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黎明前夕 (2)
儿。几位妈妈也尝尝。”
小丫鬟弯腰低头端着水进来,沉烟仔细洗净了手,先拈了一颗细细刻了皮,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才放在小瓷碟里端给风荷。风荷尝了尝,点头赞道:“汁多肉甜,几位妈妈快尝尝。送来了多少,可够你们几个分一点?”
“娘娘又爱操心了,咱们院里一共得了十盆,除了给世子爷留了两盆外,余下的奴婢作主叫她们分了。”沉烟觑了风荷一眼,又道:“方才将军街那边打发人来说,端午这日夫人要带了少夫人来给娘娘作伴呢,用过了早饭就来,还送来了许多粽子呢。”
将军街指的自然是董家那边了。
“哦,如何不带进来我见见?”风荷先是一喜,又讶异得问了一句。沉烟手下不停,一面解释道:“当时娘娘正在歇午晌,奴婢见娘娘睡的香,没舍得唤醒了娘娘。”
想到那日可能发生的动乱,风荷心下有几分犹豫。又思量着,宫宴巳时三刻才开始,而董夫人用了早饭就来,那个时候都到杭家了,杭家的守卫比董家严密些,安全些。再者董家送信的人都走了,自己倘若再命人去回了,反而引人怀疑,还不如罢了。
她想罢,又吩咐道:“那记得嘱咐了小厨房的人,夫人爱吃清淡的菜,少夫人偏爱甜食,多做几样拿手的点心上来。上回咱们绣得那些荷包,都拣了出来,按着惯例装了不同大小的牟糯子,回头赏给少夫人跟前的姑娘婆子们,有许多都是头一次来,可别忘了。”
“是,奴婢记下了。“沉烟略一屈膝,行了一个礼。
一眨眼,就是五月初五端阳佳节了。为了纪念投湖谢国的屈原,年年这日,无论宫里还是民间都要大肆热闹一番,尤其民间,多爱包了粽子吃,又有赛龙舟等玩意。
天未大亮,杭天曜就蹑手蹑脚得披衣起身。风荷睡梦中听到动静,坐起了身子问道:“这么早就要去吗?”
杭天曜忙回身抱了抱她,懊恼得嘟囔道:“又把你吵醒了?你再睡一会,回头母亲来了,还当是我欺负了你呢,瞧瞧眼底都发青了。”
“少贫嘴,母亲才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我这几日白天睡晚上睡的,这会子也起来吧,早晨的空气新鲜些,正好出去走走。”风荷抬手拢了拢一头青丝,丝柔的杏子红寝衣顺着她的动作滑了下来,一截玉白的雪腕给满床春色添了一抹暧昧。
杭天曜已是不经意坐了下来,握了她纤手密密吻着,口里笑道:“母亲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那谁是?”
风荷抽了抽手,愣是没抽出来,只得捂住他的嘴嗔道:“方才不是急着起来吗?这回又有心情胡闹了,你便快去吧。”
杭天曜放开她的玉腕,拉着她的手指一个个吮吸起来,眉目含情,语带调笑:“人家本是要起来的,可娘子这般挽留,那我若不成全岂不显得太不解风情了。好歹风流四少的声名在外,我不做出点风流韵事出来,岂非辜负了众人的期望?”
“谁挽留你了?快起来去吧,少磨缠人。”又酥又麻又痒的感觉通过敏锐的十指传递到心口,连胸都软软的想要沉溺下去,风荷说着赶人的话,可是语气娇溺得彷佛在留人。
杭天曜看了看天色,再晚半个时辰也赶得及,忙一把扯下自己披了一半的衣服,倏地钻进了浅绿绣金黄色蝴蝶的锦被里,轻轻接住柔软的腰。
乍来的寒意惊得风荷小声嘤咛了一句,身子就依在了对方怀里,口中娇喘道:“当真要晚了。”
胸前柔软而挺立的触觉激得杭天曜倒抽一口凉气,双手蓦得覆了上去,抚摸椽捻着,含着她耳垂笑道:“晚了就晚了,总不成叫我做了柳下惠吧,柳下惠行,我杭天曜可不行。”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耳畔传来女子微微的喘息声,旖旎得能把人陷进去。
“杭天曜,不要了,人家这时候不方便。“她昏昏沉沉好似全身被人点,燃了火焰,只想靠他再近一点,可是残存的理智提醒着她现在不是放纵的时候。
“宝贝儿,咱们缓着点,就蜻蜓点水好不好?”他放平她的身子,埋首于她丰盈的胸前,尽情沉沦。
风荷一手攀着他的脖子,含羞带怯在他肩上锤了一记,媚眼如丝,婉转多情,娇滴滴啐道:“难不成你想浅尝辄止?”她说完,绯红的胭脂开在芙蓉脸际,白皙的身子泛起粉嫩的光泽,引得杭天曜闷哼了一下,猛地含住殷红的蓓蕾。
浅尝辄止?要不是她身子不便,杭天曜恨不得让她在自己身下起不来才好呢,竟敢嘲笑于他。
清晨的霞光彷佛满园春色,不是一睹低矮的墙可以阻挡的,终于透进了浅碧色的纱窗里,与屋内的潋滟风情融为一体。
……
太妃挽着风荷的手又把嘱咐了许多遍的话重复了一遍,身为杭家的老祖宗,她的警觉性远远高于其他人,能料到别人所不敢想象的。交代完了风荷,她又对旁边的七少夫人说道:“你四嫂有身子,你们多照应着些,太医也在府里候着,有什么事即刻命人去宫里知会我们。若是无事,大概要到申时初刻方能回来。”
徐氏频频点头,笑着扶了太妃的手:“祖母放心去吧,孙媳会好好照料四嫂的。”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祖母知道。你们也别送了,都是自己人,没这么多现矩。”太妃满意得点点头,把风荷交给徐氏,自己扶着端惠的手。
眼看王妃等人都等着,面上虽不显,心里怕是不耐烦了,风荷忙笑道:“孙媳既是送祖母母妃婶娘们上车,也正好与七弟妹松散松散,祖母快别推辞了。”
杭天睿有恩封的闲职在身,蒋氏大小也是个朝廷诰命,自是能进宫领宴,见此便轻轻扭了头,暗地里腹诽着太妃的偏心。进府之前人家说太妃偏心于四少爷自己还不信,现在算是彻彻底底看清楚了。
太妃也便随着她们去了,众人到二门口上了车,府里男子多已经提前进宫去了,只留下杭天睿一路护送女眷们一同进宫。
看着众人的车轿远去得远了,风荷才携手与徐氏往回走,一面笑道:“七弟妹若是无事,不如一起去我屋里打发时间吧。方才出来时见她们热了粽子,咱们也去跟着尝尝。”
“四嫂也爱吃粽子吗?“徐氏听得有些诧异。
云碧小心扶着风荷,闻言笑着插嘴:“七少夫人不知,咱们娘娘寻常是不爱这些东西的,嫌腻得慌,不过今儿早上看我们吃的香,当时又用了早饭,怕是到这会子都惦记着呢。”
她的话未说完,连徐氏跟着服侍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风荷作势打了她一下,亦是笑道:“小蹄子,就会编排你主子我的话。七弟妹没见当时的情景,我刚用了饭,她们几个统共有几十个粽子呢,又不是不够吃,偏偏一个个都在院子里争着抢着,分明是笑话我,叫我眼馋来了。咱们堂堂杭家少夫人,难道还少两个粽子吃不成,我倒要尝尝能吃出什么新鲜味儿来。”
