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听着吴飞妈一声声控诉,所有人都没打断这个新近丧子的中年女人。 而事关其中的家长之二,张老丈也是满心的替对方遗憾。不过遗憾归遗憾,没做的事不能让他儿子担。老爷子这样想着,面上神色有些沉重。 中年警官听完吴飞妈的话,伸手搭了一把,免得对方因为伤心太过而摔倒。 他说道:“您节哀。出现意外,我们肯定得管。但是你们凤凰街不属于我们这个片区,还得请那边的同志来处理。从你儿子出现意外的原因上下手,这样才能不放过凶手。这位大姐,你看我说得在理嘛?” “那这一男一女偷情的事怎么算!唯一有动机动手的就是他们两!”吴飞妈做着生意,懂点法,但是气上心头,连菜刀都能摸起来砍人,何况是这明显延后处理的官方措辞。 中年警官也没办法,让同事们把人先去努力疏散人,自己这边吴飞妈做工作。 孙梅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吸一口冷气。吴飞他老娘实在是疯了,刚刚死命揪她头发,可能都给揪秃了。 孙梅把濡湿的手拿下来一看,手上一片红,怪不得疼得要命。她看这样吴飞妈,在心里暗骂:迟早送你和你儿子一块去死! 可没等孙梅把手擦一擦,从不远处赶来的孙母惊叫一声:“我的闺女啊,谁对你动的手!” 孙母是听说自己女儿偷情被抓到赶过来,原本还怨怪自己女儿不争气,有个好的不知道珍惜,只想着张二虎那个穷蛋。可一见了孙梅的惨状,孙母所有对孙梅的怨愤全没了,只想着撕回去,让那个对她女儿动手的人知道错! 孙母猝不及防地出现,踮着脚看了看孙梅头上,轻轻一碰,孙母手上就多了几缕头发,那些发丝上还带着血迹。这等场面,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简直触目惊心! “谁动的手!”孙母怒气汹汹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 场中能落在她眼里只有几个熟人,张老丈这个老家伙肯定不会打人,那就只有吴飞他老娘了! 孙母朝着吴飞妈蹿了过去:“是不是你!你凭什么对我女儿下这么狠的手!” 孙母晃了晃自己的手,让对方看到那几缕带着血丝的头发。 她本以为吴飞妈会有点心虚,谁知道对方脸上竟出现一种痛快的神情。 孙母面色一变,觉得心头不妙,眼睛在一群警察身上扫了扫,有些心虚地想着:难道警察还管家务事了?她的女儿也是傻,非要和张二虎见面。不过她女儿一向乖巧,除了之前为了嫁人闹过一次大的之后,之后还不是乖乖听着她的话嫁人了。 以她女儿胆小的性子,可做不出什么偷情的事来,这是孙母的看法。不过看着吴飞妈的神情,让她心里一慌。 而吴飞妈不仅面上不慌,心里也爽快得很,甚至还嫌弃扯得轻了,最好把那个女人扯秃才好!被孙母的表情逗乐,连警察那些官方的话吴飞妈都能冷静地听了下来。 中年警官有些为难地努力说道:“这样,我们先叫邻区的同志过来,不然我们这边都是张大虎的同事,您也做不到完全放心。” 说到张大虎,这才算让吴飞妈同意让凤凰街那边警察过来处理,先查看尸体,检查尸体死因。 而听了中年警官后面说的话,孙母有些诧异地靠近了两个吴家人抬着的东西。 偷偷地掀开一看,死人面色的吴飞吓得孙母一个屁股墩儿摔在地上。 她一脸见了鬼的样子道:“怎么就死人了?怎么回事?!” 吴飞妈和中年警官达成了基本共识,这才有空和孙母扯皮,眼含恨意:“怎么回事?你问问你的好女儿,案发现场可只有她一个人。 孙母看向孙梅,问她:“梅儿,到底怎么回事?” 孙母脸上也急了,这死了一个丈夫可不是小事,而且吴飞作为女婿孙母满意得很,万万想不到这才结婚一个月小两口就出事了。 这时候被问到的孙梅怎么想?杀人的罪名她肯定是不能担实了。这些多事的人类对于死人也看得重要,还要查东查西,杀人的人还得关到牢里去,真是麻烦。 孙梅咬了咬唇,在所有人视线下缓缓开口:“我…我不知道,吴飞突然就倒了下去,和我没关系。”只要吴飞的死和她无关,其他的吴飞妈也拿她没办法。 可孙梅的话,吴飞妈是不信的。她认定了,吴飞的死就是张二虎和这个贱女人孙梅搞的鬼。 