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首次交锋
云碧低着头,暗暗打量风荷的面色,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小心翼翼得道:“少爷请端姨娘去书房,端姨娘已经在里边呆了半个多时辰了。”
少爷不会老毛病又烦了吧,端姨娘哪儿及得上少夫人,少爷这样少夫人不知心里多伤心呢,亏了少夫人最近待少爷这么好。少爷,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云碧很有些忿忿然,又怕自己表现得太过少夫人越加伤心。
风荷查看着这月茶楼的收益,真是不错,开业一个月赚了两千多两银子,照这样下去一年就能回来了。刚开业,下边服侍的人干劲十足,时日一长怕是容易懈怠,这点应该跟叶叔叔说说,让他盯紧了,最好能制定一个赏罚机制。嗯,是个好主意,要细想想。
风荷浑没听清云碧的话,心心念念都是她的茶楼,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云碧气得牙根发痒,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欲再要说,却被沉烟一把拉了下去,嗔道:“你怕什么,少夫人心里都有数着呢。”
“我这不是替少夫人不值嘛,少夫人与少爷圆房才几天,少爷就在少夫人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来,不行,我得找个借口去看看。”云碧不及沉烟有盘算,又是个急性子的。
沉烟抿嘴笑道:“你跟了少夫人多久,你想想少夫人几时吃过亏,她那么镇静你跟着起什么哄?或者少爷有事吩咐端姨娘呢,何况他们有多年的情分,偶尔叙叙旧难道也不准?”
云碧谁知沉烟的话有理,可这跟弦就是松不下来,哀叹道:“就因为他们有多年的情分啊,少爷忆起从前旧事那可怎么好,我们少夫人进门半年多,终究敌不上姨娘们伺候了几年。”
“说你傻吧你有时伶俐地紧,说你聪明吧你总犯糊涂。情分这东西难道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那都是各人各人的缘法。好比我们少夫人与二小姐,那一同长大的姐妹呢,有多少情分,说句诛心的话,还不如少夫人待我们几个呢。”沉烟恨恨地戳了戳云碧的额角,不开窍,少夫人不急自然是有把握的。
“好吧好吧,姐姐说得有理,算了,我还是去厨房吩咐晚上的菜吧,姐姐在这服侍着。”云碧无法,懒懒地点头。
太阳渐渐落山,暑气消散好些,地上的热气却不散。
风荷扶了沉烟的手打算去太妃那里禀报这一日的内容,之前天气太热,太妃有可能在歇晌她便没过去,这会子晚饭前正是时候。
刚走到院子里,杭天曜就一眼看见,心里狂跳起来,以为她要来找自己了。只是再仔细一看,那架势不大对,带了四五个丫鬟,而且两个手里还提着东西,到书房不用这么兴师动众才是。他不由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眼不错的盯着风荷,结果风荷越过了书房所在的小院,有向外走的架势。
他终于忍不住了,快步跑了出来,喊道:“你去哪儿?”137zw.com
风荷转身,浅笑吟吟:“韩妹妹送了我几样东西,我拿去给祖母瞧瞧。”
“这么热的时候,等用了晚饭再去吧。”他发誓绝对不是关心她,他是怕去了很晚都回不来。
风荷愣了半刻,旋即点头道:“那也好。”她说完就要回房,谁知杭天曜一把上前拉了她的手冲书房走去,端姨娘迎到院门口请安。
杭天曜摆摆手:“没你的事了,去吧。”
两人一站一坐对峙着。到底是杭天曜先开的口,故意憋着气道:“你今天去哪里了?”
“韩妹妹下了帖子来,我与五妹妹去走了走,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风荷饶有兴趣得看着他。然后细细打量房间,,目光停留在之前杭天曜让端姨娘看得一本书上《西厢记》。
他的视线顺着风荷看过去,当即变了脸色,他随手抽出一本书,根本不知是哪一本,糟了,风荷不会误会了吧。
风荷唇角微微翘起,随意翻开书本,笑道:“与美人共读西厢呢,我竟未看过,爷不如与我讲讲书中描述得什么?”
杭天曜的脸色渐渐转青,风荷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规矩之类的看得不重,她必是看过这书的,她难道怀疑自己和雨晴?可是,她自己去侯府待了一天,自己还没跟她算账呢,他忙扯开话题:“你去韩家,为何事先不跟我商量?”
