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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夫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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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如凝在半空中的墨滴,轻轻晕染出极透的蓝色。

    庄郡王静静的跪着,低垂着头,聆听教诲。这个世上能叫一个王爷如此的只有这么几人,而她恰是太妃。

    房子里寂静的只有母子两人,没有留一个伺候身侧的下人。太妃穿着墨绿色团花的家常衣裳,脚上一双枣红底福寿纹的绣鞋,面色憔悴,空气中回荡着她沉痛而怨责的低沉声音:“恪儿夭折,熠儿英年早逝,华欣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你做夫君的做父亲的,有几时尽到过你的责任,兑现你当日对华欣的承诺?还有你父王,对老四寄予了多少希望,你难道一点都不清楚,非要叫他死不瞑目吗?

    这些年来,老四胡闹了些,你教训他我也不挡着,你才是人家的父亲不是。可是,你想想你是怎般教育的,动辄打骂,从来不曾好生关切过他,不是把他丢给我这个老婆子就是你那贤德的王妃?好在这些年我身子骨强些,这还不是为了看到老四能安安稳稳的,倘若我哪一日去了,你是不是就打死他了事。

    老四媳妇在外头受了委屈,这不但是她的事,更是我们庄郡王府的事,可你呢,就想把事情轻轻揭过。若这次受了委屈的是老三媳妇或是小五媳妇,你也这样,我看不见得。你分明就是把对老四的不满撒到了他媳妇身上,他媳妇有什么不好,孝顺我照顾老四,有什么地方妨碍了你的眼?

    我知道,你就是要把王位传给小五。小五不是不好,而是他性子单纯懦弱,不是当王爷的料,你觉得以他的手腕能掌好一个王府。小五媳妇更是个耿直的性子,不懂变通,脾气骄傲,你觉得他们夫妻能撑得住吗?何况,你这样对得起死去的华欣,对得起嘉郡王府?你别看着嘉郡王府这些年对我们不甚热心就是不把老四放在心上了,人家那是对你不满,若真不看顾老四这个外甥,会让他们小郡主冒着危险触犯太皇太后吗?”

    这些年来,王府的事情都是交给王爷夫妻料理,除了杭四的事情,太妃轻易不会插手,今日这么说显然是怨气颇多了。王爷暗思太妃的话,自知理亏,咚咚磕着头:“母妃,儿子知错。儿子并不是偏心小五,而是老四这些年来委实太过胡闹,口碑太差,儿子怎么敢把偌大一个王府交到他手里,以他的性子极有可能连累的阖府的人呢。

    母妃是看到的,当年,儿子怜他幼年丧母,对他百般疼爱。若不是他性子脾气整个变了,儿子在熠儿离世之后就决定把王府传给了他,哪里会出现今日这样的情况。父王、华欣地下有知,想来不会怪儿子才对,儿子也是恨铁不成钢,才会对他越加严格,更不想范把他弄成这样。母妃,儿子这样,都是为了王府的百年大计啊。”

    太妃就这么两个亲生儿子,三儿子好端端的就去了,那时候太妃大病了一场,便把满腔疼爱之心转到了大儿子和孙子们身上。眼见自己都当了爷爷的儿子跪在自己脚下泣不成声,心中自是不好受,只她清楚为了老四她不恩呢该心软,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王爷。

    “我不是怪你待老四刻薄,而是怪你糊涂,我年纪大了许多事情一时间没有想明白,你正值壮年,难道都没有看出一丁点不对劲吗?

    老四原先聪敏好学,不说先生,就是皇上都是称赞几句的。一个那样好的孩子,如何就变了个模样,你想过没有?还有老四前边说亲的两个小姐,先时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难道你也相信老四克妻吗,总之我是不信的。有一次,老四媳妇陪我说话之时,好似故意漏了句口风给我,当年圣旨赐婚之后,她嫁过来之前,曾有人暗中监视她。

    我初时唬了一大跳,她一个闺阁中的弱女子,什么时候惹上了仇家不成。后来我就琢磨着,会不会与老四的婚事有关呢。佟太傅家、永昌侯府,哪个不是手握重权,一旦他们的女儿成了老四的媳妇,他们定会站在老四这边,最后两个小姐都没了,老四不但没有得到他们的助力,反而还树了个无形的敌人。

    风荷就不同了,她父亲虽是个二品将军,但京城多半人都知道她不受宠,她与她母亲都不得将军看重,没有人会为了她出头的。或许,这也是老四媳妇能安然嫁过来的原因吧。你别不信,回头细想,当年老四不就是为着两位小姐身亡之后渐渐变了吗?”

