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137中文网 > 其他类型 > 将相诀 > 第一章: (4)

第一章: (4)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大人可否替我引见林老爷?上次多有冒犯,本官想与苏大人登门去道歉,请求他们原谅。”    官员一愣,道:“这不太巧,林府自那日后——几月前就举家搬迁走了。”    黎未有些愧疚,想来是林老爷觉得颜面尽失,不愿意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官员宽慰她道:“大人有心,林老爷他们要是知道缘由,定然不会怪罪的。”    苏卷冰在旁闲闲的说:“搬走了也好,林小姐声名受损,的确不好再在此地待下去。”    这什么人呐!一个害得林小姐声名受损的罪魁祸首,竟还好意思这样说话?黎未狠狠瞪他一眼,苏卷冰乖乖闭了嘴,不再开腔。    黎未怕苏卷冰再放乱言,与官员们略略聊过,便领着使团告辞出城往邾国回去。    官员们一路将他们送出城,在城门下目送着没了人影,才互相咬耳道:“适才他没有否认上次的事?”    其中一人仔细回忆:“似乎没有。”    另一人拍腿道:“哎哟,莫不是真被林小姐说中了?”    为首的痛心疾首,仿佛礼教受到极大的挑衅,他兀自摇头叹息道:“他们果真是相好!”随后几人不免替林小姐惋惜几句,慢悠悠结伴回去了。    黎未这边出了城,才忽然想起还有一事未及解释。她自恼恨着,偏生苏卷冰却来招惹,笑得欠揍与她说话:“黎大人怎么不为自己正名?”    黎未没好话:“若不是苏大人你横插一句话,让我乱了思路,本官怎会忘记?”    苏卷冰嬉皮笑脸:“想必是黎大人心中早已默认。”    黎未一窒,默认什么?默认她是断袖,还是她与他相好?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她恨恨看他一眼,不想再理会他,一鞭策马往前驶去,顺口吩咐使团:“加紧行程。”    苏卷冰早摸透她的脾气,不依不饶策马跟上来,说笑道:“大人这么赶着回去吗?”    黎未瞥他一眼,口中答道:“心中有牵挂,自然想尽早归去。”    苏卷冰语气略酸的问:“大人牵挂为何?”    黎未一笑:“牵挂我之人。”    苏卷冰一怔,他亦牵挂她,不过她若知道,还会再如此随便说出这话吗?未经思考,他直接问出来:“如果牵挂大人的人,有大人不愿结交的人,大人当如何?”    话一出口,他就自知失言,好在黎未只是奇怪的看他一眼,没说话,专心策马去了。    一行人听黎未之命,日夜策马前进,不出几日,邾都渐在眼前了。别人也许不知道,也许会疑惑。但只有她明白,她如此迫切的想回去,只是为了来得及参加及冠之礼。因为,那来自血脉中的羁绊,一直跳动着。    因为,那是哥哥的成人礼。    再有半月,他们终于到了京都城下。    城上有人极目远眺,见到他们一行人出现在远方,心下一喜,忙下城楼,牵马去迎。    黎未目力极好,也早看见城上那人,侧首与苏卷冰小声交代几句,便催马上前。尚有三十米距离远,她就已耐不住,笑问:“殿下如何知道我们行程的?”    来人正是大皇子。他一笑,勒马等黎未近前,然后并肩一起往城内去,口中只道:“我听陛下说起你们在一月前于郈都启程,我料你心急,想必回来就是这几日了。”    他身边跟着的小黄门没管住嘴,接道:“黎大人不知,殿下自半月前就日日在城墙上守着,天天盼大人回来呢。”    这话恰好被跟上来的苏卷冰听到,心里顿时极不是滋味。听说她与大皇子青梅竹马,不知道身份之事有没有瞒住他。但见她对大皇子亲密得很,这态度实是独一份,是连东平王都没有的待遇。    更别提大皇子送她的那两块玉环了,她都轻易不离身的。    苏卷冰听见她腰间玉环相撞的清脆声,心里更是酸极,却无法表现出来,只能闷闷相跟在后头。    黎未听到小黄门的话,心境却不一样,很感动:“殿下何必如此,待我先入宫复了旨,自当先去登门叨扰的。”    大殿下儒雅的笑:“我就是知道你会这样,才先来城门下拦你一拦的。你复旨之后就直接回府去见见伯父伯母,这一去将近一年,他们一定甚是想念你,你们一家人说会儿话,然后你也好好休息休息。来我府上做什么?左右不过是说会儿话,我亲自来就你便是。现在知道你安好我也放心了。”    黎未笑着应是。    大皇子目光往后一瞧,看见苏卷冰,语气温和的与他问候,态度却多少透着点疏离:“苏大人这一路也辛苦了。”    大皇子一向这样对他,疏离却不失礼节。    苏卷冰低低应道:“下官份内之事而已。”    黎未目光跟着大皇子看过去,语气也带上了疏离之意:“苏大人此次多次相助本官,本官心里极是感激。”    果然,一入了这京都,她与他都成了圈中人,不斗到你死我活,谁也无法善终。    可如果她不愿,他甘愿挣脱一切,带她出去。    怎奈何她是甘愿自困。    她困住了自己,为着他不知的原因。又为她,也困住了他。    他自认潇洒,并未将苏家的重担放在心上,从前自信以为自己能随时撒开手一走了之。现在不行了,因为他与她从来不是同类人,所以清楚知道,若没了苏家人的身份,她恐怕连一丝目光的流连都不会给他。    他们又将回到曾经的相处样子,互相嘲讽,誓死为敌。但没关系,即使是作为敌人,让她记住,也好过做陌生人。    他心里难过,面上却摆出懒懒的笑,不在意道:“黎大人言重了。”    大皇子回头不再看他,笑与黎未道:“我送你们入宫,路上你先与我说说这一年发生的事。”    黎未也不再看向他,笑着搭话应道:“好,都说与殿下知道。”    苏卷冰一人在后催马相跟,无限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出自姜夔《鹧鸪天》    ☆、谁教岁岁红莲夜    大皇子一路陪他们到宫殿之外,在殿陛前止了步,与黎未道:“出使事毕,陛下定会准你休假,你回去之后就好好休息,别的就不要闲操心,累了一年也该歇一会儿了。更何况再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陛下曾应承过你,会替你大办及冠成年之礼,你就安心等及冠之日!”    “真啰嗦!”黎未笑,目光一动,问他:“殿下的礼物可准备好了?”    大皇子手指她腰间的半玉环,难为情道:“这不就是吗?”    原来他自己也知道这礼送得难为情,黎未心里偷笑,面上却佯作愁眉苦脸,“殿下真是小气。”    大皇子一下反应过来她是在与他玩笑,不由好笑的拍拍她的肩,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好了,快些进去,别让陛下等急了。”    黎未便与苏卷冰进殿去复旨。    一年不见,陛下仍是老样子,正坐在龙椅上看书,听见声音,才将目光从书中移开,看着他们,亲和的笑:“两位爱卿一路辛苦。”    