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让人一见难忘。 可是他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好,苍白的,在灯光的打照下愈显透明。 像一个上色过度的瓷娃娃,美得让人惊心的同时,也让人不安。 霍斯羽在看到他的面容时微微屏住了呼吸,眼角狠狠扯了扯,再而后是身体深处血液沸腾的感觉传来。 就好像是……身体原本一直沉眠的那部分觉醒,他感觉到一股隐忍却又无奈的激动。 “你妈妈如果不喜欢我的话,会让叔叔亲亲吗?”霍斯羽摸他的头,又转过他的身体拿了布巾帮他擦背,语气轻柔。 “那也是……”花花想了想又觉得是说得这么一回事,“妈妈说过只有最最亲密的人才能亲亲,如果不是的话,无论怎么样都要拒绝。” “所以,你还接受叔叔吗?”霍斯羽问道,看到小孩儿的脊背白皙,真是真心喜欢。 他是一件宝物,他和祁六珈共同拥有的宝物,世间独一无二。 “我偷偷接受你,你别告诉妈妈。”祁芣苡还是十分注重自己妈妈的感受的,悄悄靠近他,伏在他耳边说道。 霍斯羽觉得他真是童言无忌、天真烂漫,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好,那你叫我一声‘爸爸’可以吗?” ——你不再是山中月色,而是我怀里的美景。 第二天一大早,祁六珈便被手机铃声吵醒。 “爸比叔叔听电话爸比叔叔听电话爸比叔叔听电话……” 祁芣苡稚嫩的声音清脆地响起,祁六珈瞬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还窝在霍斯羽怀里,抬头见他还在睡,禁不住提醒他,“电话,赶紧听。”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祁六珈丝毫不掩脸上的诧异。 那年夏天……虽然被雨水冲刷过了,但是还是记忆犹深。 “她没空,让我来。”少年站她身前,高大背影挡住阳光,他说得理所当然,而且眉宇间尽是不耐之色。 祁六珈直觉他撒谎,但又不好戳穿他,只是说道:“我自己一个人去也行,不劳驾你。” “一个人去看电影?你确定你不会迷路吗?”霍斯羽语气鄙夷,让祁六珈简直不想和他再说话。 打完针回来之后医生还是建议她多留院2天,菜包咬得有些深,而祁六珈体质特殊,他们都不敢托大。 无奈,祁六珈只能留下来,呆在病房里休养。 她想起霍斯羽让她加他微信,只能点开微信寻找“好友添加”的列表,果然看到他的号码。 高中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用微信了,只是出国之后她换了卡,也不怎么用这个软件,这次回国后她才重新申请了一个号。 里面也没有什么好友。 小孩子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的世界里也只有爸爸妈妈这些重要的、不能割舍的人,他在努力维系这些关系。 “我就每天弹……10分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被割肉般的心痛表情,因为10分钟真的太少了,可是总好过没得碰,“这样,妈妈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祁六珈听到这里真是觉得又心酸又好笑,用力将他抱回到怀里,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花花真的是妈妈的宝贝儿,贴心小棉袄。” “妈妈,你不是……在生……我……气吗?”花花的小脸被祁六珈挤得变型,呼吸也有些难受,但是他能感受到祁六珈身上散发出来的快乐,他还以为妈妈会骂他一顿呢。 “我没生你气呀小花花。”祁六珈又忍不住想将他抱到自己怀里,小孩身体软软的,真是分外让人迷恋。 但是花花却忸怩地坐回原地,羞红了脸,“妈妈你不要再这样抱我啦,我五岁了,”伸出一个巴掌来,“再让妈妈抱着可没有男子气概了!” “班花?”霍斯羽看他一眼,皱眉:“谁是班花?怎么我没看见。” “哎呦喂,阿湛我发现你越来越毒舌了,王婧就是我们零班的班花啊,刚刚被你怼的那个。” “班花么?”霍斯羽没什么情绪地轻笑一声,“零班是没有别的女生在么?” “你又不管班里的这些事情的,王婧应该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你今天这样下她的面子其实也没必要。” 不是说郑南渊无情冷血,而是你和女孩子讲道理?倒不如跟一头猪逛街。 “我乐意你管得着?”