两方各执一词,警察也没办法,只能证据说话。证据偏向那边,那边就有事实支撑,可以让人信服。 看完了吴家人上门砸门,又看到孙母出来维护孙梅,当事的三方都到齐了。比较惨的就是张老丈家,门被砸了,多少年在邻居心里留下的好感也得到了一种猛烈的冲击。 就好比一个人做好事做了一辈子,但是突然他杀了一个人,许多人便觉得他靠不住了。 没一会,凤凰街的警察们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突然听见出了命案,他们也是吓了一大跳,然后又听着在田十巷口这边,不由得想了一出惊奇大戏。 到了现场,先把地方隔了出来。 然后专业的检查人员做了简单的死者基础身体检查,试图判断吴飞的死因。如果基础检查检查不出来什么痕迹,那么会在家属强烈要求和同意下做解剖深度检查。 如果没有什么异样发生,法医当然是什么都检查不出来。生气损失过多,在较短时日里并不会发生什么明显的特征,只有把人埋在坟墓里,一个月后才能发现死人成了干尸。 赵雪槐早在凤凰街的警察们来之前就从人群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摆下一个小法坛,开坛做法。 这事做得看着有些像多管闲事,但是作为张老丈的街坊邻居,赵雪槐觉得自己动手相帮也是应该的。有这位热心的老人在,整个巷口的安全系数都高了不少,而且数十年如一日,是极不容易的事。 三长两短的五只香插在香炉之中,五道微弱的亮光在白日里闪烁着。 三张泡过公鸡血的符箓摆放在案桌上。这三张符箓颜色血红,唯有符纸上的符文是黑色的黑狗血弄的,对鬼的效力可一般符箓强出好几倍。 公鸡血和黑狗血都具有辟邪除晦的作用,用到特别处则更显微妙。 趁着法医刚解了吴飞的衣裳,赵雪槐右手拿起第一张符箓投进香炉之中。 “噗!”香炉中猛地燃起一阵烈火,将那符箓吞得干干净净。 隔壁院子,法医解开吴飞的衣裳,在他身上看到了不相符于身高的消瘦身材,吴飞身上的肉像是诡异地消失了,透着一股让人一看就知道不对的意味。 看过身子,法医又去检查吴飞的脚和腿,发现吴飞的脚指甲一片灰黑。 虽然没看出更多证据,但法医可以肯定地判断:“死者的死怕不是正常死亡,你看他身材上的消瘦,还有黑色的脚指甲,有中毒的可能性。” 昆市在云省,而云省在外省人面前都像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那些神秘的印象就来自于昆市各种动植物。动物里蛇虫让人觉得可怕,植物们不甚出名,但也是暗藏各种特性。 法医也见过几例投毒的事,不过这个还得请当地的老大夫来看一看。 听说吴飞死得不正常,又发现吴飞脱了衣服身子消瘦成枯骨,吴飞妈崩溃地晃了晃,一个没站稳倒了下去。她可怜的儿,都被那女人折腾成这副样子了,而她做母亲的却毫不知情…… “扶住!” “小心,赶快把大姐扶好!” 吴飞妈的晕倒引得众人都是大呼起来,靠得近的中年警官更是快速伸手赶紧把人扶住了,没让人直接摔在地上。 接着是一阵鸡飞狗跳地急救。 孙梅被孙母拉着在一个角落里,面上浮现惊色。 怎么可能会发现人不对劲?孙梅觉得有哪里不对了,可是她只是一个好不容易占了原本的“孙梅”身体的鬼,哪里有那么多的人的经验去应付这些事。有一瞬间,孙梅都想过做人没有做鬼有意思。 可是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觉得做人还是很好的。可以睡男人,也可以吃各种东西,触碰到各种物体的实体,还可以有真正的活着的感觉。 孙梅想甩开孙母的手,靠过去看一下吴飞的尸体。 可是她一动,孙母察觉了她的异样,死死地拉住了这个丫头,瞪她一眼。 死丫头,现在过去可不就是说明自己有问题吗!孙母到底年纪大,经验多,拉回了可能会暴露用心的孙梅。 赵雪槐这里,她还只是往香炉里投放了第一张符纸。 听着对面的短促呼声喊着吴飞妈,赵雪槐立即将第二张符纸投放了进去。 一团红色光圈荡出,撞入吴飞妈脑子里。吴飞妈便在短短的时间里,做了一场真实得不像假事的梦。 她梦到了孙梅嫁给她儿子之前的事。 