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结束一天的建筑工作后,其他人陆陆续续回了家。
“师父，咱们今天不回去吗？”
杨茂见天色不早了，千阳还在树下打坐,没有离开的打算，将建筑里的杂物打扫了一下,站在门口问道。
“不回去了。”千阳睁开眼睛,神情严肃，“等夜深了,你们随为师将小千山上的小偷抓起来。”
“抓小偷？咱们的业务拓展得这么宽了？”杨茂诧异道。
杨微从他旁边走过，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问道：“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千阳道：“山上出现了一个不明生物，经常偷盗他人财物，它出现的地方监控统统失效了。”
“听起来，不像人为原因造成。”杨茂道。
“嗯，这件事情发生在小千山上,我更加不能坐视不理。”
杨微问道：“难道山上除了和千家一起修炼的灵物，还有外来的东西。”
千阳沉声道：“恐怕就是这样。”
“那咱们是得把它抓出来。”
“等夜深了，小千山没什么人再动手吧。”
“行,那还有点时间,杨微,咱们继续干活吧。”
“好。”
晚些时候，夜色无比浓重。
清浅的月光洒在地上，无需灯光便能看清眼前的路。
千阳看向杨茂兄妹俩，今儿桑辰和顺意提早下山了,秦舒怡也和苍苍离开了,山上只剩他们三人。
杨茂支起自拍杆,开启了深夜直播。
【嗯？？？】
【怎么回事？大半夜空降？】
【太好了，我刚点了夜宵！】
【发生了森么事情？】
【哇！刚下班回家收拾完躺在床上的牛马感受到了命运的馈赠。】
杨茂道：“大家好，今天晚上有一个特别活动。”
千阳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抓小偷。”
“没错，师父下山这些日子，小千山上出现了一个不明生物，犯下了多起盗窃案，我们和师父现在就要去将它捉拿归案。”
杨茂向观众解释了一下近期小千山上发生的事情。
【传说里记载有一种生物特别喜欢珠宝首饰。】
【我去？不会在说龙吧？】
【这世界上真的有龙存在吗？】
【灵物和妖精都存在，龙肯定也存在吧？】
【但是为什么要偷小孩的衣服？不会真的喜欢吃小孩子吧？】
【嘶！不会吧？这就有点惊悚了？】
看到弹幕上的言论，杨茂也感到十分好奇。
“师父，他们说有可能是龙？话说，龙这种生物真的存在吗？”杨茂问道。
千阳带着两人穿梭在树林里，杨微手持一把电筒，照亮脚下的路。
千阳道：“龙曾经存在过，或者说，山海经里记录的山川地貌和异兽珍宝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时代太过久远，人间灵气衰竭，它们几乎已经不会现世了。”
“这么说，不是龙？”
“当然不是。”
那可是神龙，怎么可能出现在小千山。
夜深霜重，杨茂呼出一口气来。
千阳带着两人在黑暗的树林中穿梭了很久，看起来对小千山上的地形十分熟悉。
不知七拐八拐走了多久，竟然来到了一个悬崖峭壁的下方。
“师父，前面没路了……”杨茂道。
“谁说的？”
千阳走到崖壁前，在杂草丛生的地方捣鼓了一阵，紧接着，一阵轰隆隆闷响后，崖壁上掉了许多灰尘碎石下来，一块人形高的石壁竟然向里面凹陷了进去。
“这里还有机关？”
千阳将厚厚的山壁推开，一阵冷风灌进了洞穴中，墙壁上一盏接一盏的烛光亮了起来。
“走吧。”
洞穴被烛光照亮，杨微关掉了手电筒，跟在千阳身后走了进去。
随着杨茂走进洞穴，崖壁竟然自己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这里好适合探险！】
【蜡烛被风一吹竟然自己燃起来了！】
【我的妈耶，小千山里面别有洞天。】
【不是抓小偷嘛？来这里做什么？】
【抄近道？财物丢失地方肯定在小千山另一边。】
【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个什么东西？】
洞穴十分宽敞，并不显得压抑。
走出一段距离后，出现了一个洞口，走出去之后，视野就变得开阔了起来。
这里像是一个圆形的墓室，一侧墙壁上凿了很多阶梯状的洞口，放满了灵牌。
“师父，这是……”杨茂神情变得怔愣，逐渐看清了灵牌上的字。
“这是千家历代的掌门人的牌位，在大雨爆发之前，我就转移到了这里。”千阳看着墙壁里大大小小的牌位，弯曲膝盖跪了下来，“千阳拜见各位先祖。”
杨茂忙将手机丢到一旁，跪在千阳身后，“弟子杨茂，拜见各位先祖。”
“祖屋正在重建，想必不日就能建成，请诸位放心。”
千阳汇报了一下自己下山一年半时间的经历。
回到小千山这些日子，她没什么机会过来拜见各位，今日正好顺路就带着杨茂兄妹俩一路过来了。
“杨茂是弟子在山下收的第一个徒弟，他虽资历不深，天资也不如他人，好在踏实能干。今日尚且有要事在身，待祖屋重建后，再将各位挪入祠堂，告辞。”
千阳三人朝牌位鞠了鞠躬就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千阳有时候还挺尊师重道的。】
【哈哈哈什么叫有时候！】
