第227章 百万雄师过大江
裕城一战,打断了共和国军的脊梁,也打碎了南方政权最后的心理防线。
那一千八百辆坦克的残骸还在裕城的烂泥里冒着青烟,陈庆之的命令就已经随着无线电波,传遍了整条淮水北岸。
“全线反攻!不惜一切代价,过江!”
没有休整,没有庆功。甚至连掩埋尸体的时间都被压缩到了极致。革命军的战士们,那群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汉子,甚至来不及洗去脸上的血污,就再一次扛起枪,像一群不知疲倦的狼,扑向了那条横亘在南北之间的天堑——淮水。
淮水南岸,原本固若金汤的“钢铁防线”,此刻却是一片死一般的混乱。
郭勋奇的装甲主力全军覆没,就像是抽走了这座大厦的承重墙。剩下的几十万共和国守军,虽然手里还握着精良的武器,虽然身后的仓库里还堆满了弹药,但他们的魂,丢了。
“长官,撤吧!连郭司令的坦克师都完了,我们拿什么顶?”
宿州前线指挥所里,一名少将师长抓着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对面的泥腿子疯了!他们没有船,就抱着木头、甚至是死人的尸体往过游!机枪扫倒一片,后面又上来一片,根本杀不完啊!”
电话那头是一片盲音。
京城的孔云辉和刘相志早就失去了对前线的控制,或者说,在得知裕城惨败的那一刻,那两个投机分子就已经开始忙着转移资产,准备逃往海外了。
“轰——!”
一声巨响震碎了指挥所的玻璃。
少将师长惊恐地抬起头,透过满是裂纹的窗户,他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淮水江面上,晨雾散去。
没有预想中的大型登陆舰,也没有成建制的掩护舰队。江面上,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全是帆板、渔船、木筏,甚至是门板和澡盆。
这就是陈庆之的“舰队”。
这就是人民的海洋。
而在这些简陋的载具上,站着无数个穿着灰绿色军装的身影。他们有的头上缠着绷带,有的手里只有一把大刀,但那无数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却比任何先进的火控雷达都要可怕。
那是信仰的光芒。
“开火!快开火!!”少将师长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江岸碉堡里的马克沁重机枪喷吐出长长的火舌,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江面。血花在浑浊的江水中绽放,染红了浪花。一艘木船被打碎了,船上的战士落入水中,但他们没有退缩,依然奋力向南岸游去。
“为了新世界!!”
一名游在最前面的连长,左臂已经被打断,却用右手高高举着一面湿漉漉的红旗,在江水中怒吼。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为了新世界!!”
几十万人齐声呐喊,声浪盖过了枪炮声,盖过了涛声,震得南岸守军肝胆俱裂。
就在这时,西线战场传来了更加致命的消息。
庞万里动了。
这位曾经的共和国国防部长,如今的革命军第十二集团军总司令,率领着二十万精锐,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去攻打坚固的西部重镇,而是来了一招极为狠辣的“千里奔袭”。
他利用陈庆之在正面战场吸引火力的机会,率军昼夜兼程,直接穿插到了淮水防线的侧后方——蚌城。
蚌城守将是刘相志的亲信,此时正搂着姨太太抽大烟,根本没想到庞万里的兵锋会来得这么快。
凌晨三点,庞万里的先锋团甚至没有开枪,仅凭着几十把刺刀和那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就摸掉了城门口的哨兵。
当黎明的阳光照在蚌城城头时,那面象征着革命的红旗,已经高高飘扬。
蚌城一失,淮水防线的侧翼彻底暴露。
“完了……全完了……”
宿州指挥所里,少将师长颓然地放下电话。他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红旗,看着那些已经冲上滩头、正在用刺刀和手榴弹清理碉堡的革命军战士,颤抖着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但他没有勇气对准敌人,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枪声响起的同时,陈庆之踏上了淮水南岸的土地。
他的军靴踩在湿软的沙滩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江风吹乱了他有些花白的头发——那是这三个月来,过度操劳留下的痕迹。
“总司令。”
沐渊亭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神色复杂,“庞将军拿下了蚌城,正在向东推进,准备与我们对宿州守军形成合围。东线的第三集团军也突破了防线,正在向海州方向急行军。”
陈庆之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从地上抓起一把带着血腥味的泥土。
这就是南方。
这就是沐瑶统治了五年的土地。
这里有工厂,有铁路,有比北境繁华十倍的城市。但此刻,这片土地正在他的脚下颤抖,正在因为恐惧——或者说,因为即将到来的新生而颤抖。
“子由。”沐渊亭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我们赢了吗?”