徐氏听着也有三分兴致上来,跟着说道:“四嫂一直在北方,不曾知道我们南边有个地方名唤秀水,那里产的粽子最是出名,每逢端阳节,连我都爱吃几个。可惜那东西不便送过来,如今反而吃不上了。”
“这有何难。七弟妹若果真爱吃,拿冰块镇住了快船送来,只怕也不会坏。或者咱们索性派个人去那里学会了,回头自己做起来,岂不更加简便。“她启唇而笑。董风荷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喜欢一样什么东西,就会不怕麻烦想出合适的法子来,人活一世不过如此。
咱们先不说杭家的事,先把太妃等人入宫的情形交代清楚了。
宫中这一日热闹非凡,连素来不爱走动的太皇太后都出席了宫宴,别提其他有幸能来的官员和夫人小惧了。男子安置在奉天殿,女眷则在皇后宫里坐了席。
大致到了巳时整,有份能来的人几乎都到了,却只几人没来,那便是恭亲王一家。
众人等了些许时候,还未见人,不由吃惊。这可是皇上皇后举办的宫宴,居然还有人敢迟到,甚至都没有派个人送信过来,即使有什么事也该来说一声啊,这不是藐视皇恩嘛。不明内里的官员女眷开始暗地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过了有小半刻钟,皇上跟前的总管太监前来宣旨,请庄郡王和世子去御书房觐见,随后,又宣嘉郡王父子二人、永昌侯父子觐见。这岢异的变故让等待的官员暗暗惊心,恭亲王不来,皇上怕是动了气,可宣这几人进去又有何意呢,难道是命人前去宣召,那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啊。
直到已时末,圣上方带了太子、庄郡王父子姗姗前来,而无故少了嘉郡王、永昌侯几人倒无人注意了。
百官刚把心放下,忽然宫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就见禁军统领李大人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居然也没有让内侍们通报。
众人吃惊,皇上生怒,总管太监尖着嗓子喝道:“何人这么大胆,竟敢私闯奉天殿?”
李统领哪儿顾得上太监的呵斥,喘着气禀道:“皇上,恭亲王谋反了,此刻已经叫人围了皇宫,扬言要破宫呢。南门、西门、东门都有几千人发动猛攻。禁军、、禁军怕是牙氐挡不住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满殿,百官骇然。宫门口的喊杀声似乎隐隐能够听见,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那鲁莽的已经冲到了殿门口往外张望。
圣上大怒,沉声喝道:“恭亲王竟敢阴谋谋反,朕当他是皇叔,待他不薄,想不到他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为何这么大的动作竟然无人提前知晓呢?他动用的是哪支军队,人数多少?”
禁军人数虽多,但并不是全部驻扎在皇城的,皇城真正的禁军数量不过十万,而其中八万都驻扎在城外大营,到皇城需要近两个时辰的路。剩下两万,一万多卫护外城,真正保护皇宫的只有五千,也就是说,此刻宫里能够牙氐挡的兵力是五千。另外还有大内侍卫,但大内侍卫统共只有几百人,全是权贵世家的子弟,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余下的即是太监宫女等人了。
李统领已是汗湿衣衫了,头低得快埋进了地下,赶忙回道:“进攻皇宫的并不是恭亲王所属之下的军队,而是他王府的护卫和他暗地里蓄养的兵士,也不知是怎么混进城的,统共七千余人。他们似乎都经过严格训练,战斗力非常,禁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混账东西。走,随朕去看看。“皇上倒是还挺镇静的模样,但任是谁都看得出来皇上的脸色不太好看。无论是谁,知道有人叛变谋夺自己的皇位应该都是不太好受的,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亲叔叔。
大殿里,已经有几个官员小心翼翼往后退,似乎想把自己隐没在众人中,其中包括魏平侯、镇国公、承平公主的驸马和几个六部官员。这些,彷佛没人注意到,任由他们退到了角落里。
而与此同时,太子、杭天曜等人已经提起了十分戒备之心。虽然一切都依照他们计划行事,但小心无大错。太子更是暗中对颐亲王、和亲王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恭亲王遥望着奉天殿正殿的方向,心中踌躇满志。他默默隐忍了多少年,暗自准备了多少年,不过在等这一天而已,今日之后,他将登大宝,君临天下。
其实,早在多年前,他府里就开始私自蓄养兵士,至今多达四千有余兵士,另外有太皇太后支持的一千多人,还有魏平侯等几个追随的官员的家丁,这样就有七千多人了。然后京城西大门的守卫是他手底下的人,昨儿夜里已经把几千人偷偷放了进来,可惜那个蠢皇帝,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只要掌控了军队的态势就能稳坐皇位了。
当日皇帝年少继位,叔伯兄弟中便有许多人不服气,奈何他是嫡子嫡孙,名正言顺。后来吴王谋反,半年之内就被灭了,自己落得一个自刎而死的凄凉下场,使得暗藏心思的人慢慢沉寂下去,以待后图。
但是,如恭亲王这样的人,岂肯轻易放下自己的野心,这些年来,无不是在寻找机会,结党营私,搜刮银财,蓄养私兵。本来现在并不是恭亲王认为最合适的时机,怪只怪皇上最近太过咄咄逼人了,再拖下去,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势力就要被皇上一网打尽了。这样的关头,恭亲王才选择了铤而走险,发动宫变,企图上位。
禁军人数再多又有何益,路途遥远,外城的一万多禁军,只要没有副统领的印鉴,根本动不了,而那副统领又是恭亲王的心腹。是以只要他在三个时辰之内攻下皇宫,那等到禁军赶来勤王,一切已经晚了。何况他手下这些人,可不是禁军那批饭桶,都是自己费了大心血培养起来的,几乎能够以一敌十。宫里还有太皇太后里应外合,不怕大事不成。
宫乱一事并非此文主线,看官们各自想象,如今单表风荷那里,亦是出了件大事。
……。
话说风荷与徐氏二人闲坐说话,顺便等董夫人与董家少夫人一同前来过节。等到巳时一刻,尚未见人前来,不由生了三分焦虑。董夫人说了用过早饭就过来的,那辰时整差不多就该出门了,董家到杭家,路上再慢,这会子应该也要到了啊,如何竟是不见人影呢?
