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业余作家VS财迷大学生【二十四】
这里是M市郊区某个荒废的独栋三层居民楼前,楼外的荒草已经长到齐腰深,小楼水泥原色的墙面破败灰暗,窗户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玻璃,黑洞洞的窗框镶嵌在上面,就像一只只空洞的死亡之眼。 这种地方一看就很符合各种都市怪谈与鬼屋探险的发源地。 而此刻站在楼前的迟洛兮脸色比荒楼还要阴沉数倍,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同色修身长裤,高帮短靴,整个人看上去挺拔而利落。 往那儿一站,随便摆个POSS,就有种瞬间能把这片破败荒地带出时尚大片的即视感。 不过现在却没人欣赏迟大帅哥的名模气质,因为对方的脸此刻比这呼啸而过的寒风还冷。 “我把汽车当飞机开,一路连闯N个红灯后匆忙赶到这儿,你就给我看这个?柳毓呢?” 他双手揣兜,面无表情地瞅着一个小警员,声音里听不出丝毫起伏,却散发出一种“本大爷很生气,闲杂人等麻溜儿自动退散”的气场。 “我真的是从市区一路尾随,看见他进了这栋楼里的……”小警员低着头,小声嘟囔:“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你问谁呢?!”迟洛兮被他气的简直要喷火。 一旁的李桥赶忙站出来做和事佬:“柳毓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小田就是个新人,怎么斗得过他,你现在对他发脾气也没用呀。” 迟洛立马蹙眉道:“就柳毓那种性格,一看就知道打死他都不会到这种狗都不愿意待地方来!” 他的话音刚落,一只黄皮土狗就当着众人的面从枯黄的荒草丛中钻出,它看见楼门前的众人,先是愣了下,然后一溜烟从早就没了门板的楼门钻了进去。 李桥:“……” 小警员:“……” 迟洛兮:“……” 李桥难得见到迟洛兮一脸吃瘪的样,忍了半天,才抽搐着脸部肌肉将嘲笑憋回肚里,差点没被憋出内伤。 迟洛兮也顿时觉得有些无语,于是他叹了口气,摆摆手:“我回去了,麻烦以后你们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能靠谱点。” 没等他走出几步,兜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清屏幕上名字时,所有不快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一抹温柔的笑意浮上嘴角,连那上挑的眼尾都变得柔和起来。 “喂,小睿,睡醒了?想我了吗?我现在就回去……” “师兄,是我。”电话那头传来柳毓笑意盈盈的声音。 迟洛兮立马像被冻住了似的停下脚步,他的目光一沉,警惕地问道:“你怎么会拿着小睿的手机?” “当然是因为我在你家喽。”柳毓说:“不过师兄你的装修品味还真是不怎么样呢。” 柳毓的话让迟洛兮眼皮重重一跳,他直接切断电话,转头冲不远处的李桥就喊了一声。 “怎么了?”李桥小跑过来问。 “柳毓现在在我家。”迟洛兮的声音沉稳,但尾调的颤动却让他此刻的慌乱无处遁形。 李桥两条黑浓的眉毛立刻在眉心打了个结。 迟洛兮继续说:“你和我一起去,开警车。” 李桥冲他重重点了下头。 两人一起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警车,打火掉头,油门一踩到底,警车猝然一冲,绝尘而去。 …… 一道光穿过黑暗投下,就像一个隔着水波的太阳,带着迟洛兮的呼唤粼粼闪耀,直觉牵引着江弦如同一尾游鱼朝光芒的起点靠近。 自己一定还没死? 迟洛兮的声音怎么颤抖的那么厉害? 他在害怕吗? 必须快点回去……必须告诉他自己没事。 江弦想着,就在就快要碰触到那抹路标般的光芒时,身后浓稠的黑暗中突然伸出无数触手,它们就像一群张大嘴巴露出毒牙的蟒蛇,用像是要将他活生生绞碎般的力道缠住他的身体、四肢,将他向黑暗的深渊拖去。 希望之光猝然熄灭,无垠的黑暗重新降临,缠绕着他的触手一根根抽离,江弦犹如漂泊在深海中的一块浮木,凛冽的寒意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更甚。 江弦再次失去了意识。 “小睿,小睿?”卧室里,早上两人才缠绵过的大床上,江弦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毛毯,像个球似的被迟洛兮抱在怀里,房间空调温度已经调到了最高的40度,却依旧无法让江弦的身体变得暖合起来。 他双眼紧闭,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安地转动,脸色惨白如纸,淡粉色的薄唇现在被冻得发青,身体不住打着寒颤,每呼出一口气都仿佛夹着寒霜。 “怎么回事!!!”迟洛兮发出一声暴躁的低吼,眼眶发红,看上去简直就像一匹发狂的雄狮:“明明刚才都有好转了,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迟洛兮你冷静点。”李桥大伸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按,仿佛想借由这个动作把他的怒火暂时压下。 迟洛兮却反手将他的手一把拂下,不耐烦道:“小睿的电话打通了吗?” 李桥知道他心情糟糕,并没有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回答道:“一直提示关机。” 迟洛兮狠狠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继续打!” 李桥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数秒之后才无声地叹了口气,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小睿,快醒醒,求求你快醒过来……”迟洛兮喃喃着,不停亲吻江弦眼角,又将脸贴在他脸上,感受到对方的皮肤冷的就像是一层冰。 迟洛兮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被冻住了。 “迟洛兮!”李桥突然推开卧室门,将手里的手机递给他,语速极快道:“打通了!” 迟洛兮几乎是用抢的一把夺过手机,歪着头用肩膀夹在耳旁,又小心翼翼地让江弦在床上躺好,这才站起来重新拿住手机,慢慢踱步至窗边。 窗外,小区里的草坪已经枯萎,一片土黄色显得凄惨极了,而头顶天空则阴沉的就像迟洛兮此刻的心情。 “嘟——嘟——”听筒里的提示音响了接近一分钟,就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终于被接起。 “柳毓!”迟洛兮的声音已经出离了愤怒:“你到底对小睿做了什么?!” 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才响起柳毓懒洋洋的声音:“没什么,就是杜宛妮在死之前曾给我留了一个她亲手做的人偶,我想试试那玩意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好用。” 话音未落,迟洛兮的瞳孔骤然紧缩。 如果柳毓没说谎,那么以他们对人偶的了解,张辰睿此刻的命便完全被捏在对方手中,就像被蟒蛇的尖牙抵住脆弱脖颈的兔子,只要柳毓愿意,随时都可以轻轻松松给他致命一击! “你到底要怎么样?!”迟洛兮咬牙切齿,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此时握着手机的手已经用力到指节发白。 “我能想怎么样呢?”柳毓沉下声,落寞与期冀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竟在此时糅杂在一起:“我只是想要我的师兄回来呀。” “……柳毓,把人偶给我。” “如果师兄愿意和我一起离开M市的话。” “嘟嘟嘟——”通话被对方骤然切断,迟洛兮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啪”地一声脆响传来,李桥朝他投去一道惊诧的视线,只见迟洛兮用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重重砸在窗户的玻璃上,玻璃应声碎出一道道蛛网般的放射细纹,一缕鲜血沿着细纹蜿蜒开来。 迟洛兮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回到床边将江弦重新搂紧怀里,亲吻他的额角,目光却格外坚定:“小睿,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 时间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仿佛已经失去了作用,江弦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其中漂浮了多久,意识总在半梦半醒间徘徊。 “好冷……”被麻痹的大脑此刻只剩下这一种感受,可他连蜷起来保暖都做不到。 不如就这样睡过去,江弦想,也好过被难以言喻的寒冷不停折磨。 当这一想法占据脑海,原本一直呈漂浮状态的身体好似在眨眼间变得重若千金,拖着他急速下坠。 “喂!你在干什么!”伴随着气急败坏的质问,江弦的后脑勺猛地传来一阵钝痛,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巴掌。 “谁?”疼痛占时唤醒了江弦的理智,他瞪着眼睛在心里问。 “当然是我啦蠢货!”话音未落,余痛尚未消去的位置又被拍了一巴掌。 “嗷——”江弦发出一声痛呼,重重挨了两下虽然很疼,但对此时的江弦来说确是最好的刺激,他抬手捂住后脑勺,怒气值瞬间上升至极限,额角暴起三个大写加粗的惊叹号,连头顶上都冒起了白烟。 不过很快莫名其妙被揍的愤怒就被欣喜取代,因为江弦发现自己现在不仅可以动、可以发出声音,连如跗骨之蛆般的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然后再下一秒…… “啊——”急速下坠的失重状态让江弦惊呼出声,手脚无意识地胡乱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来阻止坠落。 接着他就抓住了一根树枝,身体一顿,以一种被吊着的状态垂在黑暗中。 不过短短数秒的时间里,江弦觉得自己的心情简直就像坐上了过山车,这会儿才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手中的树枝突然动了一下…… 江弦;“!!!”这还能特么让人喘口顺畅气吗?! “你要抓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用这么大的力气,你想把我的手指头捏断吗?!撒手撒手撒手!” 眼前的黑暗如同雾气般层层散去,一个毛茸茸的柴犬头忽然出现在江弦视野中,他呲着惨白的狗牙,一副想要立马扑上去给自己两口的样子。 “青青青青……青面!”江弦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见到青面的心情,喜悦、激动、委屈……霎时间百般滋味齐上心头,鼻子一酸,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嫌弃这个“地狱萌物”,只想直接扑上去把青面全是骨架的小小身体紧紧抱住。 青面迅速朝旁边一躲,江弦扑了个空,哀嚎着大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好半天他才揉着鼻子从黑暗里爬起身,坐在地上委屈地嘟囔:“你这也太过分了,这么久没见,难道不该有个热情的拥抱吗?你躲什么躲啊!” “呵……”青面朝他冷笑一声,浑身上下都写写满了几个大字——你(TMD)离我远一点儿! 江弦:“……”我们之间果然只剩下塑料友情了吗?累觉不爱。 青面走到江弦身边,用脚尖在他小腿肚上点了点:“既然恢复了精神就别在这里装死了,你再不振作起来,张辰睿的尸体就该凉了。” “啊对!”江弦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被柳毓偷袭,失去意识,然后就被关在了这个一片漆黑莫名其妙的地方。 “迟洛兮!”江弦霍然起身,急的在原地不停转圈圈:“迟洛兮怎么样了?他一定快急疯了?不行,我得快点回去,哎,可是这是哪儿呀?我要怎么回去啊?” “别转了,你是想变身陀螺吗?”青面不耐烦地说:“我就离开那么一阵,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要是我这次没及时赶来,你是不是打算直接凉凉回地府受罚了?” 江弦被他一吼,停下动作,眼珠一转,立马狗腿地凑过去,眼睛眨巴眨巴:“青面,你一定知道这是哪儿?你送我回去呀!” “这个我帮不了你——你现在是被困在张辰睿的意识深处。”在江弦一脸不解目光的注视下,青面解释道:“你附身在张辰睿身上,其实就像突然闯入兔子窝,并将其霸占的狼,虽然他不能直接反抗,但只要有机会一定也会很不服气地想咬你一口……现在这种情形就是个好机会,所以他不想轻易放你走。” “那我该怎么办?柳毓一定在他身上做了手脚……”江弦想起之前的彻骨寒意,如果自己不能出去,张辰睿很有可能就这样被活活冻死。 “我说我不能帮你,没说你自己不可以呀。”青面用一种“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瞥向江弦:“你忘了你原著者的身份了吗?如果心中有足够强烈的**,那一定可以从这里挣脱出去。” 想回去,想回到迟洛兮身边,不用置疑。 江弦集中精神,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一束光重新自他头顶投下,犹如一只利箭划破黑暗,光斑在他周边闪耀,星星点点。 “迟洛兮,等我,我现在就回到你身边。” …… 寂静的卧室中,只有空调发出的嗡嗡轻响和江弦冷到牙关轻颤的声音。 自从柳毓挂断电话后,迟洛兮已经保持着这样抱着江弦的姿势坐了一天,裂了块玻璃的窗外,光线逐渐由明亮转变为昏暗。 李桥为了调查柳毓的行踪早就离开了,现在卧室里又只剩依偎在一起的两人,静静地,仿佛已经被时间凝固成了一座永恒的雕像。 