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戚然接过背包跟在姜雨身后。走出几步, 姜雨停下脚步看他, “她……怎么认识你的啊？” 戚然看着她的眼睛笑：“你没看？” 姜雨眼神躲了一下，小声：“看了，可是没看清。” 戚然把自己手机给她。 姜雨边看边走，看到上面的一排排暖心详细的文字表达, 她突然觉得有些感动。 如果有一个人用心细致到这种份上，她想她一定会喜欢上对方的。 发帖人名叫粉红小鹦鹉，发帖日期是在几个月之前, 姜雨想了一下, 正好是戚然在体育馆参赛后的没几天。 如果是那一场球赛而吸引的类似“粉丝”的追求者，姜雨也不足为奇了。毕竟戚然在那场比赛的表现真的很完美。 贴的主题是——少年的光，戚然——我永远追随的脚步。 贴开始讲述了粉红小鹦鹉初次知晓戚然是在某年某月某日的下午，她说那天她被寝室的舍友拽着去体育馆。那天她心情不太好，本来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去的, 可拗不过舍友的坚持，也就心事重重的去了。 她说她第一眼看到戚然的时候, 只是觉得少年很好看很干净, 像夏天里的海。她的目光开始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看到戚然的第一眼, 笼罩了她一天的坏心情好像全都走开了。 她说, 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一种心情。只要看某个人一眼, 你就忍不住的心情大好。 是的, 我喜欢上这个少年了。 这是主首段文字的最后一句总结。 姜雨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 心里升起某种感同身受的感动。如此大胆又略带霸气的表白，非但没让她生气, 反而有种共鸣的喜悦。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见她一脸感动的样子，戚然问：“打动你了？” 姜雨点头，“嗯，先不提别的，我觉得她很有心，很真挚。” 说完，又叹气：“戚然，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啊？” “不要给我挖坑。”戚然说。 姜雨噗嗤一笑，“瞧把你得意的。” “我今天做了什么让你难过的事？”戚然始终惦记着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那时候他的心很疼，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看到的无数个转身的背影，被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姜雨解释。 “你怀疑我背叛你？”戚然突然很直白的问道。 姜雨猛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那个女孩很好，我很自卑。” 戚然不解：“她哪儿好了？” 姜雨不满斜视他，十分怀疑他是为了不让她多心而假装对别人的优点视而不见。“你装？我都看到简桓跟小猴子眼巴巴的凑上去，高兴得像吃了糖似的。” “我没装。”戚然很委屈，那个女生很好吗？他真的没看到啊。“简桓跟小猴子跟她打招呼那是因为她说她给梦之队组织了个后援会，我都不明白弄那干嘛。” “后援会？”这，又不是明星。 戚然无奈：“而且胡教练还十分赞同这件事。” “赞同没关系，咱们不跟她接触就好。”姜雨安慰自己也安慰他。 “胡教练让我跟她交涉日后的球队宣传事宜。”戚然看她。 姜雨听完，随口就一句我靠，“这大胖子存心给我添堵呢！” 戚然：“他应该是想趁此机会打出名声，多吸引点人来，毕竟这么大的一个俱乐部，没有收入来源，只是一个劲儿的支出，顶不了多久。” “那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啊！”姜雨对比很愤慨。 “胡教练还想让我加她QQ，说以后有事方便商量。” 姜雨彻底忍不住的爆粗口了，“他娘的！” 戚然被她这句口音很奇怪的粗话逗笑，他揽住她的肩往里走，“要不你来打退她？” 姜雨犀利看他良久，微抬下巴问：“你舍得？” 两人来到电梯口，电梯门一开，戚然将她推进去后，一个转身就亲她一口，笑：“嗯，舍不得，我怕你赢不了。” 