听了他的话,风荷故作诧异:“爷当时出门去了,我去问了祖母,祖母一口就允了,是以以为爷更不会有意见了。”
“那你,那你回来也不与我说一声。”他的声势不如先前壮了。
“爷不是告诉云碧无事不得去打搅吗?我并无要紧事情,岂敢来打扰爷坐拥红袖添香呢。”她一面说着,一面也撅起了红唇,极为不乐意的样子。
“我与雨晴根本不曾有过什么,你别误会。”他已经开始求饶了。
风荷撇开头,闷声闷气的嗔道:“端姨娘本就是爷的妾室,爷喜欢与她有什么也无人敢指责,我不曾误会过。”
她的话让杭天曜头大如斗,风荷似乎认定了他与端姨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一般,他很是气恼,做做戏就成了,何必把人留那么久,加息也要成真了。他无奈的上前,掰着风荷的肩道:“风荷,你要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
风荷侧过身,不去看他,轻哼道:“我要信了京城头一份的杭四少能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那我就是最笨的傻瓜。”她赌气着。
杭天曜真是又好气又心疼,蹲下身子,捧起她的脸道:“你不是傻瓜,我是傻瓜,美人在前都打不起精神来,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个小妖精。你说你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把我迷得晕头转向。”
风荷被他说得禁不住笑了出来,捶着他胸口道:“不许叫人家小妖精。”
“那我叫你什么,宝贝儿?”他抓了她的粉拳轻轻平展开,一个个指尖密密吻着。
“讨厌,人家怕痒。”她欲要抽出自己的手,使不上力,却被他拉得整个人从椅子上跌下来,跌在他怀里,两人一齐滚到了地上。
杭天曜抱着她,翻身压着她,轻笑道:“娘子,你如何有投怀送抱的,既然娘子这么想要,为夫就不吝啬了。”他说着,抓了她双手按到她头顶,攫住她的红唇细细品尝着。
风荷全身被他制住,半点动不了,口里的呼声被吞下去了,只能感到他在自己身上时轻时重的游移着。胸口似乎少了束缚一般,然后有坚硬的胸膛抵在自己双峰上,挤压着她。
半晌,风荷的唇方解脱出来,狠狠吸了几口气,小声道:“杭天曜,这里不方便,地上又硬。”只要放了她起来,他就奈何不了她。
他闻言,含着她耳垂低笑,嘟囔道:“娘子咱们换个地方。”说话间,他就抱着她一跃而起,然后一扫书案上的东西,将她转了个身,按了下去。一切就在一瞬间发生,快得风荷都来不及挣扎。
她看到自己上身已经一丝不挂,雪白的胸脯不断起伏,他大掌握住她的丰盈,来回旋转碾磨挑逗。然后不停亲吻着她圆润光滑的后背,喘息道:“娘子,你若难受就要喊出来哦。”
风荷羞恼不已,紧紧咬住唇,不肯让自己发出声音。
而他将她挑逗至极限,轻轻舔舐着她白腻如脂的脖颈,魅惑道:“娘子,我要进来了。”
就在那一瞬间,她感到了他无比的巨大撑开自己,她终于压抑不住娇呼出声。随即听到杭天曜哈哈笑了起来。
她羞恼不已,轻啐道:“是你强迫我的。”
杭天曜越发笑不可抑,一面动作一边点头道:“是,是我强迫你,你什么时候还回来好了。”
屋子里想起暧昧的低吟声,听得附近伺候的丫鬟面红耳热,一个个偷偷溜了。
从宁朴斋出来,杭天曜一直拉着风荷的手,讨好得笑道:“娘子,路上黑,咱们慢点走,小心脚下。”
原来刚才太妃看着他们的样子分外不对劲,笑得没合过嘴,又叫了沉烟上来让她好好炖些补品给风荷补身子。
风荷大是不解,却不好多问,直到出来后沉烟小声附耳与她道:“饭前,少夫人与少爷在书房里之时,端惠奉太妃娘娘的命来过咱们院子,因为,因为听说少夫人在忙,就先去了。”她本想禀报的,又怕招了少夫人羞恼上来,左右端惠说了无事,就罢了,谁知太妃娘娘会这么不避忌。
听了沉烟的话,风荷的脸唰的红艳如苹果,太妃,必定是知道他们下午在书房干什么了,她恶狠狠瞪着杭天曜:都是这只大色狼,害得自己都不用再出去见人了。
杭天曜情知自己的错,哪儿敢多说一句,万分小心。
风荷有气无处使,拿了前事重提:“下午寻端姨娘有事?”
