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浓重的黑夜中，偶尔有光亮闪过，乌云一层层压了下来，空气中闷燥燥的，蓄着一场雨落不下来。 寝室中，应婕出神地站在水壶旁，那蹭蹭冒出的蒸汽模糊了她的神色，直到水壶“突”地一声停止运作，才回过神来。 于蒙几人坐在一起，互相推搡着，试图推选出一人来当枪头鸟，最后石头剪刀布之后，陈莹莹认命的凑上前去，一把抢过校医开的益母草颗粒，“小婕，你不舒服就坐着，我帮你泡。” 陈莹莹用汤勺小心搅拌着，偶尔偷偷瞄了眼应婕。 应婕唇角微弯，坐下后半撑着脑袋看她，语调娇俏：“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呗，这样我都不习惯了。” 于蒙两人眼神一亮，纷纷凑了过来，陈莹莹讨好的将益母草放到应婕跟前，斟酌着表述：“小婕，我们不是好奇，就是关心你，你今天为什么跟顾白一块翘课了呀？” 既然主动开了口，应婕没打算隐瞒，也便大致说了下，吴熙元沉吟了两声，点头做最后的总结：“总而言之，就是顾白吃醋了受伤了，你心疼了在意了。” 简扼明了，直击要点。 陈莹莹佩服地向吴熙元竖起大拇指，“元元，厉害厉害。” “哎呀，什么跟什么啊？！”应婕耷拉着脑袋，无语道：“为什么每次话到了你们这，就变得这么暧昧啊？” “不是话到我们这变得暧昧，而是本身就很暧昧！”于蒙笑着纠正，又问：“所以你跟顾白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应婕微微吹着益母草，似乎正在思考，她浅浅尝了口药的温度，觉得温度适宜，咕噜咕噜喝了一半，觉得小腹一阵暖意，接着浅笑盈盈，道：“同学关系。” 静静等在一旁、万分期待的三人心态骤崩，陈莹莹率先讨伐：“小婕，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竟然消费我们的好奇心！” 应婕“咯咯”笑了，没有再多说，将剩余的益母草一口喝完，才爬到床铺上躺着，觉得小腹还是一阵一阵的痛，难受的很。 “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能介意，你也不用怕我误会你喜欢我，因为我不介意你让我误会你喜欢我。”魏黛山呵呵笑了两声，言语中都是嘲讽：“小白，你这说的都什么玩意，绕口令啊，直接了当的说你喜欢她不就行了吗。” 魏黛山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在人来人往的超市中，不曾被淹没，顾白拿起货架上的暖水宝，摩挲着上面的标签，“我不确定她喜不喜欢我。” “不是，不确定你就直接问她不就好了。”魏黛山啧了声，恨铁不成钢，“女生在没有确切听到‘我，喜，欢，你’这几个字的时候，都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你知道吗？难不成你还指望她听了你这话，开心的点头承认，对，你没有误会，我喜欢你。” 顾白淡然地应了声：“我知道。” 角落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照得顾白神色晦暗不明，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他也不例外，有时候，要坦白对某个人的感觉真的太难，因为太害怕连现在这种关系都失去。 顾白静静地站了会，直到魏黛山喊了他一声，他才将货架上的包装盒一并拿出来，离开精品区。 两个男生渐渐走远，李薇抱着颜料从货架这一侧走出来，怔怔出了会神。 待收银员将顾白的暖水宝结算完，魏黛山将自己篮筐中的东西一并搬了上来，顾白手机铃响时，他掏钱的手一顿，回头看顾白：“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换手机铃声了。” 顾白没搭理魏黛山的揶揄，按了接听键：“李薇，怎么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李薇远远站在货架区，细声细语的说：“就是班主任说你毛笔字写得挺好的，想让你帮忙这次校庆的海报。” “嗯，”顾白应了声，看魏黛山已经付好帐，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黛山已经跟我说过这件事了，你确定下时间，到时我跟应婕一块过去。” “哦，”李薇声线一顿，才又道：“好，那到时联系。” 顾白和魏黛山将购物篮放回原位，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两人齐齐回过头去，正好看见李薇蹲在地上捡散落了一地的颜料和画笔。 寝室中，应婕在床上躺了会，睡意蒙蒙，手机铃声响起时，将她吓得一个激灵，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不曾看来电显示便接了起来：“你好，我是应婕。” 慵懒而略微沙哑的嗓音通过电流信号传达出来，电话那端有一瞬沉默，应婕抬高了几分音量：“能听到吗？” “能，”顾白握着手机抬首看向宿舍里亮着的一角。“你还好吗？” “白白，”应婕确认了眼来电，稍稍坐起身来，“喝了药，又躺了会，好多了。” “那就好，”顾白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算了会时间，才又道：“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应婕话音刚落，叩门声正好传来。 “来啦！”陈莹莹暂停视频，风风火火地冲过去开门，瞧清来人的时候，语气当即不太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顾白让我把这袋东西给应婕，”李薇将一包纸袋递给了陈莹莹，“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她。” 