姜雨眼神往电梯顶的摄像头看了一眼，然后心虚的往他怀里躲。“我怎么就赢不了了？只要有你在后方为我呐喊助威，那我不战自胜。” 戚然笑了笑，低头鼻子点了下她鼻尖。 姜雨纠结了半天的郁闷心情顿时一扫而光。 想到贴里粉红小鹦鹉对戚然的各种分析还有五花八门的照片，问：“不过她还是挺有心的，很多你的习惯甚至连我都不清楚。” 比如戚然喝水的时候，会先闻一下，还有戚然挑眉的时候耳朵会动，戚然有时候会背痛，所以经常会扭肩膀…… 还有很多很小很细微的动作，姜雨跟他几乎是朝夕相处，她自己都没发现，反而是别人发现的。这事让她大受打击。 她对戚然果然还是不够关注。 一想到粉红小鹦鹉每次一看到戚然的各种动作表情，就开始分析他的心情和状态的时候，姜雨就觉得很崩溃。这种崩溃比男朋友被人抢了，还可怕。 姜雨很不高兴。 电梯到了，两人走出去，准备各进家门时，姜雨回头问他：“戚然你喝水前为什么要先闻一下？” 戚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会儿才说，“只是一个习惯而已。” “好，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姜雨冲他挥手。 晚上吃完饭洗好澡，姜雨写完作业拿出手机正要看点娱乐新闻，戚然的信息发了过来。 -粉红小鹦鹉，2189975。 姜雨回复：真让我假扮你？ 他回：不然呢？ 姜雨发了一个捂嘴笑：你可别后悔。 他回：后悔是小狗。 姜雨复制到好友查找那里搜索，她的网名也叫粉红小鹦鹉，她的照片墙上全是跟鹦鹉的合照。照片跟真人一样，笑容灿烂。 姜雨像做坏事一样，有些紧张。好友请求发送出去后她忽然记起她的个人资料没改，空间里也全是她的说说跟照片。趁着她还没同意的时候，姜雨赶紧把空间锁了，把性别改成男，最后把QQ头像换成戚然专用的，古老的企鹅头像。 等了一会儿没见好友同意添加，姜雨就退出QQ刷微博，看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弹出一条信息框。 粉红小鹦鹉同意您的好友请求。 姜雨退出微博。 她发了个微笑。 姜雨想了会儿，回：你好。 她发了个问号。 姜雨：我是戚然。 她回了个可爱的表情。 从添加到现在，她除了表情还是表情，这让姜雨有些恼了，索性也就没理她，直接进她空间。 粉红小鹦鹉：你吃饭了吗？今天背还疼吗？ 姜雨想到在贴看到的那些，心里一个咯噔，她赶紧退出空间，快速打字。 姜雨：你怎么知道的？ 粉红小鹦鹉：看久了就懂了。又是一个微笑。 姜雨心情复杂：你还真是观察入微。 粉红小鹦鹉：可能是因为成长环境影响的。我小时候特别会看人脸色，所以经常会很关注别人的表情跟行为，生怕哪里惹了别人不开心。对了，你们球队目前为止一共有多少人？我去给你们弄个完整的卡通海报。 姜雨没回她的问题，又说：贴我看了。 粉红小鹦鹉一个甜甜的笑脸：好多人支持你，是？ 姜雨把聊天记录截图发给戚然，他说了句无聊，就继续复习功课了。姜雨不想跟她扯那么多，直接说主题：我很谢谢你的喜欢，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粉红小鹦鹉：我知道。 姜雨一个黑人问号脸。 粉红小鹦鹉发了个咧牙笑：我知道你不是戚然，你说今天的那个女生。 姜雨停下才打了一半的字，她的消息又推了过来。 粉红小鹦鹉：虽然我跟戚然没说过几句话，可我大概能猜得出他的聊天方式。小姐姐你太热情了，露馅了。 姜雨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恼羞成怒的删掉输入框里的字，快速输入。 姜雨：你猜错了，我就是戚然。 正要准备发送，她的消息又过来了。 粉红小鹦鹉：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会伤心，但是你真的了解戚然吗？ 姜雨因她这话而怒，再删掉编辑好的消息，又快速输入。 姜雨：你凭什么说我不了解他？ 粉红小鹦鹉发了个可怜的表情：你真的生气啦？其实我是故意激怒你现身的，我知道戚然不会理我。你表现得太不冷漠，我一下子就猜到了。觉得有点生气，感觉被戏弄了，所以就一直跟你聊着了。 姜雨彻底不跟她客气了。 姜雨：知道他不想理你还贴上来？ 这句话发出去后，粉红小鹦鹉就没再回复了。