“可不是有事,”他笑嘻嘻揽住了她的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过告诉她,姨娘们之间要和睦相处,当然这个也不仅限于咱们房里的,比如小五前儿收的,三哥房里的,都该交好才是。她是府里老人了,规矩最是清楚,多提携提携新来的是应该的。”
瞧这话说得,多有水准,风荷不由露出了笑容:“算你明白,我原也想着,又念着她们是你的人,不敢使唤了,你既然嘱咐了就最好。”
端姨娘如果是个傻子,太妃是绝不会把她给了杭四的,她如何不明白主子的用意,一定会好心得多开解绿意,谁不说端姨娘是府里忠厚的人呢。她去说,比其他人好多了。
往后几天,风荷就时常得到消息,端姨娘送了双鞋面给绿意姑娘,请了绿意姑娘其他几位姨娘一同吃茶。
听人说五少爷贪凉快,有一日用冷水冲了凉,谁知第二日就病倒了,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偶感风寒而已。蒋氏细心服侍了两晚,竟也倒下了,绿意就每日天未亮去两人房里伺候着,端茶送水,熬药煎汤,每日连饭都来不及吃。
又过三日,五少爷已经打好了,蒋氏也渐渐痊愈。
这日晚间,五少爷用了饭就在院子里散散步,蒋氏不敢吹风,留在房里。五少爷信步走到绿意的房门前,见她房门开着,里边点着昏黄的烛光,就顺脚走了进去,也没出声招呼。
细一看,绿意背对着身子,坐在小杌子上,对main小几上摆着饭菜,她似乎埋头吃饭。杭天睿有意吓吓她,放轻了脚步上前,不及出声吓他,自己却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
小几上,只有两样菜,一碗白菜汤,一碟子鸡炒芦蒿,鸡丝几乎找不见,看起来都不太新鲜,绿意手里的米饭也是最下等仆妇才吃的糙米。
杭天睿又惊又怒,大声质问道:“你每日就吃这个。”
绿意不料身后有人,唬得把碗也摔了,自己跪在地上回头看,见是杭天睿,慌忙磕头:“少爷,奴婢不是有意惊吓你的。”她一面说着,一面匆匆去收拾地上的碎碗残饭。
杭天睿心知自己吓坏她了,忙摆手道:“你先别管这些,是我有心吓你的,不碍你的事。我只问你,你每日都吃这些饭菜吗?”绿意好歹是通房丫头,平日吃用都是一等大丫鬟份例,月银更是多了一倍。一等大丫鬟份例菜四个,一荤两素一汤,偶尔厨房为了讨好她们比这还多,可是你看看绿意的,三等小丫头的都不比她差。杭家自诩宽和待人,杭天睿性子绵软,从不会发生苛待下人之事,难怪他会这般生气。
“回少爷的话,奴婢前些日子都是三菜一汤的,这几日服侍少爷少夫人,所以晚饭就晚些,有时候厨房就没什么菜了。其实,这也挺好的,这个鸡丝芦蒿香脆可口,是端姨娘那边今儿饭菜多了给我送来的。”她开始有些紧张,说完就憨憨的笑。
杭天睿不听还好,一听气得简直要暴跳如雷,要不是他平素修养好,只怕都按耐不住了。他愈加沉声问道:“因为你伺候我们晚了,厨房把你的份倒菜吃了不成?还只有一点白菜汤,连芦蒿都是四哥的姨娘送来的?”他不能置信,再次确认一遍。
绿意看着他面色吓人,担心地要扶他坐下,强笑道:“今儿大厨房送来的菜蔬少了些,一时不够也是有的,奴婢反正已经吃饱了。”
闻言,杭天曜心里的气再也克制不住,拉了她哗啦啦往小厨房走去,君子远庖厨,此时他也顾不得了。他一脚迈进去,将里边正埋首吃饭的几个厨娘吓了一跳,都忘了行礼。
他留神一看,两个厨娘,两个打下手的小丫头,四人一处吃着,摆满了整整一桌子的菜,什么鸡髓笋、鸡皮虾丸汤、五彩牛柳样样都有,随便一样都比绿意吃的好了许多倍。他再往架子上一看,有剩下的肉类、菜蔬、鸡蛋,怕是明天一天的都够了。
杭天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绿意毕竟是他的人,他们竟敢这样苛待她,把她看得比三等小丫头都不如,他这个主子也太窝囊了些。难怪这些日子,他发现绿意似乎比先前消瘦憔悴些,他只当她是伺候她们太辛苦了,时常让她回去歇息,原来是她根本吃得太差。
他虽不管事,也知厨房负责的是蒋氏的陪房,不择一声,拉了绿意回正房。