黎未与苏卷冰口称“惶恐”,下拜道:“臣等幸不辱命。”    陛下轻嗯一声,让他们免礼。    黎未上前一步,先细说出使诸事。    陛下静静听着,末了,才问:“听说黎卿今次舌战群儒?”语气难辨,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应当是很生气,怪她私自结交外国重臣。    黎未镇静的道:“请陛下恕罪,因臣一时心痒,忍不住卖弄文才,才跃跃一试。”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陛下淡淡的嗓音才在上方响起,有笑意,似不怪罪:“何罪之有?黎卿毕竟年少,有这样的心态实属正常,以卿之才,得郈国东平王赏识,亦乃常事。更何况卿在郈国城门之下,三言两语为我朝挽回颜面,是有大功。”    黎未谦虚道:“若无苏大人相助,臣也无法从容应对。”    陛下顺着话头称赏苏卷冰,道:“苏卿功劳亦不可忘。”    苏卷冰上前一步,与黎未齐肩,先拜一礼,低声回道:“臣之本份,不敢居功。”    陛下一笑,看回黎未,道:“这些年来,你可从朕这儿讨了不少东西,想必眼界已高,宫廷之内估计也没什么你能瞧得上的东西了,更何况这一时半会儿的,朕也不知再赐你些什么好。朕应许过你,替你大办及冠成年之礼,这就当做是朕给你的赏赐。”    黎未称是。    陛下又问苏卷冰:“苏卿,朕亦要赏你,只是思来想去亦不知赐你什么。你且自己说说,你想讨什么赏赐?”    苏卷冰略一沉吟,跪倒道:“臣自幼就爱舞刀弄枪,故而请陛下恩准,让臣入军中为国效力。”    陛下一怔,黎未一时也怔住了。    自古以来,文武相互制衡是帝王常有之策,如思及她在读书人中过盛的名声,陛下绝对会应下来,以武防言。而陛下一旦恩准,此后,她与他就是文与武的对立了。    果不其然,陛下思索再三,终是笑道:“既然是苏卿的志愿,朕亦爱成人之美,惟愿苏卿与黎卿二人今后一武一文,为我朝开疆守土尽所能。”    黎未闻言跪倒,与苏卷冰齐应下:“臣等敬诺。”    陛下含笑点头,随后又将书拾起,慢慢看进去。侍立在旁的大公公见状,向他二人颔首,领他们出殿,小声提醒道:“陛下近来精神不佳,今日接见两位大人已有些耗神了。”    黎未问:“陛下身子无碍?”    大公公摇头:“黎大人知道的,陛下是自小带的病根。也召见过太医,没瞧出什么来。”    黎未点头,就要告辞,忽见从宫闱里出来几个宫婢,远远瞧见他们就小跑着上前来。先向她和苏卷冰打了个福,然后转头与大公公说话,语气急促:“公公,贵妃娘娘快生了,看情形怕是不妙,请公公先去前头瞧瞧。”    大公公一唬,黎未见状,顺势辞道:“公公自去,我们这就出宫了。”    眼看大公公与那些宫婢消失在宫闱之内,黎未收回目光,拢袖与苏卷冰一路沉默的出了宫,临到宫门,她轻颔一下,先开口道:“苏大人,就此别过。”    苏卷冰轻应下。    是要别过了。    回到府内,先去见过黎晟,父女俩在书房谈过话,快至晚饭时,黎未往黎夫人屋中去用饭,饭后黎夫人闭了门,抱着她又哭过一回。    黎未好不容易劝下来,又巧这时瑶草来禀她,说是有急事。    黎未再一路往书房去。黎晟在案前坐着,手里捧着本书做样,不知看进去没有。见她进来,先叹一口气:“宫中传来消息,贵妃娘娘诞下一个小皇子难产去了。”    黎未一愣,又听黎晟道:“贵妃去世,宫中总要禁几天声乐,陛下传话下来,说是不能替你办及冠之礼了,又承诺说要另换个赏赐给你。”    原来是这事,黎未并不在意谁来办,因此道:“这样也好,只是要劳烦父亲为孩儿操持此事了。”    黎晟慢慢摇头,低声道:“原是想借着陛下替你大办成年之礼,拿块免死金牌的。毕竟是由陛下亲办,就如同是陛下亲口向外承认了你是男儿,就算日后不小心暴露了,旁人绝不敢多说什么,而以陛下的性子,他也万不会打自己的脸,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你。”    黎未应道:“没关系,孩儿此后万般小心,不叫人发现就是。”    黎晟叹气:“看你整日这样在刀尖上行走,叫为父怎能不替你先想好对策?可惜贵妃去的不是时候,只说她自己,留个小皇子孤零零的,为娘的也没瞧上几眼就过身了,偏偏还凑巧撞上你这事情。”但感叹归感叹,当务之急还是想好对策,万一被揭穿身份该怎么办?他看黎未面上是丝毫不惧,但怎知心里是什么样的境地呢?到底是个姑娘家,不比男人心狠硬。黎晟心里怜惜更甚,声音放柔了道:“外人瞧咱们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其中心酸?如今这家中没旁的什么人有才干,你知道,你的那些族叔族兄,都是半桶水,不惹事就很好了,你祖父门生遍及朝野,但都看情面,如今这世道谁还会为着帮你不惜倾家荡产?黎家只靠你我父女二人撑着,实是辛苦。”话又说到她头上,“你将二十了,很多次你娘都同我说,适当时候让你脱了这个身份,寻个好人家嫁了去,你是女孩子,总不能一辈子耽搁在官场上与人虚与。可惜为父后继无人,只能将你留在家中,让你平白辜负豆蔻年华,哎!是为父无能,害你至此。”    黎父平日里与苏家人互斗斗得气志昂扬,难得今日絮絮叨叨起来,像极个年迈的老父,一心想为女儿着想,却无能为力,无处使力。    黎未心里感动,宽慰道:“父亲说哪里的话,当下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黎晟明白,道:“是为父糊涂了。”说着,看着她,问道:“今日见着了陛下,可有什么想法?”    黎未思索道:“陛下自小带着病根,身子一向不太好,只是近来似乎更严重了些。”    黎晟道:“没错,陛下身子日渐不好,我们的很多事情都要提上议程了。”    黎未神色一肃,夺嫡之争,避无可避了。    他们与苏家,也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也好,也好,不论什么结果,都不能再拖个百年,累至后人了。好,她就继续这样子活下去,让黎家声威更甚从前;坏,就从容赴死,黎家没有怕的人。    黎晟拍板道:“待你过了及冠,就议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照旧出自姜夔《鹧鸪天》    ☆、两处沉吟各自知    腊月生辰这日,黎府上下都忙碌起来。    管事与黎家一子侄辈一大早就在府前亲迎宾客,而黎未先自在屋中沐浴,待换好采衣采履后,由担任赞者的大皇子进屋来,替她梳头。    黎未静静坐在铜镜前,任大皇子小心为她梳理头发。    大皇子手下轻柔,不愿弄疼他,不时也瞧铜镜里他的模样,真俊俏得很。他仍历历在目他幼时的样子,如今似乎才一晃儿神,都及冠了。念及此,他不由发出一声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黎未闻言,抿唇笑,映得镜中容颜明媚:“殿下真是贪得无厌才出此言。