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节
这位差爷。”苏浅回了一句,也不介意砚台已经碎了,走到角落拾起砚台塞进背篓里,拎着手杖便往外走——然后就顺利的走了出来。 咦咦?有点太顺利了。苏浅站在门外眨巴了一下眼睛,原以为他这种灾难体质肯定会让那群衙役来找他麻烦来着的,结果顺利就走了出来,还真有些意外。讲真那个黑脸汉子与吊梢眼其实都还行,倒是那个和他拼桌的三子,他感觉不太好,总觉得对方没安好心——不过也有些人天生就让人感觉不是好人就是了,总得也不关他什么事。 方走了几步,突然听见一声惨叫,苏浅下意识的侧身去看,原来是一旁的馄饨摊子上的摊主一个不当心把滚水给浇到了自己手上,眼见着那□□的手臂上就冒出了一连串的水泡,苏浅连忙三两步过去摁住对方的手就往凉水里一按,这摊主烫伤的面积不小,年纪也有些大了,这一下子就有些支撑不住眼珠子朝上。 苏浅一手扶着摊主支撑着不让他倒下,一边摁着他的手在一旁的凉水筒里晃了一会儿,才将摊主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翻看了一下摊主的眼皮,又把了把脉,心中暗道了一声没事,正打算把摊主弄醒,又转念一想反正摊主是晕了,挑水泡怕是也感觉不到痛,于是干脆抽出金针三两下把人手臂上的水泡挑了,又涂了药膏蒙了一层纱布,这才把人给弄醒。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两三个隔壁摊的摊主,其中一个道:“这是什么世道,老周以前可是茶博士,怎会鬼迷心窍的把热水往手上浇?” “还成了,老周运道还是不错的。”另一个摊主答道:“之前那个张娘子,卖油饼的那个,头一歪把脸都塞进了油锅里,救都没得救。” “谁让他们鬼迷心窍,愣是要在五仙坊旁边摆摊。” 周围人窃窃私语苏浅听了个真切,他皱了皱眉抬头问道:“听你们的说法,这五仙坊旁还有些门道了?” 有一个四十几岁的大娘,是卖豆腐脑的,嘴巴向来很快,听了苏浅这般俊俏的年轻后生问话,恨不得把她祖宗十八代都给交代出来。“可不是,俺们这些摆摊的,谁不知道五仙坊方圆百尺做不得生意?也不知晓这五仙坊用的什么邪术,但凡做了就是要倒霉的。但是偏偏又很邪乎,在五仙坊门口摆摊生意就是特别好,离五仙坊越近呐生意就越是好的不得了。” “你看这老周,今天才开了张,还是个大官人,刚吃得好给了老周二十文钱,转头就出了事。我看啊……邪门得很!” 苏浅说:“还有这回事?” “可不是!”周大嫂子凑近了一步,小声道:“可别说是我说的啊——他们说呀,这五仙坊老板养了大仙!” “就是就是,我也有所耳闻呐……听说老板老家在北地,那地方可邪乎!” 几句话的功夫,卖馄饨的摊主醒了,才睁开眼睛就挣扎着要起来:“你们围着我做什么,不做生意啦?” 卖豆腐脑的大娘道:“得了老周,跟你讲这五仙坊方圆百尺做不得生意,你偏偏要来做,你看这不就是触了霉头?” 老周晃了晃脑袋说:“触什么眉头?刘大嫂子你莫来瞎说。” 刘大嫂子嗤笑了一声,指着他被苏浅包得好好地手臂说:“你倒是低头看看你的蹄子呐!” 老周低头一看,才觉得手臂上火辣辣的疼,又晃了晃脑袋,这才想起昏倒之前的事儿。他愣愣的看了许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大伙谁家有多余的水的,先借我半桶使使……” “老周你不要命啦?”刘大嫂子说:“你就是心疼闺女,也不能这么着啊!你闺女就你一个爹,万一你出事了她可如何是好?” 老周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刘大嫂子,借我半桶水……” “老周你听不懂人话啊?!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刘大嫂子也急了,话跟炮仗似地:“你要是死了,你闺女儿还不给那夫家给糟蹋死。” 老周猛地抬头,眼睛通红,他低吼道:“那我有什么办法,我现在不挣钱,我闺女也是个死啊!回春堂的大夫都说了!我闺女得吃参才能好!” 周大嫂子也火大了,骂道:“参!吃什么参?参哪是我们这等人家吃得起的?” “那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我闺女死吗!” 苏浅自馄饨摊的摊主醒了,便在一旁坐着静静的思索着背篓里的是否有治疗烫伤的常用药材以及要开的方子。等到第一遍方子开好,惊觉这摊主可能用不起,便又重新写了一张便宜皮实的药方,方写完,便听见摊主那句话。他动了动手掌,银铃轻响,众人闻声侧目,苏浅微微一笑道:“听这么说,周老丈家中可是有病患,若是不碍事的话,不妨带我去看上一看?” 周大嫂子连忙说:“我晓得先生您是好意,但是他闺女那病……不方便您来看。” “那那回春堂的大夫就看得?”苏浅侧首问。 “哎这不是您这般年轻俊俏的郎君,回春堂那老大夫都古稀之年了,自然无碍!”周大嫂讲,还调笑了一句苏浅。苏浅转头一看,那周老丈忍着痛不声不响的已经把摊子给重新支了起来,等到火一声,他便怒道:“你们多嘴多舌说些个什么,还做不做生意了!” 