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6)
过一滴他的血。 巷子里四通八达,与真实的模样并不相同,结界和幻境让巷子有的地方彼此交叠、有的地方延伸出对称的多面,起初庄祁什么都感受不到,但很快,一抹跳动的暗红给出了回应。 90.圈套(3) 赵枣儿紧紧抱着盒子,被那股力拖拽着前行,到了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处,斩魂剑突然停了下来,而后方向顶着赵枣儿后退。 赵枣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像是驾车到了目的地后导航突然说走错了路一样蒙圈,但紧接着盒子里响起了沉闷的、沙哑的男声:“退出去!” 赵枣儿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说话的应该是斩魂剑的剑灵。无暇回忆记忆中剑灵的声音,赵枣儿抱着盒子往回走,这一次没有任何力的牵引,她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只是沿着直道走,五分钟后,她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实际上的这条巷子,短得两分钟就可以走完,而现在她却怎么都跑不到尽头。 又是幻境。赵枣儿已经对这样的情况很熟悉了,她没有继续往前走,浪费不必要浪费的体力,而是及时停了下来,观察四周的情况。 再往前一点是个岔路口,那里有路灯,赵枣儿慢慢走到路灯下去。 “先放我出来。”斩魂剑突然道。 赵枣儿也觉得盒子沉甸甸的赘手,启开盒子后,把斩魂剑拿了出来。 斩魂剑与先前的样子不一样了,变得有光泽,像一个人有了神采。只是斩魂剑的重量也不轻,赵枣儿单手提着有些费劲,只好用双手握住斩魂剑的两端,斩魂剑却怪叫起来: “诶诶诶,抓着我脖子了!” 赵枣儿连忙松手,又改为单手拎着剑。 “太没用了。”感受到赵枣儿的吃力,斩魂剑鄙夷地哼一声,而后自己浮了起来,悬在赵枣儿身侧,带着长辈看待黄毛小子的神气:“还得练,赵大匡的孙女怎么能这么没用。” “是是是。”气势矮了不只一截,赵枣儿一叠声应道。 “耳朵怎的,听不见了?” “您怎么知道?”赵枣儿惊讶。 “啧,”斩魂剑要是有人形,赵枣儿都可以想象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了,“你一直背着我,我能不知道?” “哦哦。”赵枣儿有些尴尬地搓搓手,对于剑灵,她还没完全接受,但或许是因为斩魂剑与爷爷是好朋友,赵枣儿还有一种被长辈说教的感觉。 “也不用特意去问庄家那小子,找着你爷爷,问他就行。” 赵枣儿眼睛一亮:“刚刚那个声音,果然是爷爷?” 斩魂剑却迟疑了一下,“说不准。” 赵枣儿眼里的小火花灭了。 “但感觉很像。”斩魂剑又补充道。 有些领会斩魂剑说话的套路了,赵枣儿重新拾起希望,但她不敢掉以轻心,“爷爷失踪了这么久,突然出现,不会不出来见面的......” “不是失踪,”斩魂剑打断赵枣儿道:“我跟你爷爷搭档这么多年,我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灵力的一部分,我们有灵契,不论他去哪,都会带着我,更何况作为一名除妖师,怎么会丢下自己的武器?当时他把我钉进赵可喜的身体后,就跟着林家人走了。” 斩魂剑的话印证了赵枣儿当时的猜测,果然是赵大匡亲手把可喜给钉在墙上的,但斩魂剑说的林家人,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林......林稚秀吗?!” “不是。”斩魂剑又一口否决了。 “可是,林家只剩林稚秀一个人了呀。” “谁说的?那个小子说的?” 赵枣儿摸不准斩魂剑口中的那个小子是指庄祁还是指林稚秀,但斩魂剑很是心直口快:“他说你就信?啧。也不看看这地方,到处都是林家的痕迹。” “爷爷为什么把喜儿钉在墙上?”赵枣儿知道斩魂剑能给她答案。 “因为赵可喜变成了邪灵。” “邪灵?” “有人,应该就是那个林家人,养了一只巨大的邪灵,邪灵成长需要力量,这你知道?” “嗯嗯,所以——以邪养邪?” “还算聪明。” 得了斩魂剑的夸奖,赵枣儿却笑不出来,“我一开始时能感受到一点点喜儿的气息,但很快就没有了。” “我所过之处,魂飞魄散是必然。”斩魂剑的声音有些冷,像它冰冷的金属身,“赵可喜的灵力很充沛,或许这是她被对方盯上的原因,但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对方把可喜和我能混了?”赵枣儿指了指她的的右耳:“你知道我的耳朵,是怎么伤的吗?” 赵枣儿的话无疑触动了最核心的部分,但是斩魂剑选择了回避:“不记得了。现在还是听不见?” “听不见。而且进来这里后就一直耳鸣。”赵枣儿揪了揪耳朵,似乎这么做能让她好受一点。 斩魂剑围着赵枣儿转了一圈:“你现在会多少术法了?” “没多少......” 斩魂剑静默了一会儿,“先找出去的路,至于你赵大匡——让庄家的人来帮你,现在一个人去,只是送死。” “可是爷爷他——” “他还能撑,”斩魂剑好歹是赵大匡的武器,落过灵契的关系,能感受到他与赵大匡之间的联系没有断开。“他别称可是老狗,命硬着呢。” 有些不甘,赵枣儿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最终又吞了回去。万一爷爷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呢?喜儿不是一直告诉他,爷爷撑不住了吗?如果她这个时候放弃,会不会像错过喜儿那样错过爷爷? 赵枣儿越想越心慌,斩魂剑突然挡在赵枣儿身前,“有人来了!” “是爷爷!”赵枣儿惊喜地看着从暗影里走出的来人,一瞬间的兴奋冲昏了她的头脑,她甚至没有想过真伪,就要往前跑,斩魂剑狠狠地拦下她:“蠢货!能不能看看清楚?!” 挨了训斥赵枣儿只好停下脚步,可是那人怎么看,都是熟悉的赵大匡啊。 赵大匡的脚步不快,似乎受了伤,看见赵枣儿时眼睛一下子亮了,“枣儿啊!我的乖乖——” “爷爷你伤在哪里了——” “别去!”斩魂剑恨铁不成钢,若是有手,怕是就要掴到赵枣儿脸上去了。“我是赵大匡的契灵我会认不出他吗!是幻象!” “幻象幻象!什么都是假的!”赵枣儿早已承载到了极限的精力在这一刻陡然爆发出来:“到底有什么是真的?我到底能不能看到真的!那也是假的、这也是幻象,你又会不会是假的呢!” 赵枣儿一把抓住斩魂剑,下一刻她就后悔了,她不应该这样说话,而斩魂剑显然也被她触怒,“赵大匡一直保护的就是你这个蠢货?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斩魂剑猛地挣脱赵枣儿的手,飞向不远处的赵大匡,赵大匡却像看不见斩魂剑一样,任由斩魂剑一卷剑身、横扫而过,拦腰穿过赵大匡的身体。 “尔等妖物,消散!” 