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没有醉, 就是药劲有点大。”萧亦灵撇着嘴, 对着苏洵兮摇了摇头。 萧亦灵蹲在墙角, 鼻腔内有温热的液体快要流了出来, 她仰着头缓缓靠在墙上，, “有丹炉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雪绒霜里蕴含的凉意让她头脑恢复短暂的清明，燥热不像之前那般直冲头脑, 她要趁着这股凉意赶紧配出解药。 “有, 你需要什么样的？”苏洵兮以为萧亦灵是累了, 声音放轻了些。 “要那种小丹炉，再加一些寒性的药材, 寻一味冬雷草作为主药。”萧亦灵虽然知道承欢露里含的药材, 克制药性的丹方她已经心里有了把握，但是因为好久不练丹，怕刚入手时手生, 所以没要大丹炉，想要先试试手炼一炉试试。 “你身体暂时不能运转灵气。”苏洵兮突然停下来提醒道, 她不能推着师姐进火坑, 凡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 “我没事的, 我只要不用灵气冲击心脉的那处穴窍就可以。”萧亦灵生怕苏洵兮不给她，急忙摆着手回道。 “记住不许做伤害自己的事，好不好？”苏洵兮站起来身，微微弯腰，视线和萧亦灵平视。 萧亦灵被苏洵兮身上一种莫名的威势压得不得不抬眸, 却不小心陷进那双清冷的眸光里，湛蓝色的水波上漾着满满的情意与温柔，在那漩涡的中心就是自己的倒影。 萧亦灵根本移不开眼，这样的苏洵兮实在是又危险又迷人，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了口。 “好。” 简直是中了苏洵兮的蛊。 “那好，我去给你找找看。”苏洵兮揉了揉萧亦灵的头，看她这次也没有挣脱开，知道萧亦灵现在的状态很稳定，体内的情毒确实被雪绒霜压制了些，才匆匆出了门去给她寻药。 苏洵兮一走，萧亦灵吐出了口气，总算是敷衍过去了。 她赶紧把苏洵兮刚刚放下的雪绒霜拿起来，用手指抹了很多，敷在额头上，她轻轻拍着自己滚烫的双脸，想要把自己拍得精神一点，拍着拍着鼻腔里温热的东西滴落下来。 萧亦灵低下头去看，一大朵血花在地面上晕染开，赶忙去用手捂住，鲜血又从指缝里涌出来。 完蛋，喝进去的还没有漏的多！ 萧亦灵真是对自己这个身体有些无奈了，自从中了毒，就好像随时要崩坏一样，原先能跑能跳，现在像个破了个洞的气球四处漏风，她还不能自己补，只能借助外力。 她一只手捂着要流出来的血，头微微后倾，用手指捏住鼻梁下端，先试试这个法子能不能止血。 血慢慢止住后，萧亦灵不由得陷入沉思，这枚仙丹做的身体，不能泡水，泡完水后手脚发软，根本没力气动；不能解毒，毒药会和血液相融合，而且血液里的药力不能吞噬掉别的药；不能喝自己的血，喝多了会自动流出来。 所以……她只能被别人吃吗？ 她除了捡回了一条命，事实上半分便宜没讨到，还会给她带来许多隐藏的威胁。 在之前的世俗界她的鲜血不小心落在地上，血里带的药香就引来了猫妖。喝了血的猫妖当时能被她制服住，仅仅是因为贪婪一口气喝得太多，没能立刻炼化，所以她还能控制自己的血液。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和那团血液的联系将会越来越少，代表着猫妖后来还是炼化她的血液，化为己用。 她的血吸引妖邪，泡水后的药香能够促进植物的生长，可是她之前在人修面前流过不止一次血，但是这种来自仙丹特有的味道，他们仿佛一点都闻不到。 萧亦灵想到这心底勉强有点安慰，敌人能少一个就是一个。依照她之前在那两名玄幽宗弟子嘴里听到的消息，自己想想也知道，如果她真的被发现她就是他们口中那枚念念不忘的仙丹，到时候她绝对会被整个修真界围个水泄不通，甚至大打出手，她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他们不会想到仙丹会变成人身，依照古籍上有关仙丹的记载，曾经出现的仙丹，一开炉便直接飞升修真界，炼丹师会得到鸿蒙之气的指引，修为大涨，后来到了仙域都成为了有名的一方仙尊。 萧亦灵也做过这个能真正炼成仙丹的梦，她一生所求，不就是求个长生大道，以丹入道，勘破虚妄，心中所念便是如同她师傅那般在丹道上钻研一生。 仙丹最终是炼成了，却是以她自身魂魄为祭，当时她领悟天道，修为正在极速攀升，也是防备最薄弱的时候，师兄杀她，一方面是真的蓄谋已久，既存了杀她的心思，也有要把仙丹占为己有的念头，可惜他们学艺不精，错算了由天道孕育而成的仙丹其本身就有起死回生的力量。 或许是仙丹当时放弃了飞升仙域的机会，原本只要以她的残魂为药引，只要把她炼化成功，就能立刻飞升。仙丹却把她的残魂和它融合，让她得以重获新生 。 