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午后微风正好,尚有斜阳。 人行道旁边,不时有单车经过。 他们穿着校服混入人流,齐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林稚认真的听着。 耳机里,宋如的声音再次传来:“宋衍?” 他收回视线,平静的低恩一声。 宋如埋怨他:“刚刚喊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不理人。” 他淡声说:“没听到。” 宋如也没继续纠结下去:“接到林稚了吗?” 宋衍顿了片刻,视线下意识的移向窗外。 良久:“有人送。” 宋如疑惑:“谁?男朋友吗?” 林稚都高三了,她谈恋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宋衍突然沉默起来。 “不知道。” 话说完,他就摘了蓝牙耳机。 红灯转绿,他踩下油门离开。 林稚到家以后,吴妈连忙过来替她接过手里的书包,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这几天就先请个假,在家休息几天再去学校琬。” 林稚无奈的笑道:“没事的,上学又不是什么体力活。” 吴妈帮她把书包放好:“今天演演回来吃饭。” 林稚低恩一声,总觉得身上不太舒服。 今天天气太过闷热,起了汗。 “我先去洗个澡。” ----- 客厅里,宋如刚从隔壁过来,骂骂咧咧的埋怨宋衍第一百八十次挂她电话。 “你说,就他这个脾气,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吴妈把饭菜端出来,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追演演的女孩子得站满这儿的整个院子还有剩的。” “那是那些小女孩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话少还不爱理人,现在又去学了个什么法医,以后解剖尸体了,谁还敢靠近他啊。” 宋如说着说着火就上来了,“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你说他学什么不好,非得学什么法医,难道真打算在那尸检房里待一辈子啊。” 吴妈劝她:“那些职业总得有人做不是,既然他喜欢就让他去。” 宋如还是生气:“我不是不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这样,对谁都一个调调,爱搭不理的,现在又去学了法医,成天接触尸体,以后更加不爱说话了怎么办,女朋友都没法找。” 林稚擦着头发从楼上下来,宋如看见她了,神色这才好了一点:“怎么不吹干了再下来,小心感冒了。” 林稚握着手上的毛巾,放下手:“一只手不太方便。” 宋如起身:“我帮你吹。” “不用的,很快就干了。” 这种天气,头发的确干的快。 她坐在旁边擦了会头发,车轮压过水泥地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然后逐渐减小,往地下车库的方向。 应该是宋衍回来了。 宋如扯了个葡萄扔进嘴里,问林稚:“你们马上就要高考了对?” 林稚点头:“还有三个月。” “考州舞?” “恩。” 宋如又问:“紧张吗?” 林稚笑了一下:“还好,不是很紧张。” 客厅门被敲响,吴妈过去开门。 外面应该下起了小雨,宋衍额前碎发染了湿意,就连瞳色,也似与这黑夜同化。 浓的抹不开琬。 吴妈看到他了,说话的语气都自觉放轻了许多:“饿了,饭正好熟了。” 他摇头,平静开口:“我不是很饿。” 然后上楼回房。 宋如一直叹气,宋衍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古怪的不行。 今天是他外公的生日,他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估摸着,十有**是碰到了他妈。 所以心情才一直这么郁着。 可是…… 总这么饿着也不行啊。 吴妈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他这胃病就是这么饿出来的。” 林稚疑惑:“宋衍还有胃病?” “昨天还去了医院。” “这么严重。” 吴妈把汤勺拿出来:“他这孩子,平时看着话不多,其实倔的很,生病了也不和人说,自己一个人扛着。” 宋如还是担心,可是又知道自己说的话,宋衍也不怎么会听。 秉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拜托林稚,把饭端上去,最起码让宋衍吃上几口也行。 林稚轻应一声:“好。” 华大在北城的最东面,平时回家一趟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所以宋衍没什么事的时候,很少回家住。 林稚和他的接触与交流,自然而然的也减少了许多。 再加上他现在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林稚觉得,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着。 站在房门外,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抬手,敲了几下。 