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前世(三)
九月第二日清早方回。 来向元徵复命,“我已将舒姑娘送回三太子府,没让任何人发现。” “她的伤如何了?” “已经包扎止血,将养些日子便能好了。” 元徵点点头。 九月抬头,犹豫再三,终于说道:“属下有一事不明,望主子解惑。” 元徵淡淡的看他一眼,唇畔噙着一抹笑,“你真想知道?” 这笑容让九月心里发怵,忙道:“属下告退。” 柳扬进来时,见九月行色匆匆的,笑道:“主子是不是又吓唬九月了?他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元徵笑道:“他如今是越来越放肆了,我看你得让秦管家好好教教他规矩。” 听元徵如此说,柳扬不禁正襟危坐,“九月哪里又惹主子不高兴了?” 元徵摆摆手,表示不想再提此事,“兵部尚书昨夜死了,正好把咱们的人用上,你挑的那个人叫什么?” “回主子,吴书礼。” 元徵点头,“你好好盯着,我看元庭和元昀已经耐不住了。” “两位太子若是联手,首当其冲的便是三太子了。”柳扬道,“主子,咱们要不要添一把火?” 元徵沉吟片刻,“不用,咱们看着就是。” “是。” …… 元庭与元昀在早朝上突然发难,说元修与荷妃私通。 元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皇上自是不信,当场派人搜宫,从荷妃宫中搜出了元修的腰带以及玉配。 又有荷妃宫中的宫人出来指认元修常夜宿荷妃宫中。 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元修辩驳。 皇上大怒,当即将元修打入天牢,封了三太子府,所有人不得出入。 元徵回府后,让九月去查舒展的下落,九月下午方回,“舒姑娘今日休沐,并未入宫,但她也不在三太子府中。” “她会去哪儿?”元徵眯起眼睛,反复思量,然后他说:“元修虽下了狱,但若是有证据证明他是被冤枉的,能翻身也说不定,叫柳扬来。” 柳扬匆匆来了,听了元徵的话后,柳扬一惊,一时倒有些顾不上元修被打入天牢这等事,说道:“主子对这位舒姑娘似乎格外上心。” 元徵不答反问:“元庭和元昀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哪个地方?” “徐州。” “元庭和元昀自是知道扳倒了元修,他的人肯定会去徐州的,她有危险了。”元徵自顾自说着,倒像是魔怔了,“九月!” “在。” “你马上带一队去追舒展,不要靠近,延途保护即可。” 九月愣住了,看向柳扬。 柳扬一急,说道:“主子这是怎么了?此次借两位太子的手除掉三太子不是咱们一早就计划好的吗?若此时助了舒展,让她拿到两位太了的罪证,咱们的计划相当于就失败了……” 柳扬还要再说,被元徵打断,“计划有变,按我说的做。” 元徵的个性柳扬并不能完全了解,但她知道,但凡他决定的事轻易是不会改变的,所以虽然很无奈,但柳扬终究是没有再劝。 七日后,九月回了府。 元徵问道:“舒展也回来了?” “是。” “可有受伤?” “属下没有受伤。” “我不是问你。” 九月心里委屈,“舒姑娘毫发无损,只是日夜奔袭,想来很是疲惫。” “那就好。”元徵笑了起来,“元庭和元昀的证据她拿到手了吗?” “拿到了。” 元修凭舒展拿到的罪证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与荷妃的奸|情也洗干净了,可惜那时荷妃已死,再不能复生了。 皇上痛失爱妃也只难过了短短几日,很快便忘了。 舒展却不敢忘。 若不是她平日里与荷妃走得极近,大太子和二太子也不可能挑她出来做文章。 舒展在小院里为荷妃舍了案,时时祭拜。 元修得知此事后,却笑她的妇人之仁,他说:“舒展,你太仁慈了,这不是好事。”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跪下朝他磕头,“请殿下降罪。” 元修把她拉出来抱在怀里,“傻瓜。” …… 经此一役,元庭与元昀皆被禁足府中,没有皇上旨意不得出。 元庭自是咽不下这口气,着人将舒展掳来,日日用刑具招呼她。 元徵是在第三日方知舒展失踪一事。 比起元修这个正主,柳扬和九月觉得他似乎更着急一些。 柳扬深知这不是一个好征兆,上回主子因为舒展已改变了扳倒三太子的计划,这一次,柳扬说什么也要让主子稍安勿躁。 一个舒展,与他没有什么关系,是死是活,又有何干? 将这话说与主子听,哪知元徵极罕见的动了怒,将桌上的茶盏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碎片横飞,割伤了他的手,一时血流如注,元徵冷着脸,语气僵硬:“这府里到底谁是主子?” 