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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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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她罢?”阿木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缓缓问道。    我先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马上抬起眸,拨浪鼓似地摇着头。    阿木将我的神态尽收眼底,竟颇有些懊恼地拍了下一旁的几案,低喝道,“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一惊,心中登时泛起几分被人看穿心事的羞愧和心虚,也生出诸多愈加不解的狐疑和困惑。    这算是我第三次见这黑衣人,根据前两次的印象,这该是个处变不惊风轻云淡的人物,可此时盯着我的眸中竟然如此不安和压抑。    之前也听昕悦说了,她师父本是宫里的人,莫非这家伙认识慕容盈?但至于因为我想抱一下她就发火吗?    “你突然生什么气,我才不会喜欢一个连哭都不会的家伙呢。”我定了定神,决定不能再被这个人牵着鼻子欺负,扬起眉反问道,“倒是你,才是大半夜不睡觉,还鬼鬼祟祟地跟踪偷窥别人罢。喂,你反应这么大,该不会是你偷偷爱慕她。。还是。。爱慕我?”我大言不惭地盯着她。    阿木的唇角明显得开始抽搐,面具下的眸子里分明泛起了几分想‘掐死我’的冲动,像似忍了又忍,才徐徐喘了口浊气,完全无视了我后面的问题,意味深长地说道,“不会最好。那孩子很快要嫁人了不是吗?听说夫婿是从小伴她一起长大,忠诚又懂事的好孩子,相信一定会许她此生平安长乐的。我想,那样的归宿,对她而言,或许才是最好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阿木的目光越过我,也越过重重夜色,看向了很远的地方。这个人的唇角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像似一个年迈的高堂,终于看到子女圆满时的那种平静安心的笑容。    可我的心却慢慢下沉,我居然彻底忘记,她快要嫁人了。    是啊。。杨忠虽然是个朽木。。但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    虽然没什么情趣,至少他不会像南宫诀一样欺骗她,也不会像皇上那样欺负她。    尽管。。她还不喜欢他。    但这可能也只是时间问题罢。    况且她现在应该也没其他喜欢的人,再嫁给他之后,慢慢喜欢上他,似乎也只是迟早的事。    或许她嫁他了之后,是真能如这个阿木说的那般,平安长乐罢。    我自顾自闷闷地想着,直到阿木走到我面前弹了下我的额头,才猛地回过神来。    “长辈在讲话,你又发什么呆。”    我捂着额,嘟囔道,“你算哪门子的长辈?就知道对人家动粗!我看是为老不尊才对!”    虽然看不全面貌,但我总感觉此人的年纪应该不算大,顶多就跟太后年纪相仿,三十出头罢。    但这家伙说起话来,总是老气横秋的,像个耄耋之年的老者。    阿木的唇角又开始抽搐了。半晌,才用目光上下扫视着我,说道,“除了悦丫头,宫里就没有旁人发觉你的女孩身份吗?”    “当然没有!”我颇为自豪地挺了挺平坦如川的胸,“我的伪装,无懈可击!昕悦当年那是碰巧撞上了,刚好遇到我五行缺德,时来不顺的‘好’日子。。。不然啊。。哼哼。。哪那么容易能看穿我。”    况且只要我抵死否认,宫里总不会有人敢胆扒光了我验身罢?我好歹现在是个亲王哎!    “真是个油嘴滑舌的小鬼。”阿木目露几分忍俊不禁,无奈地笑了笑,“你有想过,恢复女装吗?”    “一开始有想过,不过现在穿男装也习惯了。”我如实回道。    “是吗?习惯了啊。”阿木低下头,忽然带着几分莫名的涩然,喃喃重复着。    “其实我觉得只是一件衣裳嘛,喜欢穿啥就穿啥呗。”我又道,“这世上就是爱管闲事的人太多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定要寻个清静地儿,想穿啥穿啥,男装女装,浓妆淡妆,管它是高冠广袂还是缠巾异服,我都要试试!”    阿木抬起眸,望着我的目光中终于多了几分浅浅的温柔和赞许,“小慕儿,你说的很好。”    印象中,这好像是这家伙第一次夸赞我,反倒搞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一下脑袋,结果碰到后脑勺的创伤,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木盯着我,郑重地问道,“林慕,你真的不想学武吗?想好了再回答。”    “我。。”    若是没有遇上今天慕容盈险些受辱的事情,我肯定会脱口而出,“那多累啊,打死也不学。”    可是现在。。我心中犹豫了。    我不禁想到,万一这种危险,还有下次呢?    自己不可能永远这么好运,刚好发出点动静就把人吓跑?    万一往后遇上的是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呢?    难道我能做的,就只是窝囊地将自己撞晕吗?    “我。。我听说练武是要从娃娃抓起的。。你看我现在这细胳膊细腿的。。会不会太晚了?”许久,我甩了甩有点宽松的衣袖,垂头小声地问道。    “嗯,是晚了点。”阿木点了点头,然后顿了顿,坚定地道,“但,人生没有太晚的开始。晚练总比不练强。你或许是比不上从小就习武的人,但至少能比你现在厉害啊。”    我猛地抬起眸,心中慢慢燃起了几分信心。于是用力点了点头,道,“好,我学!”    阿木又重新踱回上座,拍了拍本就一尘不染的衣袍,掀袍颇有王者之气地坐了下来。    半晌,看我还傻站在原地,她有些无奈地伸指敲了下几案,“茶。”    “啊?你渴啦?”我愣了愣,“你旁边不就有。。。”    阿木有些头痛地扶着额角,用恨铁不成钢地眼神凌厉地打断我,“你不是下定决心要学武了吗?给为师敬杯茶不过分罢?”    “哦。。哦!”我疾步走上前,有些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    我硬邦邦地将茶递了过去。    “趁我还没反悔,我劝你赶紧跪下。”阿木无奈地摇着头。    我心中稍微小纠结了一下,还是跪了下来,大义凛然地将茶高举过头,“师父,请用茶!”    没想到因为我用力过猛,结果把近乎大半的茶水都洒在了她的衣袍上。    我呆呆地同她大眼瞪小眼,空气一度安静地能听见水珠从她袍子上坠地的声音。    我看她这次不是嘴角抽搐了,是心在抽搐,我有点担心她会不会一掌打死我。    许久,她还是伸出手,取过我手中的茶,如喝酒一般把这杯凉茶闷了下去。    我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决定稍微讨好一下我人生中的第一位师父,便嘴巴甜甜地道,“阿木师父,遇见您真是我三生有幸!还望您能倾囊相授,待徒儿学成之后,一定唯您马首是瞻。。。”    “好了,肉麻的客套话就免了罢,反正遇见你大概是我倒了八辈子的霉,我也认了。”阿木摇头打断道。    我干咳了两声,偷偷瞄了一眼她严肃的唇角,还是壮着胆子接着道,“是,师徒之间说客套话是有些见外了。不过。。徒儿还是有句心里话想问问师父。”    她已放下茶盏,用手拧着**的袍角,没有抬头瞧我,“问罢。”    “我想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我认真地问道。    