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不饿。” 是他惯有的声线,低沉中带着一丝冷冽。像是细小的冰粒,在喉间滚过。 凉意和声音一起。 林稚说:“不吃饭的话,胃会难受的。” 里面安静了一会,开门声轻响。 视野也随意开阔,宋衍应该睡了一会,眼睛还带着惺忪的睡意,未醒一般。 额发有些乱,白皙的皮肤,眼底带着轻微的乌青。 挺直的鼻梁下,唇色很淡。 林稚进去,把饭菜摆上方桌。 “吴妈说,你昨天胃病犯了,还去了医院?” 他低恩一声。 林稚把筷子递给他:“一个人去的?” 他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 林稚叹了口气:“以后好好吃饭。” 似乎是忘了,自己其实比他小。 这种无奈的语气,有点像长辈吩咐晚辈时,说的话。 他眨了下眼,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 然后顺从的说:“好。” 林稚已经吃过了,宋如让她亲眼看着宋衍吃完。 于是她随意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想要打发时间。 却不想正好是法医专业方面的。 里面的图片,血腥而又直接。 她吓的急忙合上,脸色苍白。 “你……平时就是接触的这些吗?” 宋衍扒了一口饭,然后点头。 林稚还是有些后怕。 总觉得…… 可怕之中还带着一丝恶心。 难怪宋衍上了大学以后就不吃内脏了。 那些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林稚迫切的想要找些什么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于是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宋衍抬眼,说了声谢谢。 而后又问:“半个月后,是不是有专业考试?” “恩,三试。” 她没注意到,宋衍怎么会知道。 明明她还来不及和他们说。 ---- 专业考分为初试,复试,三试。 考试时,林稚跳的曲目是胡桃夹子。 考试结果很快就出了。 那段时间,几乎是林稚最忙的时候。 忙着准备专业考试,文化课也不敢落下。 升入高三以后,重心一侧逐渐偏向舞蹈,成绩也不如刚进校时那般。 勉强能留在前二十里。 她没有宋衍那么聪明的脑子,本来就只是靠努力换来的成绩,一旦开始松懈,便会慢慢走下坡。 说紧张,肯定也是有的。 万一高考突然发挥失常,就算专业考试过了,文化课成绩不够,也只能遗憾离开。 林稚那些天,几乎是把吃饭的时间都挤出来学习。 整个高三的教学楼,都被一阵压抑的气氛给笼罩着。 下课以后,也不见走廊再有人站着。 就连迟盏,也破天荒的开始学习了。 “临时抱佛脚,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有时在洗手间门口碰见了,她笑着和林稚自嘲,然后低头看时间,急忙洗完手,“我先回教室了,还有一张试卷没做。” 说完,还不忘侧身提醒她,“晚上一起回家啊。” 林稚笑着点头:“知道了。” 最炎热的那几天,北城的天,终于阴了。 深灰色的乌云覆盖着天空,背景是逐渐变暗的蓝色。 林稚在阳台压腿,手上拿着英语书背单词。 就像爸爸常说的那样,只要努力过了,就算结果会失败,哪怕会难过,也是理直气壮的难过。 林稚的潜意识里,一直认定着,只要她考上了州舞,妈妈就会回来。 回到她的身边。 和从前一样。 她一直以此为目标而努力着。 人在无措的时候,都会找到一个精神寄托,父亲刚去世的那几天,林稚一时间失去了双亲。 从前一直被人护着的那方天地,突然坍塌了,她没有能够负担起这一切的肩膀。 那段时间里,她开始说不出话来,甚至一度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不过没关系。 她想,只要她能变成妈妈满意的样子,到时候,她一定就会回来。 回到她身边来。 高考的那几天,天空阴沉的可怕。 仿佛是蓄了好久的雨水,顷刻间被释放。 一大早,不少送孩子去考场的家长等在外面。 各色的雨伞和人群,熙熙攘攘的。 雨水滴落在车窗,又被雨刷扫开,只留下些微的痕迹。 似乎在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 林稚解开安全带,和宋衍道谢。 “我先走了。” 宋衍点头,片刻后,低声说:“不用太紧张。” “恩。” 林稚的手刚扶上车门,宋衍叫住她。 伸过来的掌心里,有一根头发。 黑色柔软的。 林稚愣了一瞬。 突然笑了:“给我的?” 他沉默的别开视线,点了点头。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蠢。 林稚从他掌心拿过那根头发:“谢谢。” 指腹不可避免的从他掌心扫过。 柔软的,带着一丝凉意。 她打开车门,撑伞下去。 纤瘦修长的身影,逐渐隐入人流。 掌心的触感似乎还在,宋衍拢了拢。 心跳的很快。 又不是他高考,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 似乎是忘了,哪怕是自己高考的时候,他都没有紧张过。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雨声这么大,会吵到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