张辰睿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严重,现在他的皮肤和睫毛上已经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任凭迟洛兮如何擦拭,哪怕脱光了,彼此肌肤相亲,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都无济于事。 “小睿,你恨我吗?如果没有遇见我,你现在应该还平平安安的在学校上课,空闲的时候四处打工,也许还会有一个其他的男朋友或女朋友……”迟洛兮用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肩膀,就算触感冷的像在抚摸一块寒冰,但那种顺滑的,虽不能说柔软却十分有弹性的手感依旧好得让他难以自持。 “我不能让你死。”迟洛兮呢喃着,含住他冰凉的耳垂,轻轻吮吸,就像含着一块细腻的布丁:“就算你说过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在我有生之年的所有时间都会等着我去找你,我也不能让你死。” 迟洛兮用舌尖轻轻舔去江弦睫毛上的薄霜:“如果我的离开可以换你生生世世的安稳,那么对不起,小睿,我恐怕要食言了……” “对不起……”迟洛兮重复着,最后在江弦的唇上印下一吻。 “迟……洛兮……” 冰凉的气息从两人相接的唇缝间溢出,迟洛兮猛然睁大眼睛,有那么一瞬,他甚至都以为是自己太希望对方醒过来而产生了错觉。 他抬起头,看见江弦纤细的睫毛颤了颤,接着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迟洛兮……”他轻轻唤着自己的名字,一团浅淡的寒气从他口中呼出,眨眼间便消散在暖烘烘的空气里。 刹那间,迟洛兮觉得自己的眼眶像是被什么烫到了,灼热的液体立马溢满眼眶,只要再轻轻碰一下就会满溢而出。 “……小睿……”迟洛兮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用颤抖的声音喊出对方的名字。 江弦冰冷的手吃力地抬起,在他脸上轻轻擦过:“……你哭了?” “嗯。”迟洛兮偏过头在他手腕内侧亲了亲,目光缱绻:“你要再不醒过来,我就要变成一个怨夫,水淹M市了。” “你才没有那种本事。”江弦想要冲他笑笑,可光是说话就仿佛已经用尽了他所有力气,最终他也只是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你太小看我市的防洪防涝系统了。” “是你太小看我了……”迟洛兮低低笑着,用手轻轻一下下顺着江弦黑亮柔软的发丝。 “迟洛兮……”江弦轻轻喘了喘,才继续说:“柳毓……他取了我的中指指尖血,还有……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感觉他好像,好像在我的脖子上放了一块凉凉的东西,是活物……” “指尖血……活物?”迟洛兮重复着这两个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松开江弦让他在床上躺平,然后用指腹点在他脖子上,从江弦示意的位置一路轻按而下,一直到快接近心脏的地方,才摸到一块微微凸起。 记好位置,迟洛兮立马将食指咬破,把带着鲜血的手指再次放在那块凸起上,不出一秒,那块凸起突然剧烈地浮动起来,好像有什么在挣扎着想要冲破江弦的皮肤。 “呃……”江弦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身体瞬间微微弹起,而后紧绷成一条直线,额头青筋乍现…… …… 一天后。 “嘟——嘟——” 电话接通的提示音有节奏地响起,这次并未等太久便被对方接通:“师兄。” 迟洛兮站在一片漆黑的客厅落地窗前,抬眼望着天空中稀落的星子,沉声道:“我答应你,我们一起离开M市,所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放过张辰睿?” 听筒另一头传来柳毓吃吃的笑声,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当然可以了,你是希望我去找你还是你想来找我?” “随便。” 迟洛兮的回答干脆且冷漠,但柳毓毫不在意:“那我去你家找你,毕竟你是我师兄,我怎么好劳烦师兄在深夜奔波呢。” 四十分钟后,门铃终于响起,迟洛兮从沙发上起身,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才打开了门。 “师兄。”柳毓站在门外,对迟洛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但接着他就故作天真地歪了歪头:“为什么不开灯?” 