姜雨翻来覆去的看两人的聊天记录，目光停在她发的最后一句话上，思来想去总觉得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可后悔也没用，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姜雨盯着屏幕看许久，正想着要不要跟她委婉的说声抱歉，欧阳女士过来敲门。 “小雨，别看书了，早点休息。” 姜雨放下手机跳上床盖好被子。“知道了。” 姜雨正要去关台灯，欧阳昭一的信息过来了。 她说：你赶紧去看看，贴里有人撕起来了！！有人骂你男朋友！ 姜雨赶紧跳起来：哪个贴？？ 欧阳昭一：就粉红小鹦鹉表白戚然的那个！赶紧点，我去叫盟友，你准备好你的大长刀！ 姜雨心砰砰跳，她快速打开网页，把贴拉到下方，终于看到了争端的起因。 粉红小鹦鹉对于戚然的各种行为细节的分析，有不少挑事的人出来评论。 我帅故我在：一般来说，会有这种防备心理的人，都遭遇过某些不愉快的事。 西红柿爱上番茄：说的没错，可能他曾经吃过蟑螂或者什么鬼东西之类的～ 爱吃圆筒冰淇淋的小黄鸡：喂，键盘打字不用负责任是吗？ 卖颗甜甜小爱心：三楼戾气太重了，人家也只是猜测而已，况且……也可能是事实。一个真诚又不挑刺的微笑。 我帅故我在：呃呃呃呃～楼上别吵，我只是随意说说而已，别重点解读～～ 我把东风吹：二楼猜的没错哦～我跟他从幼儿园到小学都是同校同班～他小时候就跟大伙格格不入～好多次吃饭或者喝水的时候，都有人往他饭里水里丢东西～ 姜雨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瞬间模糊双眼，她用力的摁下回复，却弹出一个登陆窗口，姜雨这才想起她没注册过账号。 她匆匆忙忙退出来，注册好登陆后，重新回到贴，狠狠的怼那个我把东风吹。 21世界接班人：看你说得这么自然畅快，想必你也没少欺负人？说不定你就是那些人之一。我真的怀疑你的思想品德是不是数学老师教的！！！ 姜雨发完，正要往下看，我把东风吹回复她了。 我把东风吹：哎哟，本人来了。 21世纪接班人：你以为人家有这个时间来跟你废话吗？我纯粹是路人，看不过你这种心眼被敌敌畏灌的人！！ 我把东风吹似乎是怕了，没再秒回。 姜雨松了口气，继续往下看。 楼里支持戚然的人占多数，少数几个阴阳怪调的被怼后没敢再说话了。 姜雨放心往下看，这才看到让欧阳昭一方寸大乱的“案发现场”。 裙子飘飘我弯腰看：厉害咯～我听说他以前被孤立的～私生子～还有很多不能在这里说的事～总之，他跟他早恋的小女朋友把学校校董的女儿送进了监狱～各位看官自己意味～ 姜雨这才知道，戚然所害怕的信息被公布在网络上之后所给他带来的不安感是什么。 这哪里是不安，明明就是毁灭。 所有人手机对着手机，有什么说什么，有谁会管别人的死活。 粉红小鹦鹉也在这楼里与裙子飘飘我弯腰看带来的人互怼，折叠起来的贴一楼又一楼，朦胧中，姜雨看到那不停变换的评论数，那次被贝婉言摁入水中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她的加入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骂战不但没有休止，反而引来了更多的人，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私生子，被孤立，疑似被性侵，精神方面有问题，不说话……所有的负面信息被一群人疯狂捅了出来，楼里怒骂不止。 姜雨一边流泪一边捂住屏幕上一个个刺眼的字体，仿佛用手盖住，它就会消失似的。 粉红小鹦鹉的QQ消息弹了出来：在吗？我很抱歉，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我已经申删了，可管理员还没处理……你还好吗？……他呢？ 姜雨没心思去给她回复，正要继续与贴里的人对骂，画面一卡，屏幕上显示出贴已被删除的消息。 姜雨松了口气。 她擦了擦眼泪，给戚然发了条我想见你的信息后，衣服也没换就跑出去。 睡着了的肉松跟大黑被吓醒，瞪着大眼珠子看她。 欧阳女士听到声音从房里问：“小雨，你干嘛呢？” “我有个题目不会写，问一下戚然。”姜雨放轻脚步。 “别睡太晚。”欧阳女士叮嘱。 “我知道。”姜雨打开门就看到戚然一身棕色格子睡衣站在门口。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身上全是沐浴露的香味。 姜雨朝他跑去，紧紧的抱住他。 他的表情很正常，看来并不知道贴的事。 