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当时她简直要吓坏了,匆匆忙忙送了她去医院,心中其实也有数了,绝对不是什么经期推迟导致的昏厥,而是有小产迹象。 随后医生的诊断也确认了这一点,祁六珈那年只有19岁,一个人跑来异乡,未婚先孕,虽然她的父亲有来看过她,但那也是短暂停留,她也是一个性子倔的,不肯别人陪同,到头来吃苦的还是自己。 时隔6年Susan还记得当时她得知自己怀孕时的情景,似乎非常震惊,但是坐在病床上怔忪片刻之后又变得平静而温和,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眉眼温柔。 她身上的气质和临场应变能力实在是太不符合她这个年龄阶段了,她才19岁啊! “祁小姐,孩子你是想生下来还是打掉?”医生冰冷的语调响起在耳边。 他要怎样做她都承受着,他还真是想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既然她今晚都说出来了,不论真假,他很应该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妻子? 霍斯羽在她脸上抚摸了一圈,然后将她一把抱起,放到自己的腹部,两人赤身相对,相贴的肌肤炙烫,让祁六珈忍不住“啊”了一声。 “珈珈,今晚满足你。” 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让这个夜晚变得更漫长了。 祁六珈:“……”很想装作不认识这两个人赶紧离开。 三人回家算是同路,虽然并不住在一起,但是离学校算近,所以都没有住校,而是走读。 比赛了一整天,晚上还要集训,其实他们都累了,晃悠着那袋关东煮慢悠悠地走在街上,看着自己的背影和别人的重叠,路灯晕黄了他们的头顶,暑热好像微微散去了一点点了。 “雁雁,刚刚我男神说什么小馄饨做早餐?你不是和他不熟吗?”顾雪菲是个藏不住话的,她对霍斯羽是有一丢丢好感,知道祁六珈和他是同桌,禁不住多问了几句。 “哦,今天早上我不是进零班报到吗,考语文的时候看到他捂住胃部,捂了很久,猜他可能胃痛,便将我的早餐分了一半给他而已。” ——其实,也是想还他一个人情了,上次他毕竟救了自己不是? 她身上的书包和乐器都来不及放下,只能背在背后,抱在怀里,然后全神贯注地听着听力答题。 前面的她来不及做,只能翻到听力在播放的地方狂刷题,那种恐怖又泰然自若的速度让霍斯羽再次惊愕了一下。 他只扫了她的面容一眼,便将她的表情都记到了脑子里,当时太仓促来不及细看,事后闭眼回味的时候,会记得她抿得有点儿紧的粉唇,她的唇色不算浅恰到好处,润了一层细腻的光泽,总让人想起冰菓,想要细细舔上一舔。 睫毛很长,都盖住了那双沉稳无澜的眼睛了,皮肤十分白皙,是以脸上一有点儿颜色便变得非常诱人了。 她眼睑下的那颗泪痣还在熠熠闪动着,是藏蓝色的,看上去楚楚动人。 10分钟之后,英语听力结束了,耳边流畅的语声没有了,班里的同学大多数都摘下了耳机,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这次的听力其实是有些难啊。 “真的是一个乖孩子,”霍斯羽目光闪烁,心情复杂,开始悄无声息地引导他,“小孩儿,叔叔只知道你的小名叫‘花花’,你大名……你妈妈不肯告诉我。” “哎呀不是!叔叔你混得真失败!”花花一脸叹息,“你居然我妈妈居然连我的名字也不告诉你?” “……”他好像脑补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我叫祁芣苡,今年四岁半,家住美国加州。” 花花微微拉长了童音说道,还伸出一个巴掌,又“截”掉最后一个手指的一半来表示自己四岁半,然后又用中文自我介绍了一遍。 霍斯羽一直很认真地听着,末了,也自我介绍道:“我叫霍斯羽,是你妈妈的同学兼朋友,比你妈妈大一岁,今年26岁,现在暂时在涧川定居。” 想起她想要领养小狗的眼神儿,鬼使神差地在某一天放学后开着机车找到了博主的住址,将菜包给接了回来。 至今,他还记得她看到菜包时脸上绽放出的惊喜,像一朵在暗夜里沉寂已久的昙花,于恰当的时机绽放出她最美的一面来。 转瞬即逝。 然而记忆永远留存。 霍斯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女人面容精致,就算脸上粉黛不施,也比化了淡妆的马思思好看不少。 而且看着她生动的面容,他觉得自己心里的烦躁好像也散去了不少。 时隔六年,她依然是一个表情就能牵动人心。 霍斯羽靠在墙边似乎浅叹了一口气,再想向她剖白好像被抽离了勇气,他有些不甘心这样,每每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解,总会陷入这样的怪圈里。 