绿意吓得脚下连连被绊,轻声啜泣道:“少爷,是奴婢不好,奴婢惹你生气了,求少爷消消气吧,少爷身子未好全,奴婢死不足惜啊。”
杭天睿听得难受,脚下顿了一顿,柔声安慰道:“与你何干,这样的刁奴留在府里只会变本加厉,日后连我们主子都敢糊弄了,我今儿不处置她是不会罢手的。”
绿意不敢再辩,只得跟着他走。
他进房时,正好蒋氏坐在罗汉床上与赵嬷嬷说话,看他气色不对,讶异得紧,不免起身问道:“这是怎么了?”随即看见跟在他身后的绿意,面色就冷了冷。
杭天睿倒不是怀疑蒋氏,她是大家子闺秀,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只是气愤得说道:“你看看你调教的好奴才,一个个目中无主,欺上瞒下。我刚才顺脚走到绿意那边,你知道她吃的什么菜,白菜汤和芦蒿,芦蒿还是四哥的姨娘送来的,而她一个通房竟吃这些。你再看看那几个厨娘,每个都吃得比主子不差,还糊弄绿意厨房没菜了。你说说,咱们家几时出过这样的刁奴,我今儿非得把她们驱逐出府不可。”
刚听第一句话,蒋氏心下不太高兴,什么叫她调教的好奴才,只是往下听,也觉厨房的人做得太过,不过那是她的陪房,倘若被赶出去丢得可是她的脸面,不知道的人或许说是杭天睿偏宠通房没将她放在眼里,她万万不能答应,顶多打一场罢了。
想罢,就道:“确是她们的错,教训一顿也就好了,不必闹得撵人那么严重吧,我日后多多警示她们。”
杭天睿正在气头上,一听当然不同意,冷声道:“什么叫不严重,她们欺上瞒下,这还不够严重?绿意日日服侍我们俩已经累得很了,现在连吃都吃不饱,传出去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绿意乖巧听话,做事麻利,而且长得清秀可人,如小家碧玉般温婉亲切,而且听说想学读书识字,这么上进能干的丫鬟,杭天睿不可能完全不在意。而且古来的男子都有一个德性,自己的女人自己欺负可以,别人就不行,那不是欺负他的女人,那是明晃晃打他的脸呢。
可是存了一肚子醋意的蒋氏自然想不通这些,不顾赵嬷嬷的眼色,伤心道:“莫非在你心里她比我重要不成?她不过一个下人,你为了她撵了我的人,有没有想过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男女之间的思路永远都是两条不可相交的平行线,杭天睿非常不解这与谁重要有什么关系,他认为这是蒋氏在无理取闹,袒护几个刁奴。他越发不悦:“绿意是下人,也是我的下人,几时轮到别人来作践了,你懂不懂啊?”
赵嬷嬷毕竟看过的经过的事多,对男子的了解也比蒋氏更胜一筹,尤其她旁观者清。她忙拉了拉蒋氏的衣袖,劝道:“少夫人,有话好好说,别为了几个不争气的奴才气坏了身子。”她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只能在蒋氏即将发火的时候劝止一下。
再看绿意,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时而望望杭天睿时而望望蒋氏,显然吓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天气太热,她居然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下子,杭天睿也没心思跟蒋氏为奴才浪费功夫了,忙命人请太医,让几个婆子把她抬回房里去。
大概过了有半顿饭功夫,绿意悠悠醒转,看见杭天睿立在窗前,忙要起身,杭天睿按住了她道:“你先别动,让太医看了再说。”
绿意忐忑不安的坐着,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水光。
太医看了,说是本就体虚,加上这些日子营养不好,劳累过度,受了暑气,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
杭天睿听了很是自责,专门拨了一个丫鬟来伺候绿意,打定注意要撵人了。
后来,五少爷夫妻两人几乎大吵一架,最终还是撵了厨房管事的,另外几个留下来了。
