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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杭莹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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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京城北是连绵数百里的岳山,不甚高,起伏波动的丘陵掩映下,是瑰丽的皇家避暑胜地,周边点缀着各个世家大族的别院,平日都是寂寥安静的,一到夏暑之日,则开始热闹起来。二月的节气里,一般都没有人会来这里。

    岳山偏西一带有一座小巧精致的庄院,在这黎明的灰蒙中有烛光闪耀,分外惹人注目。不过眼下岳山仅有的驻守的人还在睡梦中,没有人发现。

    院子里的空地上传来得得的马蹄声,乍一看,十来匹高头骏马整齐排列着,这么早去打猎?不太可能吧。

    “吱呀”声响起,房门大开,十来个黑衣人簇拥着为首的年轻男子出来——杭天曜。他自己亦是一身黑衣,只是料子好些,绣着金色的暗纹,一头黑发用金冠竖起,很是精神。鸦青色的天空下,能模糊看到他完美的五官轮廓,浓眉入鬓,深色的眼眸泛着幽蓝的光芒,高挺的鼻梁坚毅果敢,唇色却是殷红的。

    “主子,咱们绕西边走会多耽误一天时间吧?”说话的是站得离杭天曜最近的一个清秀男子,不过他浑身上下给人一种凛冽的气息,如二月的春风。

    杭天曜没有看他,翻身上了最中间那匹马,声音低沉似铁:“那样隐蔽些。”

    男主抓着头,笑嘻嘻道:“小的不是怕主子念着少夫人吗?咱们早去早回才好。”他笑起来倒是少了些阴郁的感觉。

    “你皮痒了是不是?走。”杭天曜轻瞪了他一眼,率先扬鞭策马,一时间有暗哑的马蹄声震动山林。

    他们沿着向西的小道疾驰,太阳渐渐升了起来,驱散了林中的雾气。一路上没有做任何停留,直到未时三刻的时候,抵达安京城西的小城:卫城。大家稍事休息,用了点午饭,便转道往南,却多了几车北方特有的毛皮等货物。

    这日,天朗气清,风荷的身子大好了。她写完字,放下笔,云碧已经打了水过来替她洗手。她一面用帕子擦着手,一面抬头问道:“嬷嬷,叶舒姐姐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叶嬷嬷坐在机子上做针线,闻言笑道:“少夫人不问我倒是忘了,年纪大了这记性就不好。昨儿白天,舒丫头派了庄子里两个婆子过来采买一些东西,顺便去给老奴传了句话,说是已经按照少夫人送去的图纸开始破土动工了,没有意外的话到五月的时候就能住人了呢。还有加上新买的那个庄子,两边都着手准备春耕了,先种一畦快熟的菜蔬,让少夫人放心。少夫人宽厚慈善,对佣工的待遇比其他地方都好,今年一开年,就有许多附近的农人来报名,不过几天,新庄子的人手就招足了。舒丫头照少夫人的意思挑了几个清秀勤谨老实的乡下男孩儿,正放在庄子里先调教一番,少夫人什么时候用得着只管去领人就好。”

    原来风荷想到自己手里有不小一笔银子,白放着也没什么用,有心再开几家店铺,苦于一时人手不称手,便先搁着。乡下的孩子老实肯干活,不过欠缺些见识而已,有叶舒两口子调教,想来不到三个月就能能勉强济事了,她是时候考虑店面之类的事情了。这一次,决不能小打小闹,得弄出点意思来才成,免得众人都以为她是个穷酸的欺上头,何况也该为将来筹划了。

    她顿时露出笑脸,取了茶吃:“叶舒姐姐手脚倒快,什么时候我与太妃告个假,咱们出去逛逛,免得成天窝在屋子里都要发霉了。”

    “那敢情好,就怕娘娘不肯。”云碧还没拍手庆贺一番,又想到如今是在杭家,她们行动不得自由,王府规矩又多,只怕太妃不同意。

    “你呀,一听出去玩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平儿我出不去,你还有自己家有哥哥,难道也不能出去?你要想出去,与我说了,下边还能不放不成,什么时候能明白点。”风荷笑着指着云碧,怒其不争的样子。

    云碧亦有些赧然,却辩解道:“少夫人是我主子,我不伺候主子自己出去玩,天下没有这样的理,便是能出去我也不去,势必要跟着少夫人才有意思。”

    叶嬷嬷听了,点头笑道:“这话说的对,不愧少夫人疼了你一场。”

