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盗贼临风
无阳之日, 妖风阵阵, 南宫府子弟死伤无数。 琴瑟众人并不恋战, 亦无跟任何人拼个你死我活。正道人多势众,过于纠缠对他们没有好处。 撤身之前, 温筠血音弦和南宫乘的长剑缠斗了很久, 南宫乘灵力深厚, 功在老成,温筠之所以能和他过招胜在灵活巧妙。 一正一邪算不得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温筠的招式仿佛是来真的。 两门派于江湖上多年, 皆名声在外, 尽管不一样, 也相互不牵连,井水不犯河水;只要琴瑟不侵犯南宫府, 南宫乘对他们也无杀意。 所以温筠招招想要他的命的时候, 南宫乘借助九玄剑的后座力拉开两人的距离,收住剑风, 有话要说。 “温筠,我南宫府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今日非要纠缠不清?若是为了扶艳大可不必,人都已经被你们放走了。” 温筠抽回弦, 玩弄于手如媚蛇翘首。 “南宫乘, 无冤无仇形容的不贴切啊,你们南宫府做过多少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事,你心里不清楚吗。” 南宫乘则认为他说的不过都是对这些年南宫府所做传扬正道的曲解, 总有人心里不服他们能为世间所传诵,深抱怨很。倘若这份怨恨化为妒忌,邪由此生。 “倘若弘扬正义被你们说的这么不堪的话,这天下早就应该整顿了。” 温筠瞳孔之中掠过狠戾的神色,沾染血色的薄唇艳丽,右手绕过血音弦,字字掷地。 “南宫乘,你当真无情无义,七年前封朝台你逼一人差点魂飞魄散,月下第一神府?呵呵……你就能说忘就忘!” 封朝台?七年前…… 南宫乘心湖被扔进一颗石子激起了一阵涟漪。封朝台,垓上府玄冰山庄! 对了,他怎么突然忘了温筠,还有那人。 但温筠没有给他时间慢慢思量,他也亦无让此人忏悔,何况南宫乘是永远不会忏悔的一个人。 血音弦左右两翼分股袭击南宫乘,温筠踏着轻细的弦音,生法术,招式果断狠毒,摆明了就算杀不了南宫乘也伤他八成的决心。 被逼的狠了,南宫乘竟然只能寻缝隙躲避。 这时,琴瑟下五弦一位不过十五岁的妙龄少女清浅吹了一声铃音,飞身展侧过来温筠的身边,说了一句:“无伤,莫恋战,快走。” 但温筠充耳不闻,清浅又说:“扶艳回来了,可以走了。” 语毕,南宫一弟子来报。“掌门,不好了,扶艳燃火烧了祖祠,后山玉兰林的八卦之相也被毁了。” 南宫乘气血上头,不可置信:“什么?” 温筠趁机控弦袭向南宫乘,一击未出时被清浅拽住,不由分说踏风而去。 霎时,琴瑟七人皆抽身其中,留一片狼藉。 —— 南宫乘率人赶去祠堂的时候,祖祠早就被火烧的面目全非,南宫尽命人取水救火,火势降下来后,遗留废墟焦土。 立于南宫乘身边的周无静怒道:“这魔头太嚣张了,南宫掌门必将此人除之。” 群下皆呼应。 颜世初说:“咱们名门各派掌门皆在此,还怕一个血腥的魔头吗?” 月下四家,修仙散士,还有几个远道而来的垓上府仙门,众人齐心,势必胜券在握。 当他们蓄势待发去寻扶艳,扶艳拎着南宫府四位前辈的人头站于藏书阁瓦顶。 血水从断颈处滴落,南宫乘几乎气得背过气去——四位前辈全都死于非命。 