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出了贴那样的事后, 姜雨对梦之队后援会的想法有了些改变。 戚然如果要走远, 必定需要更多人的支持。像那一晚的状况……如果只有姜雨,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幸好戚然并不知道这件事,梦之队里听到风声的人也就有简桓跟小猴子,两人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跟戚然的关系还照常以往。 几轮训练赛后,深秋的脚步也到了。小区里的树落叶纷飞,就连平时都是青翠欲滴的青青草地, 如今像失去光泽的头发, 颜色暗淡,长势萎靡。 姜雨穿上了厚校服,用起了唇膏跟面霜,所以出门的时间总比以前晚。 这天清晨,戚然等在门口, 听着姜雨家里传来的来来回回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还有欧阳女士不厌其烦的叮嘱, 他看了眼时间, 嗯,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心里的念头才刚落下, 姜雨呼啦一声跑了出来。 她踢掉拖鞋, 打开鞋柜拿出自己的小白鞋, 快速穿上后朝家里喊:“妈, 我先走了,银耳汤你留着给哥哥吃。” 欧阳女士追出来, “等会儿,别急,我装好了。”她把袋子交给戚然,“小心点,玻璃瓶装的。” “不说不用了嘛。”姜雨嘟哝一声,放好拖鞋往外走。 “反正你晚都晚了,也不急于这几秒。记得吃完了把玻璃罐子拿回来。” “哦。”姜雨闷闷开口,带上房门。 戚然摸了下包装袋,没发现底部漏水,他将袋口绑好放进书包,见她依然有些气呼呼的样子,问:“怎么了?” “我觉得我妈好烦。”姜雨崩溃吐槽,“一件事她来来回回叮嘱个七八百遍,听得我都腻了。” “她只是怕你忘记。”戚然说。 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两人进电梯,关电梯门。姜雨又说:“不是,我怀疑她更年期提前。” 戚然弯唇一笑。 姜雨偏头看他,“你笑什么?” 戚然看她,故意吊胃口道:“想知道?” 姜雨没好气的伸手捏了下他耳朵,一抬手发现以前只要曲臂就能够到的距离,如今却成了弯弓形。 姜雨不可置信的又量了一下两人的身高距离,发现她如今只够到戚然肩膀以下一点的。 这让姜雨有些愤慨,她指着戚然逼问:“戚然,你是不是偷偷长高了?” 电梯一到,两人出楼。 “没有,我觉得没什么变化。” “啊!”姜雨顿时就哭丧着脸,“那是我变矮了吗?以前我在你肩膀位置的,现在够不着了。” 说着,她蹲下身要看他鞋,“我看看你是不是穿高跟鞋了。” 戚然无奈的抬脚给她检查。 姜雨失望的发现戚然真的长高了,这让她垂败不已。 “戚然,你别长了,到时候咱俩出去,别人会以为咱们是父女的!” 戚然:“……” “我没长了。” 姜雨苦恼:“真烦,我高二下学期好像都没什么长高,难道已经发育结束了?” 戚然下意识看了眼她胸口。宽大的秋校服中,隐约可以看到某些轮廓。他尴尬的别开眼,清咳几声。 “哎,我发现我不止长不高,而且还横向发展了!” 姜雨懊恼的捏了下自己的腰,整张脸像塞了几把苦瓜,“我完了完了,都说女大十八变,我没变美就算了,不会还会变残!” 一路上,姜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戚然也没烦,静静的听着,偶尔给她几剂“你很美,很好看,很有魅力”的安慰。 两人到学校门口,郑乾跟谭政几人笑着追跑过来。郑乾看到戚然,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抓着他的衣服往他身后躲。 谭政气喘吁吁的在戚然面前停下,红着脸朝郑乾伸手,“给我。” 郑乾难得的调皮哼哼,挑衅道:“就不给。” 他手一伸,被他揉得皱巴巴纸团安放在掌心。 谭政冲过去抢,郑乾往后一退,笑:“不给。” 谭政的脸红得都能滴血了,他追上去,压低声音跟郑乾谈判:“我靠!你丫的非要断我桃花是么?赶紧给我,信都被你揉出毛了。” 郑乾嘿嘿一笑,“那你告诉我,这信谁写的。” 戚然无奈的看着两个人像孩子似的将自己往校门口里带,对远她两三步距离的姜雨毫无办法的摊了摊手。 