应婕听李薇有事找她，正要出声答应，陈莹莹却率先下了逐客令：“小婕人不舒服，已经睡了，东西我会转交给她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莹莹虽然是暴脾气，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给谁脸色看，应婕也不好这时候拆她台，只好默默不做声。 李薇抿唇点了点头，刚转身，陈莹莹便将门大力关上。 “整天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现在怎么觉得这么讨厌！”陈莹莹绷着脸，显得十分气愤。 她的声音不小，顾白在电话那端都能听见，他眉心微拧，低声问：“我吵到你睡觉了？” 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应婕回过神，意识到顾白还没挂掉电话，忙道：“没有，东西我收到了，我还有事，先这样。” 挂掉电话后，顾白回身走到不远处的魏黛山身旁，“李薇跟陈莹莹怎么了？” “我没告诉你嘛？你们俩不是翘课了吗，结果李薇在班主任面前提了应婕，”魏黛山允了允手中的吸的冻，稍稍抬头看了眼闷声打雷的天，“东西也送到了，回，一会得下雨了。” 应婕和顾白的几句对话间，陈莹莹已然换了种态度，她笑嘻嘻地将袋子交给应婕，“诺，咱班长给你的。” 翻脸比翻书还快，应婕在陈莹莹身上甚有见解，她将袋子接过，拆开后发现是暖水宝，心中没来由一暖。 她将暖水宝接上电，见红灯亮起，才趴在栏杆上，说：“莹莹，李薇兴许不是故意的，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要不是李薇，班主任都未必会发现你不在，”陈莹莹将手中的水杯一放，甚是义愤填膺：“她肯定是故意的。” 吴熙元觉得陈莹莹片面了些：“莹莹，李薇跟小婕又没有什么过节，性子柔柔弱弱的，不像是那样的人。” “你别被她的表象给迷惑了，”陈莹莹其实对李薇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不过一直没有说出来，“反正我现在不喜欢她！” 雨倾盆落下的时候，已是半夜，偌大的雨伴着闪电和雷声一直到早上都不曾停歇，呼啸的风打得阳台上的玻璃咯吱响，空气一下子都萧瑟起来，寝室里的风扇还开着，带着冻人的凉意。 “M市的天气还是这么变态，昨儿个还在过着夏天，一下子就变成冬天了，我还盖着被单呢，”陈莹莹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坐在床铺上吐槽，她看了眼时间，才早晨七点，“好不容易今天没课，还想睡个懒觉，生生的给冻醒了。” “可不是。”于蒙抱着自个床上的大狗熊，看了眼雾蒙蒙的窗外，“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呀。” 应婕昨天睡得早，被窝里又有暖水宝，倒不至于多冷，吴熙元昨天半夜就冷得受不了，早早起来将柜子里的被子搬了出来，这会还睡着。 寝室里一直没人起来洗漱，一直窝到了中午十一点，手机“嗡嗡”响了两声，应婕将暖水宝的电源拔掉，把重新有了热度的暖水宝捂在肚子上，才点开手机微信。 顾白：天气转凉，记得多喝热水。 多喝热水其实是个很迷的嘱咐，应婕低低笑了声，正要回过去，消息已多了一条：这场雨还会下很久，问下你们寝室的有没有什么要吃的，我跟黛山给你们带过去。 应婕看了眼正在讨论中午该吃泡面还是该吃面包的陈莹莹几人，似乎已经预见她们会是什么反应，犹豫了下还是编辑信息回了过去：不用啦，下这么大雨，你们出去也不方便，寝室里有泡面和面包。 顾白回头看了眼正在抖雨伞上水珠的魏黛山，偷偷拍了张，发送了过去：已经淋成这样了，他不介意再湿一点的。 应婕点开图片，没忍住笑了出来，魏黛山头发乱糟糟的，因为被雨水打湿，一撮一撮的黏在一起，谜一样的分布在额头前，可能因为是抓拍的，表情稍稍有些搞笑。 魏黛山身侧的玻璃处有第二食堂的标志，离应婕所在的宿舍很近，他又拍了拍身上的水，才走到顾白身边，埋怨道：“你说你要追妹子，为什么非得带上我。” “谁让你是我兄弟呢。”顾白将手机屏幕掐灭，不叫魏黛山看到照片，随后一把揽过他，往食堂里面走。 “离我远点，浑身湿哒哒的，冷死了，”魏黛山嫌弃的推了把顾白，“别以为跟我套近乎啊，小龙虾就能免了，没门！” 顾白唇瓣微扯，架在魏黛山肩上的手又稍稍加重力道。 雨势越来越大，陈莹莹几人认命的决定午饭吃泡面。 于蒙刚把水烧开，应婕的手机铃声乍响，她赶忙接起电话，低沉地嗓音夹杂着雨滴敲打的声音一并传了过来：“快到你们宿舍楼下了，你就不要下来了，让陈莹莹她们谁下来接下。” 应婕囫囵应“好”，挂掉电话后随便套了件外套，匆匆忙忙爬下床，趿上拖鞋，拦住正要拆泡面包装的于蒙：“你们先不要忙了，我叫的外卖到了。” 正在啃面包垫肚子的陈莹莹当即叫到：“小婕，你什么时候叫的外卖？为什么不早说！” 于蒙见应婕正要出门，忙道：“已经到楼下了吗，你还是别下去了，我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你们把桌子收好啊。”怕顾白跟魏黛山在雨中等太久，应婕不敢耽搁，说着便夺门而出。 顾白把二号食堂的餐点一一拍照过来的时候，她索性做主选了她们以往爱吃的，没有告诉陈莹莹几人，主要还是怕她们得知顾白帮忙带饭的事情，会直接在寝室里炸开锅，她又免不得受一通审讯。 寝室在四楼，应婕不敢跑，又怕慢了，只得走得急些，到宿舍大门时，一眼便瞧见了朦胧大雨中的两道欣长身影，瞧不清样貌，却叫她一眼认了出来。 两人也看见了应婕，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中的外卖，避免被雨淋到，应婕静静地站在那，瞧着他们俩打着伞齐步走了过来，不知为何，突然笑了出来。 天灰色，瓢泼大雨，总有人跋山涉水来给你，送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