霍斯羽被他越说越心烦,青春期的男生总是有发泄不尽的精力,他看了看时间还早,也不想这么早回家面对着黑着脸劝他接受后妈的老爸,去自行车棚取了单车之后,掉头便往网的方向骑过去。 “诶,阿湛你又要去网通宵?明天还有测验啊喂!”郑南渊虽然是这样说着但还是跟在霍斯羽身后,和他一起去了街角口的网。 于是两父子像做坏事那般,蹑手蹑脚地走到祁六珈身边,数了“一、二、三”一起亲下去。 “妈妈你个小懒猪赶紧起床啦,太阳晒到你的小屁股了!”花花亲完之后还要拉长着调子加了一句。 祁六珈不得不睁开眼睛,看到一大一小围在她身边,先是亲了亲花花的脸,又嗔怪地看向霍斯羽,“小孩子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亲子互动。”霍斯羽其实也有小孩心性,只不过是隐藏得比较深而已。 不然,他也不会每年去玩一项极限运动了。 祁六珈大概也感觉到他话里的涩然,好不容易掩下去的钝痛又涌了上来,她侧了侧头,步入橱窗里将那袭衣裙给亲自取下来,“你想我什么时候穿?” “晚上。” “好。” 祁六珈在馆子里试了一下衣裙,还是有些大了,店长亲自帮她试衣服,手掌拢到她腰间的时候忍不住唏嘘,“夫人你太瘦了,很应该多吃一点儿。” 祁六珈低眉敛目却是没有作声,她自己的身体知道是什么事情,目前来说,她真不好保证一些什么。她不想也不能给霍斯羽一丁点儿的希望,然而现在她骑虎难下。 她不可能一味获取而不付出,而其实她也没有意思说要缠着霍斯羽一辈子。 说完之后,目光已经落在了祁六珈身上,毫不掩炽热。 祁六珈被他这样炙热且毫不遮掩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微微侧开了视线,低头吃饭。 Susan接下来再无问题了,而且心中不知不觉也肯定了霍斯羽,一个人的谈吐和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是真心喜欢祁六珈,想和她过一辈子。 于是接下来的画风便是Susan不断地劝霍斯羽多吃一点儿了,也说了不少祁六珈和祁芣苡的趣事给他听,听得霍斯羽心生感慨,真真后悔这么迟才找到他们母子俩。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花花又缠着霍斯羽教他钢琴,当然不是光明正大地让他教,妈妈不让他学钢琴,但是他又感兴趣,爸爸最近教了他这么多谱子,他想让爸爸检验一下他的学习成果。 没有走刚刚的小巷,祁六珈为人热心,在路边看见被淋湿的小猫都会停下弯腰将它们带回骑楼下,然后再继续走。 霍斯羽没有说什么话,她做什么他就一直陪着她,待快要到学校的时候,她歉意地对霍斯羽一笑,“抱歉啊,耽误了你这么多的时间。” “没事。”我乐意至极。 回到教室的时候还是迟到了5分钟,班里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了,他们就算从后门进去都显得非常突兀,一下子就被人看见了。 王婧在看到他们同时出现的那一刻,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暗骂了一声,心里也有些不在焉,几个和她关系好的女同学都转头和她聊上几句,语气都有些不屑。 正式拍摄结束之后,霍斯羽示意祁六珈坐过来,坐到他和儿子中间,让摄影师调好灯光帮他们拍一张全家照。 花花今天可谓是玩High了,拿着口琴爱不释手,小孩儿天生对乐器敏感,而且举一反三,极有天赋,刚刚没有返场,全都是一次性过,让人拍手称奇。 霍总这个儿子,非同寻常啊。 “妈妈咪你赶紧过来和我们一起‘咔擦咔擦’呀~”说着还做出相机“咔擦”的手势。 “好,妈妈现在就过来了,别急,你先坐好。” 祁六珈说着也走了过来,坐到霍斯羽身边。 台上老于的介绍还在持续着,祁六珈背过身去拿了一截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自己的名字,转身时微扬的裙摆轻轻带起了一抹弧度,像绽放的海蓝色鸢尾花。 空灵静美。 大部分同学这才发现祁六珈身后背了一件乐器,她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实中的校服,而是一身类似汉服上裳下裙改良而成的民族服饰,米白色刺绣上裳,竖领盘扣,点点意象向红梅从衣领的位置延伸至胸前,给这纯素的衣服增添了一抹亮色。 及膝藏青色裙子,明明这种颜色偏暗沉并不好看,可她还是穿出了别样澄净的味道,再蹭一双纯白渔夫鞋,一切看上去都恰到好处,知性,却尽显青春活力。 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喜欢。 