    “嬷嬷别被她唬了,她是怕自己出去银钱不够使,撺掇着我去了当个冤大头。”云碧最是个急性子的,三句话不合就能弄得满脸涨紫,偏风荷就爱逗着她玩。

    果然,云碧一听,真个恼了,跺着脚道:“少夫人也忒瞧不起人了,不过几两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我这就去把自己的体己都送来孝敬少夫人。”说完,便摔了帘子跑出去。

    看得风荷好笑不已,一个没撑住撞翻了桌上的茶盏,好在那茶已经凉了,不碍事。

    叶嬷嬷口里骂着云碧,手下放了针线,要过来给风荷换衣。

    风荷先拿帕子擦拭了缎裙上的残水,推着叶嬷嬷笑道:“嬷嬷别慌,不过一条裙子而已,咱们又不是穿不起,让丫鬟进来弄吧。”

    恰好沉烟含秋几人被风荷打发去给太妃王妃送东西了,云暮又带着小丫头们做针线,离得远了没听见,倒有一个青缎比甲的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

    风荷识得她是上回自己改了名字的秋菡,便对她招手笑道:“快过来,去我房里,西边有一排紫檀木的柜子,靠里边那个中间的里头有一条烟霞裙,你去替我取来。”

    秋菡从不在上房伺候,愣了一愣,笑嘻嘻应了,不过一小会就取了裙子过来。彼时云碧抱着自己的体己小匣子进来,忙伺候风荷换了裙子,风荷打趣她道:“都是你,一听你那些体己就把我喜得摔了茶盅,那可是公中的。”

    云碧理了理风荷的衣裙,方才撇着嘴道:“我的姑奶奶,你要多少都拿去吧,往后我也不敢要月银了,免得姑奶奶摔了茶盅还要我赔,我身家性命也不值这个东西啊。”

    叶嬷嬷听得又笑骂了一句“贫嘴”,秋菡在一旁立着,心下羡慕,少夫人待人真是和善,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与几位姐姐一样,跟少夫人有说有笑的呢。

    风荷看看时辰不早,便道:“咱们去太妃房里吧。”

    叶嬷嬷与云碧倒是很快应了,只有秋菡有些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看着风荷。

    风荷发现了,住了脚,温和地问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或是问你这些姐姐。”

    秋菡抿了抿唇,小手握着拳,轻声问道:“这都快用午饭了,少夫人为何要去前头呢?”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深恨自己不守规矩,打听主子的事。

    “云碧,你教教秋菡。”风荷越发和气,拍了拍她的肩。

    “就因为要用饭了,少夫人才要过去。你想,你父母是不是总喜欢儿女守在自己跟前呢?”除了焦急生气的时候,云碧性子还是不错的,从来不对小丫头使气白眼之类的。

    秋菡讶异地哦了一声,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摸着自己的头道:“多谢少夫人和姐姐教诲,奴婢明白了。老人都喜欢人多,这样热热闹闹的才有一家人的感觉。之前少夫人病着,如今少夫人好了,少爷又不在,少夫人去与太妃一同用饭,太妃必然高兴。”

    风荷对她投以鼓励的眼神,笑着领了众人去前头。才出了院门,就遇到去太妃院里送东西回来的沉烟浅草,风荷命她们先回去吃饭,回头再去太妃那里换云碧和秋菡,二人忙应了。

    沉烟又道:“奴婢方才过去之时,没有见到太妃娘娘,东西交给了娘娘跟前的楚妍姐姐,娘娘那边,好似有客人在。”

    “哦?知道是谁吗?”风荷挑眉,太妃轻易不见客,那来的一定是有些身份的人了。

    “后来奴婢两人出来时见到了回廊上等候的几个婢子,其中有一个是大少夫人跟前的安菱,另外几个应该是客人家的下人,奴婢见她们好似与安菱姐姐很熟悉的样子,余下却不知了。”沉烟只是说了自己看到的,没有说自己推测的,她相信少夫人一听就会想明白的。

    风荷略怔了半刻,很快点头,去了前边。

    她从后门进去,顺着小甬道绕到太妃住的正院前边,恰好瞧见寡嫂刘氏与一位年纪比她略大些的夫人并肩出来,刘氏的面色不大好看。几人还没有走出院门,风荷就听见刘氏压低声音但微含愠怒的声音:“嫂子,你为何之前先不与我商量一番,哄着我陪你来见了太妃,竟说那样的话,这种事好歹先试探试探啊,弄得现在我都没脸见太妃娘娘。”

