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东西哗啦啦砸了一地。 没有一个人敢去捡, 被砸到的人一声不敢吭, 动也不动, 书房内安静极了,只听得到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此时此刻的陆崇,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会劈手抓出谁来撕碎。 过了良久, 陆崇闭了闭眼,到底是把火气压了下去, 再次出声:“我的私事不需要你们置喙, 更轮不到你们来插手, 我喜欢谁, 捧着谁,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 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但如果谁把主意打到我身边的人身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冰冷又掷地有声:“记住,这是警告!” 众人都应声。 “都回去,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不该说的别说, 凌宿留下。” 凌宿刚要迈动脚步, 听到这句话脸色白了下来。他一直希望能够来到先生身边做事,就像刘伟志周一山他们那样,但是他资历太浅, 没有那个资格。可是现在,似乎机会终于来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兴奋喜悦。 陆崇盯着凌宿,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到隔壁别墅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别墅半步。” 从他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个凌宿对文承的敌意最重,虽然那是因为他觉得文承害了自己,现在自己好了,这份敌意也应该消除了,但陆崇还是不放心这个人,他要放到眼皮底下先看一段时间。 凌宿白着脸喃喃应下了。 所有人都出去了,陆崇转动转椅,对着后面大片玻璃窗疲惫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自己说:“其实有一句话我说错了,我没有把他捧在手心上,我一次一次地让他伤心难过,其实伤他最多的人是我,你说是,排骨?” 说出那个名字,陆崇愣了一下,看了看脚边周围,没有那只大猫。是的,那只大猫已经走了,在三天前被他亲手下葬了。 而现在,猫主人也再一次找不着了。 叮。叮。叮。 书房里一座老式吊钟发出了一声声的鸣响,一共十四声,下午两点了。 还有四十分钟。 陆崇觉得那个两点四十一定有什么意义,越接近那个时间,他心里越慌,仿佛有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而是发生在骆文承身上。然而他只能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却什么都做不了。 海宁下属某县,县妇幼保健院,因为满城戒严,出行需要接受严格的检查,今天这里的人特别少,护士们有些百无聊赖地聊着天。 一个外表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分诊台护士站了起来:“李院长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呆在家里也没事,今天有几个产妇?” “就两个。” “行,我去看看。”李院长笑着说,走去了自己的休息室。 他是妇幼保健院最知名的医生,兼任医院的副院长,但他却将自己的休息室挨在了产房旁边,为的就是一旦发生意外,可以及时赶过去。 他刷卡进门之后,锁上门,拉上窗帘,将休息用的沙发推开,后面竟然还有一道小侧门,这道门再打开,便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越往下走,光线越明亮,下面竟然是一个小型的实验室一般的空间。 谁也想不到,妇幼保健院的产房下面,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存在。 这个实验室布置得有些简陋,各种仪器杂七杂八地放着,显然还在建设中便被人提前投入使用,一个穿着白大衣的白人和一个黄种人正对着电脑做些什么,而他们面前的一个玻璃隔间里,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脚被固定,头上罩着一个古怪庞大的白色仪器。 “德朗教授有什么收获吗?”李院长一边走过去一边问。 那个有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的白人老头转过头来,用英语兴高采烈的说:“太棒了,这个实验体太棒了,他对我的药非常敏感,效果非常棒!” “就是那个作用于人体大脑的药吗?” “不错,你知道人的大脑是非常复杂的,想要控制一个人,你知道,我们一般会用催眠之类的方法,但是高级催眠师非常少,而且根据不同对象的不同情况,催眠的效果往往也是不确定的。 “但是如果我们能把一个人的自我意识完全抹除掉,把它变成一张白纸,那么那个时候在这张白纸上涂抹,就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德朗教授简直手舞足蹈地说,“而这个实验体你知道吗?