霍斯羽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可是管他呢,随心而走。 祁六珈捏着他白衬衫的衣角,咬了咬唇,觉得这样受人恩惠是在是不太厚道,想了想还是将白衬衫脱下来给他,“我让别人借一下就行了。” 霍斯羽看着她递在空中的白衬衫,并没有接,目光变得也有些深黯,本想问的某句话到了嘴边还是改为:“真的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请我看一场你的演奏。” “啊?”祁六珈有些懵了,“什么演奏?” “你明天下午不是有比赛吗?”霍斯羽提醒道。 “我今晚如果不走你就不睡了对?”霍斯羽被她气笑了,都25岁的人了,连儿子都有了,还这么不省心。 “我白天睡太多了,你不走的话我陪你熬着。”祁六珈也不转圜抹角了,直接说明自己的想法。 “……”霍斯羽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觉得不给她一点儿教训某人根本不会学乖,径直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一个翻身压到她上面,硬是将她按倒在床上,膝盖骨抵在她的大腿内侧,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 两人之间的呼吸咫尺可闻,霍斯羽的鼻尖几乎能触碰到她的,宝蓝色的眼珠氲上了一层昏黄的灯光,魅惑流彩,恰到风流,“睡不睡?不睡的话我们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你……你无赖!”祁六珈被他说得红了脸,从前总没觉得他说话这么露骨,今天却是不一样,甚至是说昨天……都一并刷新了她的三观。 “我无赖?你忘记了,你欠我两千多个日夜,我现在讨回来又怎么样?”霍斯羽近乎残酷地说着,性格中恶劣的一面再次呈现在祁六珈面前,偏偏他说着荤话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更让人觉得耻辱。 那些名媛的窃窃私语声全都刺激着林氏小姐的耳膜,她的神智已经微微迷糊,手也不住地颤抖,下意识看向霍斯羽和祁六珈的方向,发现给予她暗示的杜梓宁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面前,围在霍斯羽和祁六珈周遭的还有霍雪儿和顾一亦。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那个抱着女人的高冷男人表情忽而变得冷凝甚至是显而易见的不悦,抱着祁六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杜梓宁的确是没有想过霍斯羽会突然出现,本想和他打声招呼,问他怎么会来的,更更重要的是,那个女人被他抱在怀里实在是过于碍眼,她看得极为不爽。 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心虚,反正没有证据能说是她指使的,她怕什么? 然而,一个字还未对他说出,霍斯羽便冷着脸看向她,目光像刀子般渗人,“杜小姐,这次人没事,但是并不代表我会放过你。你对她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追查到底。” “我当然记得啦,你还为它铲过屎,把过尿,不记得才怪。”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了。 霍斯羽忽而觉得,自己提起这件事情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也没有在外面逗留多久,祁六笙便从里面转着轮椅出来了,杨诗妍一见到他出来,眼里一闪倾慕之意,脸上也笑得更温柔了。 “祁教授,你忙完了?” “嗯,是。”祁六笙看起来气色还算可以,就是身上穿得有些单薄,腿上也没有盖毯子,整个人看起来孱弱至极。 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杨诗妍脸上停留太久,只是轻轻扫了扫,目光便落在祁六珈和霍斯羽身上,当然了,也看到了落落大方站在他面前的小不点。 他家后面有一个马场,刚刚住他家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看到他在练马,腰窄腿长的,迎着初升的朝阳策马而来,额上有浅浅闪烁的汗水,冷眸一瞥,撞进了她的眼里,一见倾心。 