你明明清楚的,时间再怎样快,我都会一路陪着你走下去的,既如此,又何必感叹?”    说得有理。大皇子瞧见她镜中开颜,笑着嗯道:“可要记住你自己的话。如今你也成年了,万不可言而无信。”    黎未侧头回看他,不满道:“我何时言而无信过?”    她这一动作,大皇子手中的梳子不由缠上了她的发丝。大皇子轻呼一声,倒比她自己更怕她吃痛,忙让她转过去。她不依,定要他给个说法,黎未的名头,可不能砸在熟人身上。    大皇子拿她没法,先哄道:“是我说错了,黎大公子从未言而无信过。”    黎未喜滋滋的转回去,看着铜镜的自己,竟有些陌生,还不如镜中的大皇子熟悉些。她心绪莫名一起,强按捺住,转对大皇子道:“殿下百忙之中来做我的赞者,还没有谢过殿下呢。”    大皇子道不必:“你我什么关系,何须言谢?再说什么百忙之中?我整日闲得很,没事忙才是真。今次陛下食言,没能替你大办一场,我做儿臣的,弥补一番也好。”说着,自己开玩笑道,“幸而我身份尚尊贵,能担得住赞者一位。你不嫌弃我才识不足,我已偷乐去了。”    黎未闻言只叹道:“怨不得陛下,是我这生辰不凑巧,”    大皇子应道:“好了,今日是你的大日子,多少避点讳。”说着,放下手中梳子,赞道,“真俊一个人。”    白蘋推了门进来,福身道:“殿下,公子,时辰到了,该往家庙去了。”    几人就一路往家庙去,白蘋不能进去,与瑶草在外头候着。大皇子先她一步进去,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黎未则在外略等了一会儿,直到守于庙前的家仆向她点头示意,她才整襟进去。    进得家庙,庭中两侧皆站着客人,都是熟人,有族人,有同窗,亦有同僚。他们见她进来,简单眼神示意就罢,不敢过多寒暄。她一一带笑颔首,一路往前,只见最里主人位上置一案坐着黎晟与黎夫人,她目光一转,看见大皇子在冠者席上,他身侧西阶下站着三人,是徐竟、她族兄还有一位同僚,他们受邀为有司,托盘奉冠。主宾位上是一位年逾六十的老人,德高望重,曾拜太子太傅,算得上是帝师,因与她祖父交好,受黎晟之请,为她加冠。她一直走至庭中,回身面朝南,双手及额一揖,先拜过客人。随后,奏乐起,她行至冠者席面西跪坐,大皇子举梳为她再梳理一遍头发,梳好,将梳子放置席南。    正宾起身于东阶下以盥洗手,黎晟亦起身相陪,二人互揖过后,黎晟回座,正宾到冠者席。黎未转东而坐,同僚奉上幅巾,正宾接过,右手执后部,左手执前部,走到黎未面前,高声吟唱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唱罢,跪坐在席上,为她戴上幅巾,随后起身回座。大皇子过来为她整理好幅巾,她亦起身,来客朝她一揖之后,她与大皇子一同往东房去取衣换服。    她不欲让大皇子知她身份,在门前请他止步:“殿下,我自己来。”    大皇子一切任她,在门前等待。    她在屋中换好了深衣大带,出来与大皇子一同又往庭中去,至主人席前,行大礼拜过父母,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黎晟面无表情,眼中却隐隐有骄傲,一旁的黎夫人泪眼盈盈,既心酸又欣慰。    一拜之后,黎未至冠者席东坐。正宾盥洗双手,再复位,徐竟奉上帽子,正宾接过,走到她面前,高声吟唱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大皇子过来替她取下幅巾。正宾唱罢跪坐为她着帽,随后起身回座。大皇子为她正帽,她起身,来客再向她一揖,随后她与大皇子入东房,换上襕衫和腰带。    再次出来后,她面向正宾,行大礼一拜,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重,一拜完,回冠者席东坐。    正宾再次盥洗,再复位。族兄奉上幞头,正宾接过,再至她面前,高声吟唱祝辞:“以岁之正,一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大皇子再次为她去帽,正宾唱完跪坐,最后为她着上幞头后,起身归位。大皇子为她正幞头,她起身,来客再一揖,她与大皇子再入东房,换上公服。    之后再出来,她先在庭中朝着宫中的方向,大礼拜之,表示忠君爱国之意。随后,西阶下的有司三人上前撤去冠礼的陈设,在西阶上摆好澧酒席,正宾揖礼请她入席,她便走至席西,面南。    正宾面西,大皇子奉上酒,黎未转北而站,正宾接过澧酒至她身前,面朝她吟唱祝辞:“甘澧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详。承天之休,寿考不忘。”黎未拜,接过澧酒,正宾回拜。黎未回席跪坐,把酒洒在地上作祭酒,随后举杯至唇,略沾酒水,再将酒杯置于席上。徐竟奉上饭,她接过,略吃几口放下,起身离席走到庭中,站至西阶东,面朝南。    正宾走至她右侧,黎晟离席走至她左侧,正宾口念祝辞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伯璋甫。”    黎未答:“未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复对正宾一拜,正宾回礼后归位。    随后,黎未朝黎晟跪拜,黎晟训劝道:“吾儿需知,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她细心聆听,答:“儿虽不敏,敢不祗承。”一拜及地。    礼将成,她起身对正宾、赞者、有司、来客揖礼以示感谢。黎晟拱手目视在场,扬声道:“拙子黎未冠礼已成,多谢各位赏面参加,还请往府中稍用茶事,歇息片刻。”话毕,由管家领着,皆往府中去了。    这边黎未一整套礼下来,直累得不行,心想此后并无她什么事,便觑了空溜回屋中休息。    谁知刚坐下喝了杯茶水润喉,白蘋就进来禀告:“公子,府外苏大人求见。”    正累得脑中一团懵,她尚未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问道:“哪个苏大人?”    白蘋敛衽回她:“苏卷冰苏大人。”    哦,也是,她还只认识这一个苏大人。    不过,他来作甚?    黎未忍住一腔困乏之意,起身出门,口中道:“去会一会他。”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照照旧出自姜夔《鹧鸪天》    另,及冠的礼仪一应参照网上。    ☆、两处沉吟各自知    苏卷冰负手踱步于府墙之下,恰有一枝腊梅出墙,风起,吹落几片,送去一段幽香。他有感回头,见黎未远远朝自己而来,嘴角噙笑,似乎比那段香更沁人。    他一时失了神,还是黎未先到了跟前,唤醒他:“苏大人不去府前递帖拜访,在此处徘徊却是为何?”    苏卷冰颇有些委屈,回道:“未得请帖,下官不敢不请自入。”    请帖是管家一手操办的,当然不会没眼色到给苏家送去。