34.探身份    “我想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    我可不想真这么莫名其妙地拜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为师。    她手中一顿, 慢慢抚平微皱的袍子,没有言语。    看得出, 她是个很体面的人,举手投足之间, 尽是高雅的气质。    我不停地在猜想, 她以前在宫中, 是做什么的?    应该非富即贵罢。    “真实的身份吗?”她苦笑了一声, 像似再自言自语,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有些不敢面对, 竟连个孩子都不如。”    她终是慢慢对上我的眼, 带着一种我见了也无法形容的神情轻声说道,“我的真实身份,同你是一样的。”    “啊?和我一样?”我一时没懂。    她用手指了指我的胸口, 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对,我们是一样的。”    我定定地盯着她,一瞬不瞬, 沉静如水的浅眸, 微有灰霜的鬓发, 光洁干净的下巴。。。    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的意思。。该不会是。。。    又猛地回想起最初遇到昕悦的时候,我问她怎么看出我是女的,她曾说了一句‘因为我师父的缘故。。。’    “等等。。你。。你是说你也是。。”我咽下一大口沫津, 没敢把‘女扮男装’这四个字说出来。    她平静地点了点头。    咦?!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 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她。    “不可能罢?”我强忍着自己想要去扒她衣裳和面具的冲动, “可。。可你你你。。你不是有妻子吗?”    “女子就一定不能有妻子吗?”她偏了偏头,目光深沉地问道。    “这。。这。。”    这个问题实在太惊世骇俗,我忍不住伸手挠了下脑袋,结果又碰到了伤,呲牙咧嘴了一番。    不过疼痛之下,心中却冷静清明了些。    “因为世人觉得。。觉得这是大逆不道的。”我吞吐地道。    “可你方才也说了,世人就是爱多管闲事。”她静静地道,随后目光黯了下,苦笑道,“其实我也并非是完全不在意。大抵,自己还是多少有些怕世人的。。所以才会一直躲藏着。。我怕世人知晓后会伤害我,伤害我爱的人,怕背负千古骂名。虽然每日带着怪物般的面具,可我又哪是什么妖魔鬼怪,亦从未超然物外,不过是同世人长着一样的血肉之躯,其中亦藏着一般无二的七情六欲罢了。只不过这份情,就因我给了同样性别的女子,在世人眼里,便成了孽。”    我怔怔地听着,也形容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这是第一次,我觉得自己真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    我细细琢磨着她说的话,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她抬手沉重地拍了拍我的肩,“不需要懂。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我此刻的心境。等一切行将落定后,你便去寻一处清静地儿,过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的日子罢。这样的地方虽然少,但天下之大,总还是有的。”    “师父。。您指的‘一切行将落定’究竟是何意?”我有些敏感地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    她笑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师父在燕京有些老朋友可能遇上点麻烦了,还是得见一见。”    “是宫里的老朋友吗?有什么徒儿能帮忙的吗?”我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完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后,我的心中竟不自觉地生出了几分想要亲近她的念头。总觉得,她好像努力捂着什么伤口不想让人知道,可她可能没注意到。。血腥味已经渗出来了。    她沉默了一会,道,“听说长安公主今夜也宿在寺中?”    “是啊,她应该和冷太后住在一起。”我道,随后才想到那个平时里总跟在泠妹屁股后面的薛侍卫今天居然没有同行。有点奇怪。    她沉默了更久,久到连我这个有些神游的人都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    “怎么了?师父认识泠妹?”    “也不算认识,只是听说这位小公主眼睛不太好,我近年来也是碰巧在昆仑雪山上无意中寻到一味治眼疾颇有成效的药草。”她没有看我,把目光游离在别处,似漫不经心地道,“只是需要先看看她。”    碰巧,无意。    果然旁观者清,我是不相信这世间有那么多碰巧无意的事。    更何况昆仑雪山在极严寒的北方,寸草不生,鸟兽无影,哪有大活人碰巧去那溜达啊。    师父肯定认识泠妹,而且泠妹对她很重要。    我暗暗想着,在心中梳理着目前关于师父身份的一些思路:    一,师父曾是宫里人    二,师父是女扮男装的,听起来是为了躲人避世    三,师父一定认识泠妹,还有那个慕容盈    四,师父的年纪应该和太后差不多    好像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但是太快了,我没抓住。    想了半天,也没猜出师父的身份,反正肯定不会是宫女啊,哪有宫女会武功啊,气质也不对劲。难道是跟薛梓楠一样的名门之后,然后在宫中担任侍卫?    “走。”    我正想着,便见师父将双手剪到身后,抬腿往院内走去。    “好,去见泠妹吗?”我自然地跟着她。    “不。。还是。。下次罢。”她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卷绳子,“咱们先练功。”    我一看到绳子,就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真真是一遭被捆绑,十年怕井绳。    “练功为何要拿绳子出来?”    师父没解释,径直走到院中央。    明月如许,斜挂枝头。月光洒在她冰凉的银面上,远远望去,流泻出无限落寞。    她手中一扬,将绳索凌空缠绕在两棵树中间,然后身子一跃,如一只大鸟般稳稳地站在细细的绳子上。    “我知道了!师父!您以前一定是在宫中给公主们表演曲艺杂技的戏子罢?”我兴奋地一拍大腿,觉得自己应该蒙对了。    她的嘴角再次抽搐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骂道,“滚上来!”    我只好手脚并用地先爬上树,然后像一只大知了一样抱着树干不动。    “屏气凝神,踏上绳索,走过来。”她轻描淡写地朝我招手,脚下如履平地。    我一边颤悠悠地伸腿碰了碰细如指戒的绳子,一边忍不住在心中叫道,说的倒轻巧!这么细的绳索,松鼠都不一定能过去!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不就试着跟我一样站到绳子上,要不我用这绳子再将你绑起来扔到鬼都找不到的地方。”她严肃地道。    