随着斩魂剑的一声大喝,赵大匡化作一缕烟消失了。 “爷爷......”赵枣儿还有些怅然若失,只是随着“赵大匡”的消失,她也像顿时清醒了一般,有些无措地看着眼前的斩魂剑。“幻象......?” “很厉害的幻象。”斩魂剑飞回赵枣儿身边,没有提方才的事,只是叮嘱赵枣儿:“把清心咒、静心都读两遍,有什么会的符术都准备好,既然没能出去,对方又找上门来了,总要做好准备才行。” “嗯。”郑重地点头,赵枣儿依着斩魂剑的话行事,平稳了心态后,一人一剑挑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不多会儿,看见了庄祁。 赵枣儿刚要打招呼,想到方才的事立刻噤了声,而庄祁也像没看见她一样,疾步向前走着。 “这——是幻境吗?”赵枣儿小声问。 斩魂剑的回答很是硬气:“我怎么知道!我又看不见!” “那你刚刚怎么知道那不是爷爷!” “凭感觉啊!”斩魂剑一震剑身:“我跟赵老狗那是有感应的!” “你看不见怎么自己斩魂?”赵枣儿可记得刚刚是斩魂剑自己动的手。 “听声!” “有耳朵没眼睛?” “怎的、羡慕啊?” “羡慕你个鬼啊!判断不出来就直说嘛。” “你是人还是我是人?你是驱邪师还是我是驱邪师?你认识庄祁还是我认识他——” 算是见识了斩魂剑的脾气,赵枣儿翻一个白眼,不跟着吵下去,目光重新落回庄祁身上,眼看着庄祁就要走过拐角,赵枣儿稍作犹豫,选择跟了上去。 保持在庄祁身后四米左右的距离,赵枣儿看到了庄祁前头有一个女人。 半长微卷的披肩发,挺拔的身姿,优雅的步伐,合身的裙子轻轻摇摆,裙角的一朵莲花随着她的动作开开合合,让人移不开眼。 庄祁的样子就是移不开眼、彻底被迷住了的样子,赵枣儿有些懵,没搞明白眼前的情况。 “庄先生?” 庄祁没有回应。 “师父——” 庄祁的脚步顿了一下。一瞬间,赵枣儿感觉到眉间一暖,心里也莫名悸动了一下。 但那个女人却转过头来,朝庄祁露出一个温和慈祥的笑容。她的眉目之间,与庄祁有几分相似。 “那那那——那是......”赵枣儿自认记忆力极好,绝对不会认错,那就是庄祁给她看过一次照片的、庄祁的母亲康釉蓉! “是谁?”斩魂剑好奇地问,冷不丁地,赵枣儿一把抓起它,一提气就冲了出去,把它当成棍子使,狠狠地击打在美丽女人身上! “是幻象!”赵枣儿回答它,用斩魂剑方才的原话。 91.套中套 斩魂剑被破格当成了棍子抡了一通,像是体会了大摆锤一样,忍不住大声道:“你能不能行了!我是剑不是棍子啊!” 赵枣儿根本没有听进去斩魂剑说了什么,甚至因为刚刚那一击耗去了太多的体力,下意识地把斩魂剑当成了拐杖拄在了地上。 “哎呦!快把我正过来!要脑充血了!”斩魂剑一个劲儿喋喋不休。 赵枣儿关切地看向庄祁。不论眼前的庄祁是不是真的,至少康釉蓉是假的,在赵枣儿看来,庄祁便如方才的她一般,入了幻象的陷阱,理智脱离了大脑,强大的幻境不只蒙住了她的眼睛,连心都被蒙蔽了。 然而康釉蓉的虚影消散后,庄祁还站在那里,恍不过神来。 握紧手中的斩魂剑,不顾它嘀咕什么“轻一点”的话,赵枣儿心里的不安加重,莫非这个庄祁,也是幻象? “枣儿?”庄祁还记得方才他追着母亲的背影,像是幼时嬉闹一般,怎的一眨眼,母亲没了,赵枣儿却出现了? 心中一凛,庄祁想到着一晚上中招了两次,不由得觉得面上无光。构造幻象、幻中幻是对方一贯的手段,但他屡次中招,让人毫不窝火。 “师父,是你吗?”赵枣儿还是不确定,斩魂剑还在一边吐槽:“要是假的他能说实话?能不能别问这么蠢的问题?” “是。”第一次听见斩魂剑的声音,庄祁不太确定,走向赵枣儿,犹疑地看着斩魂剑:“是......斩魂剑?” “是我呀,还不叩见老前辈!小伙子这么没礼貌的吗?” “前辈好。”庄祁顺水推舟地问候,不得不承认,斩魂剑的剑灵与他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赵枣儿也有些无奈,看着庄祁,感受到那股让她安心的气息,“你不是还在Z市吗?” 没有说自己其实是从F市赶过来的,庄祁只是细细打量赵枣儿:“有没有受伤?” “没有。”赵枣儿摇摇头。 提赵枣儿接过沉甸甸的斩魂剑,看到她手掌心因为斩魂剑而磨红的地方,庄祁缓声道:“回头帮你找个称心些的武器。” 赵枣儿还没来得及答应,斩魂剑又有意见了:“作甚当着我的面说这个?我有哪里不好吗?这是小丫头不够格好不好。” “是是是,您老先歇会儿,回头我就把您还给爷爷。”庄祁的出现给了赵枣儿底气,甚至敢跟斩魂剑叫板,终于不是一味被diss了。 “师父,现在该怎么办?” “先离开这里。” “往那走?” “嗯,”庄祁看了看天,以掌为盘,立了个方向,大致做了判断后,两人一剑便往巷子深处去了,“十五也在这里头。” “在哪?”赵枣儿走到庄祁右边,“我一直没遇见他。” “这里是多重幻境,像俄罗斯套娃那样,一层一层,直到打开最后一层为止,不会知道到底有多少幻境。” “所以刚刚你才会看不见我?” 庄祁微微一笑,“所以你做得很好,冲破了一层幻境救了我。” 得了庄祁的夸奖,赵枣儿心里有些高兴,“那我们现在需要冲破所有的幻境是吗?” “对。”庄祁指了指脚下站着的位置,“这是巷子的起端,前头的巷子以这里为分界线,像镜面一样又延伸了出去.......” “镜子?”赵枣儿看向漆黑的巷子中:“也就是说,我们等于从巷口走到巷尾,过了这条线,看起来是直走,实际上是转了个身,又从巷尾走回了巷口?巷子还是那个巷子,是我们在来来回回?” “对,理解得很对。”庄祁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所以打破这里的结界,就是破解的方法。” 赵枣儿点点头,庄祁却也不急着打破结界,把原理、方法细细讲解给赵枣儿听,原本凶险的环境突然变成了学习的讲堂,赵枣儿却也极为自然地听着讲解,不时认真地点头,说出自己的的理解。 庄祁讲着,赵枣儿听着,不知从何时起,斩魂剑像哑了声一样一直不出声。待庄祁终于动手开始破解结界时,暗处里有一道黑色的长影,屏息凝神看着他们。 “破除结界,最重要的是找到立下结界的‘原点’,这个原点有可能是符纸、是红线加铜钱,也有像林家这般用纸人,各家各派有自己的惯用物——”庄祁把斩魂剑交与赵枣儿暂时拿着,而后在左手掌心一划,取出来龙渊剑。 这还是赵枣儿第一次这么近看见龙渊,也是第一次看庄祁使用兵器,然而龙渊的威力是惊人的,庄祁心念一动,拔剑挺身而上,一剑斜劈在空中,本透明虚无的结界墙陡然震动了起来,而后碎裂,碎片落下,露出结界下的一张三角形符纸,但结界之后,还是幽深的暗巷。 “这是怎么回事?” 结界没有破除——庄祁还算镇定,毕竟这是多重结界,但赵枣儿不淡定了,从暗巷里又一次传来了赵大匡的声音,这一次赵大匡的声音更加虚弱、更加无力,从巷子里蹒跚走出一个遍体鳞伤的赵大匡。 “爷爷!” “枣儿......啊......” 赵大匡走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他仰起头来,比之先前总是神采奕奕的模样,眼前这个人憔悴到双颊凹陷的样子让人心惊,青黑的下眼眶透出沉沉的死气。 “爷爷——” 庄祁没能拉住赵枣儿,只好跟着她一起奔入,两人相差不过一米的距离,然而就在赵枣儿伸手扶起赵大匡的那一刻,地上的赵大匡猛地跃起身,拽住赵枣儿,掐着赵枣儿的咽喉,拉着赵枣儿挡在他身前。 庄祁急刹住脚步,龙渊剑向着“赵大匡”:“你是谁?” “嘿嘿嘿嘿,”躲在赵枣儿身后的人笑了起来,笑声古怪,不男不女,他的身形忽地变化了,一袭黑色长袍,从头到脚地被他包裹起来,正是庄祁和赵枣儿在大凤山见过的那个人。“找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是谁?” “林归于。”庄祁说出了答案。 “呵,”林归于使了巧劲掐着赵枣儿的脖颈,赵枣儿在他手里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林归于很满意赵枣儿的状态,但庄祁还拿剑指着他呢:“把剑放下。” “......” “小心她的性命。”林归于正大光明地威胁道。 庄祁缓缓放下手中的龙渊剑,试着与林归于谈条件:“你先放开她,想要什么,可以谈。” “不用了。”林归于丝毫不留余地地拒绝了,“不早就知道了吗,我一直在找的,是她呀......”林归于的手抚上赵枣儿的脸颊,指尖轻轻滑过,像在把玩某件观赏品,奇怪的是赵枣儿居然面无表情,什么反应都没有。 林归于也发现了怀里的人的古怪,像一个木偶一样僵直,很快他就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甚至一爪撕烂了赵枣儿——赵枣儿烟雾一样地散去了。 “幻象?!” 抬头去看,眼前的庄祁勾唇一笑,也随之消散了。 幻境在一瞬间随着庄祁的意念而打破,某一座矮楼的屋顶上,站着两个人,庄祁和赵枣儿。 早在赵枣儿劈散康釉蓉的虚影时,庄祁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就施展了幻术,不得不说,以同样的手段去对付敌人,是庄祁的自尊心作祟,但也正是这份不甘心,让庄祁把幻术施展到了极致。效果也是显著的,林归于直到最后在发现——计中计、连环套,这正是人心博弈的有趣之处。 站在楼房上,即使迎着寒风也巍然不动,庄祁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归于,做好了一决高下的准备。不想再拖延下去了,长达数月的F市异动,应该在今夜画上句点。赵枣儿站在一边,控制住面部表情,怀里抱着斩魂剑,尽量不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配合着庄祁凹造型——面对敌人气势不能弱,逼一定要装! 林归于冷冷一笑,连帽长袍下迸发出一声嗤,尽管中了计,但整个大环境还在他的掌控中,他无所畏惧,他有他的王牌。 林归于的态度无异于挑衅,而庄祁也感觉到了消退多年的、想要碾压性胜利的胜负欲在蠢蠢欲动。 一个纵身,庄祁向下掠起,做了先发制人的那一方。 攻击在于快、准、狠,也在于时机,庄祁手中的龙渊剑发出龙的呼啸,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袭向林归于。时机是好的、力量、准头没有一丝偏差,但林归于还是躲开了。 像在一瞬间静止了时空,而后偏离了既定航道一样——躲开的不是林归于,他还站在原地,稳稳地没有挪开半步,突然偏离着躲开林归于的、是庄祁的攻击。 龙渊回到了庄祁手里,发出了尖锐的鸣啸,涛涛的怒气卷起了流动的风云,结界震荡了起来,两边有雷声轰鸣,似乎就要落下暴雨。 手腕一翻,庄祁甩出一个带着冰凌的剑花,不具有太大的攻击性,林归于也毫不意外地躲了过去,但紧接着庄祁像是撕下了儒雅的表面,一个赵枣儿从未见过的、极富有攻击力的庄祁展现在她面前,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朝着林归于袭去,被卷起的气流让四周都动荡起来。 但庄祁却觉得畅快。 像躺久、懒散惯了的狮子,享受完午后的阳光,终于回归了他的战场。 林归于堪堪撑住了几秒,很快,裹着的黑色长袍被绞成碎片,露出了底下令人震惊的真实面目——一团黢黑的、不停蠕动的黑影。 那就是邪灵。 92.第二次交锋(1) 赵枣儿的记忆在一瞬间翻涌了起来,好像肆虐的狂风有席卷她脑海的力量,“呼——”地吹开了盖在记忆深处的那层灰土,揭开了她一直不愿想起的一幕: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邪物,时男时女的诡异的声音,但这个形象转瞬即逝,被扬起的尘土忽地沉下,又一次盖住了记忆,连带着右耳里,一股忽大忽小地嗡鸣,刺激着赵枣儿紧绷的神经,直教它站不住脚,身子一滑,险些从屋顶上摔下去。 斩魂剑托了她一把。 “丫头?丫头!” 赵枣儿能听见斩魂剑的声音,只是斩魂剑的声音听起来离她好远,脑子里充斥着各种让人不舒服的声音,起初像尖锐的电波,而后是嘈杂的人声,像有无数通电话串联进了她的脑子里,赵枣儿却听不清任何一个。她觉得头晕目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屋顶还是地上,两腿发软,踩不到实地。 右耳的疼痛使得大脑也痛苦,连带着左耳也听不清,但赵枣儿并非处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而是有无数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回旋。 “欸——那个小子!回来!”斩魂剑实则托着赵枣儿悬在半空中,一点点儿慢慢下降,感受到赵枣儿身上莫名多了血味,斩魂剑着急地大呼庄祁。 庄祁暂缓攻击,而邪灵却也没有趁着空隙反击的意思,好整以暇地看着庄祁和赵枣儿。 “枣儿?” 斩魂剑“一撒手”,庄祁接住了浑身无力的赵枣儿。鼻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感受到熟悉的温度,赵枣儿却没能向往常一样变得安心。 赵枣儿素白的脸,鼻子里淌出鼻血,源源不断地,止不住一般,眼睛也渐渐合上了。 “枣儿,枣儿......”庄祁搂着赵枣儿,一边不停地唤她,一边飞快地检查赵枣儿的情况。从赵枣儿的右耳里,有一丝丝一缕缕、几乎不可见的黑气。 解开衬衣,庄祁取下脖子上的玉石吊坠,不大的青玉色小石头,造型扁平,上头刻着奇怪的字符,庄祁把它贴在赵枣儿心口上,拉着赵枣儿的手包住小石块,让赵枣儿靠在她肩头,嘴唇抵在在赵枣儿耳边,开始了吟诵。 邪灵从始至终一直静静地留在原地,仿佛没有了威胁,又仿佛在刻意等待它的对手。斩魂剑却不敢掉以轻心,飞到龙渊剑边上,两把剑交叉形成一个“X”形,挡在庄祁和赵枣儿面前。 庄祁的咒语很快就停了下来,在赵枣儿胸口的青玉石头发出水波一样的光,一圈一圈的光是有节奏的,像能让人舒缓的平静的海面。赵枣儿睁开眼睛,意识有一瞬间的清明,但她透过头顶的黑幕,看到了邪灵对她微笑。 