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顾盼（中）
“当然是真的, 京中把女儿送去她那里的人家可不少。”顾元娘也是听过这件事的，她对王十九娘还蛮佩服的。 陆珊想了想，又问道：“都是什么样的人家把女孩儿送过去读书？” “我听我小婶婶说，差不多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家，自家请女先生请不起或是请不到好的，可又想让姑娘认个字算个数那种。”陆珊三位嫂子里头，只有张嫣出身书香世家。 陆珊闻言顿时来了兴趣，继续问张嫣道：“你家小婶婶也参与了？” 张嫣颔首道：“王十九娘开办的是女学堂，她一个人哪里教得过来, 肯定是要请人帮忙的，我小婶婶与她一向亲近，有时也会去帮帮忙, 不过愿意抛头露面的人也不多就是了。” 其实张嫣本人对这件事也挺有兴趣的，她不管家务比较闲, 婆婆也是个开明的人，不会不让她出门, 只是事情是王十九娘发起的，她又在和顾鸿议亲了，她去了反而尴尬，只好按下不提。 闻及此言，陆珊无声地叹了口气, 到底谁是穿越的，为什么好多事都有人想到了她前头。 见陆珊若有所悟，顾元娘猜测道：“娘娘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算是有点眉目了, 不过还没成型，等我想好了再跟你们说。”陆珊很赞成王十九娘的做法，还准备参一脚进去，把女学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化。 陆家三位少奶奶在场，云雾只有旁听的资格，并不敢开口，可等她们走了以后，她便问陆珊：“娘娘是要推广义务教育？” 陆珊正在喝水，听到云雾这话差点被呛住了，好半天才无语道：“云雾，你想太多了，你没听过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吗？如今的生产力哪有这个需求？” 人类社会什么时候开始普及基础教育的，进入工业社会之后，因为产业工人必须具有一定的基础知识，可盛宁王朝还处在明显的农业社会，不需要也养不起那么多读书人。 “那娘娘的意思是？”云雾也觉得自己有点想差了，但是陆珊，肯定是想做点什么的。 陆珊没有直接回答云雾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依你看来，会送男孩儿读书的人家都是怎样的？” 云雾不假思索便回道：“若是脱盲就算的话，富裕点的农家也会挑一两个聪明孩子去念两年私塾，可要是以考取功名为目的，哪怕只是秀才，也得乡绅以上才行了，普通人家供不起。” 陆珊对此不置可否，又问道：“女孩儿呢，什么样的人家才会送女孩儿去读书？” 云雾皱眉思索，半晌方咬唇道：“除非是像侯府那样的人家，不然也不好说的。”京中有些人家，儿子送去最好的学堂，女儿却是大字不识一个，美其名曰女子无才便是德。 “看出差别来了吗？”陆珊好整以暇地问道，她对云雾的理解力一点也不担心。 云雾点点头，沮丧道：“男孩儿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女孩儿就是看运气了，全凭家中长辈的想法。”能到安远侯府那样级别的，整个遥京也没多少家。 “好的女先生本就不多，请得起的人家就更少了，王十九娘的想法倒是不错，她办女学，可以充分利用师资，只是那些并不想让女儿读书的家庭，他们多半是不会送女儿过去的。” “所以娘娘是要下旨吗？”原本该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云雾觉得用行政手段解决不大妥当。 陆珊摇摇头，摆手道：“强扭的瓜儿不会甜，我才不做这样的赔本买卖，我得让他们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云雾眨眨眼，突然就想到了陆珊要做什么了，这是她在历史课上学过的，就是时间提前地有点多，她起初没想到罢了。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说来听听。”在陆珊面前，云雾的想法基本上没有秘密。 云雾抬手捂脸，有些懊恼又有些骄傲地道：“我学过的历史越来越不准了。” 陆珊的做法说起来很简单，她直接利用了人们的趋利心理，让人大肆宣传母亲的文化水平和子女的成材率成正比，还举出了不少实例，然后该怎么做，人们心里也就有数了。 不说世家贵族了，凡是有点家资的人家，娶媳妇谁不是为了操持家务养育儿女。 皇后娘娘摆事实讲道理，很多即将娶亲的人家就会考虑了，差不多情况下，娶个读书识字的媳妇回来，似乎更合算些。 而同样的出身背景下，上过学的女孩子也会嫁得更好些，这就让很多有女儿的人家不能不重视这个问题了，要么请女先生回来教，要么送去女学堂，反正就是三五年工夫，也不是很费事。 “不会让你的先机没有用武之地的，回去写个计划书给我，写得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云雾的文化水平超越这时代太多了，一辈子当丫鬟当宫女，在陆珊看来是极大的浪费。 云雾闻言又惊又喜：“真的？”