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卷五:21
薛敬临走前的那番话, 竟然是这个意思。 安文卿靠在他臂弯里用手指无意识画着圈, 顾玄弈将人搂得更近些, 珍惜这一刻的宁静与甜蜜。 “弦之,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 “好。”安文卿听到顾玄弈的心跳声,好奇的将耳朵贴上顾玄弈胸口位置,数着,“一、二、三……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顾玄弈问他:“你在做什么?” 安文卿叹气, 坐起, 盘腿坐着手交叠放在腿前,一副乖巧的模样:“我无聊。” 看着安文卿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顾玄弈宠溺笑着, 抬起上半身摸摸安文卿的脑袋,而后侧卧单臂撑着下巴看向安文卿, 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眼睛一直盯着不放。 安文卿拉扯着被子遮住自己胸前,分明是害羞了几分。 顾玄弈嘴角上扬,语气放荡起来:“现在才觉得不好意思有何用,刚才不都是你主动挺胸送到我嘴前。” 安文卿赌气,嘟哝:“不要脸。” 顾玄弈忙不迭讨好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比城墙厚。” 安文卿左右轻轻晃动身子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歌谣, 顾玄弈闭上眼睛安心听着,这一刻的美好若是能永存那该多好。 ——惟愿这场梦,不复醒。 可是梦终究有醒来那一刻, 顾玄弈不知不觉入眠,梦里的他和安文卿摆脱世俗、摆脱一切,包括谭敬,他带着安文卿相携来到一处世外桃源,从此农耕渔作,快活逍遥。 醒来,安文卿不在身侧,顾玄弈起身寻找,不在房内。 顾玄弈穿上衣物匆匆出门,在石拱门处遇上谭敬,谭敬上下打量着他,帮他恢复雁亲王的容貌,而后说:“人还在这院子里,有我守在这,他逃不出去。” 顾玄弈不信谭敬感知不到安文卿的去向:“人在哪?” “就在这院子里,他插翅也飞不走,你不妨多给他点时间,任谁一醒来看到自己与一个本该昏迷在千里之外小城中的人躺在一起,赤身**,身上还有欢爱过后的痕迹,都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顾玄弈露出些许悲凉神情,倒不再咄咄逼问,只是觉得奇怪:“他先前为何会……?” 薛敬:“我没给他下什么**汤,更没改变他的心性。我只是让你看到遵从原始**、不被世俗他人想法所左右的安文卿到底是何模样,他心里有你,可惜挡在你们之间的东西太多。” 拱门的阴影笼罩在顾玄弈头顶,他低眉不语,不知作何感想。 薛敬压低声音告诉他:“于这座雁王府宅邸,你就是掌权者,你想要把一个人困在身边很容易,无人敢反对,就算传扬出去,谁敢说你的不是。” 薛敬的话萦绕在耳边久久不去,顾玄弈对上薛敬深黑无底的眼眸,而后,薛敬抬手指向一个方向。 顾玄弈转身去寻安文卿,薛敬在其身后悠悠说:“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是雁亲王朱申,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找到安文卿的时候,他裹着那件衣服躲在树丛里,顾玄弈连忙脱下身上衣服披到他身上,被安文卿拒绝。 树丛里不干净,顾玄弈怕有虫蛇咬伤安文卿,想要拉他出来,安文卿抗拒着,最终还是被顾玄弈横抱起送出来。 在你来我往的挣扎拉锯中,顾玄弈的手臂被尖锐的树杈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往外涓涓流着新鲜的血液,很快染透划破的衣衫。 安文卿停止挣扎,看着那伤口别开视线,咬着唇一言不发。 这一切都不真实的像一场幻象,前一秒他的屁股还被杖责得破皮出血,刚刚醒来时已经一切恢复如初,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明明被他确认过当真处于昏迷不醒状态的顾玄弈出现在自己身侧,身上留有两人交欢过后的痕迹,而他丝毫不记得。 还有这陌生又熟悉的院落摆设,如果没猜错,这里应该是雁亲王的府邸。 眼前的雁亲王,到底是顾玄弈还是真的雁亲王?为何顾玄弈能易容成雁亲王的模样,那顾府里躺着的又是谁,这一切的一切,谁来跟他解释个明白! 