【大师兄也算正式认祖归宗了。】
在洞穴里行走十来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面墙壁，成为了一条死路。
千阳走到墙壁上，手指灵活地在墙上按了几下，脚下传来一些震动，沙尘抖落下来，墙壁缓缓朝两侧退开。
“咚”的一声，一个闪着光的东西掉在了千阳脚边。
“这是什么？”千阳疑惑地弯下腰，将东西捡了起来。
她将东西拿到眼前来，发现是一枚镶嵌绿宝石的戒指，在昏黄烛光中，泛着绿油油的光。
“这是……玛瑙？”杨微诧异道。
千阳抿了抿唇，一步从洞口跨了出去，再回头一看，洞口周围的树枝琳琅满目挂着闪闪发光的珠宝。
“我去？”
跟着走出来的杨茂兄妹俩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杨茂凑近看了一眼，对千阳说：“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杨微震惊道：“这些难道就是被抢走的珠宝首饰？”
随着三人走出洞口，山壁已经自动合上了。
千阳左右看了一眼，除了树枝上挂满的珠宝首饰，其中还混杂着一些孩童的衣服，全部被挂在树枝上，仿佛是一个巢穴。
“嗯。”千阳点头道。
【卧槽？偷了这么多？】
【这个小偷还挺识货，这些珠宝首饰一件假货都没有。】
【看见我妈的项链了！笑死我了。】
【这里还有我家小孩的长命锁。】
【我的小披肩也被当成小孩衣服偷了。】
【不是？？？这么多人被偷吗？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你们瞒得真好啊！】
【我以为是小动物，没太放在心上。】
【原来这么多人在小千山遭殃啊哈哈哈！】
千阳放轻脚步，仔细查看四周的东西。
半晌，她皱了皱眉头，说道：“不是灵物。”
“什么？”
千阳道：“偷这些东西的应该是个人。”
灵物和人类身上的能量不一样，长久居住的地方会留下它的气息。
看样子，此人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只是这里位于小千山深处，鲜少有人来到这里。
什么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了这么多东西？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把手电筒关掉，站在这里别动，不要发出声音。”千阳叮嘱道。
两人不明所以，照她说的去做，为了压低身形，干脆蹲在了地上。
千阳隐匿自己的气息，侧耳倾听树林里的动静。
冷风吹来时，树叶摩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聆听，其中混杂着一道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千阳回过头，朝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在这里等我。”
两人忙不迭地点头，不敢动弹。
这里位于小千山的另一边，是人类经常活动的地方。
千阳循着那道呼吸声走进了林子里，呼吸声也越来越清晰。
直到在相邻的两个岩石之间，地上出现了一个衣物和珠宝搭成的小屋子，千阳清晰地听到了呼吸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这个小屋子空间不大，从外形上来看，一个成年人都坐不进去。
千阳轻轻走到小屋子旁边，掀开屋子上的一片叶子，借着月光往里看去，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鹅正在酣睡。
千阳：“？”
这玩意儿怎么越来越眼熟？
再看它不同于普通大鹅的体型，千阳确定了，它就是自家养的那一只。
道观开始重建后，千阳就把它丢进了小千山里，让小动物督促督促它减肥，结果一连好几天都没出现，要不是在小千山，千阳还以为它被什么人抓回去炖了。
千阳再往它旁边看去，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子正搂着它呼呼大睡。
掀开的叶子吹进一股冷风，那个小孩皱了皱眉头，拢紧了身上的小毯子，将大鹅抱得更紧了。
一个小孩子？
千阳感到有些意外。
看样子才两三岁，应该是个女孩。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些东西都是她偷的？
千阳看着她的模样，心念微动，右手掐诀，卜了一卦。
然而还没算出一个结果，睡梦中小女孩仿佛有所察觉一般，骤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的瞳孔在看到千阳的瞬间，立刻做出了反应，抓起一根树枝朝千阳狠狠刺了过去。
千阳的卦被打断了，侧头躲过了她的攻击，同时伸手抓向了小女孩。
小女孩反应速度很快，抱起大鹅向后翻滚，撞破了屋子，也脱离了千阳能够掌控的范围。
“鹅！”