事实上邪灵确实笑了,周身涌起质地浓稠的黑雾,在他漆黑一片、似是而非的五官上绽开一个姑且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 斩魂剑在一瞬间绷紧了剑息,纵使没有赵大匡驱使它,它的能力也是不可小觑的,而龙渊更是发出饱含警告意味的蜂鸣。 不知道是什么离奇的方式让赵枣儿可以不看邪灵就能感知到它的笑,也许是因为赵枣儿的共情,但此刻赵枣儿觉得自己像是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她自己——她听得见耳边庄祁温暖的声音;一半是邪灵,邪灵体内的那些不明不白的声音好像也在她体内,邪灵听见庄祁在和她说话,她也模模糊糊又听见了一遍。 ——赵枣儿觉得自己有一半变成了邪灵。 这是共情吗? 赵枣儿不知道。她无意识地抓住庄祁的手,收紧,直到指尖发白。庄祁感受到赵枣儿的不安,而他,看着赵枣儿右耳被压制、又冒出来、再压制再冒出来的黑气,不禁紧锁眉头。 “我去去就回,能不能忍一会?”庄祁柔声问赵枣儿。 盯着庄祁的眼睛看,赵枣儿心里有浓浓的不安,但她的理智回笼,情况又摆在眼前,她不想、也不能成为拖累。勉力定住心神,赵枣儿好像从青玉石里获得了力量,她点点头:“可以。” 斩魂剑飞回赵枣儿身边,成为赵枣儿的倚靠,而龙渊也回到了庄祁手里。 邪灵有恃无恐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但庄祁也是有备而来的。 蘜茯虽然没能找到他想要的书卷,但是关于邪灵,蘜茯提供了一些线索。 大唐年间,曾有邪灵出没,威力堪比旱魃、水涝、洪患,所过之处,稻谷倒伏,灾异横行,一年间,瘟疫六场,死伤三千人。起初,有张氏先师将此邪物视为灾星,后此论推翻。诸家门派携手驱邪,以山河为阵,布下天罗地网,甚至惊动天神,才得以捉住邪灵。 蘜茯费了点时间,找到了记录了当时阵法的古籍,若照搬古籍上的设置方式,难度、人力都是其次,还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所需的场地条件也今非昔比,而没人知道邪灵究竟什么时候又会出手。可以说,邪灵今夜的突然袭击,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 这里的大多数人,指的是庄祁请来的帮手。在庄祁发起迅猛的攻击后,巷子外围新的陷阱便布下了——赵枣儿对此毫不知情,但成功成了拖延时间的重要人物。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邪灵桀桀地笑了起来,“搞小动作?” “兵不厌诈。” “fufufufu......”邪灵发出一种奇怪的笑声,并不慌乱,从漆黑的如同泥胶一般的身子里猛地爆发出一股力道,打在了空气里,径直震碎了它精心布置的结界。结界壁脱落,暴露出结界外围的人。 “为了我这般兴师动众?倍感荣幸。”邪灵说道,语调不疾不徐,手臂却突地一振,像波浪一样起伏着延展了出去,黑色的雾气随着它的动作变得滂湃起来,但邪灵延伸出数米的手在碰到其他人之前,又像触了电一样缩了回来。 居正寺的天怡大师气定神闲地转着手中的佛珠:“阿弥陀佛。”他身边站着的是多日不见的陆酩,看着瘦了些,精神头却不错。 天怡大师左边不远处,是张家的张先敏和张韵蒽,李家的李萍萍、李松松,楼家的楼小炎,十五也在巷子外,身侧站着十三,两人身后还有一众庄家子弟。除此之外,还有各路高手,在附近的也正在赶来当中。 众人似乎根本不把邪灵方才的攻击放在眼里。 “哇酷——”斩魂剑忍不住道。赵枣儿感觉有些尴尬,撑起身子坐直。 天怡大师趁着间隙给了庄祁一个眼神:阵法还没有布置完。 庄祁心领神会,但如何拖延时间,又是一件费脑子的事。下意识摩挲龙渊的剑柄,庄祁打算以交战来拖延时间,而巷子外围的高手们尽管心里也没把握,面上依旧一片平和。 “有意思有意思,”邪灵嘟囔着,声音不时变幻,方才它也只是小试牛刀,突然冒出的各路高手让它有些慌了神,但从漆黑一片的外观上是看不出它的慌乱的,邪灵啧了下嘴,打算让这些人都见识见识它的本事。“阵法布置完了?别唬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邪灵直接指明了阵法尚未完成的事实。 “你要试试?”庄祁最为镇定,若邪灵是故意使诈,庄祁的反应绝对没有问题,但邪灵只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像是已经看透了庄祁的套路。 “今天不宜为战,与其两败俱伤,不如下次再来?”邪灵突然提议道。 “听你的鬼话,下次?就今天!让你片甲不留!”留仙门的薛醉是个彪形大汉,声音如身形一般魁梧,站在外围大声叫嚣道。 “何必呢?”邪灵突然换了个女声,“也不看看有没有那本事!” 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邪灵突然出现在薛醉面前。薛醉心里一惊,才使出武器,身体便被击飞了出去。 “薛醉!”旁边的本道派弟子要去看看薛醉的情况,冷不丁邪灵转向了他,手脚一冷,便不敢动弹了。 “干什么呢!”陆酩突然朗声道:“干嘛要一对一?不知道今天是我们群殴你啊?”看出那半边的三教九流确实没什么实力,陆酩不得不把战火往自己身上引。 邪灵看向陆酩,直勾勾的眼神让众人都替陆酩捏了把汗,但邪灵没有动手,而是看向庄祁和赵枣儿,“我的条件很清楚,你们既然阵也没布完,把她给我,很划算的。”话音刚落,邪灵轻轻一扬手,方才那本道派的弟子身子一抽搐,倒在了地上。 猖狂得无以复加。 “痴人说梦!”庄祁不假思索得拒绝。 “何必这么凶?咱们好歹也是老相识了。”邪灵故意道,果不其然,有人小声嘀咕了起来。 庄祁镇定自若地接下了话头:“一别多年,当初让你跑了,今日就没有那样的侥幸了。”庄祁已能够认定眼前的邪灵,就是当年在小石子村的那一个。 “......邪灵到底是什么,众说纷纭,但是我在一本野志里读道过,当初的邪灵并没有完全祛除干净,因为邪灵容易因人的邪念而滋生,然后因死灵而壮大,所以邪灵是杀不死、捉不尽的,当初的邪灵吞噬了很多亡灵,甚至吞噬了很厉害的魔物,当然也有说法是魔物自愿与邪灵结合的,反正最后的邪物被沉入东海海底的火山裂谷深处了。”蘜茯是这般说的。 依着已有的资料,邪灵被人所驱动,但在那块黑袍被撕裂前,庄祁并没有想到黑袍底下不是人。没有驱动的人,是躲在暗处、还是已经逃之夭夭?然而古怪的地方不止这一处,邪灵作为某一个死灵或者某一群死灵的集结体,大多拥有极强的破坏力,但一般思路简单、心智较低、反应较慢,而眼前在邪灵,有着人的轮廓、人的举止、人的声音,这是非同寻常的。 庄祁想起来,多年前在小石子村就已经有关于“镇”字符的发现了,尽管二十三年前的邪灵大战没有相关的联系,庄祁还是做了大胆的推测——邪灵的内核,就可能来自很久很久以前。 只是还有一点说不通——林归于,和母亲。 “庄祁——!”天怡大师大喝:“阵成!” “那就不废话了!”张家人揽过主导权,“动手!” 93.第二次交锋(2) 阵法在一瞬间生效,但张家人丝毫没有顾及庄祁和赵枣儿还在阵中。 “张先敏!”