而因为这事,五少爷心里不痛快了好一阵,晚间都不歇在正房,而去了书房。
晚上院子里发生那么大的动静,别人不可能不听说,虽然大家都知不能传主子的事,可私底下,誰忍得住,恨不得告诉每一个未听过的人,以显示自己消息灵通。
王妃听了自然心急,只是也有点恼着蒋氏,一家之主的话都不肯听,这算什么,她难道不知要服从夫君吗,何况原就是她的人不对。不会驭下就算了,好面子、性子软,几个奴才就兴师动众的,现在满府里都在传,有什么意思?为着这个念头,王妃暂时不想去劝和他们夫妻,想让蒋氏看看清楚。
事情传到王妃耳力,太妃只是叹气,当日定下蒋氏是王爷王妃拿的主意,她是犹豫的。不为别的,只因蒋氏是家里的幺女,上有父母宠爱,下有兄长姐妹谦让着她,容易养成她唯我独尊的脾性。一开始也看不大出来,现在慢慢显现出来了,进门不到两年,就喜欢拿捏自己的夫君,这一点是最要不得的,男人就是男人,岂能被一个女人所随意左右。
一个在家中娇惯的女子并不适合王府主母的身份,她行事容易顺着自己心意来,不会权衡利弊,小事还罢了,大事上出了糊涂那就影响到一府一族了。
王爷不大理会内院之事,但此事最后居然也传到了他耳朵里,他对蒋氏的印象一下子掉了下来,认为涵养不够,没有当家主母的气派。相比起来,上次所有人都冤枉老四媳妇,她都容色不变,既不哭闹也不喊冤,这才是真正上位者的气派,喜怒不形于色啊。
蒋氏犹自不知自己已经失了不少长辈的欢心,还在生杭天睿的气,吃绿意的醋。
造成今日这样的情况,王妃未尝没有责任,她不该为了顾全蒋家的脸面,把从前五少爷房里的通房丫头都遣了,以至于蒋氏一进府就她一人。时日一长,难免忘了母亲的告诫,把五少爷当做了自己的私有财产,行动爱拿捏人。现在忽然多了个绿意,她一下子不习惯起来,容易暴露出女人本性里占有欲,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妒。
而赵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次劝说蒋氏,她听得时候还好好的一会又犯了老毛病。让她主动去给五少爷陪个不是吧,她无路如何都不肯,觉得没面子,哎,夫妻之间岂能计较面子这样的虚的,关键稳住了男人的心才紧要。
而杭天睿那边,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把蒋氏宠坏了。新婚夫妻,浓情蜜意,恩爱非常,他为了不逆着蒋氏的心意许多事都顺着她来,发生流产一事后更加体贴温柔,却不想蒋氏的脾气变得大了起来。
他开始细细回想着父王与母妃相处的情景,都是父王为主,母妃只有服从的份,从来不敢有一[ 宝 书 网 ]句反驳。再看四哥,四嫂脾气温柔性子和顺,想来也是万事以四哥为主,从来不曾听过四嫂苛待四哥的妾室之类的谣言。
再对比一下自己,很觉自己太窝囊了,往后真该好好改改,不然这夫纲不正。而且绿意那里,受了这一次委屈,又大病一场,原该赏赐一番,排解她心里的忧思。
这般一想,才发现自己只顾与蒋氏生气了,都忘了补偿绿意。不说别的,光看在绿意精心服侍的份上也应该重赏,不然显得自己赏罚不分明,对,就这么办。
当天,府里人人都听说了五少爷专门拔了一个二等丫鬟服侍绿意姑娘,赏了她二十两银子,几匹绸缎,几样新鲜式样的首饰,还有不少药材。
宁朴斋笼罩在一片绿树丛中,正对着湖面的凉风,比别处都荫凉不少。太妃自己住在正院,丹姐儿慎哥儿被安置在了两边的厢房里。
昨儿晚间下了几点小雨,清晨起来,空气异常新鲜,到处都是花草香、泥土香,太阳一出来,就把树叶上的水珠慢慢晒化了,热气渐渐扑面而来。
在自己家里,又没有外人,太妃索性抛了那些规矩,只穿了一件石青色绣花的杭绸夏衫,房子死角都放了大块大块的冰,小丫头不停给几位主子打着扇。
王妃过来请安,太妃留了她说话,风荷在一旁伺候着,蒋氏身子不适没有过来。
“小五回房了吗?”太妃本不欲管,孙子们的事情哪儿轮到她这个老太婆插手,只是府里流言日盛,好歹面子上不能闹得太僵,她只得问了问。
王妃面色有些许憔悴,可能是天气太热晚间没有歇好的原因,只见她脸色泛黄,不如从前白皙透亮,一双眼睛里续着愁容。听太妃问她话,忙委婉得点头应道:“是呢,他那边的院子西面临湖,正好是书房,怕是能凉爽不少。”
