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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裙钗能齐家,亦能治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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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祖制,开府的皇子不得留宿宫中。
    不过珉王睡得人事不省,宫门落钥之前,淑妃还在犹豫要不要叫人将他扛走。
    皇帝来到长春宫,特许珉王在宫里小住几日,眼见着床上的少年眼珠子咕噜几下,睫毛微颤。
    “别装睡了,起来吧。”皇帝道。
    珉王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一脸计划落空的无奈。这次的事毕竟是他任性大意,怕母妃生气揍他,平安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装睡,只要睡到宫门关闭之前,就能平安地被扛出宫去,谁知父皇竟然允许他留宿宫里。
    淑妃见他起来,抄起一颗柑橘砸过去。
    眼看母子二人又有一场追逐大戏,皇帝拦住了淑妃:“好了好了,一会儿朕收拾他,先来看看这几份军报。李泊言,滚过来一起看。”
    珉王一脸惊奇:“这回不把我撵出去吗?”
    皇帝没好气地呵斥他:“叫你看就看,哪那么多废话?”
    皇帝素来严令后宫不得干预政事,这会儿把军报拿到长春宫来,淑妃心里明白,一准又是土司问题,多半还是她那不省心的娘家。
    一年前淑妃的父亲过世了,淑妃身为妃嫔无须行孝,只要遣宦官回家乡至祭即可,所以这件事就连珉王也没有放在心上。
    淑妃长兄性格沉稳,继任土司后,尹氏一族倒也安生了一段时间,可就在今年六月,淑妃的次兄突然叛变,欲取长兄代之,手足相残,把青壮土民杀了个七七八八,最终长兄战败身亡,叛军杀进土司城,烧杀抢掠、凌辱妇女,长嫂设计离间叛军头目引起内讧,又趁机带领一干妇孺奋起反抗,最终诛杀叛逆,手刃了淑妃次兄。
    军报之后还有一份奏疏,淑妃长嫂上书表明愿世代效力朝廷,修建驿路,保境安民。
    总结来说,就是珉王的大舅和二舅打起来了,二舅杀了大舅,大舅妈杀了二舅,现在大舅妈向朝廷申请,承袭丈夫的土官身份。
    且大舅的儿子在平判中战死,日后也只能由女儿继承,尹氏土司因一场兄弟阋墙的祸乱把自己成功干回了母系社会。
    淑妃对娘家父兄向来没有什么感情,只要长嫂还愿意奉养她的母亲、善待她的姐妹,她倒不介意谁来掌权。
    不过既然朝廷决定改土归流,就不可能不做些“趁人之危”的事,朝廷可以为你变通,前提是你能给朝廷带来什么好处。
    淑妃提议,不如借机将尹氏土司所辖宅之地设府,任命她的长嫂为土知府,秩从四品,只要子孙归附朝廷,保境安民,可以世袭。
    土知府之下设同知、左贰官员,由朝廷派流官担任,并兴办宣慰司学,派遣文人学士推广儒教,培养各族子弟,世袭者须通过宣慰司学的考核方能继任。
    “泊言,你怎么看?”皇帝给珉王递了个眼色。
    “臣赞同母妃的看法,母妃真是……女中豪杰。”珉王道。
    其实他早就看出了父皇的心思,不过是借母妃之口说出来罢了。
    皇帝还有些奏疏要处理,叮嘱淑妃切勿跟李儿子动气,便摆驾离开了长春宫。
    珉王看着父皇离开的背影,一脸好奇地看着母妃:“父皇为什么这么怕娘动气,连外朝之事都要来问问您的意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淑妃啜一口茶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呗。”
    珉王一脸恍然大悟状:“难道是……”
    淑妃面带矜持地笑了笑。
    “父皇想通过母妃稳定滇州形势。”珉王道。
    “……”
    淑妃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嫌弃:“你父皇居然会相信你去逛青楼。”
    “为什么不信?”