黎未微眯了眼打量他,他今日来这儿不会是——    的确是。苏卷冰接下来的话直接印证她眼中疑惑:“今日是大人的好日子,我做下官的,好歹要表示下心意。”    “不必。”黎未推辞,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好日子,二十年前尚双生,如今却只余我一人,凄凉得很。”    她话到这儿,颇有到此为止的意思。    苏卷冰却不自知,先是一愣,随即以为不小心勾起了她心中酸涩,不知如何劝慰,只能尽量开解道:“斯人已逝,不可追。大人何必再自添心酸?”    这若是劝慰,还不如不说。黎未闻言淡淡道:“苏大人不懂。既有羁绊,自然不忘,不忘,必然耿耿。于怀已久,如何释然?”    苏卷冰讪讪,他是不懂,可她亦不让他懂得。她竖起一道墙,将他隔离在外,墙里佳人哭笑,空惹他一番心事,痒痒的,涩涩的,想近前去,声却渐悄。    她不要他知道。    悲喜如何,都与他无关。    他能怎样?    他没话找话说:“大人府墙下这株腊梅真香。”    黎未抬眼皮随意瞧了一眼,忍住呵欠,道:“苏大人喜欢,就派人来植走。”    苏卷冰忙道不必,这若是别家墙下的腊梅,他只会嫌香味浓厚,她怎么半分不懂得呢!他想了想话,问她:“大人,今日冠字了。”    黎未嗯一声,很简单道:“自然。”    话音落,两人间一时竟沉默了下来。    黎未在府墙下站了会儿,见他仍直愣愣站着,耐不住困意一阵一阵袭来,先开口问道:“苏大人,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她不信,他将她叫出来,就是为着说这些废话。    果然,苏卷冰仿佛一瞬间忸怩起来,神色极其不自然。他犹豫再三,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子,小心递上来,道:“下官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他们,有关系好到互送礼物吗?    黎未狐疑看他一眼,伸手接过,指腹轻轻抚过木盒上的刻纹,是很精致的缠枝丁香纹,若他没有什么企图,也算有心。    苏卷冰提醒道:“大人万不可当着旁人拆看。”    黎未应好,将木盒收进袖中,送客道:“真劳烦苏大人特来一趟送礼,本官不胜感谢。不过现下不早了,若没别的事,苏大人就请先回。”    苏卷冰依依不舍应了,过了后日,他就将赴军营,再难见到她了。他一步三回头,眷恋不已,可正二回头时,府墙下已没有了她的身影。他不知黎未早挨不住困乏,直接入府回屋去了,还以为她无心无意无情,顿时满腔落魄的自走了。府墙下一地残瓣四落,香味散得无影无踪,仿似无人来过。    黎未回到屋中,直接蹬履上床,扯上棉被打算小憩一会儿。    一个翻身,不小心压到袖中木盒,她胳膊吃痛,暂时清醒了些,不由坐起身,取出木盒在手中查看。    她还记得他的话,先扬颔四下探看一圈,发现没人。于是放心下来,伸手去开锁扣,轻轻一声响,木盒开了。    她好奇看去,一边在心中猜是什么东西。这么小一个盒子,也装不下什么,他会送什么呢?以他的性子,恐怕多半是趁送东西之由借机讽她一番。    嗯,也不一定。他许久未与她言语争锋相对了,再说随手一个小物件,何须他亲来?还特意叮嘱不要旁人看见。    是什么东西呢?    她掀开盒盖,待看清其内物件之后,不由先怔住了。    随后心中惊惧漫散,一路走骨骼经络,直冲入她脑中,瞬间将困意丢到三千里外。她心里惊怕,身体上顿时也表现出来,手惊颤,盒子轱辘而落,一路磕绊跌到床下,那小物件恰好落出来,仍让她一眼看见。    她忍不住瑟瑟发抖,这腊月间本就天寒,但经此一事,仿佛入了冰窖,冻得全身上下战栗将死。    他,他——    白蘋在外间听见动静,赶紧入屋内查看,先看清黎未境地,不由惊讶,快几步上前关心道:“公子,怎么了?”一惊之下,脚下不留神,踢到一个木盒。她蹲下拣起,目光一转,看见那个小物件。    小巧精致,是京中姑娘们争相推崇的样式。    她惊诧:“公子,这步摇——”黎未从不买这些东西的。    黎未强自压下心中惊惧,强颜欢笑道:“前些时候上街,看着它好看,就买了下来。又想着今日是难得的日子,所以特地翻出来看看。”    白蘋了然,笑道:“原是这样一回事。公子开始留心这些东西,自然是最好了,依婢子来看,公子虽然成日里扮成男人,但到底是姑娘家,这世上呀,哪儿有不爱胭脂水粉的姑娘的?公子眼光真好,这步摇可是如今京中最俏的样式呢!不过公子在外行事还是小心些,若想要什么,吩咐婢子们去买来就是,也好惹人耳目。”    黎未被她逗笑,道:“好了,就你多话。”话刚落下,目光中就见她利落将那一支步摇小心收进盒中,候在脚踏上听她吩咐。她一时猜不透苏卷冰所欲为何,此乃大事,本应立刻去与父亲商量对策,但她觉得总不至于此,况且心里仍有些惊疑,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闭眼道:“你去将它收好。”    好好一个日子,怎么就这样被糟蹋了?    重新躺下入被窝,她睁开眼思索起来,苏卷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借机再讽刺她一番?    不会,府墙下他的神色绝不是想要玩弄她的样子。何况若要玩弄,当着众人的面,才能达到羞辱的效果,可他却提醒她不能与旁人同观。    那他,是知道她身份了?    理应不是。若知道了,送来一支步摇是几个含义?应该趁她还没有防备,直接入宫上书才对。    他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她苦思无果,很想一觉过去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可是困意早就不在,只好怔怔望着床帏,任心绪难言。    作者有话要说: 与上章名字相同,就不赘述了。    接下来两章过渡~    ☆、不见此楼烟雨未应回    此后几日,黎未一直留心注意朝中局势,但看并无什么动静,又因苏卷冰即将往军营去,这几天一直忙于琐事,不曾与她碰过面,她也无法从他那里探看出什么来。她一边着手布置应对之策,一边提心吊胆的等着,谁知一直到苏卷冰进了军营好几个月后,有关她身份的传言都没传出来。    时间一长,她也就抛开这事了,每日依然勤勤恳恳的去应卯,去上朝,去做事,去读书。她出身世家,升官进爵本就快,又因出使有功,一年下来顺风顺水,一路直晋到正四品的官位也无人闲话。    这日又近她生辰,因已及冠,平日就有媒婆踏破门槛来替她说亲,她不想平白辜负旁人,也就一直不曾应下。可在外人看来,她貌俊才高,是世家之子,又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可称得上是难得的好郎君。她声名在外,引得京中许多名门老丈竞相争她为婿,也不管矜不矜持了,纷纷遣媒婆上门来。