    王爷如果是个愚笨的人,不会受皇上器重,他对王府内部的争斗是有点了然的。但一直觉得无伤大雅,耍点小心机而已,哪个高门侯府没有这些事,只要不闹出大事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当时,接连发生了长子杭天熠之死及老王爷薨逝,王爷陷于悲痛伤怀之中,对杭四的关注就少了许多。

    如今想来,不是没有半点怀疑的。佟太傅之女,还是老王爷定下的,老王爷与佟太傅一生交好,对他的子女了如指掌,不可能为自己孙子定下一个病弱的媳妇。永昌侯的女儿,自己是见过一面的,端庄大方,一看就是个有福相的,不像会突然暴毙之人。偏偏这么不可能的事,却发生了。

    人人都说老四克妻,自己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回想起生了老四之后华欣身子一直很弱,不到三年就去了,接着自己三弟没了,再是长子,最后是父王。自己难免有些动摇,以为老四生来不详,对他的心更是冷了几分。但是,即便如此,老四可怜,也不能让他一个成日流连花间的纨绔继承了王府啊。

    王爷知道太妃对这个孙子的感情不同旁人,想把王府传给他是情有可原的,可自己不能意气用事,杭家几百口人,不能毁在老四手里。他犹豫了半响,终是说道:“母妃所说之事,儿子会暗暗查探的,但老四如果一直这副样子,儿子依然不同意立他为世子。”

    太妃早料到了儿子会这样回答,没有十分生气,不过是轻叹了一声,望着光可鉴人的地砖回道:“你呀,到底偏心了些。这次之事,如果老四真是那个只知吃喝玩乐的人,承平公主府会被逼到这步田地。这两个孩子,都不借用你手中的势力,能把事情办得完美无缺,你以为这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行的。我以前也是小看了他们,只希望多护着他们一些,原来他们根本不需要我们护着。”

    王爷大惊,他一直以为是太妃在暗中谋划,调动了太妃几十年来的人脉,事情竟是这样?这比他听到那些阴谋斗争还要惊惧,那些事他一个王爷从来见惯了,不至于太惊讶,而杭四两人那么小的年纪恩那个斗倒承平公主府,甚至暗中帮了皇上一个大忙,他实在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些。

    “别说你不信,连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老谋深算、步步紧逼,这样高深的计谋出于他们两个年轻人,我当时亦是震惊不已。但我深知,我们既然都没有出手,他们又没有得到外人的帮助,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自己了。”太妃既高兴又伤心,高兴的是孩子终于长大了能独立面对风雨,伤心的是孩子心里一定觉得他们靠不住,才会自己出手的。

    “母妃,他们多大点年纪啊。而且,那些文官胆敢冒着触怒太皇太后的危险揽了此事绝不简单啊,流言能传播那么快更是不简单,嘉郡王府肯出手就罢了,苏家那是从不结派的,竟然应承了。”王爷额上冒出了层层冷汗,这样的出手连他都不一定能赢得那么光彩的,如果日后小五或是老三继承王府,没几下就能被老四两个玩完了。

    他没有多想,直觉的认为风荷一定参与了,他认为自己应该好好关注一下自己的子女们了。

    太妃很满意儿子不是完全没有救,语气缓和下来,点着头道:“是啊。苏家小姐是老四媳妇的闺中好友,还有曲家老太太与苏家似乎有些瓜葛。苏家百年望族,不惜女儿声誉相助老四媳妇,两家的交情可想而知。你呀,圣上之事虽然重要,但我们王府不宁,于王事有害无益啊。”

    王爷再次磕了三个头,羞愧的红了脸,低声应是。

    “罢了,母子俩的,快起来吧。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上朝呢。”太妃摆摆手,她很是有些累了。