她一直在抗拒他,可是他想不明白她抗拒他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过去?又或者是一些无法向别人言说的理由? 他对她过去6年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所有限的认知仅来自她的儿子祁芣苡身上。 然而小孩子所知有限,如果大人想要隐瞒的话,易如反掌。 霍斯羽不敢去想象她发生的事情,也不想去调查,他害怕调查出来的结果让他无法承受。 “你觉得我一个人还能怎样解决?”霍斯羽逗她,指腹压在她嫣红的唇上,带了一些别样不明的意味。 “我哪知道啊……”祁六珈一把拉下他的手,移开了目光不看他了。 “好了,我走了,你早点睡。”霍斯羽觉得自己再和她多说一个字就真的不想走了,强迫自己扭头往外走,然而祁六珈还是叫住了他。 “喂,你别走。” “怎么了?怕黑不敢自己一个人睡?”霍斯羽揶揄她。 “才没有呢!”祁六珈在床上坐着,低声道:“你过来,不要走了。” 霍斯羽听见她这样一说,再次锐了眸光看向她,似乎想要看清楚她此时此刻内心真正的想法。 …… 教室里的起哄声更大了,都是处在青春期躁动的少年少女,看到班里有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是立即起哄。 最主要是霍斯羽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漠不关心的,上周选班委的时候,霍斯羽一个位置都没有参选,连投票都懒得投,都可谓是别树一帜。 但是没有人敢惹他,甚至连老师都没有说他,人家天天上课睡觉打游戏,下课泡网打篮球照样年级第一,理科第一,学神光环无限加持,谁能有他这么厉害,再出来和他叫板。 现在一向对万事冷漠的学神居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颜面将人家来了不到两天的新同学给光明正大地搂在怀里,哪能让他们不激动? 更何况,刚刚考完试,心情有些兴奋,更加肆无忌惮。 明天早上的考试她还能来考,考完之后就要马上离开学校去比赛会场了。 所以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自习时间里,祁六珈都没有作声。 那两个女生刚刚听见他们这个四人小组的对话,顿时知道霍斯羽在维护她,这会儿下自习课间休息了,忍不住又想说祁六珈一顿。 霍斯羽还真是神烦这样的女生,幸而课间时候顾雪菲过来找她了,她不用听见这些难听的话语。 她们二人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看向霍斯羽的位置,霍斯羽借机去找郑南渊,装作不在意将其中一个女生的笔给撞跌到地上,女生见状立即去捡,却是看见自己的笔上踩上了一双球鞋,沿着球鞋往上看去,对上了霍斯羽那双平澜无波的眼睛。 “你喜欢哪一种?什么味道?”霍斯羽随便拿了一盒到手里来看,倒还真来了点兴趣,因为他从来没用过这种玩意儿。 “喂,你正经点好不好?”祁六珈脸上禁不住发热,也不好意思站在他身边了。 她忽而觉得霍斯羽让她来超市,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目的。 昨晚他可是忍住了,他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然而今晚大概就不一样了。 “怎么了?害羞了?”霍斯羽捏她的脸,没有再逗她了,随便挑选了几盒便和她去结账了。 后来祁六珈瞄了一眼那些用品,发现买的都是特大号,轻薄型…… 莫家瑜就是为了霍斯羽而来的,进店之后东望望西望望,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特别显眼的男生。 “诶,好巧啊。” 莫家瑜向霍斯羽打招呼,刚好他们隔壁的那一桌空了,莫家瑜带着几个女生坐到了旁边,漂亮的眼睛放在霍斯羽身上然后不动了。 “咳咳咳——” 郑南渊没想到会这么凑巧,前头刚说了莫家瑜,后脚人就到了,看她的样子分明是要逮住霍斯羽了。 霍斯羽没有回礼,淡漠地站了起来,擦了擦嘴,看到祁六珈和顾雪菲还在冰柜前徘徊挑选,抬步走了过去,问她们买了什么。 “姐夫,恭喜你,抱得美人归,还抱一送一,恭喜晒。”祁六笙由衷祝福他。 霍斯羽笑着接受了他的祝福,“谢谢。有你的支持,我又多一名同盟了。” “我姐已经和你领证了是?”祁六笙再次和他确认。 前天晚上他的特助火烧火燎过来要取户口本,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也乐见其成。 