最开始黎夫人还一一接见,可后来实在来的人太多,她身子又不好,只好闭门谢客,向外宣称黎未年纪尚轻,不急作婚事打算。    可这样也没能阻止那些媒婆上门,自己不能进府没关系,总之得先防着别人进去。黎夫人派人劝过,见无人理会,只能吩咐门房备好茶给她们解渴,好歹不失世家风范。于是一时之间,整日守在黎府外的这些媒婆竟成了京中一道风景线,平常百姓闲来无事常结伴过来,互相手指笑说这是谁府上请的媒婆,那又是谁府上请的。    谁知一临近生辰,这些媒婆们来得更多了,堵得她根本不敢从正门入府。她不胜其烦,干脆从偏门进去,照例先去向黎夫人问安,稍待了几刻钟时间,再起身回屋处理事务。    一路往屋中去,迎面竟过来了白蘋,手中捧着个木盒,不知是什么东西,不过她未放在心上,信步走近去。    白蘋正是来找她的,见她往这边过来,忙福身道:“公子从夫人那儿来的?”    黎未道:“在母亲屋中略闲话了片刻。”说话间,见白蘋似有话要说,但又不开口,心中顿时了然,知道有些事不好在外说出,便加快步子道:“先回屋。”    回了屋,黎未方问她:“怎么了?”    白蘋递上手中木盒,道:“婢子今日出去,在府前有人交给我这个木盒,说是公子的东西——婢子瞧着盒上纹刻熟悉,记起上年公子自去买的步摇,似乎也是由这种盒子装着的。”    不用多话来特意提醒啊!    黎未目光一触到木盒上似曾相识的缠枝丁香纹,瞬间就想起了。    她不禁冷汗直冒。    他!到底要干什么!    那边白蘋还在絮絮:“公子所为,婢子本不该置喙,可今后还是应当小心些。那人在府前探头探脑的,幸而先遇上了婢子,若叫有心人看见,心中落了柄,于公子不利。”    黎未扶额回身,往屋内去。    白蘋唠叨完,跟她上前,请示问:“公子,你要现在打开看看吗?要是不合意,婢子替你去换个花样子。”    有什么好看的?去年是一支步摇,今年还能有什么?总是要来提醒她是女人吗,好叫她不敢乱来?    黎未气得很,摆手不看:“你收下去放好。”    在日常烦琐中,时间很快,一晃眼三年过去了。    黎未刚过二十四岁生辰,年纪轻轻官路亨通,一路拜到从二品内阁学士。可是在外人看来,有一点很可惜,就是尚未娶亲。    两年前,不知是从谁那传出的谣言,说黎未在出使郈国的路上,被时任副使,现拜指挥使的苏卷冰给下了个套,约定什么他一日不娶妻,黎未也就一日不能成亲,言之凿凿,甚至将郈国常宁公主心仪黎大人,愿意远嫁却因这约定无奈作罢的事给捅了出来。    此谣言一出,立时轰动整个京中。有好事者亲去问这两个当事人,苏大人当时正在拭剑,闻言但笑,直认不讳,而另一边,黎大人虽没承认,也没有片言否认。    京中的小姐们知道了,整日里以泪洗脸,心中不知怎样在恨着苏卷冰。    可恨归恨,也没法。苏卷冰如今威名大盛,几年战场的厮杀让他染上一身戾气,连他本家苏家的人都不敢直面他。    一个可止小儿夜啼的凶人,去怨恨他坏人姻缘?谁有这个胆。    只是苦了苏卷冰的名声,在姑娘之中愈发不堪,什么嫉妒黎未才高,不服她位压一头。这样一来,就算是与苏家亲近的世家,那府中小姐也哭着闹着不愿意嫁给他了。    如此,黎未的婚事也被往后一直推一直推。    黎未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打定主意不娶妻了,恰好有苏卷冰这个冤大头挡着,她倒显得无辜,纵使御史挑错,也不能指摘她的不是。    只是她仍有困扰。    因为苏卷冰孜孜不倦,每年必然会在她生辰前几日送来一个木盒。盒里是什么东西,她已经不想去探究,甚至连手都不经,直接让白蘋去放好。    他什么心思,什么意思。她隐隐察觉到了,但不愿细想,因为觉得莫名其妙。反正一日无事,她就当不知道。    读书人最会什么?装腔作势,粉饰太平。    因而三年里她也遇见过他,姿态仍旧高,一如初见。    但时局却在变。大国之间摩擦不断,郕郈交战数月,累及周边小国纷纷卷入战火。邾朝与郈国交好,虽然出兵牵制了一部分郕国兵力,但因陛下身体日益不好,朝中夺嫡之争已然激烈,已经分//身不暇。    当今之际,唯先安内,才能去助郈国退兵。    她全力以赴,不想分出多余精力再去应付他。想他也应该如此,不然枉费他在军中的声望了。    过了二月,春寒料峭,因不小心在夜间吹了风,她身子略有些不适,但想着最近天下形势不太好,仍坚持入宫去处理政务。    徐竟这几年一直跟着她,如今也是五品的官员了,但依旧如往常一样,在宫门前等着她,与她一齐往内阁去。    他家中有军方关系,因此特别知道些,先告诉她:“苏大人昨儿一入夜就被陛下派去河东,不知何事。”    陛下身子不好,头脑还是清醒的,文武的界线把握得很准,尽量不让她伸手到军方,也不让苏卷冰在朝中有人。    如今朝中一片几乎全是黎家人,陛下也就留了几个言官让苏家人指使,或剩了一些老官,还是苏卷冰祖父当政时提拔的,因为年纪在那儿了,陛下不好下手。    相反,军中势力也大多被苏卷冰把持住,但因有徐家,她尚不至于在军中无眼线。    陛下是好打算。她们黎家只有一群笔杆子可使,毫无防卫之力;而苏家手中兵权再重,京中的十万兵马仍旧牢牢掌握在陛下手中,又有数万读书人的热血在,苏卷冰若要反叛,也不容易。    黎未只是想保全黎家,并无叛心,因而毫不在意。闻得徐竟言,先在心中估算河东距京中只有一日路程,想来就算有什么事,也来得及反应。    她表示知道了,另问,“近日是不是有使臣来到?”    徐竟兼了鸿胪寺的职,对此事很清楚,嗯道:“正是,已经到京畿附近了,鸿胪寺卿罗大人今日刚安排下去,估摸就这两三日时间面圣。”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出自姜夔《虞美人》    黎·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但就是不想承认·未    ☆、未必山川城郭是耶非    今日不上早朝,他们直接往内阁去。    阁外院中植了几株梨树,此时正是花期,一簇白一簇白的缀着,像极冬日里雪压枝头的景象,指尖轻一触就要簌簌坠下去似的。黎未从树下经过,只觉香味浓烈,一时没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徐竟在旁担忧问她:“大人可是受了寒?”    黎未只道无事,从袖中取出素帕,略掩住口鼻,几步进阁去。    这几日有许多政务积压在案,内阁官员整日都忙得不着府。她放轻步子进去,见众官都在忙,就不欲打扰,直接往内去自己屋中,却有眼尖的看到,忙停下手中事,先给她见礼,道:“黎大人府中事都处置好了?”    说到这事,黎未不禁伸手压压额心,烦恼道:“劳几位大人挂心,不是什么大事。”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家中幼妹昨日突然从江左回了京,哭着吵着说要与夫家和离。黎父被她哭得没法,又怕黎夫人身子被扰到,干脆携了夫人躲到城外去,把烂摊子留给她来处理。