本想质问,目光触及雁亲王手臂上的伤口,那些话被吞进腹中,换成:“先去处理下伤口。” 这点小伤不必劳烦薛敬,顾玄弈唤来府内在府大夫,清理伤口绑上干净的白布带。 雁亲王是千金之躯,金贵的很,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让雁亲王注意避免伤口再次感染上污秽,还有饮食都需注意,顾玄弈嫌他烦,敷衍几句便让他离去。 大夫不敢忤逆雁亲王,只能弯腰步步退后,临走时稍带上门。 顾玄弈不在意手上这点小伤:“不过是破了点皮出了点血,我以前倒也经常磕磕碰碰受伤,也没见哪个大夫告诉我有这么多禁忌。” 安文卿乖巧坐在远处,沉默不语。 顾玄弈起身刚往安文卿那个方向走近一步,安文卿便急忙起身退后,木凳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顾玄弈停下,坐回原位,安文卿久久伫立,确定顾玄弈绝不会再靠近后才搬正凳子坐下。 “你……”寂静,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发出声响都能清晰可闻,乍然响起安文卿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顾玄弈仰头先闷一口茶水,清淡的茶硬是被他品出饮下烈酒般壮士断腕的豪情:“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 安文卿颤抖了声线:“这怎么可能!” 顾玄弈笑:“这世上,你我不懂的事情多了,世人许多皆信佛理,有佛,必有魔。” 安文卿瞧着那副雁亲王的皮囊,丝毫看不出顾玄弈面容痕迹,重要的是顾玄弈和雁亲王的体型相差较多,若只是普通易容之术,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顾玄弈说:“我如何成为现在这副模样,你不必深究,因为我也不懂;我为何成为雁亲王,你却应当好好想想。” 安文卿的声音顿时没有多少感情,他压抑着内心所有情绪,无论是爱意还是恨意或是悔意,淡然道:“顾玄弈,我们回不到过去。不会因为你现在是雁亲王就改变的了,如果我胆敢再接受你,那就是对我父亲的不孝,他会死也不能瞑目。” “我已经不是顾玄弈!”顾玄弈激动道,“为了你,我冒领他的身份,变成他的样貌。是,你那迂腐的父亲瞧不上顾玄弈,但是凭你对他的了解,如果爱上你的人身份如同雁亲王这般尊崇,他仍会这般嫌弃我?” 安文卿垂眸:“他已经逝世,你不能这么说他,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顾玄弈气急,他对安文卿的爹没有多少好感,但因为那人是安文卿的爹,自己不得不尊重些。 担心此刻自己情绪激动说出伤人话语,顾玄弈决定离开给安文卿私人时间好好想清楚:“好,因为你爹,你不能再接纳我,那我也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里,我不会放你走。你不是自愿留下,这样也就不算违背你爹的意思。” 安文卿急了:“你不可以!” 顾玄弈回头看他,那冷漠的神情,明明是曾经肌肤相亲过的恋人,竟让安文卿觉得分外陌生。 ——“子晏,本王可以。” 顾玄弈将安文卿困在这雅云轩,命人严密把手各个出入口,绝不允许人消失在王府。 他常来雅云轩,除去入宫面见圣上和处理朝中政务的时间,他几乎都在雅云轩,每每想要与安文卿亲近几分,都被安文卿拒绝,顾玄弈也不急,只是告诉安文卿:“我等。” 没等来安文卿的回心转意,倒是京城开始传出雁亲王豢养男宠的消息,连当今皇帝都略有耳闻。 皇帝没有明示雁亲王,只是话里有话告知他——皇儿,别弄得人尽皆知,收敛些。 顾玄弈无奈道:“父皇,任何芝麻大的小事,只要是在儿臣府里发生,无论是不是捕风捉影,都能被他们夸大成一件天大的事,再经过人们口口相传、添油加醋,就算本来没有的事,也被他们说成了有。” 皇帝不再说什么,笑着让顾玄弈过来陪他赏画。 回到雁亲王府,顾玄弈传令下去,今后谁再敢将王府里的事传到外头去,他就割了那人的舌头,绝非说笑;在府里更不能谈论雅云轩内那人的事,谁若违背,直接赶出府去。 定完这些规则后,顾玄弈径直走向雅云轩,远远就看见安文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这人总算不闷在房间里愿意出来走走,走近些才发现安文卿对面还坐着一人,正是薛敬。 