    原来那位夫人是刘氏的娘家大嫂,永安侯夫人。永安侯为人一向低调,只是尽心办好圣上交代的事,难得与谁家交好,除了几家至亲都是一视同仁的。当年刘氏嫁过来不足一年,大少爷杭天煜就没了,她年轻轻守了寡,身下没个倚靠的,颇得太妃垂怜。而她性子亦是安静,每日在房里吃斋念佛,等闲不出来,连娘家那边都不甚走动。

    风荷眼中,刘氏一直是温和有礼的,行事说话绝不越过道德对女子的要求,难得有这样薄怒之时。这永安侯夫人究竟对太妃说了什么,以至于刘氏会这般反常?

    “姑奶奶,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一向胆小不敢担事,我便是说了顶多得你几句劝阻,还不如直接见了太妃呢。你怎么就没脸了,温儿可是你嫡亲的侄子,何曾丢了你的脸。你要是个干练的,我还能不与你商议?你看看你,杭家明堂正道的大少夫人,每日茹素朝佛,有什么意思?”这永安侯夫人的性情倒与她夫君截然不同,是个说话爽利的,只是稍显有些刻薄了。

    风荷只听得什么侄子这句,那二人已经去得远了,她就回身向房里走去。丫鬟忙迎了上来,并往里边报去。

    太妃本在沉思,见了她进来换了笑颜,待她行了礼,拉着她坐道:“不是才遣了人给我送了茶过来,怎么又亲自来了?”

    “左右祖母只有一个人吃饭,也吃不了多少,孙媳妇惦记着祖母这里厨子做的好菜,就跟着祖母一起用吧,两个人还能多用些。”风荷献了茶给太妃,娇笑相向。

    太妃想起孙子不肯回家,冷落了这个孙媳妇,便有几分歉疚,这可是她当初怕董家反悔请的圣旨呢,揽了风荷强笑道:“老四不在,你一个人怕是闷得慌,在祖母这亦是一样的。”

    “祖母说的什么话,男子汉大丈夫的自然在外边有许多事要料理,岂能天天在家陪着媳妇,说出去也没有这样的理。祖母这是疼爱孙媳,但孙媳真不怪四爷,四爷如此还不是把孙媳当做自己人看待,不然也不会与孙媳拌嘴了。祖母安心享福,四爷不会叫祖母失望的。”风荷的神色瞧着认真无比,不像撒谎假装的样子。

    这话说的太妃有几分动容,心中更怨孙子没福分,语气颇为萧瑟:“你这话当真?难得你还这么看他,往后他若敢叫你受了委屈,祖母绝不容他。”

    风荷郑重地点头,握着太妃的手:“四爷与我都年轻,偶有意见不合也是常理,孙媳怎么会怪他呢,我们可是要扶持着一辈子的,往后还有许多孝敬祖母的时候呢。光顾着与祖母说话,该是祖母用饭的时候了,祖母好歹疼我,赏我几口饭吃吧。”

    她说得可怜,听得太妃心都化了,忙拍着她的手道:“走,咱们吃饭去,吃饱了才有劲。你这鬼丫头,自己送了两个茶来,就想换我一桌子的好菜,果是个会过日子的。”

    “还不是祖母调教的好,孙媳行事都是跟祖母学的,只望能沾沾祖母的福气。”风荷搀起太妃,笑颜如花,听得太妃与下边伺候的人都大笑起来。

    一老一少说得开心,饭用了不少,太妃试着问:“你可知方才是谁来了?”

    风荷暗暗欣喜,太妃这是信任她了,忙坦诚地道:“我过来时远远看到大嫂陪着一位夫人出去,奈何只有背影,我看不清是谁,不过隐约听到大嫂好似唤那人嫂子什么的。这么说起来,可是永安侯的夫人?”