我给他吃了药之后,他的情绪全部不见了,高兴,悲伤,痛苦,难过,全部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种,那就是愤怒。好像变成了一个机器人,任何的刺激,语言的,文字的,图案的,动态画面的,全部无法让他的大脑产生反应,除了和愤怒相关的,这简直太棒了!” 李院长很给面子地,夸张地“哦”了一声:“就是那个,你给几十个人吃过,但结果都是将他们变成了白痴的那个差点被放弃了的药吗?” 德朗教授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愉快,但很快笑了起来:“是的,就是那个药,但这次是不一样的,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李院长也笑了,这个德朗教授就是一个人渣,他有着天才的大脑,发明出了各种各样的药物,那些药物大多有着神奇而特殊的作用,但同时也也有着极大的副作用,需要经过反复的实验和筛选,才有可能投入使用。 最早只是在动物身上做实验,但做出来的结果和在人身上终究有太大的差别,这个老东西认为那样太浪费时间,也太浪费他宝贵的心血了,所以他提出要直接在人体上做实验。这些年,他的实验室就建立在国外那些灰色地带,随便给个面包就能让人自愿、或者很容易将其哄骗去当实验体,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人会在意的地方。 经过他手的实验体,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下场,当场死亡的还是好的,那些半死不活的最痛苦,有的甚至要被活活折磨上好多年才能够死去。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德朗教授做出来的药的特殊作用就决定了,有金主愿意为他这样的行为提供条件。 照理说,德朗教授做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敢来华国的。但他的实验体里黄种人的比例实在太小了,尤其是华国人的比例太少太少,德朗教授疯狂地想要这样的实验体。 他背后那么那位金主,也就是李院长背后老板的老板,不知道是拿他没办法,还是也赞同他的想法,这次用了一些官方的名义,将德朗教授送到华国,主要是为了考察能否在华国设立这样一个实验室。 李院长这里这个实验室,便是几年前便准备起来,就为了这一天的。 但是李院长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大胆,到海宁才几天,居然就抓到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能将整座城市闹得翻天覆地的人。 李院长脸色有点阴沉,但他不得不听自己的老板的话,来配合这位德朗教授,他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李院长看着玻璃隔间里带着头罩正接受各种刺激的人,虽然看不见脸,但从坐在那里的身体,被绑在扶手上的双手也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外在条件十分出色的人。想到外面正因为这个人而满城风雨,他不禁有些头痛。 他问德朗教授接下来要做什么,就这样一直实验下去吗? “对,继续服用药物,加上各种刺激,我会将他最后的愤怒情绪也消除掉,把他变成一个无法对任何刺激做出情绪或者行为反应的人,然后再对他进行催眠就会非常顺利,那个时候,他就会成为最听话的工具了。”德朗教授得意洋洋地说。“你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只要在他脑海中烙印下要绝对服从命令等印记。” 李院长问:“那他的记忆还在吗?” “当然在了,我没有抹除他的过去,没有抹除他的身份,从外表上来看,他依然是从前那个人,但是他的内在、他的思想却完全成为了我的奴隶,这样才是最完美的不是吗?” 李院长皱眉:“他的背景很深,他背后那个人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 德朗教授激动地说:“那不是更好吗?这个人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非常漂亮的身手、精明的头脑、干净的身份,同时又有着强大的背景,这是他这个人自身携带的独特价值,将这些价值抹除掉,难道不是太可惜了吗?” “你确定他不会想起你对他所做的一切?” 李院长听着还是觉得很不可靠,就这么简单?把一个人抓进来放在这里洗脑改造,把他变得完全听话,又保留他的记忆和身份,然后再把他放出去,以原来的身份成为被操控的傀儡,真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吗? 德朗教授大笑着说,“所以说这个实验体实在是太完美了,不到一天我就成功了一半,只要再找一个优秀的催眠师,你放心,一定不会有问题的,难道华国人真的特别一点吗?” 德朗教授的目光露骨地在李院长身上扫过,李院长微笑着任他打量自己。 他知道这个老东西不敢动自己,他们刚来海宁,自己是在这个城市里唯一能为他们掩护,帮助他们的人,没有了自己,这两个人在海宁多一天都撑不下去。 李院长的目光扫过那个在电脑前操作的人。 “张青松,现在可是满城都在找你。” 