扶艳冷哼,持幻剑生数剑催内力挡于众人面前。 空中弥漫着血的腥气,扶艳的下颌,眉骨上都沾了死亡的气息,他仰天长叹,厉声呼道:“大道芸芸众生,都不过蝼蚁之命,穷途末路,你们要我死,我要你们给我葬命!” 似羊误入虎穴,孤身奋战。 阴郁血天,姹紫嫣红颠覆。 南宫一役,扶艳被缚,众正道掌门合力将其压在了月下州边界之地阴泉之境下,布法阵镇之,献年祭灭之魂。 阴泉之境,暗无天日,尸海死气,万物无生。 劫难过后归于平静,南宫府损伤严重,几乎无法重建,风水失调,祖祠被毁,灵力难维。 第一年,南宫府上下三千子弟全都借住于黔州天水的颜谷,休养生息。 第二年,南宫府重建无望,南宫乘心病郁结于心逝世,死前转南宫子弟为颜谷子弟身份,南宫尽办完父亲的葬礼,离开了天水。 第三年,琴瑟滋生事端,挑了不少的渐生名望的小门派。 …… 时间过去六年,世道格局仿佛变了许多,又放佛一丝没变。 多年后,市井百姓提到南宫血雨之役,皆叹,那场面相当于鬼蜮魔路之相了。 …… 刍狗教兴起,教徒增多,涂天神坐下五位执行官世间行恶,残害了不少修士以及普通百姓,闹得江湖风波频起。 事情过去十一年后,有言说,当年在南宫一战消失的萧念稚出现在了垓上府的地界;又有言说,萧念稚早已被杀,世间再无此人了。 月下州又往后过了十来年,算不得平静,也无大风大浪。 人们各自为生活所忙碌,该忘的都忘了。 日月星辰说变就变,残花败了开,谁都不是当年的谁,离了谁流年似水,都会继续活下去。 —— 萧念稚在无渊之崖坠落,无休止尽,忽然被一软绳勾住,经过半个时辰,重回了地面。 他双目被剜,血迹干涸,看不到谁救的自己。 只闻一句“从今以后我不欠你”才认得那是溪华的声音,玄冰山庄的后裔。 萧念稚的喉咙被无渊中的刀风割伤,救上来的时候说不出话,溪华也是瞧他可怜,给他擦洗了脸;为了不影响美观,他在萧念稚的强烈要求下给他的双眼缠上了白布条,说这样可以遮挡一下凹进去的眼洞。 不过关键不在此,萧念稚似乎并不在乎丢失了灵力,还被徒弟差点削死的事,他乐观向上,半年之后,喉咙好点,他便就这一身江湖骗子的装饰,开始了走江湖,算命行骗的勾当。 一身黑色外服,披散着头发,蒙着眼睛,背后再背个“盲人算命”的旗幡,真有那股子味道在里面。 溪华没有总是陪着他,萧念稚闲来无事到路上站着,拉个有缘人算一卦,说的也不全是假话,能骗来几两银子。 一年后,月下州待不下去了,便来了垓上府的拜花岭,一待就是二十五年。 第一年,无所作为。 第二年,亦无所作为。 …… 第十二年,萧念稚在山腰处捡到一个襁褓中的小子,留下喊爹;稍大,叔伯舅兄乱喊一气。 捡到小子的第一年内,萧念稚给他取了个名谢卿,顺便给自己改了个名为萧宁。 第二年,绞尽脑汁给谢卿取了个字为不忘,不忘的不,不忘的忘。 第十四年,第十五年……第十七年,萧宁硬将谢卿塞到溪华的手中让其教他修灵,溪华不肯,萧宁卖惨。 “溪华,你不能见死不救,这小子长大了坏得很,我衣服都被他抓坏了好几件了,他在我还不能出去赚钱,怎么活啊?!” 苦肉计,离间计,最后美人计都用上了,好说歹说让溪华收了谢卿为徒。 萧宁得空继续坑蒙拐骗。 二十六年转瞬即逝,萧宁江湖骗子做了十六年,养了个孩子十四岁。 风花雪月,灿烂烟火没看到;心如止水,婉转柔情倒是锻炼了他不少。 