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进退两难
“娘娘,您把奴才交出去,您放心,奴才死也不会背叛年将军。” “本宫知道。”年无忧叹了口气,“你伤得重,好好休养,本宫会让太医为你诊治。” “多谢娘娘救命之恩。”王福磕头,抽泣不已。 年无忧听得耳烦,便转身离开。 走到翊坤宫门口,正好遇到回来的书舞,比抓住她的手问究竟。 “娘娘,不好了,皇后去求了皇上要同你一起查办此事,皇上已经允了,王福的事儿压不住,您必须把他交出去。” “你刚刚也看到了,他如此衷心护主,宁死也不肯背叛主子,这样有骨气的人,我如果把他交出去,有违江湖道义。” “娘娘,您早已不是江湖中人。”书舞泼了一盆冷水。 年无忧自嘲冷笑:“或许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娘娘……” “够了,我想舞剑。” 翊坤宫正殿里的墙壁上一直悬着一把宝剑,剑鞘是沉重的青铜,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年无忧拔剑握在手中,挽出几个剑花,像是把烦心事一股脑搅碎。树叶坠落的声音中,她闭着眼睛,挥剑扫去,剑刃轻怜,与树叶擦肩而过,病没舍得伤害它,只是让它飘向了另一个方向,它本可以落入干净的水里,可是半路却伸出一只手来。 “年妃剑术果然精湛。”皇帝转着那片树叶,勾唇笑了笑。 “粗浅功夫,让皇上见笑了。”她说着便将剑交还给了书舞,“皇上怎么有功夫来?” “在御兽园骑马,被摔了三次,心情不好,找你说说话。” “没驯服的马骑它干什么,自讨苦吃。” “你觉得朕改如何处置它?” “臣妾不知。”年无忧想了想,“无论皇上如何处置,都是对的。” 皇帝冷哼:“曲意逢迎的奴才还不如那匹烈马。” “皇上说的极是,可是做的却是截然相反。” “总算听到一句舒的了,”皇帝笑了笑,“可是对朕而说,朕留着那些人不是因为他们曲意逢迎,而是因为他们会办事,想要为朕所用,就必须要向朕证明自己的价值,你也不例外,事情查得怎么样?” “皇后没说吗?” 皇帝盯了她一眼,笑道:“皇后来找过朕,说会权力协助你,朕虽不想让她插手,可是她如此放低姿态,朕不能太驳她的面子。” “皇上忘了,明天才是最后期限。” “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 见他要走,年无忧立即行礼道:“恭送皇上。” “朕去御兽园,那匹马还得再训训,如果明天再训不好,也就没有留下它的理由了。” 这是警告,决绝而冷漠。 “娘娘,您必须要把王福交出去。”书舞走了上来,“凭王福的衷心,他一定会一力承担所有过错,到时候不仅能能让你全身而退,也能撇去年将军的嫌疑。” 这样听来,牺牲一个下人确实是最划算,可是人命是这样算的吗? “书舞,你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是觉得我不大像一个人,所以没有人的同情心?” “我不敢,我也不是这意思。”书舞顿了一下,“相反,书舞觉得正常人都会这么做。” “你以为我稀罕做人,”年无忧勾唇冷哼,“我也不用按着他们的法子。” “娘娘是什么意思?” “送王福出宫。” “那您如何跟皇上交代,”书舞紧张道,“只要我表面上服从他,他暂时会留我性命,大不了挨顿罚。” “娘娘……” “我身体好着,怕他不成。”年无忧固执皱眉,“你去支会王福一声。”见书舞不动,便又催了一声,书舞去了半晌便又跑了回来,“怎么回事儿?” “他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也跟我耍心眼!”年无忧并不相信她的话,便想差辛德去一趟,可是叫了两声也没人答应,又不能差遣旁的奴仆,便只能自己亲自去了。 年无忧在半道上遇见了王福,他迅速地把头低下去。 “你伤好点了吗?” “多谢娘娘关心,伤口还没有愈合,太医让奴才多多休息,可是奴才躺不住,便出来活动活动手脚。” “过了明天,便没有人拘着你。” “娘娘的意思是……” “送你离宫。” “这……恐怕没那么容易,”王福低着头回禀道,“皇后娘娘和温贵妃娘娘不会轻易放过奴才的。” “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回去准备准备,我明日便让书舞去接你。” “多谢娘娘。” 年无忧准备离开,转身之际瞥见他一只手攥着另一只袖子,好像有什么东西,走了几步又生出疑惑,便想着问个究竟,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一瘸一拐的背影,那背影也很快消失了。 “娘娘,怎么了?” “没事,回去。” 年无忧回到翊坤宫找了找:“对了,那块令牌放哪儿了?” “好像是垫桌角来着。”书舞弯腰找了找,“没在这儿,可能是让辛德收起来了,我去找他。” 过了片刻,书舞便将辛德带到了眼前。 “你方才去哪儿了?” “去了皇后娘娘的景仁宫。” “皇后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照例问了您的举动。” “你怎么说的?”年无忧问道,“将本宫打算送王福出宫的消息透露给她了?” “……” “问你话呢。” 辛德回过神来:“娘娘真会开玩笑,这件事奴才根本不知情,怎么向皇后娘娘通报。” “做得很好。”