顾玄弈并不喜欢薛敬和安文卿有所接触,脸上的喜色暗下几分,也不直接走到安文卿面前,就站在几米外听他们能聊什么内容,薛敬自然是看到了顾玄弈,没有提醒安文卿。 石桌上,茶杯里的清茶飘着几片上好的茶叶,茶面映着蓝天白云,安文卿好久没有出来见到阳光吹吹微风,和煦的日光烘得全身暖洋洋,所以他虽然不认识薛敬,明知薛敬是顾玄弈的人还愿意跟薛敬闲聊几句。 “薛神医,世上有什么药石能让人完全改变外表形态吗?” “有,只不过是能让皮肤变得松弛老态毕现,自然也就跟原本相貌相去甚远,可惜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点相似之处。” 安文卿又问:“那有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治好出血伤口的药物吗?” 薛敬一副云淡风轻的高深模样:“你可是在意你被杖责后不见的伤?那是我治好的。至于药方,恕我不能相告。” 什么有用的信息都问不到,安文卿作罢,干脆伏在石桌上小憩,石板微凉,阳光正暖,无人打扰的庭院,这一切都让安文卿稍稍卸下心防,浅浅而眠。 这逸于安逸一幕落在薛敬眼中,他浅笑着看向安文卿背后的顾玄弈:“你喜欢的人也太没有防备之心。” 顾玄弈抬手示意薛敬不要说话,将身上衣服脱下一件披在安文卿背上,然后和薛敬来到不远处,在这里说话既不会吵到安文卿又能看到安文卿动向。 薛敬问他:“你打算何时静下心跟我学习适应魔气,总要给我个准确时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任由你拖延下去。” 见敷衍不下去,顾玄弈目之所及一直是安文卿那个方向:“等我和他安稳些后,他现在对我仍然心存芥蒂,我怎么甘心。” “真是麻烦。”顾玄弈这个回答根本不符合薛敬的预期,薛敬面上毫无半点喜色,但也没有生气,“人都在你身边了,而且那颗心本就属于你,你还要奢求什么。” “自然是要他的心甘情愿。” 薛敬一脸嫌弃:“好好,我再给你点时日。我过几天有事要办,可能约有十来天不在,若是出什么问题,你自己看着办,我可帮不了。” 顾玄弈乐得不受薛敬监视的日子,面上不动神色点头表示明白。 薛敬走后,顾玄弈来到安文卿身边,轻声唤着安文卿的名字,安文卿没有回应,已然熟睡,顾玄弈便温柔抱起他回屋,免得受寒。 安文卿隐隐有醒来的迹象,顾玄弈放轻动作,温香软玉在怀,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顾玄弈将人放在床上后偷偷窃吻一枚,而后离去。 他一走,床上的人翻个身子面朝床内墙壁,睁开了眼睛。 指尖抚上唇瓣上残留的温度,安文卿神眸暗淡,小小叹息。 夜幕降临,顾玄弈褪下外衣,正要躺床上睡,突然发觉屋里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丝异样,像是藏着一个人影:“谁?!” 黑影动了动,从阴暗中走出来到光明处,语调轻松欢乐:“申哥哥,你竟然才发现我,我都在这里待了快半天时间!” 言语里的熟络让顾玄弈呆愣片刻,薛敬从未告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硬撑着,先不搭话。 那人蹦蹦跳跳来到顾玄弈面前,扯着顾玄弈的衣袖左右摇晃,撒娇:“申哥哥,你怎么了嘛,见到小米不开心吗?怎么板着脸,笑一笑。” 她伸手想要用手指去戳顾玄弈的脸颊,意图将顾玄弈的嘴角扯上去露出笑容来,被顾玄弈后退一步躲开。 自称小米的妙龄女子微微歪头,探究好奇的视线游走在顾玄弈脸上,面前这个人的确是朱申,却好像不是她的申哥哥,这种疏离感是怎么回事啊? 顾玄弈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小米,本……我现在身体不适想要休息,有事我们改天聊,好不好?” 那个本王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止住,从这位陌生女子身上表现出的亲密态度可以看出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在这个前提下,真正的雁亲王朱申怎么可能还用“本王”这个自称与她说话。 小米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既然申哥哥觉得身体不适不便多言,想到近日听到的外界传言,小米暂且退下:“那好,我改天再来找申哥哥,给你讲故事!” 