    “让儿子伺候母妃歇着吧。”王爷跪的久了,膝盖发麻,勉强站了起来。

    太妃笑着摇头,忙道:“不用,有下人伺候就行了,你做不惯这种事,省得添乱。”

    王爷见太妃坚持,便没有多说,行了礼,唤进下人,自己才退下。

    王妃没有歇息,尚坐着看这几天府中的账册。闻听王爷回来,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迎了出去。

    王妃一面给王爷脱着鞋袜,一面笑道:“难得母妃好兴致,留王爷说了这么久,叫妾身好等。”

    王爷凝神细看王妃灯光下温柔麻利的动作,心中闪过探究,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了近二十年的女人,究竟是否表里如一。自己从前爱她的温良贤惠,每次都能给自己一种真正属于家庭的温暖,没有华欣那样的气势逼人。不是说华欣那样不好,她身为郡主骄矜些是正常的,偶尔会叫自己产生些许抱怨。

    而魏氏,出身魏平侯府嫡女,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孙女,竟养成了这样一副小家碧玉才有的温婉柔顺,真是难得而费解。

    王妃听王爷没有回话,不由抬了头瞧他,试着唤了一声:“王爷?”

    “呃,你在做什么呢,怎么不先睡?”王爷回转神思,笑着问道。

    “妾身在看府中的账目呢,节也过完了,是该理理账目了。”她起身,笑着端了一盏茶递给王爷。

    王爷抿了忌口,随意的说道:“府里事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是常理,几个媳妇都聪慧的很,叫她们给你搭把手也好,别哭了你自己。”

    王妃把散落的账本收了起来,闻言回头:“妾身也是这么想的。老三媳妇忙着带孩子,又是个绵软的脾性,小五媳妇游了身子,操劳不得。唯有老四媳妇是个好的,等她身子慢慢调养好了,再让她跟着学点更好。”

    王爷把参茶放在黑漆方式小几上,不经意的问着:“你看几个儿媳妇里,谁最有管家理事的天分?”

    王妃愣了一愣,迅速把账册码好放在书案一头,斟酌着说道:“妾身看来,还是老四媳妇最能干些。老三媳妇太过绵软,下人不服,做起事来缚手缚脚的;小五家的直率坦诚,不是个细致人,容易被人钻了空子。老四媳妇,精明强干,王爷想啊,自打她进了门,老四都肯听她的呢。”

    是呀,做妻子的能把自家夫君拘的死死的,在长辈们看来肯定不是什么优点。魏氏回话相当有水平。

    可惜,她这次错了一招,王爷就怕老四不服管教出去惹是生非,他若肯多听他媳妇的话,还能少出去惹事呢,那样倒是不错。

    王爷没再多说,夫妻二人梳洗了歇了。

    二月初的天气,有微凉的寒意,春风抚在人面上,还有一点点刺疼。湖边一带的柳树有几颗绽出了嫩黄的新芽,湖石旁青翠的小草开始冒出了头,但总的来说,依然过于沉寂寥落。怕是要到二月底,春天才能真的到来吧。

    风荷披着雪絮绛纱的彤云,全身泛着飘渺的红艳。

    杭天曜循着丫鬟的指示一路找了过来,看到她的背影,他不是心安,反而有些慌乱,那样静静独立的她总叫他以为她会随时羽化飞仙,他直觉不想失去她。

    他放轻脚步,站在她的侧面,细细在心里描摹着她的鼻腻鹅脂,她的远山含黛,她的盈盈秋水。忍不住牵了她的手在自己胸前,用自己一双大掌包裹着她。

    风荷粲然回头,有一刹那的绝世风华闪过,柔柔的依在他怀里,低喃着他的名字。

    杭天曜的心便如沙漠一般起伏不定,在艳丽的阳光下微微舒展着,她喜欢她唤他的名字,有一种不同于旁人的亲昵。他扶着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却不敢说出心里那句话:无论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他不说,风荷却听到了,透过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她又一瞬间的失神,随即便清醒过来,指着西边就快隐入山林的夕阳,笑着道:“我要你替我留住她。”

    杭天曜迷醉在她略带促狭的笑声里,下一刻,已经打横抱起她,冲着远山狂奔,口里大笑着:“那我们去追。”