这当然是王妃的借口,太妃有什么不明白,就叹道:“年轻夫妻偶尔闹闹别扭寻常小事,若闹大了当着阖府上下的面是他们没脸,你回去就让小五回房歇了,再把那个叫绿意的抬为姨娘吧。”
王妃一听,愣了一愣,抬为姨娘?当了一个月地通房直接抬为姨娘,这也太快了些吧,不过她亦是想到这是太妃给儿子留的体面,儿子为了这个丫头与蒋氏怄气,倘若这时候主动回了房,他男人的面子搁不住,如果将那丫头升了倒是不同,听起来别人只会以为是蒋氏妥协,这未尝不是一个法子。
但蒋氏那里,不会闹出其他动静来吧,蒋家不会又要插手此事吧?她略有些犹豫。
太妃一眼看穿了她的顾虑,不悦地道:“你是婆婆,难道还怕起媳妇来了不成?这本就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事,与蒋家何干,长者赐不敢辞,何况咱们不过是抬了一个丫头的名分而已,什么大不了的事。论理,小五成亲两年,也该纳个姨娘了,不然旁的子弟们都有,救他没有,也说不过去。”
王妃连连点头,王府嫡子嫡孙,谁不是妻妾成群的,唯有小五只蒋氏一个,王妃也觉委屈了自己儿子。那个绿意她是见过的,温柔小心,的确是做姨娘的最好人选,总比弄个搅进精进门来强得多吧。她很快笑应道:“还是母妃虑得周到。就这么办。”
“你能明白就好,小七的亲事定在年底,准备得如何了?”小七是四房嫡长子杭天瞻的排行,他今年十六,几年前四老爷夫妻为他说下了江苏巡抚徐家的女儿。徐家是金陵一带名门望族,据说在教养子女上最下功夫,徐老爷是前朝的进士,记得那年的主考官是恭亲王与杨阁老。算下来,恭亲王是徐老爷半个座师了。
六年前,徐老爷还是金陵府尹,进京述职,顺道去给恭亲王问安,巧遇四老爷一家回门。四老爷与徐老爷述起话来颇为投机,约定了第二日去杭家再聚。
当时,徐老爷家眷都随了进京,就齐齐到了杭家。四夫人颇为喜欢他们家大小姐,读书知礼,恭谨孝顺,两家一说,竟是说定了亲事,议定等孩子在长几岁后大婚。去年七月,四老爷派人捎去中秋节礼的时候提到了希望尽快完婚的意思,谁料徐家也不含糊,当即遣了人来。两家都极有意,也没什么矛盾,痛痛快快说定了日子。
然后徐家就遣了男女仆从来看新房,丈量地面,打算回去订做家具。而四夫人这边也开始慢慢预备。
如今只剩下四五个月时间,四夫人自然全部心思都放到了这上面,日日都不得闲。
杭家若说分家了吧,人来客往还是算到一处,家常具体也不曾分过;要说没有分家吧,日常开销却又各顾各的。像大婚这种事,宴请依然是公中的。当然,各房也不会反对,比如四房,他们若以自己的名义发请帖的话,许多权贵高管都是不会来的,如果以庄郡王府发请帖,那就完全不同了。所以,宴请一事还是由王府操持,只是许多事由四夫人拿主意,事后得来的入息也全没入公中。
大事上,王妃与四夫人已经商议得差不多了,只有些琐碎的小事没有定下。她笑道:“母妃放心,离大婚还有四个多月时间,保管能办得热热闹闹。”说到这,她又皱了皱眉,杭莹只比杭天瞻小了两岁,可是连亲都未议呢。
太妃知道王妃这方面地经验丰富,也不大管,只是道:“凡事多琢磨几遍,你们俩操持我是极放心的。”
“母妃知道,我这几日还要预备中秋赏月宴,给各家送礼,一时间有些忙不大过来,所以能不能让老四媳妇去与四弟妹把剩下的琐碎之事商议清楚?”她询问着。
四夫人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就让老四媳妇去碰碰壁吧,刹刹她最近的风头。
风荷听得抬起了头,她就说呢,王妃不可能错过这样好的机会,接到杀人谁不会。
太妃眯眼细想了想,笑道:“她反正跟你学管家,你有什么吩咐的只与她说,不用巴巴来回我。”
王妃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应道:“母妃是家里老祖宗,媳妇年轻,许多事还是要母妃帮着拿主意的。”
太妃心知她此刻得意着,有心给她泼点冷水,假作不经意得说道:“听人恍惚提起,韩家再给他们小侯爷说亲,你知道说的是哪家的小姐吗?”