能打发走就赶紧打发走,顾玄弈满口答应下,而后便送这姑娘出门,不想这姑娘并不走正路,直接从窗口蹿出去,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个常年不走寻常路的练家子。 送走不速之客,顾玄弈松下一口气,明天去问问张权和薛敬,看看能不能知道这姑娘的身份。 符米没有离开王府,从顾玄弈这边出来后径直来到雅云轩,夜晚的雅云轩也有人把手,符米这才确认外界传言不虚,申哥哥当真在这未来王妃才能住的阁楼里藏了人。 但她不信会是个男人,如果真是男人……那肯定是申哥哥别有用意! 符米轻功了得,擅长隐藏身形,即使是谭敬都不曾察觉到有这么一号人物出现在雁亲王朱申身边,而朱申也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过符米。 于朱申而言,符米是他心头的朱砂痣,也是白月光,他亲近她、怜爱她、宠爱她,却不敢坦白心事。 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无法给人长久的未来,他的每一天,活到便是赚到。 悄无声息,符米潜入安文卿的房间,床上那人呼吸均匀,显然是正安稳睡着,符米从怀里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一盏油灯,用手掩着光,弓手弓脚接近床头位置,微弱的火光映出安文卿的睡脸,是个好看的男子。 符米嘟起嘴,趴在床沿看着,小声嘟哝:“申哥哥为什么要让你住在这里,为什么呀?”她想不出个理由来,只能自己生闷气,“申哥哥总是这样,心里有什么打算都不告诉我,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捶打着地面发泄不悦,再抬头,对上一双疑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困惑缓慢变成惊恐,符米赶紧抬手捂住安文卿的嘴,堵住那差点喊出来的话语。 符米告诉安文卿:“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 对方只是个小姑娘,安文卿勉强觉得能信,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喊人来,符米缓缓移开手,确信对方真的不会再胡乱喊出声,才迅速抽离手,垂在身侧。 符米现在是跪坐在地上的姿势,她微微前倾身子,好看清安文卿脸上的表情:“你是谁,为什么他会将你安排在这里?门外好多人守着,是来保护你的安全还是防止你逃跑?” 符米将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全都问出来,灵秀的瞳眸里满是好奇。 安文卿没有先回答,而是问她:“你是雁亲王还是顾玄弈的人?” 符米:“顾玄弈是谁?” 安文卿顿了顿,又问她:“你是怎么躲过守卫们的视线进来的?” 符米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世上没有我进不来的地方。” “那你能带我离开这里?” 符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不解地看着他:“……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走?” 安文卿试探性地说出口:“因为我能带你去找真正的雁亲王。” 符米一时没能听懂安文卿的话,雁亲王朱申就在隔壁,她想去就能去,为何需要他带路去找? 安文卿解答她脸上露出的疑惑:“你不觉得,现在的雁亲王有点不一样了吗?” 符米摇头,天真自然:“没呀。” “……”安文卿只好转变思路,准备回答符米先前的问题,“你之前都说了哪些问题,我没记住。” “那我一个一个问,你一个一个回答。”符米不嫌地凉,盘腿坐好,问出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安文卿。” 符米不认识安文卿这个名字,追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顾玄弈不让我离开。” 符米皱眉,这个名字已经是第二次听到:“顾、玄、弈,是谁?” 安文卿若有所思地解释说:“顾玄弈,就是现在的雁亲王。” 符米终于能明白安文卿话里的深意,眉头拧成“川”字,狠狠纠结:“你的意思是现在王府里的申哥哥不是申哥哥,而是贼人假扮?” 安文卿点头:“你带我离开这里,我就带你去见真的雁亲王。” 