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38
乔思淼坐在星光之塔顶楼的旋转餐厅里，天空中一块黑压压的积雨云，半透明的天花板像是个沉闷的、不透气的水晶罩子，笼在头顶。 何简晞今早来了电话，他本不想理会，洗澡出来电话还在响，他犹豫半晌，心一软还是接了。 她吩咐他等在这里。 她是吃准了他会来，因为她昨天就向助理边晓在打探自己的行程。 边晓心直口快，觉得以他们的关系告诉一下也无妨。 他看了眼腕表，自己已在这里等了二十分钟左右。 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等待的人不忍心走，被等的人翩然而至。 “妈，这是思淼。” 何简晞挽着何母，二人过来落座。他才知道了何简晞是为了什么事情才那样涕零无助地求他。 这个节骨眼上，他想走也不能走。 她用了这样先斩后奏的办法，是叫他不得不陪着她把这出戏演下去。 “伯母。” 乔思淼起身，礼貌地颔首。 其后，冷着一张脸的何简妤竟正往这边过来。 她不大情愿地过来坐下，抬眼静静地和乔思淼对视一眼，便冷静地别开目光，垂下眼去。 席间欢笑阵阵，不过是何简晞与何妈妈二人相谈甚欢。乔思淼也被何简晞拉着插科打诨地说几句，参与一下话题。 唯有何简妤冷着面庞，偶尔闷声应几句。 何简晞的眸子亮晶晶的，荡着两湾笑意看住何简妤，柔声说：“简妤，这么久没见妈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何简妤在心底冷哼。 真是个好演员啊。 她没说话，倒是妈妈察觉到姐妹之间气氛不太对，但是想来何简妤脾性一向别扭古怪，喜怒无常，简晞比她懂事温柔，便开口：“简妤就是那个性子，简晞，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简妤眸底一黯，没好气地说：“是，我是那个个性。不讨你们喜欢，对不住了。” “思淼啊，我听说你是导演？” 妈妈横她一眼，懒得理会，转而去看乔思淼，眼睛瞪的很圆，闪着光。 何简晞的眼睛随妈妈，是饱满的杏眼，眼睑流畅，眼眸澄澈，内眼角很深，外眼角微微扬起。瞪大了来看，像是双鹿眼，颇有灵气。 “嗯。小打小闹而已。” 他谦虚地应了声，端起桌面的咖啡浅酌一口。 “我们简晞多亏你照顾了。”妈妈感激地说。 他淡淡地笑：“哪里，应该的。” 何简妤是第二次这样正式地见乔思淼。 上一次还是三年前，他邀她出演《苏州河》的女主角。 她知道他和姐姐恩爱，但今天却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气氛很怪。 再去看姐姐何简晞，何简晞的表情一如平日，自然而温和，看不出来什么毛病。 到底是怎么了？ 一顿饭便这样在她的摸不到头脑的将疑将惑里结束了。 几年未见，妈妈也想念她们二人，临走时又说了外婆身体实在堪忧，她买了一天之内的往返机票，要两姐妹在何简晞订婚宴后务必飞去探望一眼。 “没问题。我和简妤到时候一起去。” 何简晞先何简妤之前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还说已经安排了助理林霏送妈妈去机场。 何简妤站在一边，作了道别，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乔思淼不是没察觉出来她们两姐妹的关系不大和睦，何简妤不是个会藏自己情绪的人，常把心事写在脸上。 他盯着何简晞的侧脸愣了神。 何简晞不同。 她好像一个随时能将自己的面具幻化得出神入化的女人。 她的温柔，她的歇斯底里，她的从容，她的懂事，她的利欲熏心，这些日子以来，他无数次地回想起从前到现在的种种，他越来越看不懂她。 他真的要娶她吗？ 一场久别重逢的餐会却让餐桌上的三个主角没有任何愉快的感受，三个人都戴着面具，气氛诡谲。 送走了妈妈后得以松了口气。 何简妤拍拍屁股准备离开，何简晞却将她叫住。 她轻轻地漾着杯中红酒，就如同那天晚上她们姐妹相见时，她那般笑盈盈的虚假表情：“简妤，你干嘛去？” “回家。” 何简妤的确有事情想做。 前些日子顾宗让答应她帮她找一份教小孩子拉琴的工作，两个多小时出来之前她还和他在为这事忙活。 现在她终于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在妈妈面前和何简晞扮演一对感情并未破裂的姐妹，虽算不上亲密，倒也没让妈妈瞧出来端倪。 顾宗让发来很多条微信，是他为她在各个渠道找的招聘信息的截图或照片。 她心里荡着暖意。 何简晞抿了口酒，舌尖一弹，笑道：“着急回家做什么？不坐下来喝一会？” 想起上回去她家楼下找她，见她与一个男人形容亲密，看似不是一般关系。 “算了。”何简妤冷笑，“戏都做完了，咱们都彼此放过自己，不要这么假惺惺的了。” “我这边有个剧本——你想了解吗？” “什么？” 何简妤的背影被这句话勾住，她回头，见姐姐还是副笑容灿烂的模样。 “是一个小众导演的本子。”何简晞眼角轻扬，“如果你有想法，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两个人目光交汇，短暂对视。 半晌，她低笑：“不劳你费心了。我不感兴趣。” 