陈庆之松开手,任由泥土从指缝间滑落。
“还没有。”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越过溃逃的敌军,投向了遥远的东南方。
那里,是海州。
是沐瑶最后的堡垒,也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最后的考场。
“只要她还在,这场仗,就不算完。”陈庆之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传令下去,全军不许停歇,不许抢掠,违令者斩!目标海州,全速前进!”
“我们要去……见那个人了。”
与此同时,海州总督府。
那间挂着巨幅世界地图的办公室里,窗帘紧闭,只有一盏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地在地图上的“淮水”位置画了一个红色的叉。
“过江了啊……”
女人的声音慵懒而沙哑,听不出丝毫的惊慌,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转过身,看着站在阴影里的姚青。
“陈庆之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三个月……仅仅三个月,他就吃掉了我留给他的所有‘饵料’。”
姚青低着头,不敢看那个女人的眼睛:“总统,庞万里他在西线……并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很多守军一看到他的旗号,就直接投降了。有人说……这是您默许的?”
“默许?”
沐瑶轻笑了一声,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刺眼的阳光涌入房间,照亮了她那张绝美却又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她的左手——那只来自圣女艾可里里的手臂,此刻正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姚青,你记住。”
沐瑶看着窗外那座钢铁丛林般的海州城,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军队、土地、甚至是我自己……只要能锻造出那把斩断宿命的剑,这一切,都值得。”
她伸出那只诡异的左手,虚空一握,仿佛扼住了整个世界的咽喉。
“传令下去,海州外围防线,全线收缩。让陈庆之、庞万里、沐渊亭……让他们都过来。”
“我在海州,等他们来杀我。”
……
三个月。
仅仅用了三个月,那支从北境走出来的军队,就像是一把烧红的利刃,切开了南方看似坚硬的黄油。
宿州解放,扬州光复,金陵易帜。
曾经不可一世的炎黄共和国,那个拥有着蒸汽铁甲舰、拥有着“盘古”坦克的庞然大物,在失去了民心和军魂之后,崩塌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孔云辉和刘相志在逃往欧罗巴的途中,被愤怒的起义士兵截获,乱枪打死在码头上。这两位曾经权倾朝野的代总统和总司令,死的时候身边甚至没有一个愿意为他们收尸的人。
而这一切,都在陈庆之的预料之中,或者说,都在按照某种既定的剧本上演。
深秋的萧瑟笼罩着大地。
海州城外,一百五十公里处,三支庞大的军队,终于在这一天,完成了历史性的会师。
西面,是庞万里率领的第十二集团军。这支由共和国旧部改编而来的军队,装备最精良,但此时却显得最为沉默。庞万里骑在战马上,看着远处那座熟悉的城市,脸上的刀疤都在微微抽搐。
东面,是沐渊亭的东路军。他们一路势如破竹,沿途通过政治攻势瓦解了无数顽敌。沐渊亭站在吉普车上,手里拿着大喇叭,声音嘶哑却坚定。
而正中间,是陈庆之亲率的中央纵队。
那是经历过裕城血战的百战之师。虽然他们的军装破旧,虽然他们的坦克大多是缴获后重新喷涂的,但那股凝结在空气中的杀气,足以让任何对手胆寒。
“总司令!”
庞万里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陈庆之面前。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在看到陈庆之的那一刻,眼圈竟然红了。
“老庞。”陈庆之走上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不辛苦。”庞万里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是……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带着兵,来打海州。”
那是共和国的心脏,也是沐瑶的家。
更是庞万里曾经誓死守护的地方。
“这不是打仗。”陈庆之看着他,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古井,“这是在帮她……完成最后的心愿。”
庞万里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陈庆之。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知道那个秘密,知道沐瑶是在“以身饲虎”,没想到陈庆之早就看穿了一切。
“走吧。”陈庆之没有多解释,转过身,看向南方,“去见见渊亭兄,然后……我们一起去叩门。”
海州城,近在咫尺。
但当三军真正逼近海州城下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座被誉为“东方鲁尔区”、代表着这个世界最高工业水平的城市,此刻却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没有战壕,没有铁丝网,没有雷区。
甚至连外围那些原本密密麻麻的碉堡和炮楼,此刻也是空空荡荡,枪口低垂,仿佛被主人遗弃的废铁。
海州那高达三十米的黑色城墙上,没有士兵巡逻,没有旗帜飘扬。只有那扇巨大的、由纯钢铸造的城门,紧紧关闭着,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怎么回事?”
沐渊亭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空城计?还是诱敌深入?”