符米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安文卿:“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我不信,我刚去见过申哥哥,若是别人假扮我肯定能一眼认出。” 安文卿本就不是能言会道之人,自知说服不了符米也就放弃:“也罢,我自己再找机会逃出去。” 符米问他:“为什么要逃,我听说王府众人待你如座上宾,你待在这里不好吗?” 安文卿自嘲反问:“你见过哪位座上宾被这么多侍卫看着,想出府都不能。” 符米又问:“你为什么要出府?” 安文卿:“我本来就不是自愿留在这,我想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戳中符米的心,她四海为家,说难听点就是没有家,一时心软下来:“好,我带你回家。” 安文卿不敢置信,这小姑娘竟然能这么快改变心意,来不及欣喜,然后就听到符米继续说:“等你见过你的家人,我就把你带回来,这样就没事了。” 符米是这样想的,安文卿属于雁亲王府,自己只不过带他出去一圈,过后还是在雁亲王府,这最终结果是在雁亲王府,那过程如何就可以不必计较。 说干就干,符米招呼安文卿:“快,把衣服穿上,我这就带你离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能暂时离开也是好事一件,等真出去,能不能再回来可是个未知数,安文卿赶紧穿上衣物,询问符米:“我们怎么离开。” 符米指指打开的窗户:“从那里走咯。” 看着符米娇小的身躯,又看着自己,安文卿有些不放心:“你带的动我?” “这有何难!”符米露出自信一笑,一手揽上安文卿的腰,尴尬发现自己手不够长,于是立即改为抓住安文卿肩头。 一阵风过,房里哪还有半个人影。 符米带着安文卿飞檐走壁来到一处马厩,路途遥远,她身为一只爬墙虎草精,最擅长的就是隐匿气息和飞檐走壁,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拿的出手的能力:“上马。你要去何处?” 安文卿说出小城的位置,符米与他一人一匹宝马:“那快走,我这宝马能日行千里,只要路上不耽搁,三天一个来回绝对没问题。” 安文卿应声,他回头望一眼遮掩在夜色和众多楼房瓦砾之后的雁亲王府,自己是不想再回来的。 连夜奔波,骑乘马匹不似坐马车,马车还能稍微平稳些,马匹奔跑起来颠簸不堪,震的安文卿两股战战疼痛难忍,但他还是忍下来,直到回到自己家,安府。 此时已是傍晚,安文卿下马后差点腿软跪在地上,幸好符米抬手扶了他一把。 符米又是好笑又是担心地看着他:“你没事。”路上她看出安文卿的异样,此人应该不善骑马,好心提出休息的建议,但被安文卿拒绝。 这个人还真是思家心切、归心似箭呀。符米在内心好生羡慕,她也想有个家,家里有等她的亲人。 安文卿在符米的帮助下敲响大门上的铁环,过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是老管家。 老管家看到安文卿很是惊喜:“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安文卿走进府内,发现一路都没有别的下人身影,奇怪:“府里的下人们呢?” 老管家支支吾吾,在安文卿的坚持下将实话和盘托出:“少爷在京城被皇帝罢免官职杖责出城的事早就传到这里,之后少爷就不见了,无人知道少爷的去向,府里的下人们生怕少爷惹怒圣颜一事牵连到他们,领了工钱后都走了,如今府上就剩下二夫人和小少爷、张妈还有我。” 安文卿默然。 老管家看向跟在身后的小姑娘,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这位是?” “朋友。就是她帮助我回来,若是没有她,估计我现在还被关在那深宅大院里。”安文卿瞧出老管家想问发生什么事,继续说,“这件事以后有空我自会跟你说清楚,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搬家,还要悄悄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去向。你快去告诉二娘,让她带上值钱的东西收拾好行李,地契还要家里带不走的贵重物品,老管家你就拿去当铺卖了,动作要快。” 老管家是聪明人,不多问赶紧去办事,符米听了全部,一脸不解:“你这是要做什么?” 安文卿冷静回答:“逃命,躲人。” 符米就更觉得奇怪了:“申哥哥虐待你了吗,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他对我很好。”