    风荷伏在他肩膀上,笑的直不起腰来,搂着他的头问道:“你干嘛停了,咱们继续啊。”

    杭天曜紧紧的抱住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搂着他的头问道:“你干嘛停了,咱们继续啊。”

    杭天曜紧紧抱住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满的宠溺与幸福。咬着她的耳垂笑语:“你累死了你的夫君,难道不怕守寡。”

    “我干嘛要守寡,我改嫁。”风荷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的理直气壮。

    “董风荷,算你狠。爷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他话音未落,一把将风荷甩到自己肩膀上,扛起了她穿过一片片林子,跑回凝霜院去。

    风荷虽知他不会把自己掉到地上,还是没来由的害怕,抓着他的后背娇呼:“好了,我错了,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把我放下来吧。”

    杭天曜不理她,跑得更快,留下一路欢声笑语,引得途中茜纱阁里开了无数的窗。

    风荷在宽大的床上躲闪着杭天曜,杭天曜好整以暇的守在床沿上,眼里的笑意似在讽刺着:看你往哪儿躲。

    风荷决定以柔克刚,讨好的靠近他,抓着他的衣带,情意绵绵的唤道:“爷,你饿不饿,厨房做了红薯饼,又香又甜,先拿来给爷垫垫饥好不好。爷累了这许久,我给爷按摩怎么样?”

    杭天曜非常潇洒的撇撇头,不屑一顾的说道:“一块红薯饼就想打发我,世上可没这样的好事。”他难得遇到温香软玉主动到自己怀里来,自然要好好享受。

    “那爷喜欢什么,说出来我亲自去厨房做。”风荷说做就做,绕过杭天曜就要爬下床去。

    谁知腰里被人揽着,可怜巴巴的回头,好似下一刻就要掉下泪来。

    杭天曜深觉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只得投降认栽,抱了她坐在自己腿上,故意去弄散她的衣襟,面色认真:“我过年时都没有去给岳父岳母拜年,如今身子也好了,不如咱们明儿回趟董家。”

    风荷看在他还记得自己母亲的份上,饶了他那只上下摸索的狗爪,笑着应是,不过没忘在他胸前狠狠掐一把以泄愤。

    第二日,太妃听说夫妻二人要去董家,喜得眉开眼笑,嘴里不住念佛,这个孙子好似开窍了啊,那她抱重孙的日子不远了。

    董老爷上朝去了,董华辰却是在家的。给董老太太董夫人请安问好之后,董华辰就领了杭四去外院吃茶,风荷赔着自己母亲说话。

    二月底就要进行春闱了,三月初时殿试,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华辰一个进士是不在话下的。尤其最近他比以前更刻苦了几分,家中无事都不回来,每日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念书。

    杭天曜原先对华辰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不过鉴于他是风荷最亲近的哥哥,自己又在讨好风荷,连带着看华辰都顺眼多了。

    “今科的主考可能是杨阁老和礼部苏大人,大哥都是认识的,想来更有把握了些。”杭天曜连说话都变得文绉绉了些,脸上没了素日的痞气。

    董华辰一时有点不能适应,他很难讲眼前这个正襟危坐侃侃而谈科举的人与以前见了他就爱调戏的杭家四少联系起来,不过依然答道:“杨阁老曾有幸见过一面,两位都是文坛泰斗,这次春闱一定可以为国取士。”

    杭天曜知道华辰对他不甚热心,说话中带些戒备,倒也不介意,兀自说道:“大哥在京中颇有才名,一定能蟾宫折桂,妹婿先恭喜了。”

    “多谢妹夫吉言。我一文弱书生,只望有朝一日争得功名,方能护着妹妹一二。”华辰话锋一转,竟有些坦白相待的意思。

    “我是风荷的夫君,自会护着她,倒不用大哥操心若此。”杭天曜倏忽间闪过阴沉之色,语气有些不快,他总觉得董华辰对自己这个异母妹妹太好了些,其间还夹杂着两辈人的恩怨。

    华辰知他心中所想,没有分辨,只是看着杭天曜的的眼睛轻声说道:“我本不愿卷入这些争斗中,不过为了她,再所不辞。你待她好便罢,若不好,我们董家不怕让女儿和离。”他言辞铿锵,丝毫不担心杭天曜或者杭家会以他为仇。