天怡大师试图阻止他,但张先敏已凭一己之力发动了阵法,同为张家的张韵蒽也不满哥哥的做法,但张先敏毫不掩饰道:“操什么心?庄祁的能力不是业界最强么?” “那还有个女孩子!那是普通人!”张韵蒽不意在外人面前展现张家的矛盾,压低了声音,但即使她声音再低,有心人都能听得见。 张先敏倒无所谓那些打量的目光,“韵蒽,那可不是什么普通人,那是庄祁的徒弟。” 庄祁收徒一事还没有正式向外界公布,虽然没有刻意隐瞒消息,但知道的人并不多,适时张先敏没有克制音量,一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庄祁收徒了?” “得了,鬼知道是整的什么噱头,这种半退隐的人最烦!实力不知道有没有,凡事还总能参一脚......” “呸!哪来的阿猫阿狗就知道编排,那是你生不逢时,该庆幸没直接碰上庄祁!”也有人站在庄家一边,“庄大少爷的实力,用得着你们来评定?” “呦呦呦,庄家的走狗开始吠了......” “你说什么!” “够了!”天怡大师不得不出面主持局面,“今日本是庄先生牵头,约了本寺、张家、楼家、李家等诸位,还有各位好汉闻讯而来,老衲代庄先生道声谢,感谢各位的倾情相助,而眼下邪灵未除,烦请各位有力出力。” 天怡大师一席话毕,有风度的、要颜面的、跟风的到底都收了声,还有些看不懂眼色的还要小声嘀咕,被陆酩一个眼神怼回去了。 阵中的庄祁无心参与进这些没意义的对话中,张先敏的突然发难也不在他的预料之中,眼下锁灵阵已成,他挣脱不是问题,问题是赵枣儿,敏感特殊如她,多待哪怕一秒,都可能被锁灵阵锁住七魂六魄。 邪灵却不在意锁灵阵一般,并不急于挣脱阵中慢慢加大的高压,而是向着赵枣儿袭去。这是好机会,它要的本就是赵枣儿的驱壳,这下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邪灵的动作很快,身影忽地就近了,赵枣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幸好庄祁及时拦下来邪灵的攻击。 缩回手,故意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指尖,邪灵阴阳怪气道:“好险好险。嘻嘻,再来!” 像是施展了分身术,实际上是邪灵把自己分成了几块,像是把它吞噬了的人都吐出来了一样,四个、五个、六个七个,整整七个邪灵站成一个阵势,准备发动进攻。 庄祁搂住赵枣儿的腰:“勾住我的脖子。”赵枣儿依言照做,一手勾住庄祁,一手握住斩魂剑,庄祁一使劲,抱着赵枣儿跃上了屋顶。 又一次上了屋顶的赵枣儿表示理解了为什么影视剧里总是在屋顶拍戏,原来是有传统的。 庄祁驱使龙渊荡开邪灵的第一波攻击,再从高处俯视整个阵,结界完全把这个空间给封闭住了,若想先把赵枣儿送出去,势必要打破这个阵,到时候重启锁灵阵,又要再费一番功夫,而邪灵摆明了不会任由他们摆布。 “待在这里。”庄祁把赵枣儿放到锁灵阵的边缘,而后飞快地在赵枣儿周边结下一个新的结界。“锁灵阵会让灵魂动荡,玉石会让你舒服点。”看着赵枣儿,确认她状态好多了,庄祁才放下心。 赵枣儿点点头,“不会有事的,”话虽如此,倚着结界壁,尽管很结实,赵枣儿却惦记着为什么不把她放在平地上,万一结界松开了,她掉下去怎么办?但被庄祁的眼睛注视着,就无条件想要相信对方:“我还有斩魂剑呢。” “可不,有老子在呢。”斩魂剑信誓旦旦道,“你先把那混账玩意收拾了。” 说话间,邪灵的第二波攻击到了眼前。 庄祁手一翻,龙渊剑被抛起,“倏”地消失了,他双手一推,身上泛着白金色的浅光,身后确是青色的光晕,而后从天上的密云里伸出一个龙头,在不大的地方挣动着,撞破了邪灵的“七灵阵”,又一口咬下大半,呜呜的龙鸣让众人都傻了眼,年纪小的、没见识的何曾见过真的龙?若要说是幻象,这幻象也太过于惊心动魄了。 赵枣儿也是吓得合不拢嘴的一个。“龙龙龙......” “出息,看看你的怂样。”斩魂剑不屑道。 赵枣儿指着龙:“你不会也能变成龙......” “瞎扯!”斩魂剑“呔”了一声,但声音有些小:“我本体可牛逼多了。” 龙渊本能一口吞下邪灵,不知怎的却吐了出来,晃了晃脑袋,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赤果果地表示:难吃。 被吐出的邪灵还未落地便稳住身形,有一个才腾起身,又被龙渊一爪子摁了下去,被摁到地上的邪灵像铁板上的烤肉一样发出“滋滋”的声响,而后竟融化了,发出古怪的气味,黑色的油胶一样的表皮褪去,竟露出内里活生生的人来。 “那是!陈道长——!”有人惊呼道。 庄祁一挑眉,龙渊立即松开爪子,又轻轻一挑,把那位陈道长抛上了屋顶。 剩下的六个邪灵集中、又融和为一体,站在对面的屋顶上,与庄祁对峙着。 明白了地面的危险的赵枣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爬到陈道长身边,轻轻用手指戳了戳,感受到活人的体温后稍微松了一口气,“您没事?” 陈道长几近半昏迷的状态,撩了撩眼皮子,有合上了眼。 赵枣儿只好把目光又投向战局中。 那陈道长便是在F市失踪的天师之一,庄祁顿时有了新的思路:眼前不只是驱动邪灵的人不在,组成邪灵的极有可能都是最近被吞噬的天师,而但凡有些能力的天师,一定都还没被邪灵融为一体,这就能成为突破口。心念一动,邪灵背后便悄无声息地形成了大量的箭雨,在眨眼间袭向邪灵。 邪灵为了躲避,这一回把自己分裂成了足足有二十个,然而躲过箭雨的只有一小半,没躲过的极力吞噬箭雨,犹如多年前的邪灵和小庄祁,然而天上的龙渊在云里起起伏伏来回穿梭,巨大的身子藏在云幕之后,这回有突地盘旋向下,一爪子摁下一个,嬉闹一般把邪灵摁到地面上,看着爪子下的邪灵像烤化了的年糕露出内里的人后,便把人通通都挑上屋顶,再缩回云端里。 再融合在一起的邪灵体型比之之前小了,而庄祁控制着的箭雨,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甚至配合着邪灵不停变换位置。锁灵阵外的人心里皆是惊惧,他们没看见庄祁驱使任何符纸、念叨任何咒语,只是挺直地站在那,箭雨便密不透风的下着,从各个方向围堵着邪灵,一点一点削弱了邪灵的力量。 赵枣儿躲在结界里,躲在庄祁的背后,手里的青玉石微凉,却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石头中传递到他身上,看到底下的人惊羡的目光,赵枣儿忍不住在心里为庄祁打call。 太帅了。 不知道别人到底什么水平,但庄祁最帅! 赵枣儿全然没有了危机感,津津有味地看着邪灵狼狈不堪地被压着打,而庄祁从始至终都气定神闲地站在那。或许是高兴得太早,脑子里猛地划过巨大的噪音时,赵枣儿毫无防备。 “枣儿啊——” 噪音之后是尖锐的摩擦声,赵枣儿捂住脑袋,摩擦声又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赵大匡的声音。 “爷爷......?”赵枣儿抬起头,准确地对上了邪灵的目光。