    太妃见她果然不瞒着自己,越发喜欢,笑道:“你猜对了,正是呢。听说她先去见了你大嫂,后来你大嫂带了她过来给我请安,却不知有话说。”

    风荷笑得眉眼弯弯,一面给太妃捏肩一面道:“祖母见多识广,大家有不懂的来请教祖母也是常理。”

    “就你会说话,不过这次可是料错了,你知道你五妹妹多大年纪了吗?”太妃又气又笑,啐了一口。

    “我去年进门时听说五妹妹十三,现在过了年就是十四,论理不小了,莫非、莫非?”她话说一半,就不再言语,虽然知道太妃打算告诉她,但她不能太急切。

    太妃叹了气,霎时有些意兴阑珊:“正是此意。你五妹妹与我到底隔着一辈,上头还有她父王母妃,她又不比老四,这种事原不该我操心。但你是知道的,你父王和母妃都是孝顺人,凡事都听我的声气办,莹儿坦率讨喜,我自愿意为她终身幸福出一把子力气。永安侯府与我们算得上门当户对,家教也好,看你大嫂就知了。我听人提过他们家的嫡公子,是个好学温润的佳公子,年貌都配得上。”

    风荷细细听着,却见太妃不再说了,这么好的条件,依理太妃高兴才是,难不成还有什么问题?

    不等她问,太妃已经继续说了起来:“只一件不好,他们家的公子自小身子偏弱,太医时常出入他们家,如今年长好了些,但没有大好,节气不对、受了刺激就容易犯病。莹儿如花年纪,我怎么舍得叫她去受苦,若有个好歹,岂不是我这老婆子害了她。可是,偏偏你大哥,他走得太早,他们永安侯的小姐在我们这白白消磨了青春,一想及这,我那拒绝的话就开不了口。”

    想到自己寄予厚望而早逝的孙子,太妃就忍不住落下泪来,不管怎么说,杭家对刘氏总是亏欠的,哪里能直截了当拒绝她娘家的提亲。当然,刘氏对此事或许并不是很看好的,她越发这样,杭家便越发自惭。

    风荷听得有些皱眉,这事的确不好办。不过她眼下奇怪的是,不都说永安侯是个正直的人吗,刘家这样做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欢杭莹有心结亲,外人看来都像是要挟杭家。杭家不答应这门婚事,容易被人冠上一个知恩不报的名声,外人是不管真相的,能给杭家脸上抹黑就是件好事了。如果杭家同意,对杭莹而言,就委屈了,她好歹是王府郡主,怎么能随便配给一个病秧子呢,王妃心里怕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会不会是永安侯夫人自己的主意呢,她也是在贵族圈里混了一辈子的人,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儿子的婚事都没有与夫君商议?这不太可能吧。

    风荷觉得,对于这个隔母的小姑子的婚事,她还是不要搭理的好,一个不好就得两头不讨好,她何必呢,何况,王府多少长辈,轮不到她来说话。但太妃伤心,她总不能置之不理的,多少劝上几句:“祖母,你疼爱孙子女是大家都看得真真的,不过正如祖母所说,五妹妹有父王母妃,他们心中自由决断。小侯爷的身子只是传闻,究竟如何还要母妃发落,咱们想的不过是五妹妹过得好罢了。”

    “你说的何尝不是。你母妃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何必要我这么个老婆子到处出头呢。说起来,莹儿确实不小了,是该好好相看相看了,再两年也就要出门了。”太妃不由顿了顿,她老了,一切还是交给小辈们去张罗吧,她只管守好了老四与他媳妇就好。

    见太妃心下放下了此事,风荷又引着她说笑了几句,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好了起来。

    偏偏接下来府里事多,不是这家王妃诰命大寿,就是那边谁家公子小姐大婚,王妃忙得脚不沾地,太妃一直没有机会与她说起。

    一日晚间,风荷与太妃用了晚饭,两人拉着三夫人周嬷嬷打马吊玩儿。太妃手气极佳,一会子风荷就输了一吊钱,便闹着不玩了:“哎呦,我再不敢玩了,连财神爷都看顾祖母,瞧瞧,这一顿饭的工夫,我的银子就全进了祖母的箱子,再玩下去明儿连买个胭脂水粉都要求祖母施恩了。”

    “端惠,快给我拧你们少夫人的嘴,财神爷都来了,财神爷会看上你这几个小钱。”众人大笑,太妃拍着桌子叫端惠。

    端惠亦会凑趣,果真上前掰着风荷的肩膀道:“少夫人,这可是娘娘的令,你好歹疼疼奴婢,别让奴婢不得交差。”

    风荷笑着躲开,起身绕到三夫人身后,唤道:“三婶娘,你快救救我吧。祖母调教的人儿,一个个人精,我若不给她打那就是不疼她了,我还得巴巴送上去给她打了,那才是体贴下人的好主子呢。”