对方一根绳子挂在梁上,脖子一伸,脚下凳子一踢,一心就想把自己吊死。宁愿把自己吊死,孙梅也不愿意嫁给吴飞,这就是当时的真相了。 一梦梦完,吴飞妈从梦境里醒来。而后她看向孙梅的目光恨意更浓,她脑海里闪过千万种可能,最后严词质问道:“你是不是之前上吊过?宁愿去死也不想嫁进我家!怪不得我儿子对你那么好,你还是要下狠手,怪不得啊!怪不得!” 吴飞妈流下泪来,原来都怪家里条件好。让贪便宜想着女儿能补贴的娘家的孙母盯上了,结果闹得孙梅要死要活。死了一遭,没彻底死了,结果孙梅就记恨上了自己家,以为是吴飞强要娶她,就嫁进来害人。 可这个女人怎么不想想,以她儿子的条件,什么人娶不到。她孙梅也不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怎么就能让一个刚见了她几面的小伙子一定要娶她呢。孙母当时和吴家说的,是她孙梅觉得吴飞条件很不错,自个愿意嫁进她家。 结果孙母隐瞒了孙梅的情况,却让她们一家蒙受丧子的剧痛! 被吴飞妈问了这么一句,孙梅缩着脑袋不敢说话,犹豫一瞬后,孙母才骗着吴飞妈:“哪有的事,怎么可能。我家孙梅多乖,这些街坊都知道。” “乖?你去我们凤凰街打听打听,哪里有这种懒婆娘!什么事都不会干,什么活都懒得做!”吴飞妈想着孙梅在自家的表现,那是一万分不信孙母的话。 但田十巷口的警察们知道,孙梅是个勤快的女孩儿,可不止长得好看这一点。这年头朴实的小伙子,喜欢长得好看的,也喜欢勤快爱干活的,两个人一起努力,小家才有奋斗的希望。 于是张大虎直言道:“这些话孙母倒是没瞎说,孙梅是个勤快的。” 可孙梅上了“孙梅”的身后,她在凤凰街的表现可不是之前“孙梅”那样。凤凰街消息灵通的警察道出他的印象:“不对啊,这孙梅在我们凤凰街从不干活,就和大家小姐一样,好吃懒做,偏偏吴飞还惯着她,大家伙都知道这事呢。” 这迥然不同的印象,被记在了记录本上,成了往后的证据。而且吴飞妈提出的孙梅自杀言论,也被记在了本子上。如果这些是真的,吴飞的死因会有很大程度上归结于孙梅。她的嫌疑太大了,有很强烈的作案动机。 第二张符箓被烈火猛地就烧没,桌案上剩下了孤零零的最后一张符箓。 这张符箓上符文最是复杂,是禁锢符。把符烧了,第一只碰到符灰的鬼就会被禁锢所有能力。而当孙梅碰到这样符箓后,她将只是一个嫌弃很大的嫌疑犯。而且孙梅身上的鬼力不强,赵雪槐精心准备的符箓足够禁锢她十年。 十年不能吸收日月精华,十年只能不断削弱,十年也不能通过吸食人类生机来使自己变强。这些就能迫使孙梅消亡,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世界上。 而那些证据,最后会在孙梅和吴飞的卧室查出一种药,她会以杀人罪入狱。通过深入的调查,张二虎也被查出和孙梅婚后没有任何来往,洗清嫌疑。 三日后,落入牢笼的孙梅有些疯癫。 她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吴飞妈嚷嚷:“我一定要弄死你!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今天半夜就去找你!” 但到了半夜,孙梅更癫狂了,她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她做鬼的那些神通,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而且她现在待的这个身子,还是在吃牢饭的,要吃一辈子! “啊!我要重新做鬼!” 抱着绝望,孙梅一头撞死在牢狱里。 死前,孙梅有些恍惚地想到了吴飞。那个不嫌弃她什么都不做的男人,如果再来一回,她肯定不杀他。 如果她和对方好好过,会是什么样呢?早上能吃到街头卖得很贵的小笼包,中午能吃对方做的饭菜,晚上可以窝在对方怀里…… 她想她错了,就算原身死了,那也和吴飞没有关系。她从吴飞哪儿,还有孙母哪儿,不是早就知道了事情都是孙母这边一力促成,而吴飞完全不知道原本的孙梅和张二虎有过一段。 