迟洛兮面无表情地按下开关,暖黄的灯光霎时间铺满了房间的角角落落。 “进来。”他侧了侧身说。 “师兄,这算是我第一次到你家……”做客三个字还未说出口,柳毓敏感的神经骤然绷紧,身后的大门猝然关闭,迟洛兮双手环胸靠在防盗门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副捕猎者的姿态。 柳毓环视从角落走出的数名警察——李桥自然也在其中。 笑意从柳毓阴柔的脸上褪去:“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故意骗我来,然后联合灵异刑侦局的人埋伏我?你以为我被他们抓住你就能从我这拿到那个和张辰睿建立过联系的人偶?” 说着柳毓从鼻腔中挤出一个冷哼:“你们是不是忘了他现在就是我手中的一只蚂蚁,也许还没等你们扑上来抓住我,他就已经先一步被我捏死了。” 迟洛兮站直身体,嘴角勾出一抹讥诮的痕迹,不紧不慢道:“你大可以试试。” “什么?”柳毓似乎没料到,之前还为张辰睿昏迷不醒而变得像个疯子的迟洛兮,现在居然可以一脸平静地说出让他随意伤害对方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说,你大可以试试。”迟洛兮一步步逼近柳毓,就像个睿智的猎人面对着狡诈的野兽:“人偶呢?难道被你藏在随身冰箱里?还是埋在了某个雪堆中?” “你……”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威压让柳毓不自然地后退了一步。 迟洛兮没等他开口,就从口袋掏出一个透明小盒,在他面前晃了晃:“还是你所谓的巫术人偶不过是这只小冰蚕?” 原本还底气十足的柳毓在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脸色瞬间大变。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只冰蓝色,好像一般毛毛虫大小的虫子,只不过现在那只虫子已经断作两截,将透明小盒的底部白色的缎面都染成了淡蓝色。 迟洛兮像是很满意柳毓现在的表情,他随手把小盒抛给李桥,然后又朝对方逼近了一步:“小睿醒过来了。” “不可能!”柳毓尖叫一声:“冰蚕有可以让人瞬间进入冬眠状态的能力,就凭张辰睿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抵御住冰蚕的侵袭!” “事实是他真的醒过来了。”迟洛兮微微一笑:“指尖血,冰凉的活物,寒气入体让人在受尽寒毒折磨后活活冻死……如果不是小睿醒来告诉我你对他做过什么,我差点就真的以为杜宛妮把她的秘术传授给你了。说起来,能平安把冰蚕从他身体里取出来,你送给我的轩辕剑可是派上了大用场。” 迟洛兮现在还记得当时他用轩辕剑割开江弦皮肤,将冰蚕从他体内剜出斩断时的样子。 多亏了轩辕剑是上古神兵,可以斩杀世间一切不详之物,否者这只冰蚕极有可能在几天内钻进张辰睿的心脏,到时候,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其实我很厉害对不对?”迟洛兮的思绪被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看见江弦从卧室慢慢走了出来。 江弦扶着门框,步履有种大病初愈的飘忽感,漆黑的发丝散落在颈间,衬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嘴唇已经恢复了些许红润。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迟洛兮的衬衣,宽宽大大、松松垮垮,衬衣下露出两条修长白皙的腿。 “喂,你……”迟洛兮只扫了一眼便感到呼吸一紧,眼睛就像钉在对方身上了似的挪不开。 此时的张辰睿完全是一副病态的美少年的模样,但在那种如水晶般脆弱的状态里又透露着一种要命的性感,让迟洛兮忍不住想要把他压在身下狠狠疼爱,就算他哭着求饶也绝对不会手软…… 迟洛兮的喉头无声地滑动了一下,直到听见不远处一个小警察的抽气声,他才回过神,取下玄关衣架上的羊绒外套,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江弦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打横抱起,用一种“这是我的宝贝,你们谁都不要妄想”的表情扫过在场所有人。 “谁让你这样跑出来的?”迟洛兮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然后低头在他脸上“唧”亲了一口,故意亲的很大声,让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顺道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耍流氓道:“你这一身看的我都硬了。” 