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是夜。 天空中一片朦胧，寻不到星光。 空正初坐在阳台上, 百无聊赖的敲了敲手臂上的石膏——还要防止一不小心把石膏敲碎。 后天。 他就该去《生化末日》剧组报到了。 虽然剧组里的人都或直白或委婉的表示不介意他推迟回组的时间, 但表面上身残志坚实际上毫发无损的机器人并不想拖延整个剧组的进度。 毕竟拍戏每天都是在烧钱。 不过, 在此之前，他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安抚满怀忧虑的粉丝们。 “咚咚。” 青年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 夜晚的城市并不安全, 特别是对于异国人。 至少防备意识充足的方泽不会在这个时间段敲他的门。 空正初下意识的查看了门外的监控。 站在走廊上的男人神色疲惫, 衣角处多了几道褶皱, 如夜色般乌黑的头发也略显凌乱。 他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合眼了，黑眼圈浓得吓人。 ——是车白。 ……回来的时间比我预计的快了近十个小时。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累。 “我可以进来吗？” 敲完门才反应过来空正初双臂受伤——无法给自己开门的车白扬声询问。 声音有些哑。 即使他已经尽力的掩盖自身的疲惫。 “……可以。” 差点就扭开了门把手的空正初急忙跑回阳台上, 心有余悸的表示条件反射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车白用钥匙开了门，径直走进屋内。 自从空正初受伤, 为了方便照顾他, 车白就多配了两把钥匙。 一把给方泽，一把留给自己。 男人放下行李, 扫视了一圈。 ——没看见人。 “正初？” 他诧异的喊了一声。 空正初没有开阳台上的灯。 帘布后一片漆黑, 看不见影子, 更没有传出任何的声响。 于是车白顺理成章的走向卫生间和浴室。 空正初：…… 默默的咳了一声。 车白的脚步一顿。 他更改了前进的方向, 随口问道：“怎么去阳台上了？很危险的。” 出了意外怎么办。 车白未雨绸缪的想象了几个机器人出事的片段，不由得皱起了眉。 ——完全无法放心啊。 他决定加强对空正初的关注。 空正初陷入了沉默，开始假装反思。 ——‘受伤’的后遗症, 让机器人感到头秃。 什么都不能做, 宛如一条咸鱼。 幸好方泽已经答应让他按时进剧组了。 空正初自动略过了车白的问题，站起身，走到男人身边。 ……一身的汽油味。 他鼻翼微动, 眨了下眼睛。 “很难闻吗？”男人低下头，嗅了嗅衣领，“抱歉，我应该洗完澡再来看你的。” “不用说抱歉。” 空正初直直的举起手臂，指尖触碰上他的脸颊：“这难道不是你喜欢我的证明吗？” 声线清朗，语气温柔。 眸含笑意。 很多事物在机器人的眼中都是透明的。不管是车白的身世，还是车白为他所做的一切——即使男人从不详谈，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车白拿到他的身体检测报告时，已经有势力雇佣了人来绑他。 他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直到危机被车白扫平。 怎么会有人的喜欢这么纯粹呢。 机器人想道。 车白以几乎算是献祭的姿态追随着他。 自发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从不做会留下话柄的事，安静的为他护航…… 什么都做，什么都不说。 这份体贴和温柔，足以撼动他的心脏。 每一刻。 他都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是被某个人捧在手掌心里的珍宝。 车白怔住了。 空正初很少对别人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 就算两人已经定下了约定，机器人的情绪依旧淡薄如风，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车白总是缺乏安全感。 但是—— 正初居然还没有把手移开？！ 男人注视着空正初碧绿色的眼眸，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形成了一个十分灿烂的弧度。 他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青年的身影。 ——这是对他而言，世界上最美好的景象。 喉结耸动，一声变了调的、堪称抑扬顿挫的‘嗯’随之溢出。 ……紧张过度了。 车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尴尬。 “噗。” 空正初放低胳膊，虚虚的贴在车白的腰侧：“欢迎回来。” Thank you. ——For everything. ****** 第二天。 方泽一进门，就看见了睡在沙发上的车白。 他略感诧异，嘀咕了一句‘怎么没有提前通知我’，就走到了空正初身边。 “醒了？” “昨晚睡得怎么样？” 经纪人平静的问。 ——有没有被车白降低睡眠质量？ 空正初露出笑容：“挺好的。” 注视着青年的眼角眉梢间蕴藏的暖意，方泽不置可否的抬了抬眼镜，轻手轻脚的帮助他完成了早上的洗漱和进食。 最后，经纪人把《生化末日》的剧本架在了桌上。 “既然打算回组，就再背背剧本。” 他波澜不惊的陈述道。 刚想让他帮忙拿剧本的空正初：…… #经纪人真的很懂了# 然而，青年都以正常人类的速度，翻看了两遍剧本了，车白还是没有醒。 他望向窝在沙发上的男人，皱起了眉。 到底多久没有休息了…… 空正初走到沙发前蹲下，用指尖戳了戳车白的侧脸。 他正打算回到床上，就猝不及防的对上了男人半睁的双眼。 里面满是迷蒙，隐约的水光在橙黄色的灯下闪烁。 “……正初。” 