她一开始不知道,只听府中小仆递话进宫说家中有事,忙急匆匆告了假,回到府中才发现只是这样一件小事。    黎父走前跟她抱怨道:“和离也就和离,我们黎家也不愁养女儿,可为父明明同意她了,她却哭得更凶!年轻人什么想法,我老了,真琢磨不透,但她成日在府中哭也不是事,扰得你娘也跟着忧心,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再坏了怎办?我们先出城去避一避,你来劝一劝她,要和离,就利索离了,要不想离,让她赶紧收拾东西回去,现在京中局势这么不稳,怎么尽回来添乱呢。”    黎父年纪愈大,愈发搞不定小儿女事情,干脆躲清闲。    黎未好歹是名义上的兄长,当然该去关心过问。她在廊下找到黎小妹,小妹双眼肿肿,抱膝望月不知魂在何处。她穿得单薄,身子颤颤的,应是冷的,却不自知。黎未叹口气,脱下自己外衣,给她披上,随后在她身侧盘膝坐下,伸手轻轻抚她的发,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黎小妹发愣了很久,才哽咽道:“他背着我在外同别的女人好,我委屈,不想和他好了。”    黎未果断道,“那就不要和他好了,哥哥帮你做主,明日就把和离书送去江左。”又安慰道,“哥哥文才好,等会儿就亲自去替你写和离书,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和离书上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好叫天下人都唾弃他,为你出够气。”    “不要!”闻她言,黎小妹却一把攥紧她的手,不让她走,生怕她现在就去写了。    黎未缓下语气,问她:“怎么?哥哥为你出气不好吗?”    黎小妹边哭边摇头:“不要,我不和离了,哥哥你别骂他。你是天下读书人之首,你要是骂他,他名声就臭了,就没有前程了。我就是说说,说说而已,我不想和离的,我只要他回心转意,不是要离开他。”    黎未不解道:“可是他现在对你不好,你与他和离,哥哥才好帮你找个更好的郎君。”    黎小妹啜泣道:“可是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认定是他了。这一生,只能是他,好或坏,都只能是他了。他以前对我好的,可能,嗯,一定是因为我平日里太骄纵了,都是我,枉费了他的心意,所以他心灰意冷,不对我好了。”    黎小妹泪眼看她,承诺道:“哥哥,我明日就回去,你不要写和离书。”    黎未松口气,如今她先回江左去的确会更安全些,京中局势一触即发,她实在无力照顾,幸而七个妹妹都远嫁在外,让她少分了些神。她道:“也好,只是你要记得,如果他仍旧对你不好,千万不要忍耐,让自己委屈。哥哥为你安排了些人,若有什么事,别害怕,一切都听他们的,好不好?”    黎小妹点点头没说话,不知道听进去几句。    黎未也不再劝她了,什么都还是要她自己想明白才行。她起身将她搀扶起,亲自送她回屋中,出来时,已是下弦月了。夜间风凉,吹上廊,吹过她,令她一身顿起战栗,她才惊觉自己已经陪了半夜闲话,如今整个人直冻得僵冷。    第二日起来一看,果然,还是着了凉。    这些话自是不必多说,家事尚不容旁人来置评。她摆手让那几位官员先去忙,自己往内间去。一晚上未处理,案上又堆了一摞的奏报。她忍不住又揉了揉眉心,坐下拿起一本来看。    看到第二本,徐竟捧了一杯热茶进来给她:“大人,天冷,喝下暖和暖和。”    黎未道谢接过,刚喝一口,一个公公进来,请她往御书房去:“黎大人,陛下召见。”    召见?黎未狐疑,与徐竟对视一眼,心下奇怪,这个时候?    她随手放下茶杯,一边起身,一边留神问道:“公公可知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公公闻言,眼中一道异样闪过,怕她看见,忙低了头,口中只道:“小奴不知道,应是要紧的事,大人快去,别叫陛下等急。”    他那一瞬的异样被黎未眼尖看见,更何况知道他似乎是二皇子那边的人,心中顿时起了疑,面色却不改,当下先应道:“好,有劳了。本官先去交代几句话,随后就去,请公公稍在此等候。”又与徐竟道,“徐大人,替本官陪公公。”    徐竟应下,她就转身出屋,随意找了一个面熟的官员,“陛下刚刚召见本官,不知所为何事,也不知几时能回,阁内政务烦琐,劳各位大人多担当些。”仿似不经意侧过身,目光瞥过内屋,那公公在往她这边看,但见她似乎察觉,赶紧垂了首,拢袖踱步往屋中去了。    如此不寻常?连她与谁人交代都要注意?    黎未心中一凛,大概猜到所为何事,心中飞快盘算的同时,也不由隐隐松口气,还是要来了吗?她手心渐渐出了汗,不知是紧张还是惊怕的,只听耳边那位官员回她:“黎大人自去,下官晓得了。”    黎未点头,状作无意,随口一提,叹息道:“今日幼妹离京,不知此刻是否已经启程。”    那位官员闻言,忙献殷勤道:“大人有事耽误不得,不如派人出宫去看看?”    “来不及,陛下召得急,本官这就要去了。”    “大人只管去见陛下,下官替您吩咐下去。”    黎未舒展开双眉,道了声谢,目光扫过内屋,暂时不见那公公的人影,便伸袖过去,将从不离身的双玉环交到那官员手上,道:“我从来极疼这个幼妹,此次她离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请大人务必将这双玉环交给她,她眼馋此物已久,也算做个念想。”她还想再隐晦交代些话,却不行了,那公公已经走出内屋,一叠声催她:“黎大人,可不能再耽搁,让陛下久等了。”    黎未点头,挥手让那官员下去,转头与公公道:“那就走。”    徐竟随那公公一起出来,也道:“下官随大人一起去。”目光与她一触,隐隐有担忧与困惑。    他也瞧出不妥来了。    黎未沉默片刻,点头道:“陛下既没明言,徐大人同去也可。”迟早要牵扯到他,不如让他亲眼目睹到。    那公公也不反对,只催道:“两位大人快些。”说着话,加快了步子在前领路。    徐竟皱眉,恼他不知礼数,正要出声教训,被黎未轻拉衣袖,侧头看,只见她朝他默默摇头,终是忍了话,不出声。    很快到了御书房,公公道:“两位大人请。”一侧身,让他们先进。    黎未肃颜,掀袍跨步进去。不知为何,今日御书房内一扇窗未开,室内光线略显暗沉,往日一派的金碧辉煌竟映成了暗金色,有什么将要撕裂开来的感觉,惹得人心中不安起来。其间熏香沉沉,直冲她脑中,本就有些晕重的感觉,此时更厉害了。    黎未不叫人察觉的晃了晃头,让脑中清醒些,随后当先走到内室,不及看清内有些什么人,先跪下问安道:“陛下万福金安。”徐竟随她跪下,也拜道:“陛下万福金安。”    上方是熟悉的声音:“黎卿、徐卿平身。”    黎未掠袍起身,待站好,方看清是个什么情况:陛下斜倚在龙椅之上,手中翻着一本书,因她进来,随意搁在一旁了,常侍他的大公公低首拢手站在一侧,一语不发。