江弦秀气的眉毛不满地皱了一下,别开头表示自己并不想理他。 众人:“……” MD我们只是来抓个人,有什么错竟要当场被塞一嘴狗粮! 在一道道属于单身狗的愤怒视线中,迟洛兮的泰迪脑终于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干完,他轻咳一声,对咬牙切齿瞪着两人的柳毓摇了摇头,快速做出总结:“所以就是这样,原本我念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并不愿意强迫你接受灵异刑侦局的监视,但你错就错在不该对小睿下手,他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存在,你不该挑战我的底线。” 说完迟洛兮就抱着江弦在众人一脸懵逼的视线中施施然走进卧室,片刻后又从门缝里探出脑袋,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你们看这天都快亮了,既然逮到人了就快走,我和我家小睿要睡觉了,哎李桥,走的时候别忘了给我把门关好。” “好。”李桥的答应被迟洛兮关门的咔嚓声所掩盖,只留下客厅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没过多久,卧室里就传来一声压抑的呻吟,柳毓的脸立马变得比李桥还要黑,等其他几个小警察回味过来里面正在发生什么的时候,立马都涨红了脸,只有李桥一脸淡定地大手一挥:“收队!” 卧室里,床头灯暧昧的光线笼罩着两个不停扭动的人影。 江弦死死咬着被角,手忙脚乱地抵挡迟洛兮的进攻。 刚才无意间叫出的那一嗓子一定被客厅里的人听见了,江弦此时只觉得羞愧地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去面对灵异刑侦局的那些人。 说到底都是迟洛兮的错,泰迪精精虫一上脑就什么脸都不要了。 大门被打开,片刻后又被关上,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迟洛兮抓住江弦刚才从死亡边缘捡回一条命,没太多力气和他抗争的空,成功把人按在了身下。 “你也太不要脸了!”江弦气喘吁吁,苍白的面颊上也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激烈反抗还是因为害羞了,泛起了两坨潮红:“刚才那么多人在外面,你也敢乱来!” 他穿着的衬衣扣子早就自之前被迟洛兮扯开了好几个,现在正凌乱的歪在一边,露出一片若隐若现的白皙胸膛。 在左边靠近心脏的位置,赫然有一条浅红色的疤痕。 那是轩辕剑将冰蚕从他体内剜出时留下的痕迹——神兵有灵,救命而不伤人,在冰蚕被取出后不久,江弦被轩辕剑割出的伤口便愈合了,只留下这么一道浅淡的疤痕。 迟洛兮的指尖轻轻在那条疤痕上摩挲,表情却是一脸无赖样:“谁叫你穿成这样就随便跑出去了,你没看见外面那几个小警察,看见你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江弦用手推着他噘着嘴想要往自己身上拱的脑袋:“没看见,我就看见你跟个饿狼似的盯着我,眼睛别说直了,那样子简直就是泛着绿光。” “这都要怪你穿的太撩人了。”迟洛兮趁机在他手心咬了一口,然后抓着他的手朝自己身下探去:“你摸摸,都成什么样了,你撩起的火,你就得负责灭。” “大哥!”江弦哭笑不得:“我可是昨天才在死神镰刀下转了一圈逃回来的,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我又没说要做。”迟洛兮抓着他的手在那鼓起的地方揉了揉:“你让我亲亲,然后摸摸,或者你帮我摸摸……吃是不能吃了,过过手瘾总是可以的?” 于是说话算话的泰迪迟真的就只是用亲亲和摸摸把眼角泛红的江弦在熹微的晨光中送上了云端。 “和我在一起你后悔吗?”**中江弦恍惚听见迟洛兮问出了这样一句。 不后悔啊,江弦想,嘴里说出的却是另外一句:“我喜欢你,迟洛兮,能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我也是。”迟洛兮温柔地舔去他眼角的水渍:“我也很幸福。” 江弦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呼吸很轻很舒缓。 迟洛兮撑着头看着他的睡脸,从眉峰到下巴尖,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次就觉得喜欢他的心情更加重了一点。 “还差三个了。”迟洛兮喃喃着,指尖点在对方眉心…… “青面向大人请罪。”