    “不为什么,玩儿去吧。”
    ……
    凡朝廷决议的大事,极少有朝令夕至的效率,总要吵个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
    朝廷决议在尹氏土司的辖地泗水城设府衙,任命原土司之妻岑夫人为土知府,作为“改土归流”的一个重要试点。
    只是派往泗水城的流官人选迟迟难以决定,流官任期短,势单力孤,过于强势会引发叛乱,过于怀柔会被彻底架空,原就没人愿意担任,又听说尹氏部族的女子骄纵蛮横,甚至有传闻称她们会下蛊,否则怎么凭借妇人之躯与男子夺权?
    许多资历合适的官员宁愿辞官也不愿跳这个“火坑”。
    吵来吵去,吵到岑夫人入京朝觐谢恩了,还没能吵出个所以然来。
    ……
    平安这段时间一到散学就会去养济院,宴月楼脱籍的艺妓和被暂时收容在这里,随着黑虎会的勾当被层层揭开,陆续又有很多妓女、娈童得到营救,朝廷拨付银钱安置,并派遣医馆为他们检查身体、治疗疾病。
    有籍贯可查者,若能证明原籍有亲属愿意接收,经顺天府核实后,拨付路费放归,愿意嫁人的,可由官府匹配戍边士兵,也可自行婚配,但须由官媒考察男方人品,并由官府备案。
    其实除了少数几个年纪尚小,家里仍没有放弃寻找的孩子以外,都不算什么好归宿,嫁与戍边士兵的暂且不说,单说这段时间有多少士绅来到养济院嘘寒问暖,许以各种好处,希望纳她们回家作妾,更有不怀好意者,名为娶妻纳妾,实则揣着蓄养家伎的心思,日后依然有办法随意买卖或转赠他人。
    而那些所谓有宗族可查的女子,回到原籍之后,真的可以被接纳吗?她们被丢过一次,难道就不会被“丢”第二次?
    平安通过淑妃娘娘的关系,请来几位尚功局已经致仕的女官,教她们学习裁缝、刺绣、织染的技艺,平安的初步想法,是将她们送到老家盛安县的织坊,江南民风开化,雇用女织工是常态,她们可以结伴而居,改头换面,重新开始生活。
    ……
    秋审过后,皇帝勾决了大量参与黑虎会不法活动的人员名单,虞惇入狱后不堪重刑,招供出无数阴暗腐烂的勾当,最终贼首乔三德、虞惇及数十名参与拐卖的帮派成员、十三名涉案官员被判凌迟,斩首、腰斩者更是数不胜数。
    听闻齐州巡抚衙门外的法场一波接一波的杀人,用大量的清水冲刷地面,血水沿着青石砖缝流进沟渠,整个省城都是冲天的血腥之气。
    京城的西市每天都是人山人海,百姓们扶老携幼前来观刑,甚至有附近州县的百姓赶一整天的路进城住上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到西市占位置,围观害人无数恶贯满盈的黑虎会贼首被凌迟的盛况。
    凌迟要持续三日,共计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若是提前死了,刽子手也要遭受惩罚,因此这不但是力气活,还是一项技术活,往往都是家传的绝学。
    平安这三天都被关在家里不许出门,连学也不许上了,八个锦衣卫轮流盯着他,急得他恨不得打个底洞钻出去看热闹。
    听说乔三德和虞侯被剔成两副白森森的骨架,皇帝下令悬挂于西市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平安又激动了,看不到生刮活人,看看骨架也好啊!
    结果老爹又帮他续了三天假期……
    九月初十,重阳节刚过,空气里夹杂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被一场秋雨冲刷殆尽。
    阿蛮面圣的日子到了,平安也要一起进宫谢恩,吴公公安排他们在配殿中吃茶等候,自己则进了乾清宫禀报。
    小太监轻车熟路地给他们张罗茶点,还拿出平安最爱吃的豌豆黄,平安到哪都像在自己家里似的,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倒是阿蛮手脚冰凉,像在等待一场大考。
    吴公公叫他们进去的时候,皇帝正与乾清宫大殿与阁老部堂们议完了事,珉王也在——这段时日皇帝常将他带在身边,大小朝会也都让他参与。
    阿蛮跟着平安进入乾清宫,低眉垂首,对着御座上的皇帝大礼参拜。
    皇帝的声音还算温和:“曹安人,朕听陈卿家说,你欲辞去朕给你的赏赐?”