徐氏知她念着娘家人,不由笑劝道:“四嫂莫要太过焦急,若是不放心,咱们遣个人去看看也好,只怕这会子就要到了也说不准。”
“嗯,叫你笑话了。家中大嫂有了身子,凡事总要多心些。”她勉强笑着,心里总觉不安。
恭亲王和太皇太后暗中的举动应该只是针对皇宫和皇帝的,外边到现在都没听到什么动静,那就是指百姓生活并没受影响。母亲那里不会有什么差错才对,早知这样,自己当时就该阻止了母亲,全不该由她们这样的日子出门。
两人等着等着,只觉得时间过得分外缓慢,由不得一直往门口瞧。
正忧心忡忡的时候,忽然见院门外急慌慌跑来一个婆子,煞白了脸子,没命得往屋子里快走。
丫鬟见状,登时上前拦住了她,娇声喝斥:“大娘,你亦是办事办老了的人,怎么连府里的规矩都忘了,若是冲撞了娘娘和少夫人,仔细你的皮。”
婆子又急又吓,扑通跪到了地上,大声说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外头有个人自称是董家的护院,说董夫人和董少夫人都被人掳了,不知去了哪里,来求娘娘作主呢。”
“你说什么?”风荷猛地站起,一手慌乱中扶着炕桌,双眼圆睁,不可置信地盯着婆子,眼里都能冒出火来。
婆子吓得身子摇摇欲坠,拼命磕头,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未及她说完,风荷已经一个倒仰栽了下去,幸好沉烟几个扶得快,勉强抱着她坐稳了下来。
徐氏亦是惊得脸色都白了,强自说着:“四嫂,你莫急,或者搞错了也未可知,婆子糊涂,话也说不清楚,要不,要不先把那人叫进来问问明白?”
风荷握紧了手中的拳,忽地抓了茶盏灌了一口茶进去,脸色渐渐镇定下来,才道:“就依七弟妹的,快传。“她虽然极力镇静,可心中难免害怕惶急。
有人敢掳母亲,那必不是寻常之人,可是除了杜姨娘和董老太太,母亲几乎从未与人结仇,但杜姨娘二人眼下怕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光天化日之下,京畿重地,有人掳了她这个杭家世子妃的母亲,能为何来,只怕是她连累了母亲更有可能。既然是掳走,定是有目的的,至少母亲和大嫂暂时没有危险才是,她千万要冷静,不能被搅乱了理智。
飞快跑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衣衫有几处地方都破了,还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头发凌乱,面色惨白如纸。他是董家的护院头领,今儿护着董夫人和少夫人出府,谁知刚走了没多久居然被人暗算,趁机掳走了董夫人和少夫人,对方只留下一句话,若想要二人活命,就让杭家世子妃一个时辰半之内到城外十里坡换人,决不能带五十人以上。
他被吓得慌了手脚,又不敢直接来杭家回话,先赶回董家禀报了董老爷。董老爷一听,急得冷汗都出来了,二话不说带了府中剩下的人冲了出去,临行前又叮咛他千万不要去杭家,一定先去衙门报案。
他依言奔去衙门,衙门居然忙得团团转,根本没人搭理他,他走投无路,只能违背老爷的指示来杭家求救。要知掳走夫人的人个个都是本事高强之人,老爷带去的那些护院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要是再有个什么万一,他一家老小都别活了。
“说,怎么回事?”风荷的声音冷静中带着一丝凄厉,不容任何余地。这个护院她是认识的,事实被确定了一半,风荷不敢再心存侥幸。
护院凛了凉神,把事情拣要紧的叙述了一遍。
越听,风荷的神色越紧。对方来势汹汹,似乎与她有着深仇大恨,但能对她这般下手的人没有几个,或者王妃太皇太后一党,或者辅国公府那边,或者就是四夫人了。论起来,四夫人最没有可能,抓了她,就是杀了她,好处也落不到四夫人头上,她没有必要这么做。而王妃辅国公府那边,倒是可能因为嫉恨而对她下手。
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倘若不去,或许母亲和大嫂就会无辜送命,这叫她怎么狠得下心来。可是她的身子!她咬咬牙,心中拿定了主意,即便此去危险,她也不能置母亲于不顾,那可是为她受尽了苦楚的亲生母亲。
徐氏和几个丫鬟也慌了手脚,对方这显然是冲着风荷来的,若是风荷当真去了,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是好。
“四嫂,你不能去,你的身子哪儿经得起马车的折腾,更不知外边等着你的是什么。咱们多多叫了人去救伯母吧,四嫂。”徐氏小心翼翼说着,她也知自己的提议很不孝,可风荷如果出事,杭家就大乱了,太妃临走前还一再交代她呢。
沉烟几人抿了嘴,却不敢劝。每有大事,主子都有自己的主意,一旦拿了主意,谁劝都无用。偏偏今儿太妃世子爷都进宫去了,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唉,对方明明是瞅准了这一点才下手的啊。
风荷轻轻摇摇头,止住她的话头:“七弟妹,你不用说了,我会小心身子的。要是因我不去,而害了母亲,我活着也无意义了。备车。沉烟,立刻去叫江夜来见我。”
这时候的风荷,无论是否害怕,无论是否急切,她都是平静得再不能平静了。因为她清楚,对方就是算准了她,知道她最牲心的人只有一个母亲,一旦母亲出事,她必定先慌了手脚,然后行动出现许多漏洞,出了城,她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越是这般,她越要谨慎,每一步都要周密考虑过,尽最大的力量保护自己,营救母亲。
“四嫂,那咱们先派人通知四哥他们吧,你一人去太危险。”徐氏虽与风荷相处时间不长,但她看得出来,董风荷那是说一不二的人,她只有这么拖延时间。
风荷对她点点头,继而吩咐云碧:“带几样咱们随身要用的东西,不是茶杯之物,要一些吃食、伤药,还有,还有防身的小刀。快去。”
云碧眼里含了泪,忙一把抹去,去里间收拾起来。
沉烟很快带了江夜过来,江夜这样见惯生死的人也不由变了色,他们本来以为只要保护好了王府即可,哪儿想到对方会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来。一路上,沉烟已经叮嘱过他了,不用再劝世子妃,一切依命行事方好。他听得愣了愣,从沉烟肃杀的神色中看出来,这位主子的性子有多么厉害了,不是他一个小小侍卫能劝得住的。
“娘娘,小的已经吩咐人去通知世子爷了,五十个人备下,娘娘要不要等世子爷来了之后再出发?“江夜拱手一揖,心中亦是没把握的。
虽然他命人快马加鞭进宫去了,可是他跟在世子爷身边,岂能半点不知情,早猜到宫里今日会有大事发生。一旦有事,宫门必然进不去,世子爷人在哪里更是不知道了,也不知能不能将信送到世子爷手上,倘若信送不进去,那世子妃怕是、、、他不敢多想。