车白呢喃了一声，随即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忽然。 他怔了怔，不确定的问：“你刚才是不是拿手戳我了？” ——还打着石膏的那只。 空正初：…… 我不是，我没有。 你别瞎说。 机器人淡定的眨了下碧绿色的眸子，面露疑惑的歪了歪头。 看起来十分无辜。 ……可能是梦？ 车白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等男人恢复整洁，填饱了肚子，空正初才提起正事—— “你能帮我拍摄一个短片吗？” 空正初说道：“我需要让我的粉丝安心。” “好。” 车白点头。 半个小时后。 机器人的各个社交账号终于有了新的动态。 自从他受伤，持续了近两年的按时问好就断了，留给粉丝的只有方泽极为官方的一则公告。 空正初的个人账号毫无动静。 惴惴不安的粉丝们只能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祈祷爱豆平安无事。 直到今天。 一天刷N遍他的动态的粉丝们迎来了一个短视频！ 视频上的青年披了件外套，遮掩住双臂，然后笑着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对自己没能立刻作出回应表达了歉意。 接着，他在车白惊诧的目光下冲粉丝们比了个心。 “你没告诉我有这个动作。” 车白关掉录像机，严肃的指责。 空正初：…… 说了我还能拍吗？ 在心里小声bb的机器人弯着眸子，镇定的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爱心，再自配了一个‘biu’的发射音效。 车白：…… 你赢了。 男人无可奈何的帮他把短片发出去。 短片发出后，粉丝们奔走相告，集体庆祝空正初的回归。 气氛热闹得像过年。 于是，在勉强放下心来——能继续吸爱豆的粉丝们的狂欢下，‘空正初回归’这五个字上了热搜。 月月月亮：初初终于更新动态啦QAQ，开心得哭出来。 沉迷吸猫无法自拔：只有我注意到了外套吗？现在是夏天，初初居然披了件外套……我听说他的双手受的伤非常重，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的。 初初肯定是不希望我们担心才把伤遮起来了。 他怎么能那么好！！那么好！ 嘤嘤嘤。 Ace：初初比心的时候，镜头怎么刚好抖了……摄像师扣工资！手就不能稳一点吗？！ …… 98号截图了‘Ace’的评论，发给空正初。 正在和车白谈论回组后的拍摄事宜的机器人分出一部分的心思查看了98号的信息。 空正初：…… 突然卡壳.jpg “怎么了？”车白神色关切，“是手太疼了吗？” “不是。” 空正初摇头否认。 ——只是某个AI日渐变皮，甚至想要撺掇我扣你的工资而已。 ****** 空正初对于98号的智能程度产生了怀疑：明明只是一个拥有他一部分数据的造物——虽然被他精心的编造、完善过，但人性化的部分也超出了他的预估。 于是机器人仔仔细细的把98号检查了一遍。 ——毫无问题。 没有出bug，没有自主进化。 仿佛一切异常都是他的错觉。 空正初暗自沉思。 作为一个AI，不会无缘由的冒出一个‘想法’，而作为一个人类，‘错觉’则是常态。 所以，是他人性化的程度太高了吗？ 为自己的感觉找了个符合情理的理由的机器人犹豫了一会儿，接受了这个说法。 二十一世纪不可能存在高于他的电脑技术，不然98号和他早就进实验室了。 ——应该没有问题的。 空正初面色如常的给98号重新梳理了程序，换算成人类的行为，也就是‘教导’。 教导完98号，青年才再次研读起剧本。 #论爱豆有多勤奋# ****** 回剧组当天。 “真的要去吗？”车白忍不住询问。 为了瞒着粉丝进行工作，还和导演等人通了气，让整个剧组对你回归的事情闭口不谈。 这部剧有这么重要吗？带伤都要拍。 而且，等电影上映，粉丝们自然会意识到你没有停工修养。 “嗯。” 空正初应了一声，解释道：“我只是不喜欢半途而废。” ——毕竟，我可是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的偶像啊。 他弯下了眸子。 宛如碧绿色的湖泊里漾起了细细的波纹，在阳光下显出粼粼微光，漂亮得晃人。 “再不出发，我们就要迟到了。”机器人出声提醒。 ——所以不要再发呆了。 他哭笑不得的想道。 车白回过神，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又掩饰性的摸了摸鼻梁，才坐到他身旁。 汽车驶离原地。 ****** “听说空会在今天回组。” “不可能？他伤得那么重。网友不是扒出了他的检查报告吗？” “但是导演现在都没有提换人的事，他肯定要回来。” …… 还没进入剧组，两人就听见了工作人员们的谈论声。 被谈论的主角与车白对视一眼。 小助理若无其事的推开了门，空正初走进去，对聚众闲聊的人们露出了一抹礼节性的笑容。 八卦小组：…… 乖巧的一起笑。 ——场面略为尴尬。 网上会有他的体检报告，是车白故意为之。 男人为了快速的解决他的危机，直接向世界共享了他的身体数据。 一部分势力干脆的放弃了对他的觊觎，不肯放弃的也不得不收敛起太露骨的目光或手段，‘含蓄’的观察他。 这有点侵犯他的**，所以车白特意跟他道了歉—— 机器人愣了愣，随即表示自己不介意这些。 “艺人的**本就难以得到保障，我有心理准备的。”青年认真的说道，“而且，和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对我的感受视而不见——疯狂的挖掘我的背景的狗仔不同，你的初衷是想保护我。” “你根本不必道歉。” “反而，我得感谢你。” ——“处理烂摊子，肯定很麻烦？” 他笑容温软，如春日里的桃花，染上了令人迷醉的色彩。 理所当然般的鼓动了车白的心脏。 ‘扑通’声接连跃入耳畔。 直到回组的今天，车白都对这情景记忆犹新。 再一次的—— 大脑在宣告：他值得我恋慕。 ——他永远不会辜负我的憧憬。 ……他真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