我只好哭丧着脸,先放下一只脚,绳索一沉,开始大动摇摆,但师父的双脚像似黏在绳子上,随之上下起伏,却始终站在上面。    我一咬牙,整个人豁了出去,侧着身子猛地跳到了绳子上。    意料之中地没站稳,瞬息之间一头栽到地面,摔了个四脚朝天,屁股开花。    “哎哟!师父!这功夫是不是太有难度了。。您看能先换个简单的开始教吗?”我揉着屁股,痛的几乎落泪。    “天下间就没有简单的功夫。上来,继续。”师父冷冷地道。    她可真是铁石心肠啊。    整整半宿,就逼着我不停地爬树走绳索,也不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难道危险会出现在树上还是绳子上吗?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轻飘飘地从绳子上跃下,衣袍潇洒,若是身着白裳的话,该是仿若谪仙。可惜她是一身肃穆的黑衣银面,在我眼里,倒像凶神下凡。    她收了绳子,从袖中掏出一物,弯腰塞进我靴中,“你师娘本不希望我把此刃送你,但既然我已开过口,便是一言。。。更何况,你确实是适合它的。只是此刃你师娘素来看得极重,以后可不能随便出言不逊了。”说完,她便忽然踏雪无痕般翻上墙头,极快地离开了。    我都没来得及问上一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我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忽然希望越晚见越好。    “归殿下,您为何坐在地上?身体好些了吗?”    这时,杨忠走到庭院口,望着我灰头土脸的模样,诧异地问道。    终于换我抽着唇角,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好多了,看天快亮了,这不想活动一下筋骨么。”    说完,怕他不信,我就地便舒张了两下手臂。    杨忠还是走上前,扶起了显然不太能自己站起来的我,“是太后遣臣来问殿下,一会要不要同用早膳?”    我立即狂点头,只要有吃的,管他是跟谁吃,更何况是当今天下第一美的太后娘娘一起。    我仿佛忘却了点身上的疼痛,极快地冲进房洗了把脸,便随杨忠去了。    一个晚上的体力透支,让我极想吃肉。    整个脑海里都是各种飞禽走兽在盘中美味地等待着我。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清粥小菜,两碟腐乳。    望着桌上清淡到极致的早点,我呆愣了许久,直到冷太后抬眸唤我时,我才匆匆举筷扒了两口淡而无味的白粥。    “归儿,看你精神欠佳,身子还不舒服吗?”她担忧地望着我。    我心中欲哭无泪,好想告诉她,我只是想吃肉。。。    好,也是我天真了,听闻冷太后素来信佛,又怎会在佛门里开荤呢。    “没事了娘娘,我已经好多了!”我强颜欢笑。    “回宫后,还是得让御医好好看看。”    “不用不用!我身子骨硬,自己打理打理,就差不多痊愈拉!”我立即摇头,忙转移话题,“娘娘,怎么不见泠妹?”    “小女孩嘛,总是贪睡。”她带着一丝宠溺,微微笑道,“我年少的时候,也总这样,好像怎么都睡不醒似的。”    我一怔,不禁想到昨日听到皇上口中说的那句‘她对过去的缅怀远胜过对未来的期盼’。    虽说这皇帝真不是个东西,但他评价太后的这句话,倒是不假。    许是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说完这句话时,也失神了片刻,半晌才幽幽地道,“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有时候看着泠儿就会不自觉地开始回想着,我在她这个年纪在做什么呢?”    “咳。”我清了清嗓子,道,“娘娘,您现在也年轻的很,是世间最美的女人。”    她身上的绝代风华,甚至不需要母仪天下的尊位来支撑,即便此刻只披素衣布裳,亦掩盖不了倾城倾国之姿。    “佛门清静之地,莫要说些诳语。”她轻声斥道。    “娘娘,我没有说谎,就算佛祖他老人家当面问我,我也是这句话。”我正色道。    “归儿,你知道吗?”她终是神色怅然地道,“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旁人过分称赞我的外貌。就好像。。我有的只是那些浮于表面的皮相一样。时间久了,好像人们也就真的忘记了,我也是有心的。”    “娘娘。。我。。我绝没有那个意思。。”我忙站了起来,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娘娘您不仅长得美,心地也很好,是世间最好的人。。”    “归儿,坐下罢,我不是在责怪你。”她望着我,忽目露几分疲惫地道,“只是有时候真是由衷的觉得,美貌对于一个女子而言,不见得是件好事。。唉,这两三天,朝中也出了很多事,皇家遇刺,亲王失踪,薛相病重,还有皇上。。。皇上他越来越不听我的。”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在,你总算是找回来了,我这颗心,也略微安稳了一些。佛祖在上,冥冥之中还是心怀慈悲的。”    其他事我都知道,听到薛相病重,我不禁多嘴问了句,“薛相是那位薛侍卫的父亲吗?”    她点了点头,“今日我也会为薛大人祈福,他是国之栋梁,但愿能挺过来。”    我心道,怪不得薛侍卫没有出现,想必是在家中陪着父亲罢。    35.君非君    阿木一早回到房中的时候, 榻上的人似乎还在熟睡。    她放轻了脚步,不带一点声音地移步至床榻, 褪去外袍和面具,静悄悄地从身后环住了那个温暖的娇躯。    “你回来了。”楚夏缇没有转身, 她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到你会觉得她压根就没睡过。    “抱歉。。是我回来晚了。。”阿木很惭愧, 微微搂紧了怀中的佳人。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 你又不是去偷情。都见到想见的人了吗?”    阿木面露一丝尴色, 但语气里没有显露出任何波澜,“只见了那小鬼一人, 打算教她一些基本的轻功。这孩子习武资质确实挺差的, 除了练练逃跑功夫,其他刀枪棍棒怕是都行不通了。”    “哦。”楚夏缇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两人明明是极亲密的姿势,可阿木明显感到气氛十分僵冷。    “小缇。。听说薛大哥病了。。你我想法子去见见他罢。”她只好提一些别的事与她讲。    “嗯。”她又只吐了一个字。    阿木也只好保持沉默了, 抬起下巴轻轻吻了下她的发,便闭上了眼睛,她也真是有点累了。    许久, 半梦半醒间, 她听见怀中的人像似呢喃了一句, “都见见罢,只要你想。”    但她太累了,没有应声。    薛义, 曾是燕山四侠之首, 后出山随襄王慕容颜平乱守疆, 也一起经历了‘未央之变’。襄王称帝后,念其功高,封为燕山侯。这位侯爷处江湖三十余年,处庙堂十余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此生真正做到了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心。    薛府,临街不过两扇黑漆小门,两尊小石狮子。    常常让人难以想象这里是当朝宰相薛义的府邸。    即便进入之后,也没有雕栏玉砌或是金屋藏娇,目之所及皆是郁郁葱葱的花木和列列整齐的武器架。确实不像是朝之重臣的府邸,倒像是某处不知名的武馆。    自从薛大人前几日下朝时不慎跌下金銮殿前的长阶后,便一病不起,寸米难进。    