那种她自己就是邪灵的感觉又回来了,赵枣儿能感受到手中的青玉石散发出更强大的力量,但同时,她的右耳也更为剧烈的疼痛起来。 “枣儿——?”庄祁与赵枣儿之间也有一丝联系,他回过头,看见赵枣儿身上萦绕着强烈的黑气,而另一边的邪灵周身的黑气则慢慢消退了下去。 赵枣儿的眼神有些变了。 难道在他没注意的某个时候,邪灵开始吞噬赵枣儿? 随着庄祁的意念,漫天的箭雨停了下来,凝在了半空中。 指尖开始发麻,赵枣儿看见了自己身上在冒黑气。 “着火了?”她第一反应有些傻,随后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开始沿着她的指尖往上爬,有些熟悉的灵魂晃荡的感觉又回来了。 庄祁看向被箭雨包裹的邪灵,邪灵与箭雨一样滞停在半空中。——是假的,庄祁把手重重往下一压,一瞬间空气都凝固了,庄祁屏住呼吸,判断邪灵的位置。 ——在赵枣儿左手边! 在他察觉到的那一刻,时空凝固也随之破开了,赵枣儿边上的邪灵随之显形,还在不断地从结界的一道小缝隙里往里钻。 一瞬间千万种办法从庄祁脑子里闪过,地面上看不到情况的众人陷入迷惑中,天怡大师收回手,当机立断道:“张小道友,锁灵阵效果并不显著,不妨撤了,直接攻入。” 张先敏有些犹豫,其他人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怡一掌猛推,竟直接震碎了锁灵阵!而后天怡腾身一跃,一眼便分辨了屋顶上的情况,正想出手,庄祁给了一个制止的眼神。 庄祁手心里都是汗,尽管他面上镇定。邪灵已经有一部分入了赵枣儿的体了,若是旁人,庄祁又的是法子,简单粗暴些都无所谓,只要有效果,但眼下被邪灵胁迫的是赵枣儿,一个不慎,赵枣儿回避邪灵更先魂飞魄散。 底下的张家等人也蠢蠢欲动要参与进来,这些个不知情又自以为是的蠢货若是一个不小心——庄祁心里急怒,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心在油上煎熬。 张先敏果然不由分说就要进攻,庄祁也不解释,一挥手,把人抽下了屋顶。四周一片倒抽气声,天怡大师皱眉,也不赞同庄祁的做法,但此刻的庄祁,死死盯着邪灵和赵枣儿,脸色暗得像阴云,哪一个攻击邪灵,庄祁就阻止哪一个,龙渊感应着主人的心情发出可怖的吼声,场面一时凝滞着。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赵枣儿,感受着体内分裂一般的感觉,身上有种被什么爬过的刺痛感,她在恍惚间能感受到庄祁担忧的目光,脑子里有各种声音,赵大匡的声音间或出现,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赵枣儿,深呼吸一口气,趁着赵大匡的呼喊带来的片刻安宁,看了眼不知为何变得安静的斩魂剑,在下一刻被侵入的感觉来临时,一把抓过斩魂剑,凭着直觉往身后用力一刺——! 原本围绕着赵枣儿手边的丝丝缕缕黑气一下子消失了,而赵枣儿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翻涌的黑影,以一个抱着赵枣儿的姿势挟裹着她,不断翻滚的胶体一般的驱壳鼓动着有规律的波浪,像在不停地汲取赵枣儿的能量。而被赵枣儿插进邪灵体内的斩魂剑,似乎扎在了一个很关键的位置上,邪灵发出可怖的吼声,声音里有数个人,紧接着邪灵疯狂地抽搐了起来。 从斩魂剑扎进去的地方里发出奇异的光,邪灵忽大忽小地变幻着。 庄祁飞似地扑向前,把赵枣儿拽了出来,紧紧摁进怀里,背过身,等着迎接邪灵爆开的冲击。 94.险胜 赵枣儿能感觉到指尖传递出的刺痛和酥麻,身后像有一堵冰冷的墙,让她发冷,想要远离,却又没有力气。 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了,赵枣儿在一瞬间的神智清明中感受到濒死的真实。 脑海里众多繁杂的声音不停交织,最终分成了三个角色:邪灵、爷爷和她自己。邪灵的声音越嘈杂,她自己的声音就越弱,而爷爷赵大匡的声音则保持一定的频率、不强不弱地出现,这不是天人交战,赵枣儿明晰,这是邪灵与她在争夺她的身体。 “枣儿啊,撑住。”赵大匡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 “爷爷,你在哪?” “我在邪灵里。” “够了!你们难道以为我听不到你们的对话吗?别忘了赵大匡已经被我吞噬了!”邪灵的声音忽大忽小忽高忽低,男女交织,语气也阴晴不定。 “没有完全吞噬。”赵大匡不疾不徐地反驳,而后又沉寂了下去。 “爷爷?” “没用的,他听不到,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放屁!”赵枣儿忍不住爆了粗口。“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出不去的,我们之间的联系从多少年前就开始了,我找了你好多年......”赵枣儿能感受到邪灵似乎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右耳便像火灼一样滚烫起来。它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这么多年,再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完美的容器了,你爷爷够狡猾,把你封住了,让我好找。” 强忍住心里的颤栗,赵枣儿等待着爷爷的声音再次响起,能给她一点鼓励,然而漫长的十几秒过去了,赵大匡的声音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响起。 “别想了,别想了,”邪灵太清楚赵枣儿心底的想法了,“赵大匡本就是强弩之末,来,你放松点,就能跟爷爷团聚了......” 邪灵的声音充满蛊惑,赵枣儿一瞬间有了动摇,但她的右手突然触到了一边的斩魂剑。 斩魂剑不知为什么没有方才那股聒噪劲了,敏感如和赵枣儿,感受到斩魂剑散发出的不寻常的波动——和爷爷有些相近的、温暖的气息。 一瞬间赵枣儿的灵魂好像腾升了,一部分还在躯体里,一部分却慢慢浮起了,她连忙稳住心神,靠意志力排斥想要霸占她的邪灵。 她的眼睛是睁开的,但没有焦距,能感受到庄祁的担忧,能感受到有一股杀气朝她袭来,还能感受到庄祁帮她当去了威胁。 眉间的红点是赵枣儿与庄祁的联系,庄祁心里的焦灼,也通过这道联系,传递给了赵枣儿。赵枣儿从没有这么分裂过,一个脑袋里,塞满了各种人。 “枣儿——这里——”赵大匡的声音突然又出现了,比之先前还要虚弱几分,赵枣儿眨了眨眼睛,感觉到斩魂剑、她、赵大匡似乎连成了一线。 “这个老头子好吵啊。”邪灵体内的一个女声不满道,随即有另一个高亢的声音回应她:“这些个天师都好吵!要我说当时就不应该吃这些不好消化的东西!”“这些‘不好消化的东西’一旦消化了,力量是无穷的!你没感受到绵延的灵力吗?”“够了够了,你们也够吵......”“你还不习惯?这都吵了多少年了......” 