别人施舍的，她从来不要。 乔思淼在何简妤离开后，觉得自己夹在她们之间太过尴尬，他和何简晞之间的气氛也颇为诡异。 他微微抬头，一双矍铄的眼藏在反光的镜片之后，他淡淡地说：“你的目的达成了？” 他在埋怨她的先斩后奏。 何简晞盯着何简妤的背影怔然出神，知道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茫然地从乔思淼的这句话里回神，轻笑：“是啊。” “何简晞。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他起身，准备离开。 他周身罩满了寒冷的气息，她坐着，他在她对面伫立，因了高矮参差，这一刻的他昭示出属于男人的压迫感。 “思淼。” 她说，声音突然轻了许多，“你还愿意娶我吗？” 他讶异地回头，以为她又会作出眼泪攻势。 可她没有。 这一刻的她，眼眸清澈，透露出一丝久经风霜后的那种从容不迫的坚定。 他不知道。 乔思淼顿了顿，终是没做出回答，抽身离去。 。 何简妤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了个陌生的电话。 是本地的号码，她接起后，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是乔思淼。 乔思淼倒也不是个爱绕弯子的人，听到她接起便自报家门。 “什么事？” 何简妤单刀直入，想让他开门见山。 “有空吗，想跟你谈谈？” “乔导演，”她戏谑地笑，笑声中有三分讥讽的成分，“我姐姐给我找的电影，不会是你导的？” 乔思淼说：“何小姐，你把我想得太趁人之危了。” “哦？”何简妤继续讽笑，“那我想问问你找我是为了什么？让我恭喜你们，叫你一声姐夫吗？” 他抛出诱饵：“我想知道简晞和乔思翰的事情。” 何简妤微微一怔，半晌冷声说：“我并不了解，无可奉告。” 她的确有意维护，可听着乔思淼的口气，似乎他知道了什么。 乔思淼又说：“其实大部分情况我基本了解。”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提了口气，缓缓呼出：“我想知道何简晞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 何简妤和他见了一面，回来已经过了傍晚时分。 虽不知乔思淼是如何了解到的，但他所说的何简晞和乔思翰当年的事情，在她了解的层面上**不离十。 她也不是当事人，也是三年后真相才在她眼前浮出水面。没有时光机，也没有上帝视角，能了解的只有看到的、听到的那些事。 期间乔思淼三缄其口，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何小姐，我冒昧问一句，你和乔思翰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问得何简妤一头雾水。 她笑着眨眼，似乎对他这么问觉得很惊奇：“如果实在有，那就是——曾经的上下级关系。” “没有别的？” 她斩钉截铁：“没有。” “好……我知道了。” 乔思淼深深抽气，整理情绪。 他驱车将她送回来，临下车时他突然在身后问：“何小姐，你是否怨恨过我？” 何简妤无言地看着他。 为什么现在的人都爱问这样的问题？ 何简晞问过她，诸墨也问过她，现在连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乔思淼也来问她？ 她感到好笑：“你们为什么都爱问这种问题？我看起来很可怜吗？” 他抿唇，娓娓而道：“当初，也算是我爽约在先。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你当初是准备出演《苏州河》，才跟天辰解约了。谁知……” 她接过他的话，苦涩地笑：“谁知我后路被何简晞断了是吗？” “嗯。”他颔首，不置可否。 她沉默了会儿，沉声问：“乔导演，你还准备和我姐姐结婚吗？” 他抬头去看她，他一向清晰矍铄的眼眸却如同罩了层朦胧的雾气，教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乔思淼这种有精神洁癖、甚至高度完美主义的男人，一时接受不了何简晞的过往，完全可以理解。 她知道，何简晞在他心里的神化形象已经开始露出真实的、世俗的一面。 他说：“感性地来说，她和我弟弟，我一个都不想放弃。” 这意思是在说，他既要爱着何简晞，和她结婚，同时也不能和乔思翰翻脸，反而偏向于结局是三个人一家亲，HAPPY ENDING。 她觉得这不大现实。 有的事情，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即使能够原谅，但仍旧会像一个不起眼的倒刺横在自己心头。 何况乔思淼是这样一个完美主义者。 所以有的事情，宁愿从未了解过才好。 她便又问：“那理性地来说呢？” 他想了半晌，偏头轻轻笑了：“爱情里，哪有多少理性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 乔思淼：……我选择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