对了,二十六年,期间有整整六年,萧宁喜欢坐在空中楼阁的兰姗湖底下听别人唱戏。 说起来匪夷所思,六年一坐就是雪满白头,一坐就是花覆满身。 —— 这天,萧宁收了摊子走进一家酒楼买了一坛酒坐在二楼上品赏,忽而听见楼下传来瓷器破碎,桌椅倒塌的声响,侧耳倾听,觉来者不善。 来作乱的似乎并不是什么正规有组织有纪律的一帮人,他们抓到一个人就问:“见没见过画上的人!”语气冲,面目可恶。 只要有人说不认知,不知道就会被一刀捅死,惹得楼下凄凄惨惨,哀叫一片。 终于那些人上楼来,抓到了萧宁,也不看清他蒙着眼布,张口恶狠狠道:“有没有见过画上的人?” 萧宁气定神闲,打趣道:“朋友,你看我这样像是能看见东西的么?” 揪着他领子的恶徒这才瞧清了他的脸,嘴里啐道晦气,便抬手就要给他一刀。 萧宁忙抬手道:“等等,不过就算看不见我也知道你们找的这个人是谁,在哪里。” 恶徒眯着眼睛,不信,“哦?是吗?你个瞎子你知道什么?” 萧宁指了指身后的旗幡,说:“看到没有,我是算命的,这天底下没有我算不出的命。” “昨日相府失了窃,丢了一株降百草,此草解百毒;盗者乃官府首位上万两商银的犯人,叫曲临风。而前几日传闻豹子寨的压寨夫人不幸误喝了百草枯,危在旦夕,听你们这一身匪气,应该是寨子的人。” 恶徒听起来蛮有意思,道:“你个瞎子知道的还不少,怎么,说了这么多,能说出此人的下落吗?啊?” 萧宁为难道:“朋友,您这是为难我呀,人江湖盗贼曲临风名扬万里,武功高强,我哪能知道他的行踪。” “那你跟我扯这么多干什么?!” 萧念稚推了推架在脖子上的粗刀,说:“别冲动,我不知道,我儿子知道,他在城外等我,我领你们去。” 恶徒们面面相觑,最后,为首的威胁道:“最好别耍什么花样,走。” 萧宁被推搡着挤出酒楼的大门。 出了城,萧宁等了十来分钟,谢卿才迈着步子走来。 萧宁听声辨人,不满道:“今天来迟了点。” 谢卿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不理他:“这不来了么。” 看到来者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恶徒当即就炸了,质问:“你拿一个毛头小子糊弄我?” 萧宁忽然被压着腰掼跪在地上,手臂扭到背后,生疼。 “哎,你轻点……你瞧不起人么,不忘,快过来救你爹,我快疼死了。” 谢卿如同在看一件事不关己的事,说:“你不从来都不开心我叫你爹的吗,要我救命,你就是我爹啦。” 萧宁身体有毛病,忍不得痛,拧着眉,结巴道:“少,少废话。” 谢卿掏了掏耳朵,对那帮恶徒说:“哎,你们,快放开我哥。” 恶徒面目凶恶,凶狠道:“哥你大爷。” 说罢粗刀出手袭向谢卿…… 几秒之后,纷纷倒地哀嚎。 谢卿浪荡从他们中间穿过走到萧宁面前,低头看着他,说:“今天给我找了点事做啊,爹,你是亲的吗?” 萧宁撑着地站起身,狠狠点了点他的头,道:“一会哥一会爹的,能不能叫点好听的?你是不是亲的,心里没点数?” 好小子,算了一下,解决六个匪徒不过落花一瞬间的事,功夫长进了。 “回去了,回去了,对我越来越没规矩了。” 谢卿在背后气得直跺脚。 “萧宁!!” 作者有话要说: 垓上府版图 琴瑟解锁一人: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