安文卿叹息一声,“就当安某福薄,承受不起他的好。” 近一日来的相处,安文卿笃定符米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只是她年纪轻轻却有这么一身好本领着实让人惊讶,他决定将一切都告知符米,让她弄个明白:“姑娘,安某有一事相告,不管你信与不信,安某所能做到的便是——安某保证,接下来所说句句属实,我不会欺瞒于你。” 符米巧笑倩兮:“你说,我听着呢。” 安文卿说:“现在京城雁王府里那个人真的不是真雁亲王,他是我……我的故友顾玄弈假扮,至于真的雁亲王在哪,我有个猜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如果你能认出那人是真雁亲王,自然就明白京城里那个是个假的。” 符米听着不信,可看安文卿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又不像作假:“那你带我去见那个人。” “好。”安文卿带着符米离开安府,走着去顾府,因为他实在是坐不动马了,连马车都不想坐,幸好顾府也不远,稍微花费点时间就能走到。 轻车熟路来到顾府后门,安文卿身上没有带银子,只好让符米破费,符米随手摸出一锭金子:“这个够不够?” 顾府看守后门的仆役眼睛一亮,很快将这锭金子收入囊中,给两人打开后门,领着带往顾玄弈的房间:“少爷一直是之前那副状态,没变过。” 顾玄弈一日三餐有专门的仆人喂食,加上一直有请大夫定期诊治喂食药材,面色倒还红润,可人就是不醒。 安文卿看着床上这张熟悉的脸庞,想起京城里那人,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反观一旁的符米,正歪着脑袋好奇打量着床上的陌生面孔,用食指左戳戳右戳戳。 符米站起身询问安文卿:“他就是你说的真的申哥哥?” 安文卿迟疑:“你看不出来吗?” 符米突然对安文卿说:“你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不准偷看,记住哦,我不让你转过身你就不能转过身来偷看!” 虽然不解,安文卿仍旧乖乖转过身躯面对墙壁闭上双眼,不知道符米在背后做些什么,并没有一些特别明显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传来符米的惊呼声:“申哥哥!真的是你啊申哥哥!” 听到此话,安文卿差点转过身来,及时忍住,先询问一声符米:“姑娘,我可以看一眼他吗?” 符米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她赶紧收起自己因为施展妖术而露出的满身藤叶,对安文卿说:“过来。果然如你所言,他真的是我的申哥哥,有人对他用了障眼法,使他看上去变了样。” 安文卿来到床边,果然看到床上这个人的人脸变成雁亲王朱申的面容,可是人还未醒:“你有办法让他醒过来吗?” 符米摇摇头:“我做不到,我找不到原因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安文卿叹一口气,那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符米起身,言辞凿凿:“我要带申哥哥走,我救不了他,肯定有人能救他。” 既然床上这人不是真的顾玄弈,让符米带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么久以来顾家请了那么多神医大夫来医治都无果,想来也没办法能治好雁亲王这病,不如让符米一试。 安文卿想起一件事,小心询问:“那你还要送我回京城吗?” “为什么要送你回去?”符米气呼呼地鼓起两颊,“那个人竟然假冒王爷身份,将你困在王府,申哥哥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我怎么能再让你羊入虎口,我看上去是那么糊涂的人嘛!” 安文卿放下心来:“那姑娘还是赶快带雁亲王离开此地,顾玄弈他们发现我不在,肯定能猜到我会回家一趟,到时候难免不会顺道来看一眼他。” 符米赞同安文卿的想法,她力气大,双手横抱起雁亲王这样一个大男人也毫无问题,在安文卿震惊的视线中抱着雁亲王朱申飞身离去。 空中还留着符米的话音:“谢谢你,后会有期。” 符米走了。安文卿快步离开顾府,回到安家,二娘陈壁就在大堂等着安文卿,看到安文卿回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言语中表示她绝不会卖掉地契和安府宅院,更不会离开此地。 