    杭天曜果然没有想到他对风荷竟是这般好,连和离都能同意,一下子有些慌乱紧张,风荷已经是极难招惹的了,再加上她哥哥,杭天曜自觉自己不一定应付得了。他不由笑叹:“算你厉害。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也不会容别人欺辱她。之前之事还要多谢大哥相助。”他一面说着,一面起身作了一个揖,瞧着不像作假。

    华辰既难过又安慰,便撩开此事不提,两人说些闲话。

    董夫人后来还是从杜姨娘那边得知风荷从马车上摔下来一事,好在那时风荷都好了,又遣了叶嬷嬷亲自回来分说明白。虽如此,到底心下难安,直到今儿见了风荷始放下心。

    母女二人用了午饭,围着炕桌说什么颜色好,要做什么春衫,其乐融融。

    不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从没有踏进过僻月居一步的董凤娇。薄薄的春寒里,她只穿了一件胭脂红绣云纹的曳地长裙,身量好似又长了些,身子渐趋圆润,多了少女的明媚,可惜眉宇间的戾气没变。

    风荷讶异的看了董夫人一眼,笑着问道:“二妹妹稀客,还不快去沏了茶来,二妹妹坐。”她这般说着,身子却不动,显见是让凤娇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这次,董凤娇没有发怒,她挑了挑眉梢,径直坐在了红木雕花的玫瑰椅上,上下打量风荷,在看到她一切完好而且起色不错的时候,眼中难免闪过懊恼。她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你知不知道圣上已经下了旨,四月选修,官家之女都可参加。以我的姿色家世入选是必然的,不过人家都说选秀时住在宫里的规矩很大,你给我找一个王府懂规矩的嬷嬷来,回头宫里再给我打点一下,让我顺利入选。”

    她浑然不讲风荷当做自己的姐姐,完全是在跟一个下人说话。

    风荷并不生气,与她斗了这些年,凤娇的脾气风荷最是清楚,眼高于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要让她来求自己,杀了她都不可能,只有她命令别人的份。

    她放下手中的花样,轻轻啜了一口茶,眉眼不抬:“老太太神通广大,这些事自会为你料理好,何需我多事。”

    选秀的旨意她是听说了,皇上已经有些年没有提选秀的事了,这次主要是为了皇室子弟们遴选正妃侧妃的,尤其是太子年及十七,是该立太子妃的时候了。按说,这些都是早就该定下的,不过之前有传言说太皇太后有意把西瑶郡主配给太子,皇上故意拖着此事,如今西瑶郡主有了归宿,皇上就不怕了。

    董凤娇眼中恼怒,面颊绯红,顿了顿说道:“老太太说她年纪大了,精力不够,叫你操持的。莫非果如别人说的,你在杭家没半点地位,这点子事都拿不定主意。”

    “叫二妹妹见笑了,此乃皇家大事,岂是我一个不出房门的年轻媳妇做得了的。”风荷很怀疑凤娇的脑袋确实没长好,她从小就爱欺负自己母女,凭什么有事了就要叫自己帮忙出力呢,自己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你,董风荷,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真是丢我们董家的脸。我也不要你把我弄进宫,选个家世好的王府为妃也就够了,难道这点也不成?”说道这时,凤娇的双颊再次可以的染上红色,头亦是低垂了些。

    风荷不由诧异,凤娇的脸皮可没有这么容易红啊,还是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情况,不会,不会是她看上了谁家的王爷世子吧?以凤娇的出身,那是绝对配不成王爷世子的,顶多是个侧妃,以凤娇的性情她会愿意做小?老太太不出面、杜姨娘不出面,她自己出面,不会是家里压根没同意吧。

    风荷深深看了凤娇一眼,正色说道:“若是老爷开口,我会考虑回去与我们太妃商议一番的,不然我不敢做主。”她这是要试探凤娇。

    果然,凤娇脸上闪过不虞,狠狠盯了风荷一眼,冷言冷语:“些些小事用不着老爷求你吧,你放心,我嫁到王府去之后,不会再为难你的。”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风荷亦是冷了语气,真当她自己多尊贵,想要自己看她的脸色行事,真是异想天开,真不知杜姨娘怎么教出来的。

    “你等着,看回头老太太不治你。”凤娇彻底被激怒了,指着风荷骂了一句,快步跑了出去。

    风荷看的好笑,掩了嘴笑道:“多谢你提醒,不送。”待凤娇走远了,她才回头问董夫人:“娘,凤娇是不是看上了哪个王府呢?”