    “你呀,怨不得母妃疼你,这一张嘴,我的心都软了。要母妃饶了你还不简单,让你家沉烟去把你的体己都搬来,我保管母妃立时对你眉开眼笑的,明儿还要赏你好吃的呢。”三夫人爱怜地拨了拨风荷耳边的碎发。

    “原来三婶娘与祖母是一路的,竟是哄我乖乖拿银子呢,然后祖母赏我一碗粥,我还感激涕零呢。”风荷歪在三夫人怀里,揉着她的胳膊。

    太妃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叫端惠去把自己房里案上的黑漆小锁柜拿来,端惠抿嘴去了,一会子抱了一个简单大方的小柜子过来。也不等太妃吩咐,就自己掏出身上的钥匙开了锁,揭开上面的紫色绒布,屋子里顿时金光闪闪,里边赫然是一尊小金佛。

    小金佛雕成弥勒佛的样子,抱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嘴都歪了,异常精致,衣褶皱纹都栩栩如生,足有两三斤那么重。

    别人还没怎么着,风荷就先看的两眼放光,笑嘻嘻抱起了小金佛,还直嚷:“真重,这值不少银子,而且这么好看,我喜欢。祖母,是不是赏给我的啊?”

    太妃在她俏生生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道:“就是给你这个小气鬼的,输我几个大钱,就要换我一个小金佛,真是会做生意。”

    风荷一听,也不欣赏了,赶忙包了起来,冲沉烟道:“你们几个,别伺候我了,先把它送回去锁好,路上小心,别叫人瞧见了。”

    沉烟最是个会听主子话的,连柜子一块端了,还笑着与端惠道:“好姐姐,借我们使使,回头与你送回来。”然后行礼退下,生怕太妃反悔一般的。

    太妃更是大笑,指着沉烟几人的背影与三夫人道:“不愧是老四媳妇手底下的人,一个个把她们乖的。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统共也值不了几个钱,我不过觉得立意好一直收着,倒入了她的眼。”

    “祖母笑话孙媳,孙媳可不是看重了那几两金子,孙媳是感动于祖母对孙媳的疼爱之心。祖母便是赏给一双筷子,我也要好好带回去,心里念想祖母的时候掏出来看看呢。”风荷正色说着,却把一干人哄得越发笑起来。

    “说什么惹得母妃这么高兴,可见我们是来晚了。”这是王妃的声音。今天是锦安伯老夫人的六十六大寿,因为三少夫人的锦安伯家的女儿,两家的姻亲,看在三少夫人的面上走动还算频繁。这不,王妃亲自带了三少夫人去贺家给老夫人祝寿,用了晚饭才回来。

    太妃几人稍稍坐直了身子,与她们说起方才之事,连王妃都看着风荷笑了,道:“人都说人与人相处要靠投缘,母妃与老四媳妇不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吗?当日母妃兴头头去宫里求了赐婚旨意下来,自打老四媳妇进了门,母妃看得亲孙女一般,老四媳妇也是真心孝敬母妃,我算是相信了这句话。”

    王妃可能是喝了一点酒,面色比平时更红润一些,显得光彩照人。

    “你这么一说恰解了我心中的疑惑,我初见她便觉得眼熟讨喜得很,没想到合了这个说法。”看得站在王妃身后的杭莹,不由伸了手笑道:“过来坐祖母身边,玩了一天累不累?”

    “不累,小姐们都和气,下人伺候得也周到。”杭莹乖巧地靠着太妃坐,笑语嫣然。

    不过,风荷在抬头的一瞬间却看到王妃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悦,快得下一刻她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心下便有些怀疑。再看贺氏,进来之后除了行礼就没有说话,神情比往日更恭敬小心几分,难道在贺家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说了几句话,依着往常的情形,王妃就会带人告辞,但今晚似乎有些异样,久久没有说要走,一味笑看着大家说话,偶尔插上一两句。

    风荷琢磨着,王妃应该是有事要与太妃说,或者跟贺家有关,便起身告辞:“祖母,孙媳妇怕那几个丫头毛手毛脚地碰坏了祖母的好东西,孙媳想自己回去看看。”

    屋子里谁都不是傻瓜,太妃亦是猜到了王妃有话说,笑着允了,接着三夫人、贺氏一并告退,顺便带走了杭莹。周嬷嬷回自己家去,端惠领着小丫头守到了门外。

    太妃略皱皱眉,叹道:“什么事?说吧。”