黎未垂目,见其下伺立的人果然是二皇子,心中一叹,知道一定是因他挑拨,陛下才会突然发难。二皇子与她不对路,此时更是故意似的,似笑非笑向她望来,目光在她身上左右打转,极其肆无忌惮。    黎未心中恼极,但不表现出来,一脸平静的垂手问:“不知陛下召来微臣,所为何事?”    陛下下颚一扬,隐在暗处的一个小公公上前,将一件女子衣裳丢在她面前。陛下道:“黎卿,你可有什么解释?”    真是可笑,一件衣裳就要叫她自招吗?    她看到衣裳的一瞬间反倒松了一口气,这不是她的。她自七岁起,就再未着过女装,哪儿会这么不小心让他们逮住。她原还以为是别的地方出的纰漏,来的路上还一直在思索应如何辩解,如何尽量争取时间给宫外的人。原来不是别处的错,不是就好,她放下心来。他们或许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她的身份,但苦于没有把柄,所以就捏造出来,先让陛下生疑,但既然这样,她尽可从容周旋。    她岿然不动,道:“陛下,臣不知这是何意。”    二皇子哼道:“黎未,你这装腔作势的本事可真是高!不知道?那孤来告诉你!你就是一个女人!你胆大包天,女扮男装入科举,进官场,祸乱朝纲,居心叵测!”    黎未平静反问道:“谁说的?”    二皇子道:“坊间质疑。”    黎未轻笑出声,面向陛下,双手齐额,拜道:“陛下,但凭旁人质疑,就能说明臣是女子吗?”说着,瞧了一眼脚下衣裳,不屑道,“一件不知谁的衣裳,就可对臣定罪?陛下若真要如此,臣无话可说!”    陛下瞧她这般镇定,面上不禁显出犹疑之色,心里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二皇子见状,忙道:“父皇,莫听她巧言令色,是男是女,脱衣可知!”    徐竟一开始强忍着没说话,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愤然道:“二殿下慎言!岂可因一句市井流言折辱一方重臣如此!”    黎未看他一眼,既感动他为自己出言,又愧疚他如此为她。若是他知道——她有七成把握,他会惊,会怒,会与她断交,可绝不会亲眼看她断送了性命——但人心如何,她心中终究是没有底的,她心里嘲笑自己,明明是她咎由自取,却还再去算计友人的真心?她发神站在殿中,耳中只听徐竟又道:“黎大人自入仕以来,一向勤勤恳恳,从无过错,陛下若无证据就执意让黎大人当殿脱衣,必然会教满朝臣子、天下读书人心寒!请陛下三思!”    二皇子嗤笑道:“徐大人,她男生女相,你就从来不曾怀疑过吗?”    徐竟反诘道:“世间万物无奇不有,难道男生女相,就是二殿下质疑的原因吗?”    二皇子只觉他愚钝不堪:“你若知道真相,还能如此护她吗?她是女人,不是你说几句话就能否决的。”    徐竟梗着脖子道:“但凭黎大人平日作为,下官就信他敬他。若殿下今日决意如此,先问过我,除非我血溅三尺,否则,谁也休想羞辱他。”    陛下一直旁观探究着黎未的神色,他心里也对她的相貌起疑,往日没人提,也就罢了,可今日一早,二皇子就进宫来找他,信誓旦旦说能确定黎未就是个女人,并且甘愿以皇子身份来赌。一个臣子再怎样也不能跟皇子来比,又因二皇子几句话撺掇,他就直接召了黎未,想看看他怎么为自己辩解。但徐竟说得也对,世间万物无奇不有,男生女相并不能当作凭证来定罪。此时听他言语偏激,顿时头都大了,万万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徐竟平日里闷不吭声的,竟为黎未做到这步。他叹气,徐家是阳城世家,掌一方兵马,虽说不能与苏家抗衡,但在南方,算是第一世家,他尚需要徐家的兵力来制衡苏家,不能毫无缘由伤了徐家人。    他还在犹疑不定间,忽然一阵风刮过,急急冲进来一个人。大公公大惊,护在陛下面前,尖声道:“何人放肆?”声刚起,猝然瞧清是大皇子,忙收了音。    陛下被吓到,又正烦心,喝斥道:“如此无状,成何体统?”    大皇子先瞧一眼黎未,人似乎还好,略放了心,跪下道:“请父皇恕儿臣失礼之罪。”    二皇子在旁冷笑道:“大皇兄不止失礼,还失态!急匆匆不禀自入,是不将父皇放在眼中吗?”    大皇子低头道:“儿臣不敢,请父皇明鉴。”    二皇子转身向陛下告道:“父皇,大皇兄自幼就与黎家兄妹两人相识,说不定黎未男扮女装之事,他早知晓!他这样着急赶来,一定是害怕事情被揭露。”    大皇子斥道:“二皇弟,休要乱说,黎大人堂堂三尺男儿,岂容你置言?”    徐竟也怒道:“二殿下!你此时并无证据指认黎大人是女人,就不要胡言乱语,遮蔽陛下视听。”    陛下见大皇子急急赶来,又听二皇子言之有理,心中渐消的疑惑又起了。他看着黎未,寻思了个妥当的方法:“黎卿功重,自然不可折辱,但坊间既然已有了传言,说卿是女人弄权,为着大国尊严,朕必须取证,若不是,坊间谣言自破,朕日后也能理直气壮替卿讨回公道。这样,朕赐卿一套旧衣,让黄门令陪着你去偏殿换。”    黎未袖中的手默默攥紧,果然是,避不开了吗?    徐竟气愤,口不择言道:“陛下听信挑拨,与那郈国河间王何异!”    陛下不由变了脸色,冷声道:“黎卿委屈之处,朕亦不忍。但徐卿休再多作纠缠,否则真证实了传言,朕也不饶过你!”转头看向黎未:“黎卿,去。”    黎未站着不动,手中拳紧紧握着。    大皇子仍在为她争辩:“父皇!”可惜陛下丝毫不理会,直直看着她,一定要从她行为看出真否来。    她抬眼看向陛下。这是她十四岁在琼林宴,赐她状元红袍,亲自为她帽戴宫花的人,是常说“朕百年之后,卿必为托孤之臣”的人。她心中一直感激,虽有苏黎世仇牵绊,但亦真心愿为邾朝呕心沥血,终此一身。这十年来荣宠皆由他而赐,可如今帝王疑心一起,所有恩情都将消了。    时候该到此了。    黎未抿紧唇,半晌后扑通一声跪下,请罪道:“臣,有罪。”    二皇子终于如愿以偿笑起来,而陛下闻言惊得身子晃了晃,随即气得一把拾起书,狠狠扔到她脚下,怒极而笑:“好呀,好呀,你黎家可真胆大包天,朕与满朝文武,与全天下被你们蒙在鼓里整整十几年!好,真好!”骂完不解气,又狠狠一拍案桌。其音之响,震得殿内众人皆一凛。    二皇子提醒道:“父皇,如今消息尚未走漏,应该先控制住黎家,以防后患!”    陛下点头,一拍案桌,吩咐道:“去,派兵将黎家所有人给朕全抓起来!”    黎未没有在意陛下如何处置黎家,因为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安顿的事。她现在甚至有些感谢黎小妹闹和离闹回家中,让黎晟不胜其烦一早带着她娘避到了城外,待他们看到她传出去的消息,在城外也更容易逃开。    她只担心辜负了旁人——    她抬头去看跪在她前方的大皇子,他低垂着首,一动不动,想必是惊住了。他应该能立刻就猜出来,七岁那年,死去的不是她,是哥哥。他与哥哥关系那么好,突然知道真相,一定很难过。她心里也很难过,以后不能作为哥哥活下去了,时间一长,谁还会记得他?