安文卿说服不了二娘,只能低头挨骂,等陈壁骂够后,再好言相劝:“二娘,我的事或许祸不及你们,但我离开后,万一有人以你和弟弟的性命要挟于我,不要让我为难。” 陈壁嗤笑:“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卖了这座宅院。我嫁给你爹这么些年,别的好处都没有,现在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了,你还想让我卖了这屋,那我和我儿子睡哪,总不能睡大街。文卿呐,我已经不奢求你能平步青云带我和文程过上好日子,只求你别再祸害我们娘两,算是二娘求你了,给你下跪成不成?” 说着,陈壁就要屈膝跪下,安文卿哪敢受此大礼,连忙扶起陈壁:“二娘你别这样,这是折煞文卿啊!好,这安府一切我一文不要,都留给二娘你和弟弟。” 听安文卿这么一说,陈壁脸上忍不住满是喜色,而后安文卿继续说:“只是有一事相求。” 陈壁连忙说:“你说你说!” 安文卿:“我要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当然也不会告知二娘我的去处,这样就算有人问起,你也是当真不知道我在哪。但若是情非得已,对方硬要逼问,甚至会让二娘和弟弟有性命之忧时,你就在城门外的墙角插上一束家里院子里的折柳,那样我便能知道。” 陈壁满口应下。 安文卿怅然,说:“那我回屋收拾些衣物,这就离开。” 那些都是安文卿穿过的衣服,安文程还小用不上,陈壁乐得安文卿快走,也就随他去。 等顾玄弈赶到小城,找到安府,已是安文卿离去两日后。 雁亲王带着腰间佩刀的侍卫军前来,瞬间包围整座安府,堵住所有出入口,仗势吓人,他一脸怒容询问陈壁,陈壁一慌,直接将安文卿与他的约定合盘供出。 顾玄弈亲自折下院里的杨柳枝,让属下扮作粗布麻衣下人的模样去将杨柳枝插在城门外指定的地方,其他人同样扮作普通老百姓散落周围,观察会附近有没有行迹可疑的人出现。 安文卿没抓到,倒是抓到几个前来踩点准备拦路抢劫的土匪,顾玄弈正嫌有气没处撒,干脆命人一窝端了附近刚刚组建起来的山贼窝。 有个乞丐小孩来给顾玄弈送信,送完信后就跑了,顾玄弈知道问这小孩也问不出什么,没为难他。 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第一行书写着两个字:何必。 顾玄弈凄凉一笑,他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收不住,没有回头路。 接着往下看:凉亭,一人前来。 肯见他就好,顾玄弈环顾安文卿的房间,他来到小城后就一直住在安文卿以前住过的房间里,打开房间里的木柜子,在里面找到一件很久之前留在安文卿这、属于顾玄弈的衣物。 顾玄弈看着它,这些年的一切一一浮现在脑海,像一场走马灯光影般掠过,褪下华丽皇族衣服,穿上这件旧衣。 没有带一兵一卒,顾玄弈骑马来到郊外那座山的山脚,望向山上,风景依旧,物是人非。 今日微风拂面,乌云浮在天空带来阴影,没有下雨的迹象,可是等到顾玄弈走上半山腰,天空飘起毛毛细雨,如蚕丝般细若无声。 来到第一次见面的凉亭,周围寂静无声没有其他人影,包括安文卿,对方没有等在凉亭内,但凉亭里的石桌上有一壶热茶两个倒扣的空茶杯。 顾玄弈取出其中一个茶杯,先倒入一点热茶,轻轻晃荡清洗茶杯内壁,而后倒干净,坐下来一边品茶一边慢慢等人出现。 他已经寻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怎么会再急于一时,他笃定安文卿会出现,这个地方于他和安文卿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 细雨绵绵,微风拂面,热茶暖手,顾玄弈闭上眼睛享受此刻的宁静与安逸,寂静无声的四周慢慢响起一阵脚步声,很细微,是踩碎干枯落叶才会发出的声音。 睁开眼,暂时模糊的眼前,有一身白衣,携一油纸伞,缓缓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数到二十三呢,因为23娘想强行给自己加戏, 接下来会发生何事,倒带回第一章 锲子,比心~~~ 下一章开始就是类似于番外的总结篇啦。 这几天一直在努力日码一万,保质保量地完结此文,码的手指发疼,23娘在考虑要不要换上机械手指,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