风荷扶着含秋的手站了起来,强笑道:“不必了。对方一共留了一个半时辰,眼下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待到你们世子爷出来时间根本来不及。咱们先去,只要能撑到他们赶来搭救,就不会有事。剩下五十人,你派他们偷偷去打探董夫人的踪迹,务必要把人找到,切记,不要打草惊蛇,等我们拖住了他们再救人。咱们走。”
江夜暗暗佩服起来,一个闺阁弱质,不但不见惊慌害怕之色,还能将事情安排地井井有条,足见其心计手腕。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对手费那么多功夫安排布置对付。
云碧领着丫鬟抱了几个包袱出来,又取了藕荷色缎子的披风给她系上。
沉烟赶紧上前搀着她另一边,徐氏眼见事情阻挡不住,咬咬牙说道:“四嫂,我跟你一同去。”与其让风荷一个人去出事,她在府里没有好日子过,还不如她也跟着去,是生是死好歹搏上一搏。活了,她在杭家的地位才会真正稳固;死了,死了,罢了,想这么多干嘛。
“我知你是一片真心实意,可是我一人去也罢了,他们是为保护我,再连累你我于心何忍。你在府里也要小心些,如有人敢对府里做出什么事来,你尽管拿出杭家少夫人的气魄来,不要叫人小瞧了。珍重。”她握了握徐氏的手,毅然决然拒绝了。
“可是、、、”徐氏仍有些不死心。
风荷肃色说道:“就这么定下了,七弟妹,你去六弟妹那边作伴吧,人多胆子也大。再让护院守好了府里,咱们走吧。”
刚走到院门口,却见三少爷杭天瑾急急奔了过来,一见风荷等人,口里喊道:“四弟妹,我陪你去。“他方才回府,已经在前院听了个大概,忙赶过来。不管之前他有过什么心思,好歹上次风荷为他说过话求过情,又一向对两个孩子好,就算为了报那次的恩德,他身为一个大男人,也应该做出一点男人样来。
风荷愣了一愣,暂时收了脚,蹙眉说道:“三哥,此去生死难料,少一个人少点危险,连她们几个,除了沉烟,我都是不打算带的。”
她这话一出,几个丫鬟都呆住了,忙齐齐跪下诉道:“娘娘,奴婢生死要与娘娘在一起,求娘娘不要抛弃奴婢。”
“都起来。你们都是文弱女流,去了不但搏手搏脚,还要江夜抽出人手来保护你们,不如不去的好。我们轻装简从,才能越发安全。“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孩子留下来,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不如人愿。
几个丫鬟也知她的话有理,可是真要她们留下来,真是比死还难受,不由落下了泪。
杭天瑾满腹柔情化为一腔钦佩之心,正色表明道:“她们是女子,但我不一样,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的,好歹力气也要大一点,关键时刻或许能护住四弟妹呢。四弟妹若不允,那我自己跟着去。”
风荷见他情真意切,推脱不得,无奈之下点了头。几个丫鬟词候风荷上了马车,只沉烟跟着进去词候,余下俱是江夜手下的五十个人,杭天瑾坐在了车头,与江夜一同驾车。江夜其余手下之人,却是先他们一步分散混出了城,去探寻董夫人两人的踪迹,伺机营救。
人马出城之时,遇到了小小阻碍,但他们一行人身份贵重,无人敢拦,只得放他们出城。一旦出城,车马就开始狂奔起来,扬起漫天的尘烟,消散在空茫的郊外。
而此时的皇宫,已然一场大乱,只是还未波及到城中百姓而已。
沉烟半抱着风荷,小声问道:“娘娘,要不叫他们慢一点吧,这样狂奔你身子受不住啊。”
“无事,咱们再拖延,就来不及了。马车里很是软和,我坐的稳着呢,现在不过小小麻烦,一会才是真正的大阵仗。”她咬了咬牙,这样的速度,这样的颠簸,以她八个多月的身子而言,确实有些难受。
越出城,越是荒凉。一路上,他们一行遇到过两批急行军赶来的禁军,差点将他们这大队人马当做叛乱之人截住,后来听说是庄郡王府上的,才放了行。江夜有心向禁军求救,可是禁军是奉命来卫护皇城的,哪儿管得了他们的事,何况江夜也担心去的人多了,对方会对董夫人下手。
从车窗里勉强回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风荷的心渐渐苦涩起来。任是杭天曜为她筹划得再周密细致,也想不到会有人趁着这个时候利用董夫人对她下手,即使董夫人没有出府来杭家,以董家的护院们,有人要进去掳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昨日红俏帐里卧鸳鸯,今朝却不知能不能有命再见一面。但是,不管多危险,她都要坚持下去,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他们俩的孩子,等着出来见见世面呢。
……。
再说江夜派去请示杭天曜的人叫易名,一路快马加鞭奔向了皇宫,到的南宫门。当他尚未靠近宫门口,就知大事不好,那里已然战成一团了。两方人马拼命搏杀,他一人想要越过这样混乱的局面进入皇宫,无异于登天。而守卫宫门那些素日熟识的人都不知去了哪儿,估计是全加入了战场中去。看形势,还是恭亲王的人占了上风,禁军明显不敌。
不过他倒是没有看见恭亲王的踪迹,因为就在他到来之前,恭亲王已经率先锋突进了皇宫,扬言要生擒了皇上。
易名简直要被急死了,可是毫无办法,几次突围都没有成功,被人胡乱打了一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扬起扑鼻的沙尘,似乎有无数人马在逼近过来。他忙避开刀剑,闯到了最外边张望,前面领头的是一个年约四十多的老将,他仔细认了认,原来是永昌侯爷,身旁还跟着一名年轻的公子,自然是永昌侯小侯爷了。他们身后是整齐划一的军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
人马近前,宫门口混战的兵士有些急切起来。
就在宫门前几十步外,永昌侯开始勒马吩咐下边的人手风头行动,有一个将军奉命领了一对禁军往东而去,又有一个领着人疾驰去了西边,剩下之人包围了南门,冲杀过来。
易名心知永昌侯是皇上的人,飞快抢上前,求他帮忙。
“你说什么?董夫人被掳,世子妃出城去搭救了?“韩穆溪惊得目瞪口呆,今儿这么混乱,却是对方借机取事的好时机啊。风荷怀着八个月的孩子,只带了几十人出城,那该有多危险。要是遇到禁军,被当做叛乱者就麻烦了,即便有杭家的身份挡着,可是他们单凭几十人,怎么是对方的对手啊,对方分明是一招狠辣的毒计。
韩穆溪以为自己快要忘记这个人了,却不知会以这样的方式想起来,他的心骤然缩紧,压抑地他气息不稳。他与父亲今日奉命从背后包抄恭亲王一党,根本没料到会突发这样的状况。
永昌侯也有些吃惊,但没有儿子这么慌乱无措,镇定了一下心神问道:“你这是来给你们世子爷报信的?”