宫中御医来看过,京中名医也来看过,大多都摇着头,悄悄暗示薛相义女薛梓楠可以准备后事了。    当然,这么暗示的医者最终都被悲愤交加的薛千金用拳脚功夫轰了出去。    于是,再没人敢上薛府看诊,自讨苦吃。    这日傍晚,有两个来路不明的人物自称是云游四海的神医,敲开了薛府的大门。    此时的薛千金已经心灰意冷,虽见这两人面目不清打扮可疑,但还是亲自带他们走进父亲的房间。    两人一踏进昏暗的房间,满室浓郁又悲伤的草药味,病榻上约莫五十上下的男人满头灰白,目光有些呆滞地苟延残喘着。    楚夏缇鼻子一酸,又转身踏出门外。    “小缇?”阿木望着她。    “你先进去罢。。我一会再进来。”    楚夏缇深深呼吸着,捂着胸口难受地道,她见不得熟悉的人们垂死的模样。    阿木点了点头,背着药箱先跟着薛千金走到薛义的床前。    “爹,来大夫了。”薛梓楠含着眼泪,试图扶起薛义。    “我不是说了。。不想见任何陌生人吗?”薛义含糊地道,虚弱地推开了薛梓楠伸过来手臂。    “让我,试试罢。”她和薛梓楠调了个位子,不顾薛义的挣扎用力扶起他,极轻地再他耳边唤了声‘薛大哥’。    薛义瞳仁一缩,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头对上她面具下的眸,“你。。你是。。”    “我是来看你的,薛大人。”她一字一顿地道,帮助他靠着枕头坐了起来。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薛梓楠感到异样,问道,“爹,怎么了?”    “梓楠,你先出去。”薛义吃力地道,“让这位大夫,好好地看看爹。”    “是,爹!”薛梓楠心生一丝希望,看起来父亲总算是有了几分求生的意识了。    薛梓楠退出去之后,薛义挣扎着想下地跪拜。    “薛大哥,我只是阿木。”她忙伸手按住了他。    他怔怔地望着她,许久,才口齿浑浊地问道,“慕兄弟,这些年还好吗?”    “我很好。”除了这三个字,她也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    “那您所途径之天下,都还好吗?”薛义又问。    她没有回答,却静静地道,“薛大人还记得罢,我不幸为君的那七年里,多少次曾与卿彻夜畅想着这个天下。想着这个国家要太平昌明,百姓要和睦友爱,将士不必死守边关,四海皆可仇怨消弭。终有一天,虎狼殆尽,山河永定,从此江山如画,全卷在笔墨里。”她顿了顿,终是答道,“时至今日,哪怕我途径之地,并不尽如人意,但我仍然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到来的。”    薛义心有所感,虎目含泪,忍不住叫了声,“陛下。。”    她摇了摇头,“我不配被称之为君,但卿却实为国之栋梁。”    “老夫出身山野,又算哪门子的栋梁,不过是块还能凑合烧的薪柴罢了,如今怕是已烧到尽头,也是时候该寿终正寝了。”薛义哑哑地笑。    阿木不忍卒听此言,但亦没有落泪。    这君臣两人都是历经了太多的生死坎坷,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    但她还是难过,到底还是难过,伸手握了握薛义苍桑干瘦的手背,“薛大哥别这样说。”    “慕兄弟也不必过于难过,生生寂寂,本就是万物本分。薛某老了,无非是时候到了罢了。朝中不少人都觉得薛某这次病重是因为阴谋,其实真不是。那日退朝,薛某照常走在百官之后,踏出金銮殿的时候,看着冉冉升起有些刺眼的晨曦,薛某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一下子觉得身上的朝服太重了。不过想找个地方稍坐歇息一下,不想人便滚下去了。”他满脸皱纹,自嘲般地哑笑道,“真是老了。”    当年的燕山四侠,朝中只剩下薛义一人。    杨忠之父杨大有在慕容颜登基不久便病重离世,死前替儿子向她求了同长乐公主的姻缘,算是安然阖目;性格直爽的祝远山死于朝党之争,是她没能保住他,算是含恨离世;最寡言沉默的史峰对朝堂之事心灰意冷,遂携一舟美酒挂冠离去,飘摇海外,此生都未能再见,算是含憾离去。而今。。。薛义也老了,累了。    世间最让人扼腕之事,莫过于美人迟暮,英雄气短。    “薛大哥受苦了。”阿木哽咽道,“还有杨二哥,祝三哥,史四哥,是我对不起你们。”    薛义摇了摇头,道,“倒是慕兄弟你。。遭世人之谤,忍九死之苦,何其不易。”    她也摇了摇头,“我现在很好。”    薛义盯着她,忽笑了出来,“说也奇怪,最近我常常梦见咱们当年在燕门关不打不相识的事情。那时候的你。。。真是抱歉。。。这么多年来,一直忘记道歉了,当年薛某还打了你。”    “打得好。”她红了眼眶。    “真的是老了,最近老爱做这些杂梦。好在春天快来了,其实老夫也没想这么快死,总想着再熬几天,等真真切切吹过一场春风,将燕京的雪全都化了的时候再沉沉睡去便好。”    “倒也不算贪心。”她强笑着打趣。    “到那时候,慕兄弟你也能赶上梨花开得最好的时节。”他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既然回来了,不妨多留几日,再看一眼燕京的春光罢。这里,毕竟是你的家。”泪水终是趟落了下来,“薛某也想回家,但现在看来,也只能等死后了。”    她低沉地道,“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还是燕门关最美。就连我也想往后。。。”    薛义重咳着打断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五妹呢?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薛大哥。”楚夏缇不知何时,已踏了进来。    薛义朝吃力地她招了招手。    她含泪走到她的身旁,并肩望着他。    “好。。好。。还是相配的很!”薛义盯着她二人,喘息着玩笑道,“这些年,慕兄弟待你如何?还敢不敢动不动就抛下你啊?需不需要大哥去取铁杖来帮你打断她的腿啊?”    阿木脸上一阵红白,不敢瞧薛义,也不敢瞧身旁的楚夏缇。    楚夏缇轻轻瞟了她一眼,道,“她待我很好。但我还是想看薛大哥舞一番铁杖,那才是全天下最威风的。”    “小缇!”她想要制止,但薛义挣扎着站了起来。    “好。。好。。你若想看!怎敢不从?”他竟像似回光返照。    他大步走出房门,在庭院中等候的薛梓楠见了又惊又喜,“爹!您好了?!”    “去取爹的铁杖来!”    “爹?”    “快去!”    楚夏缇也推了她一把,“你也去,陪大哥再回一次燕门关,再回一次当年罢。”    “小缇。。”她终于明白了她的苦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走到武器架旁,随手拎了一杆木枪,甩了一个枪花,指向薛义,“来罢!打完了,咱们还要坐下来一起吃酒呢!”    “好。。那咱们快点打完,慢慢喝酒!”    薛义举杖,用尽全力扑向她,杖法虎虎生风,招式大开大合,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意气风发的峥嵘岁月。    他是燕山薛义,铮铮铁胆一生,举杖厮杀万里,不该死在病榻上的!    他忽仰天大吼了两声,“燕山薛义!燕山薛义!”然后停了下来,铁杖从手中滑落,青山将崩也!    她忙丢下了枪,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接住了他。    他口中溢血,唇边含笑,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道,“陛下。。臣出身山野,回归山野,求仁得仁,也算是死而无憾。但臣死之后,朝中蛰伏之诡谲必会显露马脚。