她胡乱想着,又略侧仰了头去看身旁站着的徐竟,他刚刚那样为她争辩,现在知道了她真的是女人,恐怕正为自己不值!她满怀愧疚的看去,正好对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但四目一触上,他就落荒的避开了去,不再理她。    黎未的心直往下坠,舌尖似乎略尝到了众叛亲离的苦味。    上方陛下一气吩咐完如何处理黎家,好歹舒缓了些,但目光一落到她身上,想起自己往日给她的殊宠,登时又气得不行,手指她,咬牙切齿:“给朕把这个人拖下去!先打一百大板,再关进天牢去。”    一百大板,她没命活着进天牢了。    她叹口气,听天由命。    大皇子突然俯首磕道:“父皇,儿臣亦有包庇之罪,理当同罪,共担此罚!父皇仁慈,念在她只是一介女子,万万经不得如此重的刑罚,让儿臣再替她担三十大板!”    黎未一惊,他都不知这事,哪儿来包庇之说?再说,他与她平担一百大板,再替她担去三十板,一共八十大板也要人命了。都是她的罪,与旁人何干?    陛下怒不可遏:“逆子,你要担当,你就与她都担一百大板!”    那可要不得,好歹是嫡长子,大公公赶紧在旁劝道:“陛下三思,大殿下只是一时糊涂。”    二皇子在旁假意也劝:“父皇息怒,大皇兄一定是被这妖女迷惑住了,所以才糊涂的。”    黎未闻言,狠狠向他瞪去一眼,随即连连叩首,道:“陛下,全是我一人之罪,与他人无干!”    陛下一眼也不想再多见到她,艴然不悦,拂袖回身道:“先将她拖下去打!”    顿时上来两个小公公,架着她往外去。    大皇子跌跌撞撞跪行到陛下脚边,失声求道:“父皇!不要!”    黎未认命闭上眼。她料算了很多,就是没估到陛下竟盛怒至此,不惜当众杖责死她。她活着,于陛下而言,远比死了有用,可是现在陛下盛怒之下,根本不及考虑其他,又有二皇子在旁煽风点火,是她命该至此。    她脑中一瞬间闪过一些人。爹娘会伤心,她不孝,无法侍奉他们终老了,幸而七个妹妹都嫁有所归,不至祸及。族人无用,但她也早替他们安排好了后路,只是此后,黎家真的就落败了吗,败在她手上?    她这一生可谓功成名就,胜过许多人草木俱朽,虽然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但她不后悔。哥哥若不死,她或许也会像小妹一样,整日里最大的忧心就是夫君在不在意她,活得这样天真烂漫,不失一种幸福。可没有如果,哥哥若在,怎会让她沦落至此!是她才谋不足,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黎家,但愿他们留得一命,日后是隐姓埋名,还是企图东山再起,都随他们去。她甘愿为弃子,以己身来抵消帝王之怒。最后她想起苏卷冰,他与她棋逢对手,可惜这一着,她走错了,没得回路了。    她万念俱灰,被人拖着要出殿去,脑中钝钝的,却隐隐听见徐竟的声音,沉稳,一如以前:“陛下万不可如此行事。”    她闻言浑身一震,睁眼看去,徐竟跪在殿中,向陛下陈言道:“黎大人——黎未有科举功名在身,而我朝历来有刑不上大夫之法,若尊法,则不能在她身上用刑,她又在朝中任二品内阁学士,声威甚重,陛下应当妥善处理,安抚朝中众臣为先。”    二皇子讥笑道:“你已知道她的底细,却还要如此护她?”    徐竟道:“臣不为她,只为陛下。三品以上官员,陛下不可轻言废立,否则朝纲将乱。请陛下于明日召重臣商议,先夺了她身上的功名与官职,若不除,则不可用刑,否则礼法即乱。待她为白身之后,陛下如何处罚皆由陛下心意。”黎未喉间一哽,他口中句句关乎礼法,却实是句句为她求情,暂留一命。    大皇子忙接话道:“正是如此。她有功名,亦有官身,不可刑罚,否则教天下读书人寒心啊!”    陛下气哼道:“她所为才教天下读书人寒心!”但听徐竟所言有理,心中虽恨如今无法处置她,但之后自有苏家,有天下人来讨伐她,也就不急在一时了。    侥幸逃出死关,黎未心下一松,跪下叩谢。    陛下暂时歇了怒火,因听徐竟提及礼法,一瞥眼瞧见她冠起的发,顿觉怪异,满目嫌恶道:“一介女子,竟然学男儿及冠!不伦不类,礼法难容!纵使现在不能给你上刑,也先要将你这一身不三不四给扒下来!”说着,拂袖出了殿。    他说了话,就有小公公听令,上前粗鲁将她发冠取下,她吃痛低首,三千乌发如瀑垂下,遮住了她死死咬住的唇。想来真可笑,一个从来在高位之上的人,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但如今事至此,只能强忍着不吭声。可那小公公并未就此收手,将她发冠随手丟至一旁,又伸手要来扯她外衣。    黎未屈辱的闭上眼,咬紧唇不让自己出声。此事毕,她一定要将这些折辱她的人,一一严惩,绝不轻饶!    谁知落在身上的手却并不粗鲁,甚至带了一丝怜惜,轻轻的,怕伤及她自尊。黎未怔愣着睁开眼,大皇子站在她身前,细心的为她脱下最外的官服。    大皇子将外衣粗略折好,交给躬身一旁的公公,冷语道:“她如今尚有官身,你哪儿来的胆子,敢如此对待一个二品大员?”    说着,手下更轻了,慢慢替她拨开散乱的发,随后小心抬起她的头来,只见一双眼泛红,其内水汽氤氲,她却倔强,不肯轻易让它落下。往下看,好看的唇正被屈辱的咬着,见到他后,才松了些,但咬得太狠了,血丝渐渐漫出来,触目惊心,竟别有一种风情。他伸手想替她擦掉,手到半空,顿了顿,转了势头将又落到她眼前的碎发别到她耳后。这才是她,放下黎未的名字,只是一个叫琅嬛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大了,性子却没变,还是那样傲气,他细细看她,仿佛依稀看到从前同玩的时候,她骄纵傲然,他甘之如饴。    二皇子不耐道:“大皇兄,你还要再耽搁多久?”    黎未退了一步,与他作别一礼,又朝在殿内背对而站,一直不看她的徐竟作了一礼,随后仰起头,不惧不怕的跟着那公公往天牢走去。    天外风云骤变,不知此后又是怎样的境态。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大章~    章节名出处与上章同。    ☆、至我不见    天阴沉了大半日,原以为会晚间一声雷,落下雨来的,结果没有。反而天将亮时,竟然云开雾散,日上远空。城外大道上见到村妇,三三两两结着伴,看样子似赶早入城中采购的,她们脸上闲适,各自说笑着。远山近野有鸟鸣清脆,伴着她们细碎的闲话,是安稳的现世。在那些妇人话中,最大烦恼也只是昨夜雨水迟迟未降,今日推门一看,竟是好好的一个晴日,害一家人白白收了一夜的衣服。    她们彼此抱怨着,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以为一生都会这样过去,所以并不急促,慢慢的叨嗑,一路到了城外。    应该是到了平日入城的时候,此时却仍紧闭着城门,再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