她想过陆珊早晚会放自己出宫，但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陆珊没想过挑战太多人的底线，她只是尽可能地让更多的女孩子有机会读书，可她并没想过，一定要达到怎样的效果，这不是短时期就能见效的事，顺其自然就好。 听说陆珊在做什么，元琪的反应十分经典，他就说了一句，你高兴就好别累着就行。 陆珊对于这样的回应十分满意，抱着元琪一阵猛亲，最后还是元琪气喘吁吁推开了她，叫她不要太过分，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前三个月不许那啥那啥。 陆珊遗憾地叹了口气，科技不够发达就是这点不好，要是星际时代哪有这样的麻烦。 持续数年的战事终于在今年告一段落，又恰逢皇帝夫妇有了喜讯，景和五年的除夕宫宴难得隆重了一回。 陆珊平日连宫务都不管的，宫宴自然轮不到她操心，有皇太后在，必然会把每件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可能是怕陆珊太过无聊，除夕那日刚到午后，虞妙歌就提前把陆珊的妹妹们接进了宫，好让她们陪着陆珊说话解闷。 陆琉翻了年就是十五岁，陆琦仅比她小一岁，都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据顾元娘透露的消息，京里想向她们提亲的人家可不少，只是顾萝挑剔，挑不到四角俱全的好女婿，断不会轻易允婚。 陆玖还不到九岁，比起姐姐们明显孩子气多了，她围着陆珊转了两圈，好奇道：“不是说三姐姐有了身孕，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还早呢，过两个月就能看到了。”想到自己完美的身材就要被小毛孩子破坏了，陆珊有点高兴不起来。 陆玖还是不满意，伸手在陆珊平坦如初的肚子上摸了摸，不解道：“二嫂怀孕三个月的时候，肚子都能看到了，你比她还多将近一个月呢。” 这回不用陆珊开口了，陆琉先帮她回答了：“二嫂怀的那是双胞胎，肚子当然要大些了。”陆家长房的双胞胎基因很顽固，陆瑜自己是双胞胎中的弟弟，又与张嫣生了对双胞胎女儿。 “这么说三姐姐不会生双胞胎了？姐夫和表嫂也是双胞胎来着。”陆玖的称呼略显凌乱。 话音未落，陆珊倒是面不改色，陆琉陆琦的脸色却是有些变了，陆琉还低声喝道：“玖儿，你别乱说。”在皇家，生双胞胎并不都意味着福气，而龙凤胎，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 “没事的，就算是双生子，我和陛下也不在意。”陆珊知道妹妹们在忌讳什么，可她和元琪并不在乎，“不过我肚子里，还真只有一个，变不出第二个来。” 陆玖闻言咯咯直笑，陆琉陆琦也都松了口气。 姐姐妹妹相谈甚欢，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晚些时候顾萝和顾元娘也进宫了。 顾元娘带了儿子来，小家伙一进宫就嚷嚷着要找莫语玩，顾元娘拗不过他，便提前离开了。 顾萝看到长女欲言又止，陆珊问她什么事，她又说没事。 于是一整个晚上，陆珊就顾着琢磨顾萝到底有什么事了，可她始终没有想起来。 二月初二是陆珊的生日，在她成为皇后以后，也就成了所谓的千秋节，只是陆珊一向不喜奢华，还搬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在，她是晚辈不可太过奢靡，把千秋节的规模压到了最低限。 即便如此，有些活动也是不能取消的，比如王妃命妇要进宫向陆珊朝拜。 这一日，陆珊醒地特别早，醒来如同醍醐灌顶，她明白她娘在担心什么了。 元琪素来浅眠，陆珊骤然坐起身，不惊醒他是不可能的：“珊儿，发生什么事了？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陆珊急急摆了摆手，“我就是心有灵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元琪醒了也就没睡意了，再说这会儿距离他起身的时辰也差不远了，干脆坐起身陪陆珊说起了话。 陆珊猛然卡了壳，愣了愣方道：“我想到孩子的名字了，就叫顾盼好不好？” 元琪隐约意识到，陆珊最初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事，可既然陆珊不想说，他也不会勉强她，还附和道：“取哪层含义呢？顾盼生辉？还是众人皆盼？” “两个都可以的，反正小名我是想好了，大名交给你了。”陆珊拍拍手，表示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谁知元琪却道：“谁说这是小名了，大名不是也很不错，他本来就是被所有人期盼着的孩子。” “可是……”陆珊傻眼了，要是个公主也就罢了，若是个皇子，大名叫盼盼，真的不会被人笑话吗，她突然想起自己养在西川的那只滚滚了，好几年没见，她都想它了。 “君无戏言，此事就这么定了。”元琪愉快地做了决定，再不给陆珊反驳的机会。 正月里各家各户事情都多，陆珊也没传顾萝进宫，但是今日她过生日，她娘肯定要进宫的，她得把话跟她说清楚。 “娘，你是不是想起空明大师的预言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能让顾萝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