天下安定有时,怕是终有一乱,陛下思之所愿的那天,也不知要何时才能等到了。。臣知陛下虽其身在外,心中却始终背负良多。。既然选择这个时候归来。。想必也是早有觉悟。。时也命也。。但请恕臣这次不能陪君走下去了。。还请陛下多受累。。再为这个天下杀一条血路出来罢!”    说完此言,他终是缓缓闭上了双眼,先一步回燕门关喝酒去了。    再为这个天下杀一条血路出来吗?    她缓缓抬起赤红的眸,远山如鸦黛,落霞如殷血。    即便旁人再成全,可这个天下,到底是不肯放过她的。    那就只能——战到底了!    36.欲变天    我可以回宫了。    因为我受伤的缘故, 再加上我不会骑马,故被太后特许一同乘坐车辇而归。    若是平时, 这事我肯定求之不得。    不过今日不同往时,今日的马车上还坐着那个慕容盈。    所以我格外地坐立难安。    尽管她看起来还是一副仿若无事的模样, 也不搭理任何人, 但偶尔向我探过来的眼神还是令我不敢直视, 浑身都不自在。    “归哥哥, 你手上都是...汗水吗?”慕容泠很亲近地坐在我身边, 无意中摸到了我的手掌上的潮湿,有点诧异我在这样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里还会出汗。    我忙讪讪地缩了缩手, 面带尴尬地笑道, “我这是身子骨还有点虚...稍稍调理两天就好了。”    “归哥哥你受苦了。”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我,“你放心,母后一定会抓到那些行刺皇家又伤害你的贼人。对, 母后?”    我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冷太后,正撞上她失神望着我和慕容泠的目光。    那目光好像很遥远,里面氤氲着一层迷雾, 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母后?”慕容泠似乎也察觉到了太后的异样, 又转过头唤了她一声。    “嗯?”她回过神来, 目光渐渐清明。    “您一定会抓到那些行刺皇家又伤害归哥哥的坏人的,对吗?”她又重复了一遍。    冷太后点了点头,目光慢慢定在我一人身上, “自然。但是看起来, 那行刺皇家的黑衣人和抓走归儿的黑衣人并不是同一拨人。一个心狠手辣, 出手便毙人命;而另一个我看则是网开了一面,并没有过分伤害你归哥哥。”她顿了顿,神情变得有些若有所思,“归儿,你是真的不记得自己被掳走后所遇见的任何人、任何事吗?包括你是怎么被藏到连云寺的佛像后面的,中途难道一次都没有清醒过吗?”    我身上的冷汗登时出的更多...如今我自然是不能道出有师父这个人的存在,不然师父可要倒大霉了,更何况这其中还牵连了昕悦...但听起来太后竟有些怀疑我的失忆。    如果可以,我打心底地不愿对太后说谎,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否认。    “我..我是真的..真的...”    但我多少有些心虚,一对上太后凝眸盯着我的那种探究的眼神,我竟一时结巴了。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确是昏迷不醒,头部又受了重创,怕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罢。”慕容盈忽然替我接话道。    太后终是收回了放在我身上的目光,转眸望了慕容盈一眼,低声道了句,“也亏得归儿这孩子福大命大,竟刚好在那种地方也能被你寻到。”    “或许是缘分罢。”她笑了笑,像似漫不经心般地瞟了我一眼,“就像当初我从朱雀楼上失足跌下的时候,恐怕也没人能料到,在那种电光火石的瞬间,也可以有人刚好能接住我罢?”    冷太后沉默了片刻,轻轻落下一句,“盈儿说的也在理。的确,人世间的缘分,谁又说的准呢。”说完,她便不再言语,慢慢闭上美眸,像似在养神。    我暗自长长吁了一口气,略带感激地望向为我及时解难的慕容盈。    她却别过了脸,玩弄着手中的帷幕一角,压根没有想打理我的意思。    “归哥哥...”慕容泠开口似又要向我说些什么。    不等她把话说完,我急忙打断道,“对了泠妹,来回颠簸想必你也累了罢,我看回宫还有一段路呢,你不妨再睡一会?”    我能明白这位小公主对我的关心和小女孩的好奇心,但我真的不想太后再对我这段期间的经历提出什么疑问了。    所以当务之急,我要尽快堵上她的嘴。    “嗯...是还有点困...”她如实地点了点头,便很自然地就近抓住我的袖袍,睡靠在我的肩上。我微微一怔,低头望去,她安静的睡颜像一朵完美无暇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不知是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正是长得最快的时候,才几日不见,便觉得她玲珑的五官更精致了一些,真是越看越像她的母亲了。    哎,等再过几年,等这位小公主真正长大后,也不知道到底要什么样的俊杰才能配得上她了。    不过我想那时候,自己应该也不在宫中了,怕是也见不到她长大的那天了。    我正暗暗想着,忽感到脚上微微一痛。    莫名一看,只见坐在我正对面的慕容盈,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绣鞋刚好踩在我的靴子上。    我稍想抽出一点,脚背上的力量便加大了,真的有点疼了。    我诧异又不解地望着她,可她根本都没转眸看我。    我身旁靠着慢慢睡熟的慕容泠,正上方坐着闭眸养神的太后,但她显然没有睡着,随时都可能睁开眼睛。所以我也不敢反应太大惊扰到她们,只好一边忍着,一边暗暗倒吸冷气。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转过头来,我急忙用口型对她道,“你在做什么?很痛哎。”    她一言不发地望着我,又望了望我靠在我肩上的慕容泠,眉心明显得一蹙,然后又重重地踩了我一脚。    “哎呦!”这一下踩的很重,我忍不住低哼了出来。    “怎么了,归儿?”    冷太后倏地睁开眼睛望着我,慕容泠也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我..我没事..只是突然有些头晕气闷..”我只好作势捂着脑袋,胡乱解释道。    “若瑞王觉得闷,不妨还是自己下车走走罢。”慕容盈冷冰冰地道。    这番话说的极不客气,就连太后都有些惊异地望着她,该是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悦。    “盈姐姐..可是归哥哥都受伤了..”泠妹小声地帮我说话。    我只好干干地笑,“无妨无妨,其实我也正想下车走走,闻闻外面的鸟语花香。”    太后皱着眉望了望我,又望了望慕容盈,刚想开口说什么,一阵急促地马蹄声打断了她。    似乎有谁在低声禀告着什么,然后杨忠急急地道,“停车!”    他快步走到马车旁,对太后道,“娘娘...方才从薛府传来的消息...燕山侯他...他薨了。    我看见太后双手揪紧了裙裾,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悲伤。    杨忠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而且...皇上他...皇上他...”    “皇上怎么了?”太后追问道。    “皇上..皇上已急召兵部尚书沈大人进宫觐见。”杨忠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愤怒和不甘。    