邪灵本身就有数个灵体,赵枣儿在一众繁杂的声音中费力的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挣扎着、不放弃,绝不轻易交出自己的身体。 在赵大匡那一点点的、微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的时候,赵枣儿使出了吃奶的劲,把斩魂剑刺入了声音传出的地方。 一瞬间的静谧后,是剧烈的能量波动,赵枣儿感觉自己要被抛到天上去了,但预想中的暴击并没有到来。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白衬衣。 大冬天还总是穿白衬衣的只有庄祁啦...... “师父?”赵枣儿不知道自己是否出声了,但庄祁确确实实地听见了,他抱紧赵枣儿,感觉到怀内的人冰冷而没有生气,心中有些慌乱:“我在我在......” 在邪灵爆开的一瞬间,天怡大师为庄祁立了结界,挡开了最直接的冲击。 庄祁给赵枣儿的那块玉石还挂在赵枣儿衣服上,庄祁把摇摇欲坠的玉石捞起来,塞回赵枣儿手里,摁在她心口上,同时退开数米,落到另一边的楼顶上,细察赵枣儿的情况。 庄祁完全没想到赵枣儿会那么做,赵枣儿或许不知道自己会与邪灵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或许她知道,但她还是那么做了。看着赵枣儿的脸色有所恢复,庄祁心情复杂。 “冷......” “这样呢?”庄祁把大衣脱下来盖在赵枣儿身上。 “爷爷......”赵枣儿记挂着赵大匡,脑子里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但那些声音都没有了,庄祁的靠近,让她感受到熟悉的安全感,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小的时候就有过了。 “赵老先生在那。”庄祁看向邪灵炸开的地方。 一场现实版的“原地爆炸”,就在众人面前发生了——伴随着奇怪的臭气,还炸出了一个个人,都是先前被吞噬的天师和普通人,还有一些鬼魂,到处可以听见抽气声、议论声,邪灵爆成了数十块,甚至还有异兽和凶煞。 那些本“无所事事”的天师、驱邪师、驱魔人捉鬼人捉妖师顿时忙碌了起来,地面上一片慌乱,而实力强大如天怡大师,徒弟陆酩,还有张家的、楼家的、李家的,看着仍在不停抽搐的邪灵,各自占据一个屋顶,严阵以待。 斩魂剑依旧扎在邪灵体内,但那块地方的黑胶慢慢褪了开去,新鲜的血味渗了出来,陆酩紧张地看着那处,手中克制已久武器就要出鞘,天怡大师伸手制止了他。 “看。” 那是个人。 斩魂剑刺进了他的肚子里,鲜血正是从那处来的。 “是......” 众人瞪大了眼睛。 “赵大匡!” 黑胶般的黑雾彻底褪去,邪灵也终于“吐”出了赵大匡,亦或者说,是赵大匡把自己的血和斩魂剑的威力结合在一起,迫使邪灵自爆了。 听见有人呼喊他的名字,赵大匡睁开眼睛,面容虽然疲惫,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他,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在场的人不禁高兴起来。 ——仿佛看见了对抗邪灵的胜利。 天怡没有高兴得太早,他看得比所有人还要长远些:“先去把赵大师接过来。” 赵大匡脱力一般倒了下去,陆酩把人带回来,粗略检查,是失血过多。 “先送去医院。” “是。”陆酩把赵大匡交给庄家子弟,“师父,那邪灵......”放下陆酩靠近的时候,感受到了邪灵极为不稳定的能力波动,当邪灵“吐”出一个个被吞噬、而尚未消化殆尽的东西后,剩下的那一块乌黑乌黑、扭动不停的,应该就是邪灵的内核了。 天怡还没有回答,张先敏开口道:“不足为惧。” “哦?”陆酩向来看不惯张先敏,然而张先敏对自己的惹人嫌似乎无知无觉,嘴角含笑:“陆小兄弟现在有在直播吗?不知道我上不上镜?” “呵呵。”陆酩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张先敏边上的小弟子怕场面尴尬,连忙道:“张少爷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上镜啊,少爷是要收拾邪灵吗?” “不然呢?”张先敏扫了众人一眼,纵身一跃,落到了邪灵不远处。 “师父......!” 天怡摇摇头,示意陆酩别管了。 只见张先敏推出五张符纸,符纸围成圈飞速旋转着,靠近邪灵,形成了锁链一般的细光困在邪灵。 邪灵一瞬间静止了,像是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攻击,而后飞快地镇定了下来:“就凭你?” 显然没料到邪灵会突然从癫狂的状态抽离,张先敏有片刻的无措,但好歹也是经历过不少战斗的天师,随即拿出一面铜镜,他把铜镜对准符纸形成的圈,一束光便从镜子中射出,落到了邪灵身上。 铜镜中有虎啸之声,懂行的一眼可以明辨,这是“白虎宝鉴”,一件极凶的上古利器,戾气极重,所有邪物在宝鉴下无处遁形,功效类似照妖镜,却不是照妖镜那般简单,白虎本身具有极强的攻击力。 能压制宝鉴的张先敏,也有两把刷子。 只是邪灵在白虎宝鉴的照耀下,没有显露“原型”。 “怎么回事?” 身上的黑丝雾气像蒸发一样不停地腾升起,邪灵却大笑起来:“这东西有用?” “大胆邪物,还要逞强!”张先敏眼睛一眯,心中驱动咒语,白虎宝鉴光芒更甚,肉眼可见的金光像一束光道,穿破了夜幕,打在邪灵身上。“速速现形!” 邪灵挣动起来,渐渐露出疲颓的败势,张先敏按捺住喜悦,继续集中精力于宝鉴上,不过十几秒,邪灵像融化了的雪糕,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这人身上有好几张脸、好几个凶灵,这些就是赵枣儿听到的喋喋不休的那些声音。 晃了晃身子,邪灵倒了下去。 “哇——” “不愧是张家——” 偏向张家的、拎不清的、没本事的开始夸耀张先敏了,而天怡带着几分无奈,看着消失在远处的一抹淡淡的暗红。 右手在镜面一扫,抹去了光束,张先敏收起宝鉴,调整好面部表情,并不把喜悦表现出来,伸手一招,唤人与他收拾最后的残局。今日一战,明天道上定会传遍,至于庄祁与他的高低,不遑多说,解决邪灵的可是他张先敏!心里有几分得意,张先敏朝庄祁看去。 庄祁无所谓其他人的想法,只是皱着眉。邪灵褪去黑色的外壳后,底下的人他并不陌生,正是F大的文学教授林归于。 那林家的林归于呢?是同名的巧合吗?还有母亲的事...... 误以为庄祁是不甘地看着自己,张先敏有些得意,身侧的邪灵轻轻笑了一声,让他摸不着头脑。 “还笑得出来?回头有你好看的,罪大恶极的家伙!”张先敏被它的笑惹恼了。 好像真的害怕了张先敏的威胁,邪灵的笑声戛然而止,然而下一秒,邪灵扑倒在地,化成了石块,一阵不知从哪来的风吹来,把石化的邪灵弥散在夜幕里了。 “少爷少爷,怎么办!”张家子弟都是一愣,忙问。 “拿衣服兜住!” “都飞走了......” “......” 