“不像。”庞万里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海州的防御体系我是知道的。这里有最先进的自动火控系统,有地下要塞,有足以毁灭这方圆五十里所有生物的重炮群。如果沐瑶想打,我们在十公里外就该遭到覆盖式轰炸了。”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只有风声,吹过那些高耸入云的烟囱,发出呜呜的悲鸣。
“情报人员呢?”陈庆之问道,“城里的内线有消息传出来吗?”
“没有。”负责情报的程耿脸色难看,“从昨天开始,海州就像是被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所有的无线电信号都消失了,我们的内线……也全部失联。”
一种诡异的压抑感,笼罩在两百万大军的心头。
这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让人恐惧。因为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总司令,下令攻城吧!”一名年轻的师长忍不住喊道,“管他什么阴谋诡计,咱们这么多炮,轰也把它轰开了!”
“是啊!打进去!活捉那个妖女!”
“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请战声此起彼伏。战士们的眼中充满了复仇的渴望。他们一路杀过来,流了太多的血,受了太多的苦,现在仇人就在眼前,他们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那座罪恶的城市踏平。
陈庆之抬起手,喧闹声瞬间平息。
他静静地看着那座死寂的城市,看着城墙上那个巨大的、象征着炎黄共和国的齿轮徽章。
“不。”
陈庆之缓缓摇头,“她不是在怕,也不是在躲。”
他想起了五年前,在教坊司,那个女人是如何用机枪逼退皇帝的。
他想起了两年前,在停战谈判桌上,那个女人是如何用傲慢的姿态羞辱他的。
沐瑶从来不会躲。
“她在等。”陈庆之的声音很轻,却传进了每一个高级将领的耳朵里,“她在等我们把所有的力量都亮出来,她在等……一个配得上她谢幕的仪式。”
“传令全军。”
陈庆之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就地扎营!构筑工事!把所有的重炮都给我拉上来,炮口对准城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第一枪!”
“我要让她看看,现在的我们,到底有没有资格,走进那扇门。”
夜幕降临。
海州城外,连营百里,灯火通明。两百万大军的营火,像是一片燃烧的海洋,将海州城团团包围。
而海州城内,依然是一片漆黑。
只有总督府的顶楼,亮着一盏孤灯,像是一只独眼,冷冷地注视着这片喧嚣的人间。
沐渊亭走进陈庆之的帐篷时,发现陈庆之正坐在地图前发呆。他的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书——那是七年前沐瑶送给他的《钢铁的炼成》。
“子由。”沐渊亭轻声唤道,“战士们情绪很大,都在问为什么不攻城。”
“渊亭兄。”
陈庆之没有抬头,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你还记得吗?当年沐瑶在景阳宫,也是这样,一个人,面对着满朝文武,面对着千夫所指。”
“记得。”沐渊亭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觉得她是疯子,是妖孽。可后来我才明白,她是想把所有的罪孽都揽在自己身上,逼着这个腐朽的世界涅槃。”
“是啊。”陈庆之合上书,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她一直都是那个走在最前面的人。她用暴政,用杀戮,用工业化,把我们逼到了今天这一步。”
“现在,我们来了。带着她想要的新世界,带着她教出来的军队,来了。”
“可是……”陈庆之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呢?”
沐渊亭沉默了。他走到陈庆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为我们都知道,新世界的诞生,必须要用旧神的血来祭奠。”
“而她,就是那个自愿走上祭坛的神。”
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总司令!快出来看!”庞万里的声音在外面大喊,“海州……海州亮了!”
陈庆之和沐渊亭对视一眼,猛地冲出帐篷。
只见远处,那座沉寂了一整天的海州城,突然之间,灯火通明!
不是普通的灯光。
是无数盏巨大的探照灯,同时打开,光柱直刺苍穹,将海州上空的云层都照得雪亮。
紧接着,一阵低沉的、如同巨兽呼吸般的轰鸣声,从城内传来。那是无数台蒸汽机、发电机全功率运转的声音。
工厂的烟囱开始喷吐黑烟,机械的运转声震耳欲聋。
这座钢铁之城,活过来了。
而在那两扇紧闭的钢铁城门上方,巨大的投影灯打出了一行血红的大字,清晰地映在城墙上,让两百万大军看得清清楚楚:
【欢迎来到新世界的大门】
【请进】
“请进?”
庞万里瞪大了眼睛,看着城墙上那行血红的大字,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这是什么意思?唱空城计唱上瘾了?”