    阿蛮心中暗惊,大爷劝她接受赏赐,那份奏疏被她扔进了炉膛,为什么反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
    须臾之后她便明白了,大爷不过是给她一个请命的由头,能否把握,还要看她自己。
    阿蛮顿首道:“请陛下恕臣女万死之罪,金钗珠玉虽贵,却非臣女所愿,臣女想效班昭、冼英之勇,以微末之躯报效国恩。”
    皇帝奇了一奇:“你想做官?”
    他沉吟片刻,又道:“朝廷早有明文,可由女户采选入官,常言道‘裙钗能齐家’,你胆识过人,品貌德行兼备,进宫帮皇后打理内廷事务如何?”
    阿蛮再拜道:“回陛下,臣女想做官,不想做女官,听闻朝廷在推行‘改土归流’之策,臣女……想自请前往滇州宣慰司担任流官。”
    四下响起骇然的唏嘘声。
    陈琰也是一愣,出声提醒:“阿蛮。”
    他原想阿蛮会请入六部三司做一个中书舍人,万万没想到,这孩子胆子这么大,开口就是要去西南烟瘴之地当流官。
    阿蛮受惊似的朝他一瞥,又迅速坚定了目光。
    皇帝眯眼看着她,好似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物种,良久才慢慢开口道:“你立了大功,有了诰命身份,有了原籍的田宅,有了御赐的匾额,可以想见日后的安逸。女子掌中馈,向来以相夫教子为本业,而滇州土司云集之地,烟瘴横行,民风彪悍,你放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去那种地方意欲何为?”
    “陛下。”阿蛮深深一拜,一字一顿道:“臣女以尺寸之功得封诰命,不胜惶恐战栗之至,盛安县富贵繁华,臣女很想回去侍奉家母颐养天年,想觅一夫婿共度白首,想瓜瓞绵绵儿女绕膝……”
    她顿了顿,微微抬头看向天子:“可臣女更想,以微末之躯告知天下人,裙钗能齐家,亦能治其国。”
    阿蛮的话掷地有声,四下错愕声不断,平日里稳重自持的阁老部堂们都开始交头接耳,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
    王时来闻言,忍不住问道:“姑娘,国朝素来奉行男劳女逸,你为何偏要反其道而行,自讨苦吃呢?”
    阿蛮不卑不亢的道:“阁老,女子囿于内宅,每日掌管全家的酒水饮食、吃穿用度、妾婢仆从,大到年节走礼,账目开支,小到摆宴座次,人情往来,稍有懈怠,家里就要出乱子,何况怀胎十月,稍不留神还会落胎难产有性命之危,阁老以为的男劳女逸,只是女子的劳苦被囿于高高的院墙,极难被人看到罢了。”
    “这……”王阁老语塞。
    徐阁老道:“陛下,妇人见短、优柔宽忍,滇州乃土司镇守之地,流官行事不但要果决,还要有胆识、有手段,女子恐难以胜任。”
    皇帝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阿蛮:“徐阁老担心女子不能胜任,你怎么说?”
    “徐阁老所言有理。”阿蛮道:“自古以来,人们称目光短浅者为妇人之见,优柔寡断者为妇人之仁,可是敢问阁老,妇人生来就是妇人吗?如果有人告诉她,你要为家族光耀门楣,要为国家报效微力,你要恪尽职守,要兢兢业业,要成就一番事业,建立一份功勋,她们还会有妇人之见,妇人之仁吗?”
    言罢,她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疏,双手奉上:“臣女近日翻阅古籍文卷,了解滇州的水文地貌,风俗民情,拟成一份请命陈情的奏疏,本应上呈于中宫,听闻皇后微恙,只好冒死僭越,伏祈陛下御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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