他的姐姐漂泊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要有个稳定的归宿了。 他是真心替她高兴。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偶尔会踏着晨光而来,会在午后阳光特别好的时候给她做饭,即使是家常小菜,他们都吃得高兴。 那样的日子,平凡而甜蜜,每次想起,她忍不住会感慨。眼眶止不住地发酸。 她记得自己最喜欢在他身后出其不意地搂着他的腰,霍斯羽身材很好,他有着欧洲人的骨架,但又不完全是,身上也有华国人的特征,野性却是隽秀,不羁却是克制。 他的腹部尽是肌肉,每次搂他的腰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摸一摸戳一戳,于她而言,能练出八块腹肌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每次她吃他豆腐的时候,他总是会及时抓住她作乱的手,眸光幽深地看她一眼,丢出一句话:“别胡闹。” 她当时不知道这句话的深意,只是觉得他小气,摸一摸都不让,直至后来,她才知道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只是,怎么样说呢?有人选择沉默以及刻意遗忘来尘封这段感情,霍斯羽就是这样的人,而他属于后者。 选择纵情声色,永远将这份暗恋藏在心里。 他原以为霍斯羽会好好照顾她,却是没想到就一天不见,便被人欺负到上门来了。 心中愤懑的同时也是无可奈何。 “你这几年在国外都过得怎么样了?听别人说你还带了家室回来,是在国外结婚了?”佟皓是真的好奇她在国外的生活,他没有调查她,因为他不想让她讨厌自己。 可这不代表他不问。 她的腿伤愈合得比想象中好,虽然过敏也对腿伤的愈合有些影响,但总体来说还在控制的范围内。 等她洗完澡出来之后,看到霍斯羽坐在她的床上,手里也拿着大毛巾擦自己的头发,身上已经换上了家居服,让他整个人显得随性悠闲起来。 他看见她出来,招了招手让她过来,祁六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一条乖巧的小狗了,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干嘛?” “帮你吹头发。”霍斯羽说着便拿出一个电吹风来,插上了电源,“躺我大腿上。” “哦。”祁六珈轻盈道,唇边又浮起了微笑。 “笑什么?”霍斯羽问她。 霍斯羽等他准备好了,便下手弹奏第一个音符,这首歌难度不算很高,一般曲子他听个两遍就能摸出来了,不过也只是即兴去弹奏,完成度定然不高。 他记忆力好,曲子过几遍就能记住,又想让花花对自己的印象好一点儿,所以他也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去演奏。 完成度还算可以,最后花花录音完之后,立即鼓起了掌声,脸上不掩崇拜,“爸比,你是怎么能做到这么厉害的?” “花花也可以这么厉害的,不需要太崇拜爸爸。”霍斯羽摸他的头,他似乎爱上了这种软乎乎的感觉。 “是不是跟着爸比学就能变这么厉害?”花花还在追问,又宝贝似的将曲子存档,已经完全将霍斯羽当作无所不能的人了。 “是啊,跟着爸爸回国好不好?和你妈妈一起,爸爸带你见奶奶、外公、姑姐、叔叔他们好不好?”霍斯羽其实也有些担心祁芣苡放不下这里的生活和朋友,不肯跟他们回去。 祁六珈的语气很冷静,但是你能听出她话语里的不冷静,波涛暗涌,潺潺细流,大地一片荒芜,而她是突然冒尖的一朵繁花。 那么美,又那么脆弱,让人不忍触碰。 霍斯羽眼眶酸涩,四肢百骸都爬上了鸡皮疙瘩,他浑身颤抖起来,再也不想听她嘴里故作坚强的浑话,也不想深入去想她的过往,他会被逼疯的……他不想失去她,只想将她小心地,从荒芜之地里连根拔起,给予她一个无风无浪的庇护所。 “祁六珈,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真要打你了。” 霍斯羽嘶哑出声,让祁六珈微微怔了怔,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炙热的吻便落了下来,狠狠碾压在她的唇上,似乎要将泼墨的情绪全都宣泄在她身上,祁六珈有些承受不住,想要往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毕竟家里还有别人,花花和Susan随时都有可能进来。 这一天晚上兵荒马乱。 最严重的时候祁六珈一度失去了呼吸,差点救不回来。 霍斯羽一直在急救室外面等着,听着医生和护士在里面紧急指挥,心里拔凉拔凉的,犹如坠到了谷底。 