跟了他这么多年,柳扬第一次见他摆出主子的身份压人,一时愣住了。 秦管家闻声赶来,“哎哟爷,你怎么受伤了?”忙命人去取药箱来给他包扎伤口。 元徵推开管家,扶起柳扬,用一种稀松平常的口气说:“我觉得我喜欢她。” 柳扬一时无语。 倒是九月先反应过来,跪倒在地,“主子,那是三太子的人!” “我知道。” 柳扬也跟着晃回过神来,“主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是舒展啊!朝中谁不知她对三太子从无二心,你怎能将一腔深情错付?” 元徵突然一笑,“那又如何?” 柳扬说出最直接也最伤人的话,“她不会接受你的心意。” “我知道。” 柳扬眼中含着泪,声厮力竭道:“她会反过来利用你替三太子达成目的,她会将你伤得遍体鳞伤而不知悔,她会将你四太子的尊严践踏得一文不值!这样的女人主子你还要喜欢吗?到头来你又能得到什么?!” 元徵看着她,又笑了,“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好一个心甘情愿。 柳扬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流下来,“求主子三思!” “求主子三思!” 堂上一片山呼,端坐在主位上的青年却充耳不闻。 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奇怪,情情爱爱更是不可理喻。 他才见过她几次,怎就如此放不下? 她没有倾城之貌,也不温柔似水,放在人群中过目即忘的长相,他却偏偏记得分明。脸上那双眼睛,或许他是被这双眼睛所吸引。 分明是一双无欲无求的眼睛啊,为何却甘心替元修做那么多的事? 也是因为喜欢吗? 或许是。 是的,她喜欢元修。 他一早就知道了,但他并不那么在意,喜欢她是他自己的事,与她何干。 所以他不能让她受苦,他要护着她。 元庭的地牢极其隐秘,元徵带着九月入夜后进了大太子府,一路上拨掉了几个暗桩,也费了些工夫。 到地牢时,陈锦已经昏迷了。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元徵皱眉探向她的鼻间,他的手在发抖,生怕她已经死了,那一刻他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好在她还有气息,虽然微弱,但至少还活着。 元徵将陈锦背在背上,跟着九月出了地牢,一到地面,才发现他们被包围了。 好在两人都是黑衣黑裤,又以黑布蒙面,倒不担心会被认出来。 九月武功极高,元徵与他师承同一人,自是不差,虽是如此,元徵还背着个完全不醒人事的舒展,行动上多有不便,被人刺了几剑。 九月见势不好,忙从怀里掏出一物掷在地上,“看我的霹雳珠!” 那霹雳珠威力惊人,听说能将人炸成渣,太子府的人一听他说出此名,纷纷后退。 二人这才趁机翻墙逃走。 总算是有惊无险。 柳扬一早在停于大太子府邻街的马车上等候,来时带上了府里的大夫,以备不时之需。 待见元徵背上的人时,柳扬心里一缩。 实在是惨不忍睹。 舒展虽与他们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将来也势必会刀兵相见,但此时柳扬却十分同情她,又佩服她。 受了那样多的伤,却依旧顽强地活着,在大夫治疗时,她虽没有睁开眼睛,但柳扬知道她是醒着的,由始自始她都没有呼过一声痛,只是愈渐沉重的呼吸预示着她的痛苦与折磨。 大夫初步诊疗后,对元徵道:“姑娘伤势太重,得回府再施第二次治疗。” 外头天色快要大亮,元徵站在马车边,一手撑在马上,柳扬这才发现他也受了伤,但是他一夜都没有提起,自是将这位舒姑娘摆在自己前面了。 柳扬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她英明半生的太子殿下,怎会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犯傻? 她想不明白。 但她不用太明白,听见元徵说:“将她送回三太子府。” 柳扬又不明白了,这是一个让舒姑娘报答的好机会,主子为何要白白放过?转念一想,她又突然明白了主子的心意。 他定是不打算将自己的心意告诉舒姑娘了。 是怕她为难。 抑或是,他更害怕她得知此事后仍义不返顾地去帮三太子。 对主子来说,这才是最残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