    王妃语气一如往常的恭敬,但语速稍微快了一些:“母妃,媳妇听锦安伯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好似看中了五丫头,特特问了些五丫头的事,其中还两次提到了她的嫡孙。媳妇估计,他们或许会再来探咱们家的口风,应该不会太久。”

    太妃轻轻哦了一声,有些许惊讶,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出她眉梢眼角的小细纹,头上的白发愈加显眼,有些许憔悴的意味。为什么最近都盯着莹儿来了呢,虽说到了年纪,但大家似乎比预料的更加心急。永安侯府不说了,怎么锦安伯府都凑了进来,他们家的身份配自己家是偏低了一些,按理不会这么冒失才对啊。

    她看着王妃有点紧绷的脸色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母妃,不是媳妇看不起他们家,实在是他们家的情形不太合适。一来,咱们家素日低调,但终归是王府,国舅家,他们求娶咱们的嫡女有些,有些不合常理。二者嘛,他们府上的嫡子并非长子,听说当年锦安伯夫人生了老三媳妇后一直不育,在他们老夫人的授意下,他们家出了个庶长子。媳妇就莹儿这么一个女儿,原还想多留几年呢,她性子单纯,人情世故上比起她那几个嫂子都差了不少,媳妇担心她应付不了锦安伯家的复杂形势。这件事情,老三媳妇似乎不知,媳妇也没与她明说。母妃觉得,咱们应该怎么办呢?”其实王妃这话中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么问不过是等太妃一句答应而已,她相信太妃不会打算把杭莹许给贺家。

    太妃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而且她对贺家也不满意,庶长子,嫡次子,日后这家里怕是难以和睦,尤其他们家又非上层亲贵。能与杭家嫡系结亲的,多半都是王府、国公府、侯府,风荷和曲彦的例外。当年自己同意把杭芸许给曲彦,不但是看中了曲彦的人品才学,也看中了他们家人口简单,更关键的是皇后非常看好曲家,显然曲家怕是被皇上列入了自己的阵营里去。杭家此举,算是替皇上招揽了曲家,又为女儿得了个好归宿,还赢得一片好名声。

    她淡淡地叙述:“有一件事情,我没得机会与你细说。前几日,永安侯夫人来了我这,你是知道的,她其实也是来替儿子探莹儿婚事的。他们家可说是门当户对,可惜那位公子身子不大好,但碍着大媳妇,我没有多说,你看着呢?”

    王妃果然不知情,身子动了动,迅速抬眼看了太妃一眼,很快低头敛声道:“媳妇都听母妃的意思。”她这么说,并没有完全放心,太妃待刘氏的感情她是一点一滴看在眼里的,她有点担忧,太妃可别为了刘氏把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啊。永安侯小侯爷才命显著,奈何身子不争气,不然可说是良配了。

    “你呀,莹儿是你亲女,你望着她好是做母亲的一点心意,我还能怪你不成?何况我难道不是莹儿的祖母,就不会为她着想了?”太妃对王妃这一点最不受用,明明不乐意还是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太妃还是喜欢爽快人的。

    王妃有点诚惶诚恐,眼圈发红,轻声颤道:“母妃,媳妇没有别的意思。媳妇是觉得对不起老大媳妇,她这十多年来不好过。”

    太妃对这个回答可以接受,点头赞道:“你有这个心就够了,总不能让莹儿跟着受苦吧。其实,我另外看中了一个人,永昌侯府的韩小侯爷,风华正茂、才学出众、品行良善,实在是莹儿的良配。以韩小侯爷的年纪,理应婚配了,究竟却不清楚。”

    在听到韩穆溪的时候,王妃眼中一亮,她怎么就没想到,这果然是一个极般配的好人选。京城王孙公子中,韩穆溪绝对是口碑最好的一个了,家世清白,唯一的嫡子,读书上进,骑射功夫不错,而且不与谁家子弟特别亲近,但从不得罪人。这样的好苗子去哪里找?他今年应该有十七八了,会不会早就定了亲呢,王妃有点心急了。

    太妃略扫了一眼王妃的神色,就知她对韩穆溪是极满意的。杭家与韩家是多少年的世交,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不然当年也不会为老四定下韩家的小姐了,可惜那小姐福薄,不过若不是这样老四就不能娶风荷,太妃觉得自己稍微有点邪恶。现在杭家与韩家也算姻亲,五房老爷娶的就是韩家堂族的女儿,五夫人是永昌侯的堂妹,这到底隔了一层。