“正是,还请侯爷助一臂之力,让小的进宫。”易名算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如果报信不及时以至于世子妃出事,那他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父亲,儿子去救世子妃。”韩穆溪的话是脱口而出,这是他心中第一个念头,他完全没有想到别的。
永昌侯这才真正讶异得看着儿子,他们是奉命来勤王的,如果这时候为别的事情耽搁了任务,儿子的前程怕是不保。而且他第一次看见儿子这么紧张的神色,面色微微发青,嘴唇都哆嗦了。
虽然杭家世子妃身份贵重,但谁都贵不过皇上去,永昌侯咬牙反对:“不行,我们的任务是保护皇宫。”
可惜,此刻的韩穆溪,根本听不进去别的事情,只是坚定得重复了一遍:“父亲,儿子要去救她,求父亲答允,再借儿子几百人马。”
他的目光深邃而直接,里边含着无限的情意,看得永昌侯大是愕然x疑惑、不解。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颇得人赞誉的,一表人才、温润如玉、文武全才,不知京城多少权贵有心结成儿女亲家呢。可是几年下来,先是因老夫人自己的主意耽误了大事,后来也不知为了什么,家中瞧了几个他都不乐意,屋里更是连个女人都没有,连带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怀疑儿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但今日他这样的表现与往常大不相同,怎么瞧着十二分的上心呢,自己家与杭家是有些关系,但也不至于让儿子这么重视才是啊?难不成,难不成、、?不可能啊,儿子岂会做出那样不耻的事来,可若不是,他为何这般执意要去呢,甚至不顾圣上密旨,莫不是疯魔了。
易名见人家父子俩这个情形,一时半会也不曾反应过来。
永昌侯顿了顿,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已经见韩穆溪一个翻身下了马,跪在地上对他磕了一个头,一字一句说道:“父亲,让儿子去吧,儿子只要三百人,儿子恳求父亲。”
事已至此,永昌侯情知难以劝转,再耽搁下去只会误了圣上的大事,只得叹道:“罢了,你去吧,自己小心些,快去快回。”
闻言,韩穆溪忙得起身,点了三百人跟着他飞奔而去,只希望能及时赶到。
望着尘烟滚滚而去,易名才想起自己的初衷,又向永昌侯重申了一遍。永昌侯叫了一个心腹将士过来,对他道:“你们速去北门,那里没有敌军,只说是我的命令,不会有人拦着的。世子爷之前在奉天殿,现在怕是还在那,去吧。”
从南门到北门要绕着皇宫整整半因,两人骑马一段奔驰,终于到了。比起来北门那里安静不少,只是守卫的禁军比平日多了两倍。有永昌侯的手令,一路通畅,直达奉天殿。
彼时的奉天殿,早是乱成一锅粥了,被恭亲王的人包围了起来。
禁军不敌叛军攻势凌厉,被他们的先锋长驱直入攻了进去,恭亲王带着人先来到了正殿,一派曜武扬威。不少官员吓得昏死过去,这个时候,变节保命不是,英勇勤王不是,幸而还有三分之二的官员勇敢站到了皇上这边,而他们,也因为这个举动在事后得到了加官进爵。
“侄儿,你还是退位让贤吧,你以为凭这些酒囊饭袋护得住你的江山,你的皇位?”恭亲王被轻易的顺利冲昏了头脑,都不及细想,为什么皇宫的守卫会这么差?禁军能力再差,也不至于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被他们攻了进来,这可是全国最精锐的军队啊。兴许,恭亲王以为这都是太皇太后的功劳,有太皇太后在宫内做内应,想要攻进皇宫也不算什么难事。
皇上稳稳坐在上首,左右护着太子庄郡王等人,面色不改,身姿挺拔,几乎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慌乱窘迫。一国之主的气魄不是任何事情能够损伤半分的。
易名与永昌侯派来的人一见殿外的模样,情知不好,又知以他们二人之力压根闯不进去,想来想去无法,只有尽量造成大的动静,引得殿里的人发现。
他俩索性现身出来,恭亲王的手下一见,俱是围上来抓人,生怕逃出一个奸细去报信。二人自然不肯束手就擒,与众人斗成了一团。很快有手下进去报给了恭亲王,恭亲王想都没想,令道:“杀无赦。”
属下还未来得及下去,外面就传来了放声高呼,似乎在喊什么:“世子爷,娘娘出事了。世子爷,属下易名,世子爷。”
他的声音使得殿里剑拔弩张的两方势力都停顿了下来,同时茫然地望向了大殿外,可惜隔着重重的士兵什么都看不见。
杭天曜正凝神关注着殿里的情形,蓦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呆了一呆,再一细品,霎时反应过来,一阵风般奔向了殿外。恭亲王的人都没来得及看请他的人影,只觉面前一阵厉风闪过,再拦早已晚了。
恭亲王也是心生好奇,不知什么事能让杭天曜这么迫切,挥挥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命人出去仔细瞧着。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根本不担心杭天曜单枪匹马和一个小小的侍卫能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举动来。反正皇位已尽在掌握中,登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连皇上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颇有兴致得看着外边。
恭亲王的人得到命令,也不去拦着他们主仆二人,只把他们围在中间。杭天曜猛地揪住易名的衣襟,声音都变了调:“你州才说什么?娘娘她?”
易名从没见过主子这样阴郁的脸色,心中一颤,不敢耽搁,忙把事情经过简单说明了。不待他说完,杭天曜的脸比锅盔还要黑上几分,而且黑中带着虚[ 宝 书 网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b a o s h u 7 .cOm]浮的青白,好似燥热的夏日里天际的闷雷,欲来不来,却足以叫人惊慌失措、声胆俱裂。原先一双清澈深邃的眼里,此刻全是火焰,谁看一眼都会被烧起来似的。
杭天曜清楚地感觉到,那一刻,他的心停止了跳动。整个血液彷佛被寒冰凝固了一般,没有热量,无法流动,全身上下麻木般的绷紧,继而是疼痛,从血液里溢散开来的刺骨疼痛寒冷,痛得他几乎窒息,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几乎癫狂。
包围的兵士都听到了他们主仆二人的对话,虽是小小惊愕,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宫廷叛变,谁还有心思关注一个小小郡王府世子妃的死活呢,反正现在不死,恭亲王继位也会赐死他们的。
殿中众人得到消息,都愣怔得看着庄郡王。庄郡王自不必说了,这是他们杭家多少年来难得的嫡系子嗣,居然在这样筹划了许久的日子里被人利用了,他们实在是太大意了。而究竟是谁在背后使诈,一时间,他也没心情理会了,唯有希望风荷和孩子能够吉人自有天相。皇上和太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
听说杭四对他这位妻子很是敬重爱怜呢,只怕不会置之不理,好在局势都在掌控中,他要赶去救人,对大局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杭天曜可是太子继位之后要好生重用的人,皇上父子二人不想因此事与杭家生了嫌隙。
太子压低声音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话,皇上听得点了点头,太子几步跨上前,扬声对外面喊道:“表哥,你快去吧,这里尽在掌控之中。”
他的声音越过人群,传到杭天曜的耳里,终于让杭天曜清醒了过来,他连太子的话都没回,也没顾上回殿谢恩,就疯了似得冲了出去。
当恭亲王开口命人阻止杭天曜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也不知哪儿忽地冒出一大队人马来,把恭亲王及所带之人团团围住。恭亲王方知大事不好,中了皇上的陷阱,一面叫人出去椎取还在后边的叛军前来,一面勉力抵挡。
多心的官员在听到太子的话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暗地里寻思起来,按说这样的生死关头,皇上如何会放身边的最亲信的人出去呢,关键是这也出不去啊。随后突如其来的变故才让他们明白过来,之前卫护皇上的人心中很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选择没错,而那些犹豫或者靠向恭亲王的人,头上开始冒出了涔涔冷汗。
杭天曜带人往宫外杀出去,而永昌侯带的人从宫外往里杀过来,两边一夹击,把恭亲王的人打了个七零八落。不过杭天曜无心恋战,他一心都在了风荷身上,只是带人往外闯。
骏马奔驰,好在街上的民众都被宫里的动静吓坏了,躲在家里偷偷打听消息,使得他们的速度快了许多。
耳畔的风能害裂耳朵,两旁不断退后的视野在杭天曜眼里就是铺天盖地的恐惧。他生平第一次,知道有种东西叫恐惧,能叫他肝胆俱裂,能让他不顾一切。他恨不得自己能飞起来,亦是恨透了自己的大意。他只想到了风荷,却忘了对方会来这么一手,甚至他还不知道究竟是谁背后下的手,为什么要对付风荷,到底是为了风荷还是他?
