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割舍
初晴在心中无奈的想,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两日后, 她在萧逸之和三千西凉精兵的“护送”下回到彭州。 初晴在自己的营帐里, 内心忐忑不安。回营后, 容御召见了萧逸之,却让她自行回帐休息。她不知道萧逸之会对容御说什么, 心里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她仿佛越来越难掌控自己的命运。 时间在焦虑中缓缓流过,她正坐在床上发呆, 突然间一个人掀帘走进来,她只看到一袭明黄的身影,定了定神,才看清来人的脸。 “御哥哥。”她几乎一跃而起, 几步走到他面前。 容御摸了摸她的脸,眼中溢着满满的温柔,“离开这几天,你都没好好休息过?” 她不说话,却紧紧抓住他的手,不争气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些天日夜兼程,她每晚最多只休息两三个时辰。她现在真的累极了,大脑昏昏沉沉, 却没有一丝睡意, 那些心事就像风中的雪粒子,在混沌的大脑中横冲直撞。她的心跳时常会莫名加快,想到他可能会生她的气, 她可能会失去他…… “萧逸之都对你说什么了?”按下心中的情绪,她努力克制的声音平静而沙哑。 容御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他说容珉在祁衡手上,他俘虏了容珉,又将容珉交给了祁衡。” “萧逸之对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石竞将军率军支援襄州,已经攻下了襄州。”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越攥越紧。 容御道;“不错,我已经收到了石竞的捷报。” “你不怪我吗?”她牵起嘴角,想笑,微笑还没成形,就变成了苦涩。 容御站起来,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气息罩上她的面颊,混着淡淡的龙涎香味,“我怪你什么,你这些天也吃了许多苦。” 初晴合了合眼睛,两滴泪水夺眶而出,她慢慢从这个昔日让她感到倍加温暖安心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和他保持着距离,定定看着他;“你为什么不问我,那些护卫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容御微微摇头,看着她的眼神依然十分温和,只对她道;“我知道,那些护卫是你私下招募的,我也知道你并不为了对付我。” 她哑声问;“你就不想知道帮我的人是谁吗?” 容御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目光深深看进她的眼里,“初晴,我原来只相信我自己,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好,也只有我才能保护你。直到现在,我还是不信除了我,还会有人真心待你,不管其他人为你做过什么。可我还知道,我不想你离开,我想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可你愿意吗?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得不相信那些对你好的人,是真心待你。”他摊开手,眼中浮出一片凄凉,“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将裴晔置于死地?”虽然明白,却还是问了出来。容御的目光沉下去,淡淡说了句;“他不是没死么。” 初晴摇了摇头,“可是……” “如果我和你一样心慈手软,根本活不到现在。”容御打断她,“你救了他一命,欠他的人情就算还清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裴家的人和你在没任何关系。好好休息,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都别再想了。”他俊美的面庞渐渐罩上一层寒霜,说完这席话,就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 初晴目送他离开,门帘掀起时吹进来的冷风依然索绕在空气中。她瘫坐在椅子上,双肩颤了颤,只怕有一天,她的心会彻底冷透。 第二天晌午,她被容御召入皇帐。帐内没有别人,初晴就没向容御行礼,直接来到容御案前。容御看了她片刻,嘴角浮出淡淡笑意;“你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 初晴不说话,心想他找自己一定不是为了看她的气色好不好。