他整个人都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不吃不喝,陈维文在旁边一直守着他,看到自家BOSS这副模样儿,再听着急救室里的指挥,心中也是梗着难受。 到最后祁六珈抢救回来了,但是因为情况极不稳定,她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先观察一个晚上再说。 霍斯羽并没有因此松上一口气,祁六珈被送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了,她脸上戴着氧气罩,双眼紧闭着,脸色苍白,完全看不出一丝生机。 只是她两颊颧骨有不合时宜的红晕,让她有一种病态又不正常的美。 “我穿得好看吗?”祁六珈顺从地过去,笑问道。 这袭长裙穿得她身材高挑,她本来就不矮,腰线再一突出,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好看,这下我们出去谁都说我们般配了。”霍斯羽恋恋摸她的锁骨,摩挲了好一会儿之后又觉得不够,低头亲了亲。 祁六珈被他弄得痒,躲着闪避开,“喂,别闹了,我们要出门了,再迟一点出去太阳都能晒到屁股了!” “好,都听你的。”霍斯羽松手,收拾好了东西,带着她便出门了。 两人出到市区都已经差不多12点了,祁六珈坐在副驾驶座,一直仰头看着外面,车里BobDylan的歌还在缓缓播放着,复古而沙哑的声线直击人心。 “没有,你这人也太自恋……”祁六珈脸上有些发热,刚想反驳,但是霍斯羽冷不防伸出食指压在她的唇上,声音低沉,“嘘——别说话。” 祁六珈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脸上都要烧起来了。 “你太过口是心非了,脸上的失落都要溢出来了,嘴里还硬是说没有,还说我自恋。”霍斯羽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真是有些委屈,看得祁六珈目瞪口呆,然而不等她想太多,他整张俊脸又压下去,恋恋亲着她的唇,不让她有任何逃避的可能性。 祁六珈本来还想反驳,她不习惯这样和他坦诚相对的相处模式,事实上她身上还有很多事情瞒着他,当他知道了的话,或许就不会那么在乎她了。 只是,现在,她完全被他的热情所俘虏,已经是做不得他想,沉沦在他的火热激情里了。 她开始懂得考虑,考虑很多很多,考虑以后的事情,她能重新走路,复健得这么好,本来已经是一个奇迹,再奢想太多她怕命运转眼又将她最珍贵的东西给夺走。 她不能、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回到涧川之后她更多地是将自己当作一个局外人,而没有真正融入其中。 可是,她低估了她和霍斯羽之间的羁绊,也低估了霍斯羽对她的执着—— 那是一团乱了的线,任何人妄想理得清。 祁六珈浅叹了一口气,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说明某些事情的利害关系了。 他还年轻,他还有大把的机会,但是她不一样,万一又来一次意外,她必死无疑。 可是他们做的根本就是无用功,马儿受惊又是发疯,这么多人靠近它,除了加剧它的恐惧之外,也会让它更加惊慌,定然要将祁六珈给甩下来—— 即使现在祁六珈看上去仍旧游刃有余,没有丝毫恐惧和担忧之色。 “六六,你要稳住啊!驯马师快要来了!撑住啊!”佟皓马术一般,只能在祁六珈周围打转根本救不了她,现在祁六珈最好的下场那便是撑到不被马甩下来,让别的驯马师过来救她。 但是,现在很显然地,祁六珈根本就撑不到那种时候。 女人被马颠得半边身子已经弯斜,脸上极红,眼中掩饰的情绪极好,让人看不出她一丝的真实感情,然而她的唇已经被咬出了血,唇的边缘又诡异地苍白,白与红的对比,同样鲜明。 就像一朵在清晨中绽放的玫瑰,却是被人不留情地揉碎在白纸上,破碎的花瓣铺落了一地,破碎而残缺的美。 顾一亦有些意外,没想到祁六珈这么爽快,点头笑了笑,“好,做生意讲求‘诚信’二字,又哪里会浪费彼此的宝贵时间?请祁小姐跟我来。” 佟皓策马走到了祁六珈身旁,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六六你这是疯了吗?!明知道他这是逗你玩儿呢!回头肯定要被老霍骂死我!” “放心没事,我自有分寸。”祁六珈抬头看了看天空,觉得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她的腿也没什么大碍,斟酌着玩儿还是可以的。 好歹,她的马术是霍斯羽教的,小小玩儿一下没事的。 如果真有不对劲,她会立即停止,保护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