果然,王妃脸色白了白。她满心看上这个女婿,但经过了上次的不愉快事件,杭家又是女方,怎么还有脸上去问,除非韩家有心,那勉强说得过去。最近侯夫人似乎常去各家高门拜访,人们都估计她是想给儿子瞧个好媳妇,眼下比较中意的似乎有两家,一个是杨阁老的嫡孙女,她父亲年纪不过四十,已经是二品的太子少傅。还有一个则是嘉郡王府的小郡主。
杨家在朝廷的名望那是不消说了,几辈的太傅太师,子弟在各地为官的不少,几乎是堂官中的第一等人家。他们的女孩儿教养是不消但心的,何况借此联姻能进一步向太子表示自己的诚意,绝对是一招好棋。
嘉郡王府在朝中可以说是与庄郡王府不相上下,只因如今的嘉郡王妃是慕幽公主,先皇的胞妹,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先皇只有这么个一母同胞的,自然待她不同寻常,二人感情颇好。先皇走得早,当时当今圣上不过十四岁,很得这位姑姑支持,是以是唯一的大长公主。
皇上待杭家亲厚,除了皇后的关系外,自然也有嘉郡王府的关系,毕竟华欣郡主出嫁前两年慕幽公主就嫁进了嘉郡王府,两人很是熟稔。算下来,嘉郡王还是驸马。不过这位公主不但不骄傲,为人还很低调,若不是皇上过段时间就会往嘉郡王府赐下一批赏赐的话,众人都要忘了她公主的身份。
小郡主的身份自然是尊贵的,配韩穆溪绝对没问题,关键问题是她年纪小些,今年只有十三岁,公主对她爱如掌珠,想要多留几年。而韩穆溪的年纪已经等不起了,依韩家的意思最好明年要完婚的,那时小郡主只有十四岁,几乎是不大可能的。
所以,韩家最中意的是杨家,两家门当户对,年龄合适,正可相许。
太妃估计,只要中间不发生意外,两家的亲事是水到渠成的。她心里亦是惋惜的,能与韩家联姻,可确保杭家地位稳固。
风荷细细听着,杨家小姐她从未见过,不过想来也是一位如三夫人一般端庄但不懦弱的大家闺秀吧,与韩穆溪确是良配,只是她私心里又感觉韩穆溪适合的不是那样的女子。
刚送走王妃,杭天曜就来了,逗了太妃开怀一笑之后方带了风荷回去。
两人循着荫凉的树下走,听到树叶小草在脚底下的沙沙声。
杭天曜满脸笑意:“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但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少卖关子了,不说我还懒得听呢。”风荷翘起唇角,不理会他。
“哟,几时这么大脾气了。你不听,我还非说不可了。你们家二小姐,进了萧家门一个多月,萧尚那小子连她的房门都没摸过呢。”不要怪他幸灾乐祸,他只是比较萧尚安得什么新,纳了人进门就扔在一边不管不问,他发的什么疯。
风荷也被这个怪事吓得呆了一呆,抓着杭天曜的衣袖道:“你没哄我吧,你的意思是他们,他们至今还未圆房?”她随机摇头道:“不可能啊,凤娇那般喜欢萧尚,不会不肯圆房啊。”
杭天曜听闻,俊脸沉了沉,狠狠将她抱在怀里道:“你的意思是你当初不喜欢我,所以迟迟不肯圆房的?”
风荷丢了他一个白眼,难不成这位爷现在才发现,她没好气的道:“咱们新婚夜方认识,我凭什么要欢喜你?”
“不行,你不许不喜欢我,你应该第一天就被我英俊潇洒的风姿给迷住了。”杭天曜吃起自己的醋来。
风荷发现自己无法和这个无理取闹的人讲道理,踮起脚尖在他颊边亲了亲,问道:“满意了吗?”