姜雨正烦着呢,再被两人这么一搅,顿时就发飙了。“你俩干嘛呢?烦不烦人啊?” 郑乾停住笑,看了戚然一眼,又看她,“干嘛?脾气这么大。” 姜雨拉了下肩带,白他一眼:“我嫌你吵。” 郑乾我了一声,又想到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暴躁,接下去的话他忍了下去,好半天才开口,“知道你有原因,我不跟你计较。” 姜雨:“什么原因啊?你知道什么啊你~” 郑乾给她丢下“更年期”三个字后,就飘飘而去了,连带着紧追不舍的谭政。 姜雨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僵在原地。 她……更年期? 她想到她妈的症状,又联想到自己……突然觉得浑身一阵冷汗。 妈呀,她更年期就这样吗?再想想刚才与戚然谈到她妈更年期时,戚然总是以一副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她。 他不会也觉得她是更年期…… 姜雨经过一小段时间的自我反省,终于忍住了再次喋喋不休的抱怨。可憋话的感觉很痛苦,才到早上的第三节课,姜雨就憋出了满脸的幽怨。 欧阳昭一把改好的试卷给她,问:“你干嘛了?” 姜雨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我好像更年期提前了。” 欧阳昭一探过身,来摸了摸她的手,她的脸,她的脖子。“没见哪儿老啊。” “更年期又不体现在外表,”姜雨将脸一趴,下巴靠在手臂上,她轻拍了下桌面,盯着戚然年轻帅气的背影看。 戚然还这么嫩,她要是老了,这可怎么办啊? 也不知欧阳昭一想到了什么,她一脸惊乍的看她,“那你……哪儿老?” 她说完,瞄了眼她的胸,小声道:“下垂?还是……” 姜雨:“……” “那你到底哪儿老了?” “我话变多了。” 欧阳昭一意外,“你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什么?”姜雨震惊的捂住脸,满脸的不可置信。戚然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欧阳昭一耸耸肩,“我说你平时就那样啊,话多,又爱笑,声音还有点撒娇。” “那不是神经病吗?”姜雨慌道。 欧阳昭一嘻嘻笑:“也不是经常,就是偶尔觉得有点。” 姜雨捂着脸不由苦笑,“我这么年轻都这么话唠了,以后老了不是更严重。” “没事,戚然能容忍你就ok。”欧阳昭一安慰她。 姜雨静了几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像是自言自语说道:“话唠,会不会遗传啊?” 欧阳昭一:“嗯?” “以后我有孩子了,小孩会不会像我一样,话唠?”姜雨一想到以后家里有三个话唠,她就头疼。 欧阳昭一咦的一声,笑:“这样听着,还挺可爱的耶。凳子般高的小人,一整天就神神叨叨的,多有趣啊。” 姜雨愣了。 这么一想,还真挺好玩的呢。 连路都走不稳的小人儿,嘴里吐着泡泡,穿着小号的衣服,屁颠屁颠的在家里走来走去,歪着头指着这里咕噜咕噜几句,走到另一边又咕噜咕噜几句…… 姜雨由心一笑,忽然有点期待这样的以后。 到那时候……姜雨看着戚然,只觉得心都暖了。 谭政跟郑乾的抢夺大战终于在某个课间休息时间里结束了。 谭政扯破了郑乾的校服,两人靠在教室前门上车,你拉着我领口,我拉着你领口对峙着。 “阿乾,你给我。”谭政气喘吁吁,一句话里要缓几次才说出完整。 郑乾另一只手将校服领口拉好,看他微抬下巴,“不给。” 谭政笑骂:“我靠!” “你小子居然瞒着我们跟那个你说把你狠狠拒绝的学姐暗度陈仓,还浪漫得用情书互诉衷肠,真是时髦。” “你给我。”谭政伸手去抢,被郑乾一手挥开。 “哎,别,我看看里面写了啥。” 郑乾果然是打篮球的,背着谭政边往里走边打开纸团。 谭政急得赶紧扑过去,拉住郑乾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就亲了上去。 郑乾瞬间石化了,手中的信瞬间被谭政抢走。 全班同学都懵了,愣愣看着还在发呆的郑乾,感叹如此激情的一幕在学习氛围如此浓重的教室里上演。 谭政抹了下嘴,“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亲嘴呢。”