张青松就是那个骆文承跟踪的人,他有一个非常挺拔精神的名字,但整个人却是普普通通,毫无特色,闻言回头露出一张被打得青青肿肿的脸,笑笑:“没关系,只要我不出去就行了,所以以后的事情还是要多麻烦李院长你了。只要为我们提供食物和水就够了,所有的设备和药物我们自己都已经有了。” 李院长轻轻哼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的青年却突然动了起来。他手脚疯狂挣扎,然而因为被绑住而无法动弹,上身弯曲蜷缩下来,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似乎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德朗教授立即问张青松已做了什么,张青松忙说:“我什么都没有做!” 德朗教授立即冲过去取下了头罩,露出青年那张苍白汗湿的,清俊漂亮的脸孔,他的脸歪向一边,脖子无力的垂着,嘴唇青紫,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德朗教授一探脉搏和气息,顿时跳脚:“死了!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死?” 李院长反而松了一口气,一个大麻烦,死了更好。他笑了一声:“反正这也不是第一个在你手下死去的实验体,不必这么激动。” “谁都可以死,他不可以!实验已经成功了一半了,他死了我去哪里找更合适的实验体!” 而找不到实验体,他这个关于人大脑的项目绝对只有流产的份,事实上,这本身就是一个半流产的项目,已经被搁置了好多年了,所以找到了这个实验体,他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但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这个人怎么可能突然死去? 张松突然想起了什么:“昨天我跟他打斗的时候,他差点杀了我,但是突然好像心脏病发作,才让我找到了机会。” “你这个蠢货,为什么不早点说!”德朗教授破口大骂道,“不行,他不能死,把那个药拿来。” “教授你要用那个药?”张青松惊愕地说道。 “快去!”德朗教授骂道,转头对李院长说,“准备手术室!” 李院长皱眉:“他已经死了。”而且这里是妇幼保健院,作为一座紧挨着县医院的妇幼保健院,这里的设备根本不足以进行这样的抢救手术。 “只是心脏停了,不等于死了,五分钟之内不准备好,他就真的死了!” 德朗教授一边说一边将青年身上的束缚扯掉,把他搬到地上开始心脏按压,一边对李院长吼道,“快去啊!你知道这个项目如果成功了,能给老板带来多少利益吗?如果这个实验体废了,我会把所有责任都怪在你头上。” 李院长眉头紧紧皱起,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个黄毛老头。虽然非常痛恨这个威胁,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是惧怕的。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可没有那么多因为所以,妨碍了他们的利益,让他们不高兴,他们便会让别人不高兴。他可不想成为到时候被推出去的替死鬼。 他抬手看表:“现在是十四点四十分,五分钟之内,我会准备好一切,但如果这个人还是死了,那就不怪我了。” 骆文承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他还记得自己跟踪那个男人到地下通道,然后因为突然掉链子的心脏而被迷晕了过去,但他又没有彻底昏迷,他可以感觉到那个男人叫了别人来把他运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们给他喂了不知道什么药,把他绑在椅子上,在他头上贴上很多贴片,然后给他戴上一个头盔似的东西。他们似乎在用那个东西刺激他的大脑,并且说要用他来做什么实验。 骆文承便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肯定是被带到那个方布德的老巢了。 他愤怒,不甘,但是没有一点办法,他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他仿佛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地方,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声的嘶吼怒骂了一番之后,他累了,平静了下来,他在等待方布德那个疯子这次会对他做什么? 但他心中无所畏惧,反正他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他等了很久很久,却没有等来任何动静,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是他还是有感觉的,他只觉得自己被绑在椅子上,然后就一直坐着,仿佛被人遗忘了。他疑惑着,这是在做什么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心脏传来一阵被榨碎一般的剧痛,他终于得以惨叫了出来。那种可怕的剧痛足足持续了十多秒,最终停止之后,骆文承就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他知道自己可能是死了。 