满意?怎么可能,分明就是勾引完了人又把人丢开手,太过分了。他气鼓鼓的含住她耳垂嗔道:“小妖精,晚上回去跟你算账。”
风荷想起后边远远跟着的丫鬟,登时羞得抬不起头来,一边挣扎一边道:“外头这么热,有事回去再说。”
“好,我的娘子,什么都听你的。你没听见啊,外头人怎么议论我呢,从前是出名的纨绔,现在竟然成了妻管严。”说着,他眼里露出幸福的笑意。
“胡说,我从来不管你。”风荷挽着他的胳膊,抿了嘴。
“你不信?他们每次叫我去吃酒耍乐我都推了,他们自然以为是你的成果了。”这倒不是杭天曜信口开河,他的确有段时间没与那批狐朋狗友相聚了,妩眉阁的老鸨望着他望得都要石化了,京城渐渐传出杭天曜惧内的传言。
风荷拿签字扎了西瓜往口里放,细细吃着,随口才问道:“表弟既然不喜凤娇,为何又让她进门呢,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们男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杭天曜抢过她即将放到嘴里的西瓜,一口吞下,笑着:“萧尚这小子脾性一直怪,谁知道他想些什么呀,他那世子妃长得便不是最好也算国色天香了,可他们夫妻之间从来不大对劲,我见了都想躲出来。还有他几房妾室,只怕一年半载都等不到他的身影上门呢。”
风荷越听越讶异,还有这么怪异的事,不会是萧尚身子不对吧,看起来他很健壮的样子啊?她歪了头,眨着大大的眼睛。
“傻瓜,不许想除我之外的事。”他轻轻捏了捏她的俏鼻,逼着她看向自己。
风荷啪的一下拍掉他的手,舒服得歪在榻上,叹道:“凤娇看来是不能得偿所愿了。”
杭天曜见她不吃了,让人撤了下去,与她面对面歪着道:“其实比你想象的还要惨一些。”
“哦,为什么,还有什么事吗?”风荷被他的热气扑到了自己面上,捡了帕子覆住自己的脸。
他见此,索性隔着帕子纠缠她的红唇,轻纱般轻柔的帕子挡在中间,有一种欲语还休、隐约朦胧的诱惑,他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说道:“前几日她在去世子妃正院的甬道上等萧尚,为此激怒了世子妃,罚了她一月禁闭,眼下是更不可能见到萧尚了。”
这个凤娇啊,做事从来不用脑子,半路拦截男主子,将女主子放在哪,怪不得要被世子妃罚呢,希望她经此一事后做事能谨慎些,别给家里招惹麻烦。她 悠悠叹气,不回话。
杭天曜想着她是记起家中之事了,就笑道:“你若无聊,不如回家去看看母亲,或者邀了她来玩几日。”
风荷领了他的好意,揭掉帕子道:“罢了,母妃让我回头去四婶娘那里商议七弟的亲事呢,等到天气凉些再说吧。”
“天天支使你干这干那,也不怕累坏了你。”杭天曜语气中很是不满,他与王妃间的不和明眼人都能看在眼里,自己院中没必要掩饰。
“谁叫我是人家媳妇呢。对了,刚才祖母还与我说这月二十三就是舅舅的生辰了,咱们要去磕个头吧。”这个舅舅指的就是嘉郡王。
杭天曜握了她一摞头发放在鼻尖嗅,应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今年不是整寿,不过应该会办,咱们还要备些礼物呢。舅舅喜欢下棋,舅母倒是不只喜欢什么。”
风荷闷闷的,她进门这么久没有去给人磕头,人家对自己的印象一定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必须面对的。她深吸一口气,笑道:“我嫁妆里有一副我祖父从前把玩的玉棋子,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货色,但贵在少见,送了舅舅正是投其所好。祖母与我说了,舅母喜欢收藏古籍,我们也去寻一本送她吧。”
杭天曜点点头,又道:“不能拿你的嫁妆,我自己想办法去找吧。你的嫁妆要留给咱们的儿女。”他又换上了嬉笑的颜色。
风荷推开她,叫了沉烟进来,起身对镜梳妆。她要去会会四夫人,没空跟他闲扯。
杭天曜不由盯着她看,觉得从前认为最琐碎无聊的女人打扮都顺眼起来。
比平时早些用了中饭,风荷先把王妃送来的条陈略微翻了翻,心下有数之后方才命中套车,往东院而去。
行到两边分隔的角门前,路遇一个清秀的小丫鬟,浅草认识她,就笑着与她打招呼:“从哪儿来呢?”
“我们侧妃娘娘早上散步时将帕子掉在了园子里,遣来我寻一寻,这不是。”她梳着双丫髻,圆圆的脸儿,说时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帕子。风荷从车窗里瞥了一眼,寻常下用的?
“噢,那不耽搁你功夫了,快去吧。”浅草笑吟吟的,待她去远了,回到车旁,小声道:“少夫人,她是侧妃娘娘跟前二等的丫鬟。”
侧妃娘娘的身份即使算不上多尊贵,在杭家还是很有些脸面的,居然会用一块普通下人用的帕子,只怕是扯谎呢。她想着,弯了唇,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侧妃娘娘的院子就在附近,她应该会常常顺脚走到这里来吧,比去王府的后园要近便许多。二夫人的脾气,只怕和侧妃相处不好,五夫人倒是可以,只她深居简出的,倒是四夫人,与侧妃娘娘应该能说到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