大鹅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看向了千阳。
千阳看向在地上滚作一团的两个小家伙，站起身来。
小女孩脏污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得很，警惕看着千阳时，像未经驯化的小狼崽子。
察觉到千阳靠近，她迅速闪身躲进了树林中。
她的速度极其之快，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偷这么多东西，怕是肉眼都难以追上。
可是，她发现这个莫名出现的人就像鬼魅一般，无论她躲在什么地方，都会立刻被发现。
“过来。”
就在她躲避的过程中，突然听到对方轻飘飘的声音。
怀里的大鹅身体立刻变得僵硬，竟然一下子从她怀里蹿了出去！
小女孩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差点跳出去的大鹅。
“鹅！”大鹅慌张地叫了一声，在她怀里挣扎。
“鹅鹅！”
小女孩迷茫地看着它，下一刻，一只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背后，抓起她的衣服，连带她怀来的大鹅一起提到了半空。
“这里是我的地盘，不能容你放肆。”千阳道。
大鹅趁机挣脱她的手，煽动翅膀一下子跳到了千阳胳膊上。
“鹅鹅鹅！”
颇有几分翻脸不认人、狗仗人势的感觉。
千阳横它一眼，冷声道：“回头我再和你算账。”
“鹅……”大鹅立刻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小女孩被她擒住了后颈的衣服，就像束手无措的小动物，放弃了挣扎。
毕竟小动物被擒住后颈都会这样。
千阳右手提着小女孩，左肩站着一个大鹅，重新回到了杨微两人面前。
“……孩子？”杨茂震惊不已地说。
这小家伙动作快得很，又不是普通人，千阳担心她再跑了，示意两人让开，重新打开了洞穴的通道，带着几个人和一只鹅走了进去。
回到摆放千家历代掌门人灵位的地方，千阳关闭了左右两边的通道，将小女孩放在了地上。
小女孩一个弹射起步，迅速滚到了墙边，奈何出口已经被全部封闭，她无处可逃，只能警惕地看着三人。
千阳瞥她一眼，对杨茂说：“联系老头街派出所的警察同志，东西已经找到了，让他们自己上山来取。”
杨茂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是什么人？”千阳道。
适才她的占卜被打断了，小女孩似乎不是普通人，仅凭肉眼什么都看不出来。
小女孩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一言不发地看着千阳，那双眼睛始终充满警惕和敌意。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的爸爸妈妈呢？”杨微放柔声音问道。
小女孩依旧不说话。
千阳看了眼大鹅，它像多长了一个心眼儿似的，默默走到了小女孩身边。
小女孩贴着墙壁坐了下来，将大鹅抱进怀中。
“它是我养的大鹅，你喜欢它，就得听我的话，否则我就会把她带走，明白吗？”千阳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
尽管才两三岁的年龄，她知道怎么偷东西不被发现，知道怎么让监控失效，自然也听得懂千阳的话。
“你为什么在这里？”千阳问道。
小女孩看着她，紧紧抱着大鹅，僵持数秒后，她摇了摇头。
“不会说话？”
小女孩没有反应。
“把手伸出来。”千阳道。
小女孩抿起唇，身上忽然爆发了一团气浪，导致屋子里的烛火闪烁了起来。
见状，千阳神色诧异，“你会运行真气？”
同一时间，千阳将她身上那股真气压了回去，不禁皱起了眉头。
【真气？武侠片里的那个东西。】
【我记得千阳说过的一句名言：运行真气则可飞檐走壁！】
【好家伙，始作俑者竟然是这么个小屁孩？】
【看样子才三岁，这么厉害吗？】
【这就是玄门天才！千阳大师好可以收她做徒弟了。】
【实不相瞒，在下于玄门修行十数年，第一次遇见这么小的孩子，能将真气运用自如。】
【这是一个好苗子。】
大约没想到千阳能够轻松地压制自己，小女孩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打量和害怕。
“把手伸出来。”千阳重复道。
小女孩舔舐干涩的唇，将黑漆漆裹着泥尘的右手伸到她面前。
千阳扣住她的手腕，在她体内探查一番，身体没什么问题，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不会说话。
千阳展开她的掌心，看了看她的命盘，亲缘断绝，孑然一身。
虽然长得跟个小煤球似的，但是天赋绝佳，突然出现在小千山，简直像为千家量身订造的第三十四代继承人。
要不说千阳打小就运气好呢？
头两天还在想下一任继承人还没有着落，今天就有一个天才主动送上门来了。
不过，这事儿似乎有点太蹊跷了。
且不说山里的灵物没有将她赶出去，大鹅还与她十分亲近，未免有些太不同寻常了。