一声吼将关注两人的八卦人士轰开。 同学们被他这理直气壮的高吼逗笑,窃笑几声又回到自己位置。 郑乾拉住被谭政扯坏的领口,又抚了抚被谭政亲过的嘴,呵呵几声冷笑:“老子的初吻居然给了个男人,真可怕。” 谭政看完信,一个劲儿的呵呵傻笑。 郑乾坐回座位,看到戚然正在看他们的比赛视频,他凑过去,“怎么样?我们这个战术比之前给你的训练视频牛多了?” 戚然瞧他那得意样,冷不丁给他泼盆冷水。“训练时你在场上还有点存在感,换成这个战术后,你简直是可有可无了。” 郑乾笑容渐收,有些不太高兴了。 新战术对于他的不利性,他已经感觉到,只是不愿意承认,如今被技高一筹的戚然一语点破,觉得有些难堪,也有些愤怒。 他假意笑得轻松,“我把它称之为伟大的妥协。” 戚然看他几秒,见他依旧倔强不肯服输的样子,想提的意见在肚子里过了一遍终究是没说。 见戚然回身继续看视频,郑乾无聊的碰了碰他的书桌。 戚然暂停视频看他。 郑乾眼神飘忽,假装摸了下脖子,酝酿好久,才问出口:“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伟大的妥协是他给他自己灌下的自我安慰,其实他心里憋屈得不行,不能找教练说,不能跟宁钰抱怨,也不能跟谭政他们诉苦......他只能把那心酸打碎,然后连带苦涩,一并咽下。 想来想去,能说的人也只有戚然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提,他就看到了。 戚然把视频后退,再点开始。 “其实在外线比在内线更能凸显你的优势,你们的新战术把你分配在了内线,有什么后果,你自己看看。”戚然说完,视频里郑乾被对方球员困住,无法拿球,队友将球传给了另一个球员。而三分线之外的外线处,敌我双方队员无人。反而郑乾所在的位置,几个队员挤在一处,密密麻麻的几个队员,几乎无法转身。 “照理说你们的走位不应该这么乱的,为什么放着外线,所有人都挤到了内线?” 郑乾叹气,“那场球赛纯属消息错误,也不知道我们教练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哎总之是一团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想起那天的训练赛,他就满脑子全是乱。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打的,下场的时候就听到教练一直骂。 不是他不想拿球啊,是根本没法拿球。那种情况,除非他是蜈蚣,十几只手同时开工,才能有挽回的局面,不然,让他再打几次结果都一样。 “如果你想在球场上刷存在感,那你就跑出内线。如果,你不想跟你教练闹翻,你那个位置,也还有可以突破的方法。”戚然说着,拿出笔在屏幕一方点了一下,“如果当时你能走到这个方位,你看看你们的球队变成了什么?” 戚然用笔在几个人之间画了一条线,一个几乎成型的8字形战队跃然显现。 “你看到你在8的哪个位置了吗?”戚然看他。 郑乾往左方退几步就是8字的两圆中心,正好链接上下场,一个完美的链接处。 见他眼中的亮光戚然将笔收回,“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郑乾哼了一声,笑:“我可告诉你,你再这么倾囊相授的提点我,小心我后来者居上。” 戚然点了下头,“来,我会让你尝尝输得大哭三天三夜的滋味。” 之后与省队的训练赛,一如戚然所讲的,梦之队以高出一个罚球的分将省队比了下去。 终场哨声响起时,省队的球员还觉得不可思议,胡教练则是笑逐言开,对省队教练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大摇大摆的下了球场。 郁谦没去看球赛,从办公室里出来时,碰上了刚换了衣服的戚然。 他头发被汗浸湿不少,额头的碎发垂在他额间,一步一步走得比小的时候稳多了。 戚然甩了甩头,一抬眼,跟不远处的郁谦对上了眼。 戚然停下脚步。 郁谦走过他身边,说:“真正的赛场上不会有这么多侥幸,多出一分并不代表什么。” 在他走出几步远后,戚然说:“我知道。” 郁谦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