如果是为了他,那还罢了,至少他到之前风荷是安全的,他怕的是他们要对付的人本来就是风荷。一想到那样的可能,他的心再次停止了跳动,人也几乎掉下马。对方既然早有准备,一定备下了天罗地网只等风荷前去,以风荷身边的五十个侍卫,根本不是对手。尤其她还怀着身子,顶着那么大的肚子,别说刀刿无眼了,单单在马车上的颠簸,足以让她娇弱的身子承受不住。无论是风荷还是孩子有个什么,他都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一出城,还没走多少路,就看见地上倒着不少尸休。从衣物上可以辨认,其中有些是禁军,他猜到是韩穆溪的人。他打心眼里感激韩穆溪,只望他能拖住对方的行动,给风荷争取多一分的安全,这个时候的他,根本忘了吃醋。只要风荷安全,他什么都愿意。
接下来,他们又遇到了两批激战的士兵,而对方一旦知道他是杭天曜之时,都全部攻向了他。他功夫再好,也被缠了一顿饭时辰,才带着一队人马赶去十里坡。
面前飞扬的黄沙,在杭天曜眼里,幻化成了一幕幕血腥的画面。而地上的血迹尸休,也向他昭示着过了不久的惨烈景象,他疯狂地命人四处寻找,顺着马蹄印、车搬印。
终于,他听到附近响起了喊杀声,策马狂奔过去。看到了难以忘怀的一幕,三哥杭天瑾骑马飞奔过来,身子像是枯萎的秋叶一般,在马上颠来倒去,他看到了他,眼里露出笑意,整个人却断了线似的飞了出去,重重掉在地上。
他滚下马鞍,飞快地扶起杭天瑾,却发现他的背上受了几处重伤,还在往外流血。他按住他的伤口处,狂吼道:“三哥,你怎么样了?风荷呢?”
“别管我,快去,去救弟妹。往前、、三百步,有个土坡,弟妹,在、、在那。”他一句话说完,整个人就没气了。
“三哥。”杭天曜又急又痛,颤抖着手探了探杭天瑾的呼吸,脸色惨白如纸。可是,他放心不下风荷,深知他再不去,或许永远都见不到风荷了,咬咬牙将杭天瑾交给了身边的人,跨马循着杭天瑾所说的方向飞驰过去。
大结局暮然回首(下)
城外十里坡是古来践行之人离别之地,素来以长亭古道、风翻柳絮出名,到处弥漫着别离的愁绪与落寞。可是,原先靖朗的天气浮起了朵朵云层,压得天空低低的,漫天飞舞的柳絮让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四处都没有人,一个也没有,更别提掳走董夫人的人了。
紧张萧索的气氛在人们心头升起,提起全部心神戒备着四周。过耳的风声里有腾腾的杀气,江夜硼紧了心弦,压低声音与车里的风荷说道:“娘娘,咱们只怕已经被人包围了,而且对方来势汹汹,人数至少在我们之上数倍。”
“我明白了,咱们此行不为救人,只为拖延时间。能拖得一刻就有多一分的希望,传令下去,不要硬拼,保命要紧。”她的声音平静温婉如往常,几乎连一丝一毫的颤抖都不闻,只是说得特别缓慢,似乎每个字都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
“小的领命。娘娘,之前派去打探夫人踪迹的人尚无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定能找到夫人的。”江夜心里清楚,只要董夫人未得救,他们就不敢和对方硬碰硬,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至少要等到那边寻到了董夫人的踪迹再说。
一想到母亲此刻的危险,风荷的心再次揪紧了,她这个女儿,不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也罢了,还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了她,更连累了身怀有孕的嫂子。万一嫂子有个什么,她如何对得起哥哥呢,哥哥那般疼爱于她。她的手握成了拳,沉烟紧紧包裹着她的手,她淡淡笑了笑,回道:“让大家打起精神分头戒备。”
江夜一声令下,他手下五十人已经熟练地布起了阵,把风荷的马车拱在中心。
风刮得越发紧了,尘土与柳絮纠缠在一处,望出去即是一片混沌。
马嘶声骤然响起,接着是惊涛骇浪般的马蹄声愈行愈近,乌压压的人影一层又一层,迅速将他们围在中心。略略估摸了一下,对方少说也有三百余人,兼之个个兵强马壮,一看就知不是普通兵士可以比拟的。
最前面领头的是一个年纪五十开外的老头,骑在高大的骏马上,面色难得的红润白净,连一根胡须都没有,精神矍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嘿嘿笑了一声,拱手作揖:“世子妃娘娘当真守时啊,女中豪杰不过如此而已。”他的笑阴冷诡异,听得人毛骨悚然,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尖厉。
透过车帘的一角,风荷看了个大概,脑中灵光一现,她可以确定这一次的幕后主使是太皇太后无疑。除了她,谁能调动这么多精锐人马,恭亲王是可以,但此刻的恭亲王可没有心思对付自己一个弱女子,又有谁身边会有年迈的太监。
不过,她依然想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何要千方百计针对自己,若说是以自己要挟杭家,那么大可不必,抓了太妃比她有用多了,连皇后皇上都要思量再三。再说,她即便想抓自己要挟杭家,那么完全可以早行此举了,没必要等到事情无可挽回的时候。
“敢问阁下是哪一位?咱们素来无仇无怨,为何要掳我母亲,意欲何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惜还是因为腹中胎儿之故不敢太过用力,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世子妃娘娘聪慧过人,莫非还琢磨不透吗?娘娘本无错,错就错在嫁入杭家,更不该当了世子妃还有了身孕,有人想以杭家陪葬,那世子妃和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首当其冲了吗?”这个老人,恰恰就是前几日晚间往太皇太后宫中送芍药的老太监,他虽觉得太皇太后这样未免有鱼死网破之嫌,但主子吩咐,他亦不敢不从。
过往的一切在风荷脑海中快速闪过,吴王兵败自杀,杭家在里边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傅青霭负气离京杭天耀出了不少力,杭家世子之争自己也参与了,难道因此,太皇太后才对杭家恨之入骨,欲要杀之而后快。太皇太后与恭亲王合作,显然她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而她居然愿意,以太皇太后的为人竟然愿意给别人作嫁衣裳?