千阳还是决定再给她仔仔细细算一卦，以免有居心不良的人利用她来伤害千家三十三代的根基。
千阳按住她的手，右手掐诀起卦，闭上眼睛。
天资越是聪颖，他人能够窥探的东西就越少，千阳须得仔仔细细才能探查出来。
室内烛火跳动，杨茂兄妹俩安静站在旁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打扰千阳。
不知察觉到了什么，千阳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那一直安静待着的小女孩毫无征兆地俯身重重一口咬在了千阳手背上。
“住口！”
杨茂一个箭步上前，捏住小女孩的两腮，将她上身按了回去。
感受到了手背上传来的刺痛，千阳怔愣地睁开眼睛，“怎么会是你……”
与此同时，四处封闭的室内忽然吹起了一阵风，放在墙壁上的一块灵牌掉了下来。
杨微立刻上前将灵牌捡了起来，擦拭了上面的灰尘，“幸好没摔坏。”
“……是谁的名字？”千阳喉咙有些干涩。
杨微低头看了看，说道：“千家第三十二代掌门人，千珏。”
千阳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小女孩，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抚了抚她满头乱糟糟的头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你的名字叫做千玉，明白吗？”
小女孩懵懂地看着她，没有做出反应。
千阳弯下腰，将大鹅丢给杨茂，随后将小女孩从地上抱了起来。
从小千阳就知道，她的师父千珏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家伙。
他会做一些千阳根本看不懂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转世投胎之前对五岁的她不告而别，可是他又没有立刻离开，总是自以为非常高明地躲在千阳看不见的地方，观察着在他离开后，千阳如何一个人独自生活。
亦或者对千阳做一些幼稚又无理取闹的欺负和挑衅，被老祖宗追着打都不肯改。
其实，在他假装离开后的一段时间，千阳以为他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徒弟的。
千珏这个人就是很莫名其妙，他死得太早了，是千家历代唯一在死后需要重新转世的掌门道，明明都知道前世今生不该有任何瓜葛，这人可倒好，好不容易转世了，还换一个模样，重新回到了小千山。
就这么不放心她这个第三十三代继承人吗？
回来也行，以前都是他对千阳颐指气使，让她干这个干那个，现在轮到他给自己当徒弟了。
“师父……”
“回去再说。”
“好。”
【怎么回事？】
【千阳那是什么表情啊？怎么又高兴又无语的？】
【居然会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哦吼吼，真正的小师妹来了。】
【虽然她现在像个煤球，洗洗干净就好啦。】
【这个家挺好的，有老人有孩子。】
【不懂就问，老人是？？】
【张道长啊哈哈哈！怎么也算半挂吧？】
道观旁边弄了一个临时住宿的地方，千阳懒得下山的时候就会住在山上。
到了地方，她刚把千玉放下来，这孩子就看着修了一半的屋子，脸色变得有些焦急，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
千阳跟在她后面，一路跑到了曾经千阳放自己收藏的屋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块空地。
千玉急得在地上乱转，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千阳抱臂站在墙边看着她，问道：“你来过这里？”
千玉不理她，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你在找什么？”
千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难以发出声音。
估计从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生活，没有人和她沟通，语言功能退化了。
千阳循循善诱道：“你在找什么？说出来，师父会帮你一起找。”
千玉艰难地张开口，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我……”
“什么？”
“我……放、放……在……这……”
“你放在这的什么东西？”
“我都、都……找回……”
千阳愣了片刻，想起自己以为已经丢失、损毁的收藏品，等她再次回到祖屋时，那些东西竟然安然无恙地摆放在原来的地方。
她一直以为是山里的灵物替她找回来的。
“就、就在这里……很多……很多……”千玉断断续续地说。
“我、我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