姜雨窝在他怀里闷闷道：“戚然，你家的沐浴露什么牌子的，好香。” “不懂，你要是喜欢，我回去拿给你。” 姜雨从他怀里抬头，笑着捏了下他鼻子。“把自己家的东西拿出来给别人，真是乖孩子。” 戚然温柔一笑，他看着她发红的眼睛，问：“怎么哭了？” 姜雨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我刚才把古典爱情看完了，你还记得这本书吗？” “嗯。” “结局是柳生考取功名失败，回去找惠的时候，惠已经死了。某一日，他回到安葬惠的小河边。因拔去小姐坟上的杂草和野花，又在坟边陪惠待了一夜，惠便无法回来了。”姜雨说，“是个很不美好的故事，怪不得你不给我看。” 戚然：“不是，我只是怕我像那无法重生的惠……又怕像不懂活在虚幻还是真实里的柳生……那时候觉得被你看出想法，很丢脸。” “我哪儿有想到那么多。”姜雨嘟哝说。 两人抱了一会儿，戚然问：“是不是该回去了？” 姜雨撇着嘴，看着又要哭了。“你不想跟我一起多待会儿？” 戚然：“不是，只是背有点疼。” 姜雨这才想起粉红小鹦鹉说戚然背疼的事，她揉揉他的背，“为什么会疼啊？” 戚然转了转肩，说：“以前经常去书店里看书，就低头靠在墙上看，久了就这样。” 姜雨心疼：“这么小就这样了，以后老了可得怎么办？” 这句话让两人都静了下来，空气里似乎带了电，姜雨总觉得全身都麻麻的，她在戚然脸上点了几眼，始终没敢出声。 某一刻，戚然突然开口。 “以后老了，我有你啊。” 贴被删之后一个小时左右，所有楼里讨论过有关戚然负面话题的人均统一在新开的贴里发声道歉。 场面十分壮观。 夜里，郁谦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许久，秘书拿了一堆资料进来。 “各个id都已经出来道歉了，真实身份已经对应列出，我给您放桌上。” 郁谦的眼睛这才缓缓从电脑上移开。“有姓何的吗？” 秘书：“没有。” “你先出去。” 秘书犹豫几秒，问：“用不用我去看他？” 郁谦食指伸在嘴边，嘘了一声：“不用了，他已经长大了。” 秘书动了动嘴，最终是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郁谦拿起桌上的资料，翻了几页，在看到其中一页上的某个名字时，表情变幻。 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电话还没接通间，他起身来到办公室的窗台边，朝夜幕里的光辉看了几秒。 等了几秒，有人接起了电话。 “郁总。” “我们球队里是不是有个跟郑乾同校的球员？” 电话那端的人想了许久，实在猜不出他说的是谁。那个学校的球员，好像有三个。 “头上经常带发带的那个。”郁谦提醒。 “哦哦，我知道那个。” “前几天我跟几个学校的领导吃饭，说咱们这位球员挺有名，弄断了别人的腿，还挺傲。” 那人想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了。” 次日，郁谦早早等在省队的办公室，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是咚的一声拍门声。 郁谦什么话也没说，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拍门声持续了三秒，门开了。 发带男红着脸冲进来，满腔的怒火在郁谦淡漠的眼神下淡下来。 “主席……我找您有事。” “嗯？”郁谦漫不经心道。 “我为什么会被剔除出正式球员？” “教练怎么说的？” 发带男心虚：“可是那是没来到省队之前的。” “我尊重教练的决定。”郁谦下逐客令。 发带男不服气，他梗着脖子朝他吼：“我知道是你做的！假惺惺，道貌岸然！” 郁谦挑眉，朝他招手：“你过来。” 发带男犹豫一下，还是过去了。 郁谦将秘书打印出来的资料给他，“你找找，里面哪个是你？” 发带男看到自己的id，脸煞白煞白。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发带男无法反驳：“我——” “是戚然做的吗？戚然过来举报。” 郁谦双数交握，看他几秒，“为何这么说？” 发带男看着白纸上无数个触目惊心的谩骂，喃喃：“不然，怎么会到您这里。” 郁谦：“你翻开第二页，你看看你自己写了什么。” 发带男愣住了。 郁谦满意一笑，“明白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