风荷对太皇太后的了解仅限于自己的推理,一个女子能从普通嫔妃做到皇后太后太皇太后是了不起,但能够隐忍二十年谋划为儿子复仇,却是极其狠辣的角色。
是不是,太皇太后对此次谋反并不存太多的指望,她真正要做的,仅仅是借助此次大好时机,一举铲除杭家,或者说除掉杭家嫡系。一旦自己出事,孩子必然不保,杭天耀为了救自己可能也会落入对方的圈套,王爷年迈,活着也不能怎么样了。那时候,杭家只有一个选择,让杭天睿继位,杭家至此就是魏氏的天下了。
无论魏氏一族将来如何,会否沉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杭家算是彻底垮了,给太皇太后作了陪葬。一个含有魏氏血脉的杭家,必然为皇上所猜疑和不喜,从而收回手中的权利,继而完全闲置,最后落寞得退出百姓的视野,杭家百年威名一朝覆灭。
风荷不理解,是怎样的恨让太皇太后宁愿鱼死网破,也要拉杭家下水。或许在太皇太后心里,第一等选择是拿江山陪葬,第二等则是至少拉了杭家作垫背。
她的身子开始发冷,一路的颠簸耗尽了她的元气,现在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她笑音宛然:“我倒想不到,我一个弱女子,能劳太皇太后费这么多心神,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
老太监向左右使了一个眼色,口里说道:“娘娘,董夫人就在往南三里之外的山丘上看着你呢,她是死是活就等你的决定了。你若痛快死了,她便能活;不然,只有你们母女、母子三人在地下相伴了,倒也不嫌寂寞。”
他此言一出,风荷顾不得让沉烟动手,自己撩起了车帘,往外探了半个身子,凝眸望着前方。那里的确有连绵起伏的山丘,茂密的山林,可是除此之外,她什么都看不到。
江夜赶紧挡住了她,极轻得说道:“娘娘莫怕,咱们的人定会救下夫人的,娘娘自个镇定下来才好。”
杭天瑾亦是挡在了前面,柔声劝道:“弟妹,你还是进马车里安全些,千万不要出来。”
闻言,风荷只得放下车帘,缓缓坐了回去。她举棋不定,她生怕自己一旦反抗,母亲就会没命了;可是白白赔上自己一条性命,她又不甘心,她还有宝宝,她死不要紧,岂能带累了宝宝。
“你们这么多人,都是大好男儿,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葬身于此呢,不如把你们世子妃留下,保全了自己岂不好,再问问你们世子爷,他果真狠心不顾他的妻子儿女了?”风荷的命他们自然想要,可如果能借她再要了杭天曜的命,那才是最完美的,不然自己这边也会损失不少人。
江夜手下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恍若未闻。江夜冷冷一笑,喝道:“你太小看我们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岂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将弱女孤儿交到你这样的人手里,才是真正侮辱了大好男儿的名号呢。”
老太监听了不大高兴,微笑的面色紧了紧,却是问道:“世子妃,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你母亲因你而死吗?”谁不知这位世子妃从小不得祖母父亲疼爱,唯有一个母亲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无人可比。一个女子,总不成狠得下心来不管亲生母亲。
风荷的手抖了抖,沉烟忙抱住她的身子,好半晌,她才安定下来,苦思着如何再能拖延一下时间。
可惜老太监等不及了,大手一挥,喝令道:“发信号弹,速拿董夫人人头相祭。”
他说话当时,风荷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本能地喊道:“不要。”
“你先放我母亲下山,我要亲眼看见她,不然我哪知你说得是真是假?”千钧一发之际,她才想起这一点,硬生生说道。
“你有时间,我们可没有时间陪你打发。”老太监根本不吃这一套,他自然也怕耽榈久了,宫里那边遣派了人来营救,那他们不是白忙活一场嘛。若不能借此抓了杭天曜,先杀一个是一个吧。
风荷不料他会软硬不吃,咬紧牙关蹙眉细想,可她一来耗费了太多心神,二者关心则乱,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拖延时间。
谁知遥远的前方响起砰的一声,江夜抬头望天,当即大喜道:“娘娘,他们找到夫人了,相信很快就能救下夫人的,娘娘不需焦急。”
老太监瞧着远处的烟火,脸色变了变,为了埋伏董风荷和杭天曜,他们大部分的人手都在前边,后面只留守了不到百人,只怕不一定守得住。想罢,他已高声喝道:“杀。”
瞬间,车外的马嘶声、刀刻声乱成了一团,然后有血腥之气不断透过车帘弥漫进来。江夜护在车上,杭天瑾驾车,三百人的包围圈,马车根本没有突围出去的希望。
杭天曜的人手个个英勇无敌,能以一当十,可对方并不是普通的兵士,而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精兵强将,一个能挡两个就不错了。五十人对三百人,谁都清楚根本不是对手。因此,双方的搏斗才越发激烈,生死存亡的关头,谁不是拿出了浑身本事。
沉烟紧紧抱着风荷,不让她看外面的景象。可是,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是瞒不了人的,而马车也从一开始的平稳不动到左右摇摆,血腥气浓郁得不是薄薄的车帘可以挡住的。
胃里一阵翻滚,腹中传来隐隐的阵痛,风荷的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没有人比她清楚自己的身子,她害怕得摸着肚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生了。
“娘娘,你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沉烟虽然紧张,可依然注意到了风荷的脸色渐渐转白,额上的汗都濡湿了耳畔的青丝,嘴唇咬得发红。
杭天瑾紧盯着双方的人马,心里越发急迫,照这样下去,顶多一刻钟,他们就支持不住了,现在连江夜都跳下了马车加入了搏斗中去。他隐约听到车里的动静,回身掀起一角帘子,哑声问道:“四弟妹,你如何了?”
风荷右手抓着车窗上的扶栏,左手护着腹部,沉烟怕她说话吃力,忙帮着回道:“三爷,我们娘娘好像肚子痛,怎么办?”她说话时,带了一丝哭音。任是沉烟沉稳过人,可毕竟是个久在内宅的年轻女子,亲眼见到血肉模糊的厮杀也罢了,关键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生孩子这样的事啊,由不得不怕。
月份是不足,但瞧风荷这个样子,怕是真的要生了。这里没有稳婆,没有太医,连必备的生产之物都没有啊。
“什么?一定是车上太颠簸了,可是外头危险,更不能出去啊。”杭天瑾惊得张大了嘴,四弟妹怀孕已经八个月,正是该好生休养的时候,这番变故,若是早产,又该如何?