年无忧顿了顿,“皇后没为难你。” “没……没有……” “那就好,我的令牌是你收起来的?” “是,”辛德回道,“看到它垫在桌脚下,奴才便把它收起来了。” “做得很好,把它给我,我有用。” “是要送王福出宫吗?” “想必皇后已经对宫门侍卫传达过指令,我手上能和她抗衡的也就只有这块令牌。” “……是。” 辛德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却两手空空地回来。 “娘娘,不好了,令牌不见了。”辛德慌忙回禀,“奴才把它收在自己的柜子里,方才去看,柜子里的锁被人撬开了,奴才该死。” “谁去过你房间?” 辛德抬头看了她的方向一眼:“奴才不知道。” 年无忧往旁边瞥了一眼,冷冷斥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你有什么用。”说着便从墙壁上拔出剑来。 书舞吓了一跳,抱住她的手道:“娘娘,不至于要他性命。” “谁知道他是不是受皇后指使,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说着递剑刺去。 “娘娘,”书舞跪在地上,“对不起,是我拿的。” 年无忧瞪她一眼,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拿,可你也应该知道我决定的事一定会做。”说着摊开手掌,“还给我。” 书舞打开梳妆台上的匣子,忽然脸色一变:“娘娘,真的丢了。” “谅你也不敢骗我。”年无忧收回手掌,“八成是皇后干的。” “是我不好。”书舞哽咽道,“您罚我。” “罚你有个屁用,给我有出息一点。”年无忧将她拽直,“我要你这张脸还有用呢。”年无忧勾唇一笑,又有了主意。 “只要是为娘娘,书舞什么都愿意。” “如此信誓旦旦,不要叫我失望。”年无忧冷哼,转脸看向辛德,让他把胡太医叫来。 “娘娘,你怎么忽然想到见她?”书舞紧张道,“因为赐婚一事,她是恨你的。” “因为她恨我,我就要躲着她吗?”年无忧才不做这窝囊事,“前两天不见她,是因为不想让她烦我,现在要见她,是因为用得到她。” 书舞摇摇头:“您太天真了,她是不可能帮你的。” “只要给她她想要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年无忧冷笑,“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会在欲念驱使下沦为苍狗,她也不例外。” “她想要什么?” “和我一样。” “什么!” “男人或者报仇。”年无忧冷笑,“这两块骨头只要抛出一个,换了我都会跑过来叼,我不信她不帮我。” “娘娘,您何必如此诋毁自己?” 年无忧冷冷瞥她一眼,不想多做解释,在山上的时候,年无忧认为人和狗是一样的。下了山才知道,有的人比不上狗。 不一会,胡太医便过来了。 年无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微臣还是站着。”她平静地低了低头。 “嫁期近了,你怎么还在太医院。” “为了见娘娘一面。” “见我!”年无忧冷哼,“是想撕我脸?” “娘娘多虑了,”她对着她鞠了一弓,“我来只想跟你说声谢谢。”她微笑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哭腔。 “口是心非,”年无忧冷冷一瞥,“是我在皇上面前提了赐婚一事,皇上没告诉你吗?” “说了,皇上还说了,富察大人也曾经亲自请旨赐婚,”胡太医释然一笑,“皇上器重富察氏,自然乐意做个顺水人情,娘娘太高估自己了。” 她平静的态度超出了她的预想,没有伤心和愤怒,她如何引她交易,不过她还是想试试,试着撕开那假装平静的面具:“废话少说,我们再做笔交易如何?” “娘娘请说。” “我可以帮你把楚又良捉起来,让你关他一辈子。”年无忧见顿了顿,补充道,“你们管这种人叫……面首。” “谢谢娘娘,不用了。” “那我让你报仇,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怎么报复我,你尽管说。” “谢谢娘娘,不用了。” “那你见我干什么?” 她以为她见她一定是为这两件事其中之一。 “我想好好地娘娘道别。”她说着的时候,眼中噙着泪光,“谢谢你做的这一切。” “我没听错。”年无忧觉得好笑。 “嫁进富察家是我自己的承诺,我一定会履行,我和楚又良是有缘无分的,我看开了。” “真蠢,”年无忧冷哼,“换了我肯定不甘心。” “那也只是不甘心而已,”胡太医苦笑,“那样的话就不是爱了。” 年无忧猛然一懵,反应过来后,冷冷讥讽:“你的爱就是委曲求全,真是窝囊。” “我不觉得委屈,嫁给富察是我自己的意愿,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楚又良呢?他有何表示?” “不需要。” “我为他做的都是我甘愿的,与他无关。”她深吸一口气,“至于以后,连我和他都再没关系了。” 年无忧长叹一声:“你走,我们之间没办法做交易了。” “您要我帮什么,尽管开口。”望着年无忧有些惊讶的神情,她静静地笑了,“我说过,我是谢谢你的。” 这一句好像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