太后也用力咬了下唇,但不过须臾间,她便抬起眸,冷冷发令道,“回宫,立即。”    马车开始全速前进,车厢外的侍卫开始有些粗鲁地抽打马匹,骂咧着开路。    远远地夜幕压至,快要变天了。    只是当时的我,还什么都不懂。    =========================================================================    沈旭跟着内侍监高慎前往御书房,路径一处无人的长廊,忽然脚步一顿。    “沈大人,有何不妥吗?”内侍监高慎带着几分明显的谄媚朝他笑着提醒道,“大人可别教陛下等太久啊,依奴才看啊,陛下要对大人讲的可是对大人极好的大喜事啊。”    这能在宫里待得久的,都是明眼人。    这明眼人自然能看出皇上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召他的这位表叔叔觐见,定是朝中局势要有大变数了。而且...这太后还刚好不在宫中。看来谁都不能再阻止沈家位极人臣了。    高慎自然不忘见风使陀地拍怕这位沈大人的马屁。    沈旭微微整整了衣冠,唇边浮起了一丝讳莫如深地笑,问道,“高总管是什么时候在陛下身前伺候的?”    高慎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垂首如实回道,“奴才是在景帝顺贞元年便有幸侍奉陛下,到如今,已刚好是第十四个年头了。”    “哦?那高总管应该算是最了解陛下的人了罢。”沈旭侧过身子,继续问道,“你可知,陛下和先皇景帝的关系如何?”    “当年先皇膝下就皇上一位龙子,还是冷后所出,自然是恩宠无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上与先皇,是真真切切的父子情深,重于泰山啊。”高慎感慨着回忆道。    “好一个父子情深,重于泰山!”沈旭转过身,忽然笑道,“那么,沈某得大逆不道地悄悄问高总管一句。沈某今日看起来,有几分像景帝?”    高慎猛一抬头,望向沈旭的脸,夜色下男子的笑是如此熟悉又令人不寒而栗,竟同景帝如出一辙。一时间,险些骇得他倒退了一步,还以为景帝复生了。    虽说这沈旭本就是景帝的表兄弟,长得有几分相像,也在所难免。    不过平日里,他总爱低着头,对谁都一副慈眉善目温声软语的老好人模样,也就没让人将他和那位半生戎马的马上天子燕景帝联想到一块。    但今夜的他,显然更加精心地打扮了一番,此时昂头负手眉宇冷傲,竟是从形到神都与景帝无比像似。    只有非常仔细分辨,才能看出他的五官要比景帝稍微平和一些,脸上也比景帝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但藏在眼底深处的一些东西也分明更加阴暗一些。    沈旭很满意地看着高慎的反应,慢悠悠地道,“请高总管继续带路罢。”    “诺。。诺。。”高慎忽然从心底里传来一阵说不出的害怕,不敢再轻易回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这个人藏在内心深处的真正野心——绝不仅仅是位极人臣。    步入御书房之前,有一双手重重地搭在高慎的肩上,吓得他不禁浑身一抖。    “高总管,日后沈某若真的同皇上父子连心,有许多事要继续仰仗总管照顾的,还望总管多加留心了。”    这话说的,像似警告,又像似诱惑。但带着绝对的自信。    明眼人高慎慌忙转身,卑躬屈膝地道,“大人说的哪里话,是奴才往后有许多地方还要靠大人多多提携才是。大人若有吩咐之处,奴才自当鞠躬尽瘁犬马效劳。”而他,当然是个识时务者。    沈旭不置与否地笑笑,再次整了整衣袍,便推门步入御书房。    在那里,他那无比缺爱又刚愎自用的小皇帝侄儿还在等着他呢。    没问题,一切都没问题。    他当然可以以父亲的身份好生照顾他,照顾他的江山,以及他的——母后。    什么景帝,翎帝,还有这个叛逆的燕少帝,这些姓慕容的家伙,都是一群完全不懂怜香惜玉的蠢货。    放着这么一个世间难寻的绝代佳人独守空闺那么久,怎么想都是天下第一大罪也。    37.被质问    沈旭一踏进御书房, 立马一扫须臾前志筹满满的得意模样,敛袍垂眸地小步走上前, 极谦恭地向御座上的少年皇帝司彦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微臣沈旭, 拜见圣上。”    司彦循声抬眼望去, 见来者一身紫袍玉带, 风度翩翩, 猛瞧之下, 竟像极了自己记忆中的生父。    他一时百感交集,便起身离座,快步上前, 亲自扶起了沈旭, “叔父何必如此多礼。”    沈旭虽缓缓站起, 但面上却没有半分恃宠而骄。    他始终垂着头,语气谦卑, “承蒙皇上厚爱, 但微臣绝不敢坏了朝中规矩, 皇上这声‘叔父’真是要折杀臣了。”    “叔父说话太见外了,什么折杀不折杀的。”司彦笑笑, 转身从御案上取过一卷明黄诏书,开门见山地道, “不瞒叔父, 薛义既死, 如今朝中宰相一职空缺, 但国不可一日无相。故,朕今夜召叔父入宫,便是要亲自授诏于叔父。请叔父走到朕的身边来,助朕开辟一个真正属于朕的治世天下!”    沈旭听了这话,面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一丝喜色,反而再次跪下,一躬及地,惶恐地道,“臣请陛下速速收回成命!薛相方薨,天下节哀,陛下该是思量着如何安排诏葬。再则,臣又何德何能,绝不敢窥觑相位。于情于理,臣都万万不敢当的!”    司彦皱了皱眉,伸出一手想扶起他,“叔父何必如此畏手畏脚?如何诏葬如何入殓,相信母后和薛家人自有安排,又何须朕再插手呢。至于德行,纵观满朝文武,除了叔父,朕也想不到第二人了。”    “唉,即便微臣有幸勉强能得陛下青睐,怕是也难入得太后娘娘凤眼的。”沈旭低叹了一声,始终牢牢跪着不动,将面颊几乎要贴到地面,“臣实在不愿两年前‘争相’一事重蹈覆辙,令陛下和娘娘心中不快。臣...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说到最后,他喉中分明溢出几分哽咽。    司彦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哼,两年前是朕无能。朕倒要看看,如今还有谁敢阻拦朕的决定!朕现在只要叔父你一句话,你到底想不想帮朕?”    有晦暗的笑意从沈旭眸中一闪而过,他真的太了解如何激这小皇帝了。    少年人的叛逆,大多都是如此,吃软不吃硬。    你越是推脱他反而越会看重你,反之他则越会抗拒执拗。呵,少年人的面子大过天啊。    可面子嘛,看透了也不过是缥缈单薄的虚名。他沈旭反正是无所谓要不要的,因为对他而言,这世上有太多事物都比那层百无一用的面子更吸引人。    待他抬起头时,脸上又换作一派清泪纵横的忠直模样,“陛下如此抬爱,臣自然想永远陪伴陛下身侧,不求荣华权贵,亦不求青史留名,哪怕只效犬马奔走之劳也绝无怨言万死不辞!但臣年纪渐长,沈家也凋敝许久,如今能承蒙陛下圣恩,得以继承先父兵部之位已是知足,绝不敢再妄想其他。”他话锋一转,像似无意中提起家常一般,“倒是杨忠少将军,本就是薛相子侄,又年轻有为,时伴太后公主左右,很快还将成为国之驸马。论功论位,怕是太后更有心让杨少将军...”    “够了!叔父何必尽说这些灭自家威风,长旁人气焰的浑话?”司彦忽然异常烦躁地打断道,“杨忠,他配吗?!”几分杀意掠过他的心头,姓杨的草包,他也配为相?他也配娶她?!    沈旭极敏锐地抓住了少年人眼中那几缕稍纵即逝的杀意,继续刺激道,“但杨少将军毕竟是先皇的人..这些年又蒙太后偏爱...朝中上下谁不敬重...”    ‘啪’的一声,司彦将手中的诏书重重地掷于地上,怒道,“什么先皇?!那是大逆不道的逆贼!”他攥起双拳,红着眼眶,恨恨地道,“可即便是那逆贼的一条狗也比朕这个亲儿子更受她喜欢!”    