费尽心思把自己弄来,结果还没开始实验自己就死了,方布德恐怕会气吐血。这样一想,倒有几分安慰。 过了一阵子,骆文承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变化,他似乎依然被困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话,什么都感受不到,但是他也没有消散,死亡之后难道是这样的体会吗? 他疑惑着,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终于,他耳边又传来了一声欢呼:“活了!他活过来了!” 骆文承诧异,他活了?怎么可能?! 但他确实听到了声音,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虚弱沉重到了极点,以至于他无法动弹哪怕一根手指。 有人分开他的眼皮,用刺眼的手电筒灯光照射他的瞳孔,他不由地眨了一下眼睛,于是耳边那个愉快的声音变得更愉快。 骆文承虚弱地眨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头顶是两个无影灯,身边不远处站着几个人,他们在热烈的交谈着。他认出其中两个人,一个是那个他跟踪了一路差点打死的男人,还有一个一头杂乱的黄色头发,不用想就是方布德。 骆文承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下去杀了那个人,但是他动不了,沉重感与困倦感如海潮一般涌来,他挣扎了一下,被迫陷入了昏睡。 这次昏睡之后,他又来到了一个地方,不同于之前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这次这个空间充满了莹蓝色的光芒,十分的柔和。 骆文承仿佛漂浮在空中,四下望了望,看到前方有一个发光的屏幕,这个空间里的莹蓝色光芒便是从这个屏幕中散发出来的。 “目标你好。”一个冰冷的电子声突然响起。 这个声音骆文承很熟悉,就是那个让他重生,又帮他救了陆崇的声音。 “是你,你就是那个声音?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还活着?”骆文承询问着,虽然是疑问句,但他语气也好,内心也好,都没有太多好奇感,这并不是那不知名药物的作用,而是他从车祸醒来之后就失去了正常人的情绪。 希望这种东西,看似很缥缈,但一个人彻底失去希望之后,他会变得厌世冷漠,什么东西都不会再引起他的兴趣,对于骆文承而言,他唯一留下的,确实只剩下愤怒这类负面情绪了。 “目标你好,我是为你改变命运的系统,你可以直接称呼我为系统,。你是已经死了,但是因为我的存在,你有三次复活的机会,这是第三次,如果这一次你再死了就是彻底的死亡,所以请目标珍惜这次生命。” “第三次?难道不是第二次?”骆文承问。 “那是因为我曾经按照规定,封存了一段你的记忆,现在可以还给你了。” 这个声音说完这句话,骆文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情景一换,他出现在了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有些眼熟,他看了一会才看出来,这是他曾经在骆家的房间。 咔嚓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往床上一扑,开始唉声叹气。 骆文承睁大的眼睛,因为他认出了这个人是谁,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吗?是年轻了好多岁的自己。 “哎,好烦哪,这也不让我去,那也不让我去,就一个海宁有什么好玩的?”少年趴在床上闷闷不乐地抱怨着。 骆文承回忆了一会儿,想起再看看房间的布置,想起这应该是自己十五岁的时候。 那时他特别想离开海宁去别的地方玩,但骆开芳和骆文昊都不允许。 那两个男人从来不允许他离开海宁,在海宁里随便怎么玩怎么疯都行,但就是不让他出这个城市。他们说离开海宁,万一他闯祸了,他们两个会顾不到,只有海宁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骆文承一边理解他们的用心一边又非常郁闷,闷极无聊之下,便和赵建东那些人开发各种各样的吃喝玩乐以消磨时光。 “你好。”突然一个冷冰冰的电子音在房间里响起,骆文承一惊,再看床上那个年少的自己也是吓了一跳,用稍显稚嫩的声音说:“谁在说话?” “你好,我是来改变你的命运的,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系统。” “改变命运?系统?”年少的骆文承翻身坐起,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开始满房间地找,一边嘀咕,“难道是爸爸和大哥看我太无聊,跟我玩恶作剧?” 冰冷的声音道:“不用找了,你找不到我的,我没有实体。” 少年骆文承竖起耳朵听了听,发现这个声音非常立体,似乎真的不像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但他依然把房间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之后才在床边坐下来。 “你真的不是我爸爸或者大哥弄出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少年有些天不怕地不怕,陡然在房间里面出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也并没有露出多少害怕的神色,更多的是新奇。 “我是来帮助你改变命运的,你将在十八岁那年入狱,坐三年牢之后,回到社会,无家可归,无依无靠。受尽苦楚与陷害,最终在三十一岁那年惨死。” 声音平静的说。 “胡说。”少年骆文承竖起了眉毛,“我家是海宁首富,我爸和我哥都是海宁最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让我入狱又悲惨死去?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骆家会在未来三年里迅速落败吗?” 他一点都不相信,并且再次觉得这个声音一定是谁弄的恶作剧。 声音并没有因为受到质疑而有所波动,依旧平静冰冷地说:“过多的信息我无法提供,但是如果你想要改变命运必须相信我。” “是吗?但是要我相信你,你总得拿出点让我信服的东西?你就这样突然跑出来说我以后会惨死,就要我相信你,骗傻子都不这么骗啊。”少年骆文承是彻底不相信这个声音了,靠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根耳机线,一甩一甩,悠然的很。 声音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说:“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少年骆文承想了想:“既然你是什么系统的话,又能预知我的命运,又能帮我改变命运,那一定很厉害?那你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吗?比如说,带我穿梭一下时空。” 声音又沉默了:“我能量有限,只能穿越前后十年。” “真的可以呀?十年就十年,那就试试呗。” 声音就问他想去前十年还是后十年,他还一脸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你都说未来的我会很惨很惨了,那我去十年之后干什么?你送我回十年前。” “送你回去可以,但你必须保证两件事情。” “你说。” “第一,你不能做出任何改变你人生轨迹的事情,所以最好远离你小时候生活的环境。第二,你不能在过去受伤,尤其是危及生命的伤害。穿越之后,我剩余的能量最多能够救你一命,并将你送回到现在。如果你真的重伤垂死,我在送你回来之后能量耗尽,只能进入休眠状态,并且将你关于我的所有记忆封锁。” 少年骆文承笑嘻嘻地说:“行行,我答应你,都答应。” “是否现在就进行穿越?” “好啊。” “即将进行穿越,请躺到床上,回到过去之后,你最多只能呆三个月,如果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回来之后,依旧是现在这个时间。” 少年骆文承依言躺到床上,他依旧认为这是一场恶作剧,毫无紧张感,还在想对方给他准备的十年前的景象是什么样的。 然而下一刻,他整个人消失在床上。 骆文承就看到下面空掉的床,面无表情。这段记忆他确定不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如果这段画面是真的,他十五岁的时候真的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那么只能证明,穿越回去之后,他曾做了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事,或者受了必死的重伤。 下一刻,他眼前的事物再一次扭转,来到了夜晚的户外,这里骆家别墅外面,从那些风格老旧的铁门、栏杆、路灯各方面来看,他应该是跟着年少的自己进行了一次穿越,也就是说,回到了自己五岁的时候。 “天哪!”一声惊呼响起,骆文承就看到拐角处站着十五岁的自己,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到处摸摸看看,“天哪,我真的来到了十年之前,那个谁你居然不是骗我的?” 声音冰冷地说:“请记住,不要做任何有可能改变你人生轨迹的事,也不要让自己受伤。”然后便没了声音。 只剩下少年骆文承孤零零地站着,安静的晚上,寂静的街道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他呆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终于接受这桩天方夜谭般的事实。 他绕着别墅走,想进别墅看看,但又担心万一一不小心就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这个系统好像真的很厉害,那他说自己十八岁之后会一路倒霉落魄到死,那应该就是真的。他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不想有那样的结局,自然就不能失去这个系统。 他嘀嘀咕咕地绕着别墅走了大半圈,正要走,二楼一个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压抑的哭声,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咒骂:“让你哭,你再哭,没用的东西!你不是我儿子,你给我滚!” 