她假装乐意和对方结了婚,还仗着吴飞欺负死了原来的“孙梅”,硬要给对方报仇,但事实上,吴飞做错了什么呢? …… 孙梅的后续,赵雪槐没有继续去了解,但是张二虎的状况她倒是知道。 张二虎知道了孙梅自杀过的事,整个人情绪变得不对。就连张老丈,也没办法再说出去找人是打搅人的做法,只能劝劝儿子开朗一点,毕竟家里还有他这个老头呢。 张老丈的劝,张二虎有点没听进去。他想了很多,从一开始想到后面的事,发现了一个致命的关键,他不能呵护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原因是他不够有出息,不够有钱。 如果他自己挣出了像吴飞家一样的身家,孙母还会不考虑孙梅想法直接就拒绝他吗? 张二虎给的答案是不会,当他足够强大的时候孙母就不会拒绝他。而孙母不会拒绝他,孙梅和吴家的事也就不会促成,吴飞不会死得无辜,孙梅也不会想不通去害人。 想通这些后,张二虎背着行囊去了远方。 看着张二虎的离开时萧索的背影,张老丈抹了几天的泪。这世上的事,怎么就不能看重一点人品和真心呢?爱钱是一回事,可难道子女比钱财更重要? 张家一时陷入低迷,不过张老丈隔了几天就继续巡街,趁着他还能动,就多动动,做一点有用的事。 从街头逛到巷尾,这回张老头想着那个奇怪的赵小丫头,特意多走了一截,走到了齐芸的门前。 他老人家是晓得住在里面这位的不凡的,因此也不敢多打搅,只走过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发现齐芸这里的门户大开,很是奇怪。张老丈明明听那个赵小丫头说了,这些天她师傅闭关,这好好地闭关,怎么会突然打开了门。 一把老骨头,张老丈不敢进去看,努力地跑去敲赵雪槐的门。 “丫头啊!你师父家的门开了,你去看看。” “什么?门突然开了!”赵雪槐“啪”地一下把门打开,问着张老丈。 张老丈点点头:“对!你去看看。老丈老胳膊老腿,怕自己进去误事又没用,就跑来告诉你一声,你快去看看你师父她老人家!” 没等听完张老丈的所有话,赵雪槐冲出了门,速度快得吓人。 直到她不见了人影,张老丈才摸了摸眼睛,自己自言自语般嘀咕道:“这师父厉害,丫头也厉害啊!” 赵雪槐冲到门前,果然看到了师父宅院门户大开的景象。 但小心翼翼地进去之后,赵雪槐摘发现情况不对。这屋子,怎么瑞气多了许多?不像是师父出事了,反倒是功成? 赵雪槐站在齐芸房门前,感受着里面一阵阵的瑞气涌动。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齐芸推门而出。 赵雪槐看着宛如二十妙龄的齐芸,有些合不拢嘴。 她看了齐芸好一会,才摸着鼻子夸了一句:“师父真好看。” 赵雪槐说的实话,齐芸的银发变成了黑色模样,一头微有卷弧的青丝披在脑后,显得格外吸人眼球。除了头发,齐芸的脸上皮肤和五官也变成了二十岁的模样,和她白发苍苍时的不怒自威相比,此时的齐芸有着一种强势的凌厉美。 她的威势尚在,那种嚣张明艳却是更能落入普通人眼里。 欣赏完师父美色,赵雪槐问起自己更关心的事:“师父,这是突破大境界了吗?” 齐芸出来的一瞬面上不悲不喜,看见赵雪槐后眼里才有了温度。听着赵雪槐的问话,齐芸点点头,答道:“是突破了。” 齐芸看向远方的目光渺远:“也是时候破开那些隐匿的阵法,光明正大地出现了。” 也是时候,去做她一直想给那个傻子做的事了。 一是试试还魂阵法,二是除了齐家齐永盛。 第二件事,齐芸感觉有七成把握,但第一件逆天之事,她尚只有一成。可二十年即将过去,越拖只会越晚,她只能去试试,能不能找回她的傻子。 赵雪槐心中一跳,感觉师父有点儿不对劲。但出于理解和尊重,她只默默地看着齐芸。 齐芸心中往事一一激荡而过,最后目光落在了赵雪槐身上,她看着弟子沾了许多的灰的鞋,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这回师父突破,尚还要谢你。我之前试过几次突破都不得其法,但是这回却却发现之前不成功是因为为师的福泽和瑞气不够,还是借着师徒的关系沾了你的光,才补上了我缺的那些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