萧亦灵心底有过庆幸，她心愿未了，对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牵挂不舍，师傅飞升前，她曾经承诺过要振兴丹霞宗，弘扬丹法，也想过和苏洵兮了断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还没来得及问苏洵兮为何当日会突然找她，要和她论剑，又为何许下此生弃道的毒誓，她负气应允，结局潦草收场，她有过太多的不甘。 重生回来，苏洵兮对她的种种举动都像是和论剑之前没有区别，如果硬说有的话，苏洵兮变得比以前更成熟了，更加心细妥帖，不会像以前那样依赖着她。只是苏洵兮看她的眼神……萧亦灵摇了摇头，她总觉得苏洵兮的眼眸深处有一种哀楚 ，无论如何她也看不清的情绪饱含其中，她不敢轻易触碰，所以在苏洵兮没有主动开口和她说到那件事情之前，她会一直等待着，当然也不打算原谅。 眼下的事情萧亦灵想着就觉得一阵头大，她这般特殊的体质如果遇到水灵根百分之百要完，对方一道御水诀，她肯定软倒在当场。而且这个破身子，和人打斗时被划破一处，只要见血就会引来妖邪，她的血将会比引兽符还见效，到时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只要作壁上观看她和妖兽拼个你死我活便可以。 细思极恐，幸好之前她去找师兄报仇半路没去成，不然不是上赶着送死吗？！她要先把身体调理好，找到一味能够隐去药香的药材把它融合到身体内，还要想办法用雷霆之力淬体，让身体的表皮无法被普通的灵剑轻易刺破，这些都要想办法一点点地去做。 脚边的玉碗里还剩着点血，地上她刚刚流鼻血溅出来的残血已经全部消失了，此时木板做的地面枯木逢春，幼嫩的枝芽吸收了残血的药力从板缝之间探出了头，一缕微风吹来，嫩芽柔软的腰肢随着清风拂动，萧亦灵看着气的不打一处来。 她自己的血能喝着漏着，全被人家给捡漏了，搁谁身上谁生气，萧亦灵恨恨地揪掉了嫩芽头上的一片叶子。 萧亦灵扯着手中的叶子突然想到了伪扶风藤，之前那个女人用剑把为了救她的蠢藤砍成了好几截，浅绿色的汁液都流了出来，萧亦灵仰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救活是肯定能救活的，毕竟极好养活，只不过她再想回去那个地方有点困难啊。 以苏洵兮的性格，从她身边溜走一次容易，再溜走第二次绝对是难上加难啊。 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萧亦灵在嘴里默默念叨着，珠帘掀开的脆响声突然传进耳朵里。 她抬头去看，苏洵兮上半身的白衣已经被雨水打湿，原本飘逸的墨发也**地散落在肩头，原本就消瘦的身子此时看起来更加羸弱，白皙的肌肤反衬着薄光几近透明。 “怎么不带把伞？”萧亦灵话说出口，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里流露的关心。 苏洵兮弯了弯唇，好看的眉眼温润柔和：“要给你拿丹炉和药啊，你不是急着用吗？” 她说着就从袖口内拿出了一个精巧的丹炉，丹炉呈墨绿色，三足顶起身子，双耳敦实，鼎身上镌刻着繁杂神秘的兽纹，极为精巧可爱，萧亦灵看见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药都放在里面了，要现在开始炼丹吗？”苏洵兮把药炉递了过去，她自然能看到萧亦灵眼里的满意，特意拿了这个药炉，可不就存着献宝的意思。 萧亦灵捧着手中的药炉简直爱不释手，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微微凸起的兽纹，一点点轻按在上面，和她前世经常去的一家寻宝阁买的有点像啊，不过看着应该是最新款，问道：“去哪买的？” “我自己做的。” 萧亦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讶地抬头，微张着嘴，她怎么不知道苏洵兮的炼器水平变得这么高了。 她原本以为是出自哪个名家之手，以前苏洵兮送的也很好，但有些花哨，总爱在上面刻些字符。她比较喜欢端庄厚朴一点的，故而极为亲睐那家寻宝阁的药炉，攒的小金库全都砸在了那上面，有时候灵石不够还欠过债，在那帮人炼了几天的丹药才回来，没好意思和苏洵兮说她去哪了，只说是和别人一块出门历练了。 “喜欢吗？”苏洵兮眼底的笑意更深，有些期待地看向萧亦灵。 “丹炉很好看。”萧亦灵点了点头，她向来不吝啬于对炼器师的夸奖。 苏洵兮显然并不是很满意，但萧亦灵的回答算是勉强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