接着把朝向阳台的移门被打开,一个女人揪着一个小孩跟耳朵走了出来,捏着他的耳朵来回摇晃。小孩颠着脚,被扯得站也站不稳的,然后女人松手,还狠狠推了一把,小孩倒在地上,她又上去踢了几脚,进屋接了一盆水倒在小孩身上,然后把门一关:“今晚就给我呆在外面。” 小孩呜呜地哭着,还不敢大声哭,把自己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别墅外面的少年骆文承沉默地看着,好一会儿咬牙切齿捏紧拳头地低下头,不断对自己说:“骆文承,忍住,别冲动,你不能去,你也帮不了他,你要把机会留下来,回去之后改变命运。” 而飘在空中的骆文承一脸冷漠地看着阳台上那个小孩,那就五岁时候的自己,刚才那个女人就是何梅,他的母亲,或者是把他从亲生父母身边抱走的养母。 何梅是在他五岁多快六岁的时候死的,在那之前,他日复一日遭受着何梅的虐待,很多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何梅是如何恐吓他不能把被虐待的事情说出去,不然会被丢出家门的话他也记不得了。 他只模模糊糊地记得,那个时候他每天都过得很不开心,身上被衣服遮盖的地方总是有很多伤口,但是他谁也不敢说,在骆家也没有别人发现这件事情。 这时就在那小孩隔壁的那个房间,门被打开了,一个少年走出来,透过镂空的雕花墙洞看着另一边阳台上蜷缩的小孩,露出了嘲讽快意的笑容。 骆文昊! 一瞬间,骆文承什么都明白了。是啊,就住在一个家里,甚至房间挨着房间,何梅虐待他骆文昊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是知道的,而且以此为乐。 甚至骆开芳应该也是知道的,但骆开芳只看重自己原配所出的长子,看不起小三上位的继室所出的幼子,表面上宠宠就行了,哪会多花心思。 骆文承看着眼前有如讽刺片一般的画面,想到自己后来还追着骆文昊喊了十几年的大哥,觉得自己真是可笑。 十五岁的骆文承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低着头忍了一会儿,揉揉发红的眼睛,没再抬头看一眼,转身离开了。他想救五岁时候的自己,想给他勇气,喊他加油,但是他不能那么做,他只能离开。 骆文承在后面慢慢跟着,看着前面那个垂头丧气的自己。 这个时候海宁还并不怎么繁华,大晚上路上没有什么人,突然下起了小雨,少年骆文承因为心情不好,也不怎么看路,一路走一路走,就来到了一片贫民区。 他不认识这是哪里,但骆文承是认识的,这里是北城边缘。北城在这个时候住着许多的穷人,他们租的房子要么是那种特别破旧的一层楼平房,要么就是自己随意搭起来的窝棚,条件十分艰苦,因此被戏称为贫民区。 少年骆文承有些迟疑地想转头往回走,这里没有路灯,只有破破烂烂高低不平的房子,雨水把地面弄湿,看起来特别脏,阴影之中似乎随时都会冲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 然而这时某一处传来了一阵怒骂:“让你跑,再跑,再跑就把你两条腿都打断!” 这骂声和何梅虐待小时候的自己时是如此相似,少年骆文承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蹭过去。 那是一个小院,三间平房挨在一起,最右边的那间里面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和男人的怒骂声,但是并没有哭叫或者求饶声响起。 过了一会儿们打开,一个壮汉提着一条绳子似的东西走出来,转身锁上了门,然后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走进了最左边的屋子。 少年骆文承透过木头砖石搭起来的院墙,看到那扔在地上的东西并不是绳子或者软鞭,而是好多钢丝拧在一起,拧成的一条硬邦邦的钢鞭,上面沾满了鲜红的血迹,被蒙蒙的细雨洇湿,血水就流了下来。 他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蹲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直到确认壮汉进屋之后没有再出来,才敢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不知道是出于好奇心,还是恻隐之心作祟,或者单单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他没有离开,而是想看一看,最右边那个屋子里被虐打的到底是什么人。 然后他找到了一个小窗口,搬来几块石头垫着角,趴在窗沿上往里瞧,骆文承也飘到他身后,跟着他一起往里看,透过细细的雨帘,借着微弱的月色,可以看到,无力地上躺着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一个少年。 十五六岁左右,双眼被蒙,嘴巴被一团破布堵住,双手被绑在身后,左腿古怪地扭曲着。他身上被打得血淋淋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呼吸之间胸膛略有起伏,简直跟死了一样。 骆文承一窒,即便光线晦暗,即便距离有些远,即便那人还被蒙着眼睛,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里面的人是陆崇。 少年时代的陆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