    董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没有说话,她是不想女儿纠缠到这些事里头去。

    飞冉却忍不住告状:“小姐不知道,之前为了要让夫人把二小姐收到自己名下的事,老太太与杜姨娘成天来闹,后来得了小姐的暗示倒不来了,常常去族长家里闹。前段时间,圣旨下达,她们立时欢喜起来,自认没有嫡出这个名头二小姐也能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

    前几日,杜姨娘带着二小姐出门,不知被二小姐在哪里看到了嘉郡王府的世子,二小姐就着了魔一般,闹着要嫁给他。老爷不同意,她就说自己反正是秀女,只要被选中了,不过求上一句,皇上就会把她指给萧世子的。不过萧世子已经娶了正妃,二小姐便是去了,顶多也是妾室,她听说萧世子是姑爷的表弟,就想着搭上小姐这条线,让姑爷开口,这样事情就容易多了。”

    风荷听得满是惊讶,凤娇居然看上了萧尚那么个冷面的,而且不顾萧尚已经娶妻执意嫁给他,真不知说她是勇气可嘉呢还是头脑发昏了。她抬头问道:“老爷不同意,那老太太和杜姨娘呢?”

    “老太太和杜姨娘原也觉得嘉郡王府很不错,忧心撺掇着小姐替他们去忙活。老爷知道之后,登时大怒,申斥了杜姨娘一番,严令谁都不准在小姐面前提此事,更要二小姐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看来,二小姐是拿定主意了。”飞冉叹了口气,老太太、杜姨娘、二小姐,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一样的脾性,三天不闹就难受。夫人好不容易打起了精神过日子,她们总是这么闹着也不是个理。

    “能到嘉郡王府当个侧妃也算不错,没有很辱没了凤娇,来也为何定是不肯呢?”风荷认为,这才是最怪的地方,董老爷难得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愿啊。

    飞冉低了头不说话,这些她也不是很明白,反是董夫人接过了话头答道:“一个是为着你出嫁之后,有人指点老爷为攀附权贵牺牲女儿,若是这次真把凤娇嫁去做小,这个名头不是被人坐实了吗?第二,好似嘉郡王世子妃是个善妒的,世子房中连通房都没几个,而且世子立身严正也是大家都流传的。”

    原来如此,还有这么一番典故。世子妃是不是善妒的自己不清楚,便是真有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哪个女子私心不是这般的,倒是萧尚的表情她就觉得好笑不已。

    母女二人便不再说旁人的闲话,依旧说着体己。

    未时二刻的时候,外院杭天曜遣了人来,询问风荷什么时候回去。董夫人怕女儿待太久了,被夫君怪责,忙催着她快走。

    辞别董府,二人上了马车。杭天曜见风荷小的眉眼弯弯,不由翘起了唇角,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秘密。”风荷干脆的回了两个字,兀自托着腮想事情。

    “我看你说不说。”杭天曜趁风荷不注意在她咯吱窝里呵起了痒,笑的风荷前弯后倒,不住求饶。

    杭天曜勉强收住手,忍着笑道:“那你说是不说。”

    风荷连忙抓住他的双手,软语相向:“我说还不行嘛。你知道吗,我娘家的二小姐看上了一个人,你认识的,就是表弟,闹着要我给她做成此事。我一想到萧尚那个冷淡的面容,遇到刁蛮的董二小姐,一定有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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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妹妹真够能想的,连萧尚都敢觊觎,被那小子听到了不死也没好日子过。”杭天曜委实难以想象董老爷怎么生的两个女儿反差那么大,没有一个像他。

    “怎么?萧尚脾气这么怪,我看他挺好的一个人啊,顶多冷漠了些。”虽然看得出来萧尚有腹黑的潜质,但这么黑还是少见。

    杭天曜掰着风荷的头,让她对视着自己,语气不善的道:“你是我的娘子,只能想我一个人,萧尚和尚的不是你该想的,明白不?”