她仿佛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某种难以言语的复杂,仿佛只要她的气色好些,他就可以更加心安的将她不喜欢的命运加注在她身上。 “初晴,这件事原本该昨天告诉你,只是我见你太憔悴,想让你好好休息一日。”容御继续说。 初晴只觉得心寒,她知道萧逸之到彭州的目的就是想让容御将她送到西凉。此时,她虽然他只听到来头,却隐隐猜到了他的意思。 容御从书卷下抽出一份信函,递给初晴。初晴打开,看了一眼内容,目光最后落在落款处的玺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那鲜红色的印记格外刺目。 真的是祁衡,他堂而皇之请求容御将她送到西凉,并向容御表明了西凉的立场,态度十分诚恳,却是将她去西凉与西凉的忠心连在一起,话外之意充斥着不加掩饰的威胁。 她将信函丢到案上,定定看着他;“这是萧逸之给你的……” “除了萧逸之,谁还有这个资格。”容御淡淡说,“我会派五千精兵护送你去,只要你在西凉一天,这五千人就是你的护卫,任务就是保你周全。” 初晴深吸一阔气,“你确定只要答应祁衡的要求,他就会将容珉送到你手上?” 容御一字字说;“我要的不是容珉,而是祁衡的立场。” “你是不是还答应祁衡,将白玉关还是烟霞关的领土让给西凉,以换取他的立场?” 容御笑了笑,黑眸中浮出一丝无奈,“我还没弱到这种程度,十年前,幕淮远配合薄桓才胜过西凉,如今北疆分裂,不管是我还是容珏的势力,都不能牵制西凉,现在北疆也在争取西凉的支持。” 她的嗓子又干又痛,声音微微带了丝沙哑;“你确定祁衡不会阳奉阴违,暗中支持北疆?毕竟容珏和西凉的势力不如你,结盟不都是弱势联合对抗最强的吗?” 容御看着她,“我相信,祁衡不会这么做。” 她摇了摇头,讽刺的笑了笑;“你太看得起我了。” 容御绕过龙案,走到她身边,双手搭上她的肩,扳过她的身子,强行让她看着自己,“等过了烟霞关,你就坚持留在邺城,万一……发生预测不到的变故,那五千护卫可以保护你周全,烟霞关的守军也能及时接应。初晴,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陷入险境。” “我一定要去西凉吗?”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双眼噙满泪水。 不等他开口,她继续说;“祁衡想见我,就一定要把我送到西凉吗,你真的相信他要我去西凉只是想和我叙旧?等京城的裴家覆灭,你是不是还要下诏将我指婚给他?” 他的指尖微颤,眼中浮出细碎的波澜,仿佛已被她的泪水灼伤。“初晴,你相信我……”声音就此止住,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没有说出她想听的话,没有给出她渴望的承诺。 初晴苦笑着,泪水夺眶而出,“我明白了……”她喃喃地说,用力挣脱开他的手,有些踉跄的后退两步。 “御哥哥,如果你只是我的兄长,我愿意去西凉,不管你将我送上什么命运,我都愿意承受,我为你多做一点事,就少一分对你的亏欠。”她微微垂下眸子,不在看他的脸,声音十分平静,努力让嘴角的微笑更加自然,“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只将你当成我的亲人。” 说完,她向他行了一礼,转身朝门外走去。 她看不到他眼底的惊痛,亦看不到背后他伸向她的手。 而这些也并不是她想要的,掀帘而出的一刻,她发现她的心并没有冷透,她希望他追出来,告诉她,她可以不去西凉,可以一直在他的身边。 傍晚,莫远到她帐中,向她转述容御的旨意,启程的日子就是明天。 一夜无眠,第二天,直到启程的时候,她依然没有等到容御的悔悟。 北方的冬天来得很早,以后的十几天里,先后下了两场大雪。无论走在何处,四周都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不管阴晴昼夜,白色都是天地间最鲜明的颜色。 邺城依山而建,距离烟霞关只有五百里,初晴抵达烟霞关后便住在驿馆中,萧逸之则先率部离开。 祁衡接到消息,派特使到烟霞关迎接初晴。一切都是遵照礼仪。 阴沉的天空下,队伍抵达邺城,漫天风雪中,祁衡亲自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在场西凉的大臣及禁军全部跪伏在地。唯有祁衡骑在高大的坐骑上,在初晴掀开车帘时,策马行到马车前。 他低下头,深不见底的黑瞳映出她的脸,声音穿过凛冽寒风,在初晴听来,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初晴,我们又见面了,我终于等到了你。” 初晴看着他,剑眉深目,眸若星辰,嘴角的微笑若有若无。她对他点点头,算是见礼,又眨眨眼睛,想让目光变得更加明亮,却感觉脑海中关于这个少年的记忆也被风雪侵蚀的模糊不清,她似乎记不起来,他的微笑曾是多么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