“不。”
陈庆之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字,仿佛要透过厚重的城墙,看到那个坐在总督府里的女人,“这是战书。也是邀请函。”
轰隆隆——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那扇高三十米、重达数百吨的纯钢城门,在液压机械的驱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没有伏兵,没有机枪阵地。
城门后,是一条宽阔得足以容纳十辆坦克并行的柏油马路。马路两侧,所有的路灯都亮着,散发着冷冽的白光,一直延伸到城市的深处。
而在道路的尽头,那座海州最高的建筑——总督府大楼,正矗立在夜色中,宛如一座钢铁铸就的王座。
“总司令,小心有诈!”程耿急声道,“这太反常了!海州是工业重镇,巷战地形复杂,如果贸然进去,一旦被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不如先派无人机或者侦察小队进去探探路?”
将领们纷纷劝阻。
陈庆之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敞开的大门,就像看着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知道,沐瑶既然敢开门,就不屑于搞那些低级的埋伏。
她在等他。
单独等他。
“庞万里,沐渊亭听令。”陈庆之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在!”两人同时立正。
“大军原地驻扎,封锁海州所有出口。重炮群保持一级战备,一旦城内有变,立刻进行覆盖式炮击,不用管我。”
“什么?!”庞万里大惊失色,“总司令,你要一个人进去?!不行!绝对不行!那是龙潭虎穴啊!”
“子由!你不能冲动!”沐渊亭也急了,“你是三军统帅,更是新政府的领袖,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刚刚建立的新秩序谁来维持?”
“领袖?”陈庆之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看着这两位生死与共的战友,“你们还不明白吗?沐瑶要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领袖,也不是什么统帅。”
他解下腰间的配枪,扔给庞万里。又脱下了那件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元帅大衣,交给沐渊亭。
此刻的他,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衬,袖口还沾着裕城的泥点。
“她要见的,是陈庆之。是那个当年在武安侯府,被她逼着立誓要改变世界的陈子由。”
“这也是……我欠她的。”
说完,陈庆之不再理会众人的阻拦,大步走向那辆早就准备好的吉普车。
“总司令!!”
身后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无数战士想要冲上来拦住他,却被庞万里含泪拦住。
“都别动!”庞万里红着眼,吼道,“让他去!这是他和她之间的事情,谁也不许插手!”
引擎轰鸣。
吉普车像一叶孤舟,驶离了大军的营地,驶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向着那扇敞开的钢铁巨门冲去。
车轮碾过柏油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进入城门的那一刻,陈庆之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那是工业废气混合着机油的味道,也是这个时代最狂野的味道。
街道两旁,空无一人。
但所有的工厂都在全速运转。巨大的机械臂在空中挥舞,流水线上的零件发出铿锵的撞击声。自动化的运输车在轨道上穿梭,将一箱箱未知的货物运往地下。
这就好像是一座只有机器、没有人类的鬼城。
陈庆之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出汗。他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就是沐瑶建立的“理想国”吗?
极致的效率,极致的冰冷,剔除了所有人性的弱点,只剩下纯粹的生产力。
吉普车一路畅通无阻,最终停在了总督府大楼的广场前。
广场中央,不再是喷泉或雕塑,而是一座巨大的、由无数枪械和炮弹壳熔铸而成的纪念碑。纪念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问号。
陈庆之跳下车,仰头看向大楼顶层。
那里,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你来了。”
一个声音,通过广场上的广播系统,清晰地传了下来。那声音不再慵懒,而是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
“上来吧。电梯给你留好了。”
陈庆之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大楼。
电梯急速上升,数字一个个跳动。每上升一层,陈庆之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叮。
顶层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
陈庆之走了出去。这是一个巨大的、没有任何隔断的空旷大厅。四面都是落地的防弹玻璃,可以俯瞰整个海州城,以及城外那连绵百里的革命军营地。
大厅的中央,摆着一张长长的餐桌。
餐桌的一端,坐着沐瑶。
她穿着一身鲜红如火的晚礼服,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那只来自圣女的左手,此刻正端着一杯如鲜血般红润的葡萄酒。
而在她的身后,站着那个如同幽灵般的男人——姚青。
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坐。”沐瑶指了指餐桌的另一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子由哥哥,好久不见。”
这一声“子由哥哥”,让陈庆之的脚步猛地一顿。
时光仿佛倒流回了七年前。那时候,他是鲜衣怒马的小侯爷,她是那个刚刚穿越而来、满眼狡黠的镇北王妃。
但现在,中间隔着的是千万人的尸骨,是两个政权的兴衰,是无法跨越的血海深仇。
陈庆之沉默着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