邪灵消失了,沙一洋散在风里,但故事还没有结束。 厚厚的云幕后,是冷铁一般的月亮,与月亮遥遥相对的地球的另一端,是火球一样的太阳。当月亮沉下去,太阳就会升起。 95.等我电话 与邪灵的较量耗费了一整夜的时间,当小巷子恢复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时,已经是新的一天的清晨了。 赵大匡早早地被送去了医院,赵枣儿却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发起了低烧,休息了好一会儿之后,虽然脸色难看异常,但能够自己走动了。 “我爷爷人呢?”赵枣儿没看到赵大匡的身影,心里一慌,以为一切又是她的迷梦。 “送去医院了,没有大问题。”庄祁安慰她:“听十三说是失血过多加过度劳累,多休息就好了。” 没有与那些人寒暄周旋的闲工夫,庄祁看赵枣儿确实好多了,便打算离开。 “......这样走没关系吗?”赵枣儿感受到人们打量的目光,不安地回头看了看。 “没关系,有十三和十五在。” “哦。”赵枣儿的反应还是有些迟钝,突然想到手里的青玉石,忙递给庄祁:“这个,谢谢。” “你拿着就好,”庄祁摇头拒绝,收拢赵枣儿的手指,感受到赵枣儿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替她把手塞进口袋里,又裹紧了赵枣儿身上的大衣,“我也用不上。” 赵枣儿这才反应过来庄祁只穿了一件衬衫,这可不是室内,寒冬腊月的,这怎么能行?她连忙挣着要把大衣还给庄祁,语速都变快了:“你快把大衣穿上,我不冷,你别感冒了!” “我不冷。”庄祁道。 赵枣儿自然是不信,直接卸下大衣要给庄祁披上,却被庄祁摁住肩膀动弹不得:“我真的不冷了,而且玉石很暖和,你快穿上......” 庄祁把手掌贴到赵枣儿面颊上:“热的,是不是?”看着赵枣儿乖乖地点点头,庄祁笑了起来,没有眼镜的庄祁眼神锐利,这一刻的笑却像消融冰山的春风,“我真的不冷,你好好披着,送你回家?” “嗯。” 赵枣儿家就在不远处,出了巷子,再拐个弯,就是赵枣儿在Y市的家了。 “那个邪灵,是林教授?”赵枣儿有些想明白了,赵可喜向她传递日记本的意义。想来可喜很隐晦地、却也很直接地把线索递给了她,只是她没绕过弯来罢了。懊恼地皱起眉,赵枣儿慢慢梳理思路:“喜儿进入大学后,对风度翩翩的林归于动了心,一个有学识、有风度又成熟的老男人很容易吸引小女生的......喜儿创办的三三文学社跟林归于肯定是有关系的,这个集社肯定吸引了很多学生......” 赵枣儿舔了下干涸的嘴唇,“有点儿邪教的意味,一开始喜儿没反应过来,后来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所以赵可喜那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才会在日记中流露出那么强烈的情绪,且不论赵可喜与林归于到了哪一步,从日记中可以看出赵可喜对于这段感情的态度:并不后悔付出浓厚的爱,只是后悔爱错了人,对于因此受害的那些人,她更是满怀愧疚。 “稍早些的时候,浩霆和我去了那个温语驱邪小店。” “找到了?” “嗯,”庄祁点头,“温语与三三文学社,关系非常紧密,就像你方才说的,几乎就是邪教、传销的方式,而赵可喜......” “喜儿知道......?” “温语的经理是她。” “......” “她应该是被利用了。”庄祁轻声道:“在经理室的办公桌下有一个保险柜,柜子里是温语的具体运营方式、历任经理——上一任是祝朗,还有所有的流水明细,接触过的客户中购买了或者通过抽奖获得了黑财神和香炉的名单,赵可喜把所有信息都整理成册,还有一封自白书......” 吴浩霆把自白书的内容发给了庄祁,其中关于林归于提到的听不多,只有寥寥数语,更多的让人感受到的,事赵可喜对自己的愤怒和悔恨。 “自白书......呵,真是喜儿的风格,”赵枣儿心中一酸:“年纪不大,倒是事无巨细,精明得跟女教头似的,又有什么用......” 这话庄祁不好接,只能让赵枣儿自己捱过这一阵难过,但赵枣儿难过不一会儿,突然道:“邪灵既然捉住了,阿姨的事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赵枣儿还不知道此林归于非彼林归于,只以为捉住了邪灵,一切就结束了。但心里莫名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有些闷闷的,赵枣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抬眼看庄祁,庄祁也正看她,两人的师徒关系要解开了吗?以后就没有交集了吗? 看着赵枣儿煞白的脸色,庄祁想着邪灵既除,逍遥在外的幕后主使一时也不能再掀起风浪,便隐下了这些话,以防赵枣儿还要提心吊胆。而且这方面的推测,还没有完全得到证实...... 两人默默对视,思路却不在一个频道上,赵枣儿有着小女儿家的纠结,庄祁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别的,彼此都没读懂彼此眼神里的意思。 “枣儿!” “爸?”被赵大胤中气十足的喊声吓了一跳,赵枣儿有些懵地看着父亲。这才清晨五点多,老爸怎么醒得这么早?赵枣儿问:“您晨练啊?” 赵大胤看着女儿和庄祁,眼睛想要喷出火来,这个时间点,孤男寡女站在一起干什么!再看看着赵枣儿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旁边那个男的的嘛! “赵枣儿旁边的那个男的”也没有立刻意识到两人的样子有几分衣衫不整的味道,只是礼貌问好:“伯父您好。” 赵大胤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他做了一宿的梦,一会儿梦中女儿出事,一会儿梦着老爹赵大匡一身血,给他吓得不行,一睁眼就要出门找女儿。妻子还骂他大清早的上哪找去,这不!一出门就让他找见了! “这都几点了!也不看看几点了!”赵大胤点着忘了戴表的手腕:“这么晚才回来!我跟你妈都担心死了!” “......”爸,你确定说的没毛病?赵枣儿惊悚地觉得今天的父亲不太正常,楼上突然还飘来母亲的声音,“老赵啊——诶,这不枣儿嘛?” “爸,你是出来晨练吗?”赵枣儿勉强召回理智,“没换鞋呢。” 赵大胤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套着羽绒衣就出门了,鞋子还没换呢。心头又一股火起:这是重点吗! 赵枣儿没抓住重点,庄祁却醒悟过来了,迎着赵大胤刻刀一般的目光,不疾不徐道:“我是庄祁,送枣儿回来......” “行了,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爸——”赵枣儿简直不懂她爸这是怎么了。 “嚎啥嚎,上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