祁六珈在遇到他之前,她的世界里只有舞蹈,她的世界其实也是很单调,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 但是两个人之间可能是有某一种契合性,甚至是致命的吸引力,没有人能懂那种内在的磁场,她可谓是将她的青春都奉献给了他。 他接受她爱意的同时,也尽力对她好。 然而,或许,还是他的性格太别扭了,她一味想着逃,想要成全他,而不是和他共同承担。 所以才有了后面6年长久的分离。 差点,永远失去了对方。 两人在来涧川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被姥爷养在膝下的,他们的姥爷对食研究颇深,也喜爱侍弄花草。 虽然,祁六珈并无什么侍弄花草的天赋,养成的植物不计其数。 不过,不妨碍她知之甚广。 少女时期的她,淡雅自持,身上有沉静的气质,眉宇飞扬却不骄傲,接物待人都有的放矢,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于生活细节上她总是面面俱到,她和祁六笙常常一早起来就做早饭了,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仅仅是一碗细面都会将味道做到极致。 莫名想起了海桑的诗: 当我挨你坐着,仰脸看云 我感觉,我会飞 然而她的美并非是单独向他呈现,似乎没有了他,她也一样活得自在。 他感到挫败。 那一天,他记住了她所有到过的地方,吃过的东西,记住了她的笑容,记住了她露出来的洁白牙齿。 他开始思考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以及,他想和她达到的某种关系。 随着年岁渐长,他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通常一件事有了起码8成把握,他才会让手底下的人执行。 同样的,他自己做事也是这样子。 与其浪费时间去说,倒不如立即行动。 只是,祁六珈也好像因为这样而对他不是特别信任,既然如此,他可以改变自己的行事原则。 “知道我为什么要安排花花参与到这次的拍摄里去吗?”他先问出一个问题。 “知道,间接让大众认识你儿子,既堵了之前的传闻,也坐实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他这一点心思她是知道的。 这么一大堵墙着实不好画,而且当初为什么会想到画这个?而不是画其他的? “是,”祁六珈点头,脸上有恍惚的笑意,“那段时间过得还真是很不错,也不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了。” “是男人还是女人?”霍斯羽忽而有些嫉妒,他无法将过去6年的事情都调查彻底,就好像现在这样,他对她的过往一无所知。 “怎么了?这样说一句你就嫉妒了?”祁六珈颇为好笑地看着他。 霍斯羽冷哼一声,环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你现在能耐了是?” 然后便开始挠她的痒痒。 祁六珈收拾好了房间里的东西之后,又去了客厅观看,发现阳台处种了不少花草,展现出勃勃生机。 这真的和他的性格格格不入。 霍斯羽不喜欢这些麻烦事,他还认为种花什么的非常矫情。 高中的时候她认识了纪雁时,有次去她家,看到她家种了熊童子多肉,非常可爱的一盆,她说是她哥哥送给她的,一直养到了现在。 多肉并不好养,她看了也喜欢,有次和霍斯羽逛街看到熊童子,也央着他买一盆,当时他非常不乐意和嫌弃的模样儿到现在她还记得。 为此她还和他赌气,说不买就不买了,自己往前走。 出门时明明是一次很愉快的约会的,她还打扮得美美的,没想到后来变成了这样。 霍斯羽那时候已经到了校门口,刚从车上下来,便收到她的信息,看到一群人从他前面经过,为首那个笑得明丽少了平日几分自持的少女便是祁六珈。 他低头看了一眼短信,上面正写着:要补课,迟归,不用来。 呵。 好一个要补课啊,祁六珈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当时想着既然来了也就来了,他倒是要看看她因为什么而要对他撒谎。 没想到这帮学生一路往城南旧路那里奔去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笑靥如花,与平时自己相处简直是判若两人,眸光更暗,有种苦涩和无力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