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37
晚上回去的时候,尹琛和连星河见诸墨紧紧关着自己房间的门,静得如这无边夜色,俨然一副将所有人拒之门外的姿态。 连星河越想越生气,被莫名其妙地撒了一通火,自然不痛快,想冲过去敲门去找他理论,却被尹琛拉住。 尹琛摇头,白着脸说:“算了,让他自己待会儿……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 连星河坐下来,怨声载道:“我惹他了吗?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尹琛递过去一罐啤酒,替他打开:“行了,别气了。不会有事的。” 话音才落,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声。 陈鸽从微信群发来消息:“明天早上6:00在老地方训练。经纪人萧岚会来,你们都打起精神来。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不要迟到。收到了回复我。” “萧岚?”连星河疑惑不已,“她不是不带我们了吗?” “是啊,当年我简妤姐从天辰走了后,她就不带我们了。”尹琛思索着说,“当初……也是让萧岚带我们啊,我还以为会一直带。现在怎么又说要来带了?” “怎么回事啊?今天都什么怪事?” 连星河抱怨着,将手机拨弄了两下,手指轻轻一划,发了个“1”,表示自己知道了。 尹琛见他回复,自己也紧跟其后。 两个人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聊天框里,发完后却久久没等到诸墨的消息。 连星河又想问诸墨到底怎么回事,尹琛怕他脾气上来又要去找诸墨,便赶紧劝他去洗漱睡觉。 时间已过凌晨,六点就要训练。 尹琛说再不抓紧休息,明天又要犯困了。 连星河心里不痛快,大口大口把啤酒仰头灌下去,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陈鸽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了过来,打给尹琛。 她的声音显然万分不悦:“尹琛,你在哪呢?” 尹琛说:“在家啊。” “谁家?” 陈鸽肯定也看到了尹琛的朋友圈,她向来不待见何简妤,上次在停车场遇见两个人就不大愉快,语气此刻听来更为不悦,追着问了句,“你别告诉我你在何简妤家啊?” 尹琛对于这查岗似的质问也感到不快,语气稍显不耐:“自己家啊。我们三个都在。” “哦?你们都在?那我给诸墨打电话他为什么不接?” 果然问到诸墨了。 尹琛和连星河交换了个眼神。 只顿了半秒,他便决心替诸墨圆过去,解释说:“诸墨他……已经睡了。” 陈鸽对经常浪到一两点的诸墨非常了解,自然怀疑尹琛的话,问:“睡了?” “嗯。他今晚喝多了,不太舒服,早早回来就睡了。” 尹琛继续面不改色地撒谎说。 陈鸽想了想,作罢,只嘱咐着:“那你俩记得跟他说一声,明早的训练别忘了。我看他在群里一直没回复我,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知道了。陈姐你也早点睡。” 陈鸽嗯了声便挂了电话。 连星河挑眉,用空荡荡的啤酒罐轻轻磕了下尹琛手里的啤酒:“行啊你,尹琛,够兄弟。” 尹琛冷汗连连。 不知是因为一直以来有些畏惧陈鸽,还是因为刚撒过谎,还是因了联想到诸墨今晚不正常的态度。 他捏紧了手机,给自己打气一般,生怕什么会稍不留神就面目全非。 半晌,他坚定地说:“那是,我们三个本来就是兄弟。这算什么事,应该做的。” 第二天。 陈鸽拿着手机在练舞室撕心裂肺地嚎叫。 几个人百无聊赖地等诸墨等到将近九点,直到萧岚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开始骂人,诸墨都没有出现。 九点十七分,陈鸽收到了他发来的微信。 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 “我退出。” 。 乔思淼整整三天没接何简晞的电话,也没有见面。 他遇到事情不会无休无止地买醉,用酒精麻痹自己。这几天他还是在忙自己的工作,按部就班,不过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总能想起何简晞。 盼着她来找他,又不想见她。 助理边晓也察觉了他和何简晞之间不大对头。 她候在会议室外,透过磨砂玻璃隐约看到乔思淼还是那副正襟危坐、面不改色的模样,不禁暗自佩服: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工作狂。 乔思淼是工作狂,但是他并非没心没肺。 反而他极其爱惜自己,平时生活里他也是个相当有条有理的人,他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有原则的令人害怕。 常有友人开玩笑说:“乔sir,原则就是你的命。” 何简晞也是他的命。 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条“命”。 毕竟遇上那样的事,他只能在原则和何简晞之间选择其一。 他不接电话,坚持不跟她见面的原因还有一个。 ——他怕她哭。 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他最怕的是她的眼泪。她一流泪,他整个人便会颓然卸甲,一颗心再也没了防备。 会议结束后,边晓跟在他身后,三缄其口:“导演……那个……您的私人电话?” “换号。你去帮我照着原来的型号买一部。” “好。” 