    风荷好笑的去锤他,却听到外面有护院说话,好像外头有什么人请杭天曜去见一面。杭天曜用身子挡住了风荷的身形,揭起帘子一角问了几句,一会回头说道:“有个朋友叫我去说话,可能要等会,你先回去,路上小心点。我很快就回来了。”

    “行了,你去吧。早点回来。”风荷听他没有细说,看他的脸色就知有正事,摆正神色应道。

    杭天曜握了握她的手,迅速跳下了马车,风荷独自回府。

    给太子妃请安回来,在院子后门口遇到了一个人,二房里大着肚子进门的白姨娘。

    她身上只有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绣花夹袄,一条同样半新不旧的湖绿裙子,只戴了两件银饰,身形微凸。气色不是很好,脸色偏白,比刚进府之时尤差,眉宇间带些憔悴。

    风荷暗想以她的心机手腕对付二夫人不是不难的,但终究抵不过一个妻妾之别。

    她一见风荷,略带了一丝紧张,小心翼翼的行礼:“婢妾见过四少夫人。”

    “这是怎么说得,你比我长了一辈,又怀着身孕,行什么礼呢。”她示意丫鬟扶她起来,话中说她比自己长一辈,但没说是自己的长辈,也合规矩。

    白姨娘有些诚惶诚恐的应道:“婢妾不敢,婢妾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上次之事还要多谢四少夫人了。”

    她意指自己能进府一事,不过没有明说,显见是个聪明人,风荷也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没有的事,你有了二叔的孩子,都是一家子人,我照应一些也是为二叔二婶娘分忧。”

    白姨娘连连点头,眼中含泪:“四少夫人真是个和善人,身边的姐姐们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婢妾虽愚笨,也能搭把手,四少夫人尽管吩咐。”

    风荷脸上的笑意更深,这么个明白人二夫人不知用真是可惜了,既然愿向自己投诚,自己岂会拒绝呢。看来,二房以后暂时不足为患了,有白姨娘这么个暗子,再有袁氏中立,凭二夫人是兴不起什么风浪来,她正好腾出手对付那些暗中的人。

    她笑着问道:“姨娘从哪里来呢?”

    “大夫说我身子骨弱,要多走动走动,今儿天气好,就到后头园子转了一圈,小丫头去寻了姐妹们玩,是以坐着等她们回来呢。听说少夫人回了娘家,董夫人安好。”白姨娘原是坐在背风的回廊里,除了去凝霜院一般不会看到她。

    “都好。小丫头们不听话,你只管教训,不然则是禀明了二婶娘二叔,他们定会给你作主的。”风荷浅笑吟吟,转瞬又皱了眉道:“沉烟,把我那件新制的翠色披风拿来给白姨娘披上,着了风可不好。虽说如今天气和暖,有身子的人总要娇贵些。”

    白姨娘慌忙摆手,连道不敢。沉烟很快回凝霜院取了一件簇新的披风过来,白姨娘见风荷坚持,大着胆子上了身,一派感激的神色。风荷又命去寻了她跟前的小丫头回来,好生送了她回去,在这边要出了事,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回了房,风荷让去库房挑了些上号的燕窝和宫缎出来,分成四份,一份去曲家送给杭莹,另外三分蒋氏、柔姨娘、白姨娘各自一份。燕窝是给孕妇调理身子的,宫缎就当给小孩子做几件新衣裳穿吧。

    这是明面上大家都有的,二夫人挑不出什么错来,只得耐着性子,让白姨娘领了回去,总不能叫人说她贪墨一个妾室的东西吧。当然,其中两匹颜色鲜艳的绸缎都叫她先收了去,只把几匹颜色灰暗的给了白姨娘。她却不知,二老爷见惯了她的红绿之色,感到气势凌人,看见白姨娘朴素清淡的样子反而觉得舒畅。

    不过小事一桩,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太妃耳朵里,只说白姨娘可怜,身子骨差还怀着二老爷的孩子,叫丫鬟送了些日用吃穿的小东西过去。太妃赏下的,二夫人更是不敢多说,狠狠地看白氏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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