沈旭慢慢抬起头,一字一字地道,“陛下,臣都明白。”    司彦此时重重喘息着,他身体一直不好,有时情绪一激动,便会呼吸不畅,头疼欲裂,脾气也会一下子坏得够呛。    “你明白什么?这天下根本就没有人能明白朕!”他恼怒地将御案上的书卷奏折统统都扫落至地。    沈旭一个箭步冲上前,按住了他不停战抖的拳,非常及时地温蔼说道,“彦儿...叔父自然都懂你心中的苦...叔父会帮你的...不需要任何赏赐或是荣耀...无论何时何地叔父都会帮你的...这个天下是你的...你是唯一的名正言顺。而叔父,是除你母亲之外,最爱你的人。”    司彦愣愣地望着眼前这张极似自己父亲的面孔,他讲的话中带着一股慈祥的魔力,让他好像又一下子回到了有父皇庇护恩宠的童年时期。    沈旭伸掌,如对待自己孩儿一般摸了摸他鬓角的发,慈爱地唤着他,“彦儿。”    “叔父...朕只能信你了。”少年皇帝感动地几欲落泪。    沈旭在心底笑着,已知自己今夜的目的已经全部都达到了。    区区相位,他还真是不急于一时,也不太看得上。    只要能挟天子了,还怕不能令诸侯吗?    如今薛义一死,杨忠便成了唯一还能威胁到他的先皇旧臣。    只要借皇上的手除去这最后一根心头刺,那么这个天下对他而言,便如同囊中之物。    所以他不急,万事还是要安妥为上,要让这个小皇帝打心底地信任并离不开自己无怨无悔不求回报的‘亲情’才行。    想当年,自己的父亲和姐姐就是因为操之过急了,所以反被那个慕容颜摆了一道。    他绝对不会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了。    他会慢慢来,一点一点地将慕容家的江山移皮换骨,慢慢变成他沈家的。    至于那位美人太后,相信在她至亲的儿子彻底伤了她的心,身边也再无人可用之后,也终会投入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怀抱。纵观天下,除了他沈旭,还有哪个男人更有资格呢?    他暗暗一笑,更何况既然上天已经赐予他这张肖似景帝的面容,那么有些事情,水到渠成,或许也是天意!    他正在心里得意地想着,忽听殿外传来高慎诚惶诚恐地声音,“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沈旭不动声色地眉骨一动。    ‘吱呀’一声,门扉被推开,冷岚歌面如寒霜地走了进来。    “微臣沈旭,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他又恢复了一派谦逊恭和的风度,朝她躬身行礼,然后略有心机地微微扬眉抬眸。    今夜的他,绝度有自信能让她想到自己的丈夫,从此另眼相看。    可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冷声道了句,“退下。”    沈旭眼皮微微一跳,还是躬身回了一个‘诺’,低着头从她身侧退去。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终是忍不住别过脸,正巧和她的目光撞上。    仅一瞬,他便瞧见她皱着眉头移开了目光。    那里面的确有几分惊讶,但不像皇上那种崇拜向往的惊讶,而是一种...避恐不及的惊讶。    他走出御书房后,门扉被宫人们慢慢关阖,他微微侧过身子,眯着眸子透过渐渐狭小的门缝望着那抹清绝的背影。    良久,终是勾唇笑了笑,抬脚离去。    他虽早就听宫中传言,当年冷后和景帝不和,但他也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到了憎恶的地步。    恩,比想象中要麻烦一点,不过,似乎也更有意思一点。    -----------------------------------------------------------    殿门紧闭,殿内恢复寂静。    司彦瞟了自己母亲一眼,重新踱回御座,默默盯着她,缄口不语。    “彦儿,绝不可封沈旭为相。”冷岚歌亦走上前,带着几分焦急,打破了沉默。    司彦冷笑一声,道,“如果朕非封不可呢?”    “彦儿,封王拜相一事绝非儿戏,怎可如此草率?”冷岚歌蹙起眉心。    “草率?”司彦又是冷冷一笑,反讽道,“我看母后之前封个王也很草率的。听说那瑞王也寻回来了不是吗?母后今晚难道不该高兴才对吗?怎么一见到朕却这副愁容满面的模样?若让旁人瞧见了,怕是会以为那小子才是您的亲生孩子,朕倒成了捡回来的私生子。”    冷岚歌听完这番话,怔怔地望着他,她没想到他竟对自己带着这么多怨气,身子晃了晃,险些有些站立不住。许久,才苦涩地道,“彦儿...”她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同他讲,可启唇又止,终是又化为一声低低的‘彦儿...’    他一瞧见母亲露出这种难以言明的难过模样,心底也变得有些不舒服起来。    可他面上却不肯表露出分毫,只是别过脸,生硬地逐客道,“如今母亲将那诏书烧也烧了,而且叔父实则也无意称相,真的是母亲多心了。朕看天色已晚,母亲还是早些回宫歇息罢。此事延后再议,也就是了。”    冷岚歌轻叹了口气,慢慢弯下腰,像个寻常母亲一般,将他先前扫至地上的狼藉重新摆回书案。    他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泛起一番说不出的滋味,可嘴上仍带着几分赌气道,“你又何必做这些?放着自有下人收拾,再不济,全都丢了便是。”    她凝眸望着他,伸出手来,想像摸归儿一般摸摸自己儿子略显清瘦的脸颊,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的手在空中僵了半晌,终是涩然一笑,“皇上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为什么?”在她的手刚碰触到门扉的那刻,他终是喊问了出来,“为什么你总是要站在我的敌对面?”    他看见她的肩头隐隐有些发颤,像似过了一世,才转过身来,含泪道,“哪有做母亲的会想害自己的孩子,或是和自己的孩子为敌?”    “我真的是你的孩子吗?”他忍不住带着最坏的想象去揣测,那是他常常做到的噩梦,“还是因为我不是你和那个人的孩子,所以你才总让我不快活?”    冷岚歌心中忍不住卷起一片凄然,她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孩子是这样想她的。    “为什么你嫁给了父皇,却不好好爱他,心里还要想着另一个人呢?”司彦望着她布满雾气的眼睛,像似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终是忍不住将那些隐忍在心中许多年的疑问全都朝她抛出,“他们说,是你...是你亲手引那个人害死了父皇...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是不是她?    是不是她?    似乎时光已经过去太久了,这么多年的避而不谈,久到已经让她真的有些回忆不起来当初的种种。    她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呢?    她痛苦地望着他,分明是想哭的,可是下一瞬,却极轻地笑了出来。    “或许...真的是我。”    是的,真的全部都是因为她。    全部都是她冷岚歌的错,才会害得他们手足相残,害得自己的孩子如此恨自己。    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少年皇帝的声音变得沙哑又寒远,“你真的应该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不要再让朕看到你。”    