边晓低声回应,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抬头看去,他宽阔的脊背线条流畅,那身裁剪合适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更为笔挺。 只是那道背影,随着走动的动作,在光线的一深一浅之间,昭示出隐忍。 他和何简晞到底怎么了? 眼见着订婚宴的日期越来越近,这个节骨眼可别出了什么事啊。 边晓暗自想着,一打眼,居然瞧见何简晞等在他办公室门口。 一道雪白的身影,却比上次见到时消瘦了许多,脸色也很难看。 天辰的大厦高达26层,他的办公室在25层。 艺人们多数不会来25层以上的楼层活动。 他又是个对待工作态度极为认真的男人,饶是何简晞,若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或者一同拍戏,一般不会在工作期间和她见面。 哪怕她在外拍戏,他也很少去探班。 他认为这是不可僭越的原则。 何简晞不是不知道他是个多么讲究原则的男人。 有时他恪守自己的原则,到了令人生惧的地步。 可是这一回,是她错在先。 乔思淼的脚步顿住,距她五米开外。 边晓见状赶忙知会一声便溜了,把足够的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25层整层都铺满厚重的地毯,流泻千里。 此时他的两只脚深深踩在地毯里,周围的绒毛随着鞋底的挤压,受到外力向他的脚面涌过来,紧紧包裹住他。 他掀起眼皮,眼眸在镜片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苍白的面容,脚步如同在原地锢住,久久未挪。 是她先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哽咽,是哭过的结果:“思淼。” 那声音同中央空调吹出的冷气一同凝滞在他耳畔。 他提了提唇角,面无表情:“嗯。” “我来是——” 她得了回应,赶忙上前一步,跌跌撞撞,整个人像是片毫无根基的浮萍,在他眼前飘荡。 她大胆地一把挽住他的臂弯,气息贴过来,声音近乎央求:“思淼,你怎么怨我都好——你不接我电话,再不跟我见面,不跟我说话也好——我求求你,帮我一回。” 乔思淼本以为她是来央求他原谅,或是来向他诉苦、忏悔,却没曾想,她却是来求他帮忙。 他原本并没有打算甩开的手臂滑过一个不动声色的弧度,他侧身一步,冷冷地扫她一眼,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去。 何简晞一个趔趄跟了进来,细致的鞋跟踩在绵软的地毯上,一个左右不稳,险些崴了脚。 乔思淼下意识地去扶她,两双眼视线相汇,她的睫颤了下,抖落两行泪。 她顺势张开手臂扑入他怀中,嘤咛着,像只受了伤的小兽。 “思淼……” 乔思淼感受着胸口的那片温度,专属于她的温度和气息,一阵阵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触觉。 他惊觉,他是爱她的。 纵使他得知了她从前不堪的秘密,他也是爱她的。 这一刻他更加能够确定。 她是有魔力的,能够让他放弃他的原则去接受她,接受她的从前、过往、不堪、伤口。 他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何简晞。 但是何简晞爱不爱他呢? 她哭得哽咽,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留下一小块洇湿了的痕渍,贴在他的心口,隐隐作痛。 “思淼,那些都过去了,好不好?” 他鼻息一沉,没作回答。 “哪怕你不原谅我了……” 她见他久不作答,攻势更为猛烈,哭得抽抽搭搭,哽咽到极点甚至语无伦次:“最后一次……我们……再也不见面了。” 乔思淼的胸口随着她的哭声,一阵阵地震颤,听着她抽泣的声音,心也跟着作痛。 他知道,她是吃准了他心软,也是吃准了他害怕她的眼泪,更是了然他断不会就这样跟她一刀两断,再不相见。 乔思淼在心底感叹。 何简晞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那般柔弱天真的外表,那般攻势猛烈的眼泪流不尽似地淌,在面前这幅皮囊下居然藏着一颗叵测的、坚实的心脏。 他一时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好像这三年以来,他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三年前,她可以为了踏入这个圈子,排挤走自己的妹妹爬上乔思翰的床。 三年后的今天,她可以为了留住他欲擒故纵地哭喊。 她究竟是爱他,还是想利用他? 他双臂一沉,用力扳开她的肩膀。 她的肩头瘦得稍一用力就几乎能掰断她的骨头,她像是片单薄的纸人,在他两只手的禁锢中随着他的动作无力地摇摆。 她瞪着双滂沱的眼,嗫嚅着发白的唇:“……思淼?” “何简晞。”他咬牙切齿,眸中燃着火,质问她,“三年了,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乔思淼。 他不仅仅是因为愤怒才这般难以自控,她从他的脸上读出了绝望、质询,甚至……央求她回答出他想要的答案的那种慌张的期盼。 “爱过你。” 她趁势踮起脚,一把拥住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颈间,潮润的气息沾在他耳后的肌肤上。 这样温和真实的触感,仿佛她在给他打镇定剂。 “我一直,都爱着你啊,乔思淼。” 她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