    如果韩穆溪娶了杭莹,那这姻亲才是落到了实处,太妃不仅是为孙女的幸福,更是为杭家百年之计。日后韩穆溪继承侯爷位,韩家应该会更好才对,什么时候去韩家探探口风呢。

    王妃瞧太妃不说话,只得主动提道:“母妃,咱们要不什么时候请永昌侯夫人过来赏花,再过段时间园子里的桃花就开了。”

    “这不好,咱们家是女方,主动不得,想法子给他们递个话头,让他们明白,自己来提亲才是正理。若是那韩小侯爷另有婚配,也不至于影响到莹儿的清誉。”太妃想了想,这个事不能急,反正莹儿年纪不大,女孩子出嫁前要拿拿身份,以免嫁过去被人看不起。

    王妃立时反应过来,微微红了脸,她今天是不是酒喝得多了,没有平时稳重呢,看来酒这个东西轻易少沾。而且以她对韩家的了解,只要他们小侯爷没有定亲,对这件婚事一定是十分看好的,毕竟莹儿在京城的闺誉不错,又有杭家做靠山。

    她讪讪地笑道:“儿媳莽撞了,母妃虑的是。此事要不要与王爷说一下呢?”

    “自是要说的,也听听他的意思。咱们只知道内院之事,朝堂上的事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有他在外头看着更好些,如果王爷都觉得好那必是可行了。”太妃对这个儿媳永远存着一个隔阂,但不碍着她们表面婆媳和睦,尤其在女儿的婚事上,她对这个儿媳还是放心的,总不至于拿子女的终身幸福开玩笑。

    太妃是祖母,虽然最疼的是杭四,可其他的也是她孙子女,她心眼里都是一般疼爱的。

    过不了几日,永昌侯夫人亲自下了帖子,请杭家一干女眷三日后过去赏花,说她们园子里开了好大一片桃花,还叫夫人小姐们都去。

    太妃与王妃接到帖子,都是笑吟吟的,看来韩家得到了自己家的暗示,主动出击了。如果去韩家杭莹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两家的亲事就能定下来了。不过,太妃与王妃又要顾虑着怎么推掉另两家的意思,尤其是永安侯家不好办。

    杭天曜说了短则十天半月的,可是这都过了大半个月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风荷有一点点担心。

    恰遇这几日是春闱,董华辰要去赴考,她便打发了沉烟回董家给华辰送东西。“杭天曜”难得回来,直接去了纯姨娘房中,风荷想了想,命云暮去茜纱阁请了他回来。

    茜纱阁一干人不由得有些发愣,最近时日,少夫人与少爷几乎碰面都做不识,今儿是哪里不对,居然叫人来请少爷,难道是少夫人服了软?大家有了一点看好戏的心情。

    “杭天曜”小小紧张,对那几个妾室,甚至太妃,他都能自如应付,他就是杵着这个少夫人,惹恼了她主子非得让他好看不可。

    风荷挥退了所有人,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吓得他后退站远了几步。

    风荷好笑,指着椅子道:“你可是爷们,又不是下人,总不成站着与我说话吧。”

    “杭天曜”摸了摸自己的头,挪到了最远的那个椅子上坐下,小声说了一句:“多谢少夫人赐座。”

    “他有消息说几时回来吗?”风荷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道。

    “小的看怕是一时回不来。”他小心翼翼瞄了风荷一眼,继续说道:“照往常惯例,回来之前三天都会给小的传信,这次还没有收到信。”

    风荷低头沉思,杭天曜究竟有什么秘密呢,连这么下三滥的招都能想得出来,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她对守寡暂时不感兴趣。默了须臾又道:“如果得到他即将回来的消息,你要禀报给我,咱们这场戏还得演下去呢。”

    “杭天曜”点了点头表示清楚,是呀,总不能让人以为他们突然和好了吧,这得慢慢来。

    “你挺聪明的吗,常去纯姨娘柔姨娘房里。”风荷轻笑着,纯姨娘单纯,柔姨娘有孕,最不易看出来他的不对,若是端姨娘这样从小就伺候的就容易露出破绽了。

    他闻言嘻嘻笑道:“都是主子调教的好,往后还要少夫人多多提携。”

    风荷笑骂道:“去吧,小心些,出了事我可保不住你。”

    这次见面的结果是少爷对少夫人成见更深,也没回纯姨娘房里,直接出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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