阵痛轻了点,风荷勉强问道:“外头情形如何?咱们尚能坚持多久?有没有突围的希望?”依她的计算,杭天耀即使赶过来,也至少还需要半个时辰,要是宫里发生什么意外,那只有更久了,而他们等不及。
杭天瑾不想叫她担心冲撞了胎气,可心知瞒不住,只得回道:“咱们死伤惨重,只有三十人左右了,可对方还有两百有余,要想突围出去,怕是会更糟。”
“好,这次连累三哥了。”她浅浅笑了笑,即使这般狼狈不堪的时候,一身风华仍能迷了人的眼。
杭天瑾心神一颤,很快敛息劝道:“弟妹顾好自己要紧,不需对我内疚,是我自己硬要跟着来的,于弟妹何干。何况我作为兄长,四弟不在,原就该护着你,不然怎么向四弟交代。”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忽得明白过来,不属于自己的不该求,属于他的即使已经失去,那也是实实在在属于他的。
他想起贺氏,萌生出一股柔情,心底从没有的敞亮。
江夜打倒了靠近的几个人,扑到马车前,轻声喊道:“娘娘,小的试着带娘娘杀出去,娘娘坚持住啊。”
风荷忙关切地应道:“你们自己小心些。”
江夜点了功夫最好的几个人,护着马车往后退,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来。可是到底实力悬殊,寡不敌众,只能在原地徘徊。又过了一盏茶功夫,他们的人完好无伤的只刺下十来个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是救兵迟迟未来,大家的心一点点凉下去,只能愈加拼命了。对方的人都能靠近马车了,以致于马车摇晃得加倍猛烈,风荷觉得痛楚更甚之前,而且下身湿漉漉的。
“四弟妹,咱们怕是撑不下去了。”本来这些日子的禁闭,杭天瑾的气色就不太好,这时候看来,又添了几分青黑之色,血色全无。
杭家多少次的阴谋诡计,风荷都一一躲过了,回想起来,她不由一阵苦笑。凭她怎般机敏,能够一次次化险为夷,也挡不住暴力的强大。想她董风荷,难道就要死得这么难看吗?人家军人马苹裹尸那是英勇壮烈,自己要是如此绝对会成为世人的笑柄,往后一段时间,京城的话题都不会忘记了她这个惨死的杭家世子妃。马蹄践踏红颜泪,凄凉寥落,是她从不曾想过的结局。
连江夜身上都受了几处刀伤,老太监得意万分,手下之人下手更狠了。
便在这样陷入绝境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飞扬的喊杀声。那声音,融入旷野里,激起层层涟漪,回响不尽,听得人妥帖而温暖。
众人立时受了鼓舞,忙回头去看,起初的喜悦渐渐冻结,变成了冰凉的意味。来的的确是自己这边的人,杭天瑾一眼就认出了奔在最前面的是韩穆溪,关键的问题是,他们一共只来了七八十人,还是身手一般的禁军。
对方先是吃了一惊,待看清了情形之后,又放下心来。他们在前边设了那么多伏击因,毕竟起了作用,只那么点人,在他们眼里还是不懈一击的。唯有一个地方可惜,来的不是杭天曜。
韩穆溪领人即刻加入了厮杀,自己慢慢靠近马车。杭天瑾站在车上高声喊道:“为何只来了这么点人?”
“前边三处伏击,咱们的人都被拖住了,我们是好不容易才冲出来的。”他一面击退临近的敌人,一面回道,声音里带着愤怒。
沉烟看到了一丝希望,握住了风荷的手泣道:“娘娘,小侯爷带人来救我们了,娘娘别怕。”
望着青衣飘飘墨发飞舞的韩穆溪,风荷的眼角湿了。她这辈子要怎么才能偿还得清韩穆溪的人情呢,几次救她于危难之中,尤其这次,明知危险重重,他还是义无反顾来了,这要她拿什么去还他的深情。在日复一日中,风荷开始体会到了韩穆溪对自己的用心,那是一个赤诚坦荡的男子,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光明磊落的。其实,他与杭天曜表面上完全不一样,但骨子里,是相似的,骄傲、坦诚。
她是向往过这样的男子,愿得这样一个人共度一生,成全书中才子佳人的美谈。然而,人生往往事事难以预料,她和韩穆溪相识得太晚。她相信,若她先认识韩穆溪,她必是会动心的,但她先认识的杭天曜,嫁给了他,也爱上了他,爱上一个她少女的情怀中完全不能接受的男子。
只能说,这是一场没有对错的遗憾。当然,在风荷心里,她接受了杭天曜,愿与他白头不相离,那种感情绝不是韩穆溪能相提并论的,她只是有时候会感慨,感慨命中注定的缘分和虐缘。
在血光四溅中,韩穆溪越过人群,看着马车里那个容颜苍白却依旧风情万种的女子,他庆幸自己赶来了,也欢喜得笑了。即便明知自己此生都与她无缘了,他也愿意为她不顾一切,这是喜欢,也是知己。知己,即便远隔天涯,即便缺乏交流,亦是会生死相酬的。
风荷淡淡笑了,在这一笑里,什么都释然了,如果有可能,她也愿为他出生入死,但她愿和杭天曜同生共死。
韩穆溪终于和江夜二人汇合了,两人背对着背小声交谈着。
“我掩护,你带世子妃冲出去。”江夜毅然说道。
“可是你、、”他的话不及说完,已经被江夜打断了:“没有可是,我是世子妃的下属,为她死了那也是贵任。”
韩穆溪强不过他,只得点了点头,两人迅速分头行动。
韩穆溪一跃跳上了马车,背对着身叫道:“坐稳了。”他话音刚落,马车向着对方最薄弱的地方突了过去,而江夜也带人一路掩护,拖住了对方的动作。
禁军毕竟只是普通的士兵,与太皇太后手下的精干之士比起来差了许多,七八十人只是看着多,其实不中用得很。
马车好不容易冲出了包围圈,拼命往前奔,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方向了,大致是往西去的。江夜带着人拼死抵抗,也只能且战且退,好在马车去的远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风荷坐在飞奔的马车里,痛感一阵阵袭来,下坠的感觉分外强烈,她死死咬着牙,不肯吭声,生怕分了别人的心。
沉烟的手被她抓得泛起了血痕,可自己一点没觉着痛,她只是吓得脸色惨白,终于哭了起来:“停车停车,娘娘,你难受就喊出来啊,不要这么吓奴婢。”
闻言,韩穆溪猛地勒住了马缰绳,与杭天瑾一同回身往后看。
“你?”在看到风荷雪白的面容那一刹那,韩穆溪的头懵了,他发慌得跳进了车里,不知所措。
杭天瑾的声音带了三分凄厉:“四弟妹是不是要生了?”他求救得看向韩穆溪,可韩穆溪与他比起来只怕更不如,连女人都没碰过呢,哪儿知道生产之事。
风荷只想尽量抓住什么东西来缓解自己的痛,不经意间她抓住了韩穆溪的胳膊,身上冷汗湿透了衣衫,神智模糊,却还是说道:“不要管我,继续赶路,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一旦被对方追上,连韩穆溪杭天瑾几个都走不掉了,不能因她再连累他们了。
她身上的痛通过她抓着韩穆溪的胳膊清清楚楚传到了他身上,他猛然一恸,扶着她后背颤声道:“不,我们不走了,你会受不了的。”他的心被什么鞭打一样的抽搐,只为不能代她受苦。妇人生产原是最最危险之事,风荷又是早产,在没有太医稳婆的情况下,他们再奔驰不顾她,不但孩子不保,连她都有极大的危险。
风荷懊恼不已,她这一次真真连累了太多人,她一条命不值得啊。
“四哥很快就会来的,我走的时候有人去找他了,只要咱们坚持片刻,就会没事的,你要挺住啊。”他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后悔,赶紧劝解。
车下几个一同护车的侍卫喊了起来:“江大人抵挡不住了,他们快赶上来了。”
杭天瑾跳下车往后看了看,对方离这边不到一百步了,他抓着车身问道:“走不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连人都颤抖了,手上青筋直绷。不走,可能所有人都丧命;走,风荷和肚子里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