在那一刻,她是脆弱的,是真的想就按他说的话去做,独自离开,孑然死去。    但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竭力压住了纷乱的心神和在喉间翻滚的血腥味,“但无论我的过去如何,我如今就是大燕的太后,你的母亲。我哪里也不会去,我只能守在这里。”说完,她便用力推开殿门,素色的裙裾在冷风中飘扬,她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真正可悲的是,她哪有说走就走说死就死的好命。    她心中的牵挂那么多那么多,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的。    无论旁人怎么看她,都只能一辈子守在这里了。    38.忆旧年(上)    我被太后派人护送回长阳殿。    一切都没有变。    这座宫殿, 有没有我, 都是一样的。    人们出来迎接,脸上挂着连我都看得出来不算真切却太过惊讶的笑意。    恩,他们眸中的惊讶倒是真的。    应该是没人能想到, 我竟如此命大, 真的又被找回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无视了众人,只有两个人让我不得不稍稍多在意了一点。    一个是梁九, 他一看到我就哭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泪水哗啦啦的,弄得我安慰他也不是、不安慰他也不是。    一个是洛梅,我本以为她这次定会也跟梁九一般痛哭流涕,甚至冲上来抱着我不肯放手也说不定。    但是, 没有。    她反倒是所有宫人中最平静的一个,脸色苍白,扶着殿柱, 只是呆呆地望着我。    难道是我这几天的失踪真的对她打击很大,这会儿她是吓傻了?    于是我拍了拍正抹着泪水的梁九的肩, 示意他男子汉要坚强,便抬脚走向洛梅。    “我回来了,你没事罢?”我问道。    她愣了半晌,才像如梦初醒般地点了点头, 泪水落了下来, 伸出手臂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了我。    众人皆安静了下来, 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们。    我也瞪大了双眼,抬起双手。    不可否认,我脑中的第一反应是想推开她的,但看她在我怀中哭得那么伤心,便又左右为难起来。    最后,我终是不争气地伸手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脊背,硬着头皮安慰道,“别哭了,本王这不都回来了么...哎...洛梅你思主急切的心情本王都能理解...但这大庭广众的...是不是有点不合体统...”    “殿下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洛梅也没法活了,只能随殿下去了!”她几乎是嚎哭着吼出这句多么会令人误会的话。    但是没想到,紧接着,她又说了另一句更加惊世骇俗的话!    我觉得自己一直是个很会体谅旁人的人。    有时候就算明显错在别人,我还是会先自省一下,是不是因为我有哪里做的不好。    就像从小到大,娘亲经常对我不理不睬,我都会先想想是不是因为我自己还不够孝顺,娘亲才不愿对我和颜悦色。    比如此刻,我盯着洛梅梨花带雨的面容,仔细回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做过什么事让她误解。    但自省不过片刻,我便明白这次绝不可能是我的错。    因为她紧接着说的那句话是——“我都是殿下的人了。”    笑话!我也是女的哎!    虽然以前在青楼楚馆之中也听说过断袖磨镜之说,但也没亲眼见识过...哦...阿木师父应该倒是真的...但是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床笫之间究竟是怎样的...    咳,不自觉地想远了。    我抬眼望了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众宫人,只好装作不懂,“恩,你和所有长阳殿中的宫人一样,都对本王忠心耿耿不离不弃,本王很是欣慰。”说完,我便抬起手用力拉扯开自己和她的距离。    “殿下,奴婢指的是...”她似还想要解释到底。    “够了!”我终是目露几分疲怒之色,高声道,“本王已经很累了!”    我不知道洛梅是怎么了,几日未见,真的是越来越变本加厉。    我知道她是想亲近我,也苦于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不便解释太多,但我忍不了她这样随便胡说八道啊。    就算不想着我的名声,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清白罢!    梁九小步跟在我的后面,一路偷偷摸摸地望着我,走进内殿后,麻利地给我倒了杯热茶消消火气。    我正闷闷不乐地喝着,只听他道,“殿下...洛姐姐其实也不贪心的...您随便封个侧妃就好...”    “咳咳!”我把口中的茶水咳了他一脸。    侧妃?!我好端端地干嘛平白无故封人做侧妃!    “殿下...宫中女子...真的挺不容易的...您就当行行好...随便给个名分...若是侧妃也不行...那夫人或是侍妾...”    “你说的是什么浑话!”我沉着脸打断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又把宫中女子当成什么了?被人施舍的玩物吗?这不是行行好的问题,是我压根就没碰过她。”    “那洛姐姐又何苦...?”梁九目露迷茫,“她是爱慕殿下不假,但她从不是那种为了名分而不折手段的人。若殿下真没做过...照理她又岂敢诬陷殿下...”    “我怎么知道她脑子里想的什么。”我一手压着晕沉沉的额头,一手没好气地挥道,“你也出去罢,我也管不了你们是怎么想我了。反正我现在是只想睡觉。”    梁九退下后,我累得直接瘫倒在床榻上,不过须臾,便昏睡了过去。    毕竟昨天夜里一宿没睡,今日又在马车上颠簸,感觉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绝对不是在床上。    我被挂在了树上,还是绑了双手双脚,倒挂着!    我刚想大叫出来,就有人点了我的哑穴。    “你可别怪我啊,是师父叫我这样做的,师命难违啊。”    熟悉的声音,带笑的语调。    我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从脚到头地来回瞪着眼前一袭水蓝裙裾的卫昕悦,嘴中艰难地发着呜呜声。    这对师徒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啊?!这都回宫了!为什么还要折磨我?!    “是师父说你太没用了...人又懒散...若是没个人盯着,肯定不会好好练功的。”她该是读懂了我眼中的咆哮,很‘贴心’地解释道。    我摇着头,继续不甘地呜呜低鸣着。    “我可以为你解开穴道。”她忍着笑说道,“但是你可不能大叫,咱们现在还在皇宫里呢。”    我只好吃力地点了点下巴。    她一解开我的哑穴,我重重喘息着郁闷地问道,“为什么又绑我?”    “刚才不是说了么,要盯着你练功啊。”她脸上还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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