迟洛兮甫一走出卧室,青面便立马俯下身来:“青面不该擅作主张离开江弦,以至于差点让他的任务失败。” 迟洛兮摆摆手:“算了,这个世界你本就不适合一直跟着他,如果你不离开,他也不会那么快就依靠我,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拿到这块碎片。” “带他回去。”迟洛兮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迷茫:“虽然我一直希望任务的进度可以快点快点再快点,好让我们能更早地重逢,可真的到要分别的时候我又会觉得很舍不得,这种矛盾的心情,是不是很奇怪?” “大人……”青面欲言又止。 “我没事。”迟洛兮好像读懂了他的想法,又低头看了眼悬浮在手心的碎片,里面迟洛兮与江弦的记忆点滴正在轮番转动:“我在未来等他。” …… “起来啦懒猪!”青面刻薄的声音在江弦耳边响起,江弦缓缓睁开双眼。 熟悉的甬道,熟悉的马桶,熟悉的青面。 “我HE了?”江弦揉着眼睛问。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回来都重复问这种弱智问题?”青面说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不出意料的,上本书里经历的一切都如同过眼云烟,在他睁开眼的瞬间全部消散的一干二净,唯一记得的就只有迟洛兮那一头水润乌黑,触感冰凉的长发。 不过自己为什么还会对青面产生一种“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之感呢? “哎,青面,咱们是不是有一阵没见了?”江弦问。 “这是什么蠢问题?”青面用骷髅爪抓了抓狗脑袋:“咱们从刚才到现在不是一直在见面吗?” “不是……”江弦想了想,觉得解释起来实在是有点麻烦,于是叹了口气:“算了。” “吞吞吐吐的……”青面晃了晃脑袋:“准备去下本。” 江弦站在洁白崭新的马桶边,刚要往里跳,青面突然开口问道:“你的下本书,是什么样的?” 江弦单手撑着下巴,想了想说:“大概就是一个被巨龙抓回巢穴,又遭到骑士背叛,最后驯服巨龙重返自己王国的小王子博瑞沃,在巨龙帮他夺回自己的王位后恩将仇报,设陷阱杀了巨龙,又抢走巨龙宝藏的故事。” 青面:“你还真是……” 江弦:“请闭上你的狗嘴,谢谢。” …… “博瑞沃殿下,博瑞沃殿下……” 从眩晕中回过神,江弦就听见一个焦急的中年妇女正喊着自己的名字。 江弦回头望去,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好矮。 这是什么情况?江弦把脑袋转向左边——原本应该才到自己腰部的白色的蔷薇花丛看起来比自己还高。 他又把脑袋转向右边——一具比白蔷薇颜色更惨白的骷髅架子离自己的鼻尖只有不到十厘米。 “啊——怪物啊——”江弦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叫喊从自己嗓子里发出,还没来得及多做思考,他的领子就被人从后面提起。 直到双脚悬空,视线与一个毛茸茸的柴犬头相平齐的时候,江弦才从对方乌溜溜的狗眼中看清自己的倒影,进而确定了一个他万分不想承认的现实——自己这次的宿主是个小王子,没错,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很小的王子。 江弦仰天长啸:“——为什么我要变成一个**岁的小孩子啊啊啊啊啊……” 就在江弦为自己的未来深感忧虑之时,那个叫着他名字的中年妇女终于寻着声找到了他。 “博瑞沃殿下,太好了,原来您在这里。”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女仆装的女仆将江弦从蔷薇丛边抱起,边朝花园中的玫瑰园走去:“王后殿下准备了下午茶,正在等您呢,没想到您竟然藏在这里。” 穿过一座座粉玫瑰拱门,江弦看见在一片被各色玫瑰花包围的空地上正摆着一个白色的小桌子,小桌子上放着银质的三层点心盘,精致小巧的蛋糕有序地摆在点心盘中。 空气中满是浓郁的玫瑰花香,熏得江弦鼻头发痒。 白瓷描金边的茶杯中红茶正散发着袅袅香气,一个拥有一头金发,穿着一件鹅黄色大蓬裙,气质高雅的美丽女人和一个同样有着一头金发,身着粉色蓬蓬裙,精致得像个洋娃娃般的女孩正坐在桌边。 女仆将江弦轻轻放下,然后行礼道:“王后殿下,王子殿下到了。” 美丽的王后笑着对江弦招手:“博瑞沃,我亲爱的儿子,坐到这边来,今天的茶点有你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另一边的洋娃娃却突然用一种嫌弃的语气嘟囔到:“没准就是因为吃了太多的巧克力蛋糕,才让他十五岁了还是和**岁时一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