此时天已大亮,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众摊主一见,也顾不上其他了,连忙回了自己摊位上做起了生意。周老丈见人走光了,便走到苏浅旁边深深一稽首:“先生也听见了,小女正是等着救命钱,先生今日为我包扎的医费可否拖欠几日?” 苏浅想了想说:“成的,左右我朝食未用,不如老丈便施舍一碗馄饨与我!” 周老丈求之不得,连忙道:“成的,成的。先生稍等,等水滚了立刻就给您下馄饨!” 趁着周老丈忙活开了,苏浅坐在后头左右无事,便问道:“左右此时无人,周老丈不妨描述一下令嫒的病情,我也好参考一二。” 周老丈听了顿了顿,小声道:“说起来也是家门不幸,若是先生不嫌弃脏了耳朵,便听上一听。” “我闺女今年十六,去年年初就出了阁,今年年初的时候就有了身孕……我与她选的人家,自然是知根知底的,万万没想到,那家人也是人面兽心!只因我闺女生了个女娃,便百般虐待!我闺女月子还没过便被指使着去河里洗衣服……这如何使得?他们摆明了就是要弄死我闺女啊!” “现在我闺女已然卧床不起,回春堂的大夫看了,说产后恶露不止,寒气入骨,元气大伤……若是没有上好人参补气,怕是不行了……老汉只有这一个闺女!如何能看着她生生去了?” 苏浅听完,心想原来是带下病,怨不得周大嫂子不与他说。他想了想,道:“如此人家,为何老丈不让令嫒与其夫合离?” 周老丈听了,愣了许久,直至水开了才恍然回神:“这世道对女子多有苛责,老汉之前也是一个迂的,若是让我那闺女合离……她怎得还能活下去?她怎么才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以下大佬的地雷,向万恶的金钱势力低头1375621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6 00:11:09 夜月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6 01:40:56 咿呀咿呀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6 09:27:20 第一百回 “怎会?”苏浅疑惑道:“自武帝后, 民风开放, 早不禁女子合离二嫁了?” 周老丈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此话一听便知先生出身大家,我等黎民百姓朝不保夕,食不果腹,如何能及得上大户人家开明?” 说罢,周老丈回身将馄饨放入锅中, 为苏浅煮一碗馄饨。苏浅听了若有所思, 道:“你说你亲家为了令嫒生了女儿便想折腾死她?于理不合啊!若是普通人家难道不应该与令嫒好好调养, 好再搏一个男孙?” “……”周老丈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咬着牙道:“那群畜生!” “听我闺女说他家表妹二九年华仍是云英未嫁!原来是在这里候着!”周老丈越说越恨,将身上围裙一摘,拎着菜刀便道:“先生这碗馄饨老汉怕是要欠着了, 老汉这就去将我闺女从狼窟里救出来。” “馄饨要熟了,老丈不愿意让在下品尝一二?”苏浅看他提着刀双目通红的样子就知道不妥,不能让人这么去, 他接着道:“不如老丈带在下去看看令嫒?或许会有些许转机。” “先生不必沾惹这趟浑水!老汉自己眼瞎,苦果自然要自己咽下去!”周老汉一口回绝, 提刀欲走。 苏浅连忙将人一把拉住,一手沾了一点清神醒脑的药膏朝周老丈鼻下一抹,手指一弯,轻而易举的将他制住:“莫要怒火重头,易铸大错。”苏浅规劝道:“若是合离成了,令嫒以后还要靠您生活。” 周老丈满脸骇然, 他方才想走,没想到却被苏浅一手制住,脚都迈不开一步,他何曾想过看着斯文瘦弱的百药先生有这等高深莫测的功夫?这一惊之下,再加上一股辛辣之气直冲鼻端,周老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脖子后头寒毛根根竖起,等打完喷嚏,他就觉得清醒了许多,没有那么冲动了。 苏浅见目的答道,也不继续扣着人家:“这碗馄饨眼见着是吃不成了,走,我与你去看看。” “唉!成!”周老丈连忙应了一声,摊子也顾不上收拾,便带着苏浅去他闺女夫家。 随着周老丈带着的路,苏浅脸色也越发不好看起来。 周老丈去的方向是城南。城南住的大多是一些家有薄资的人家,比如苏浅现在住处的前屋主便是个秀才,不说户户都能呼奴唤婢,但是绝对是衣食不愁的。而扬州历来水土丰饶,几乎家家都有一口井,李老汉将女儿嫁给了城南的人家,却要他女儿月子里去河里洗衣服? 没过一刻,李老汉便到了亲家,倒是没有苏浅想的那般在进门的时候就为难一二,只是听了周老丈说带着铃医来给女儿看病,又看了看苏浅的模样,嗤笑了一声嘴边无毛,办事不牢。 苏浅并不是很在意,随着周老丈就进了他闺女的屋子。 情况比苏浅想象中更不好。 这户人家不穷,房子是体面的青砖坊,地面上也铺了平整的石板,四处都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是个体面的人家。可是这样的人家,周老丈的闺女却住在一间四处漏风的柴房里。苏浅和周老丈进去的时候,苏浅就大为皱眉——这明显是将柴房随手整理了一番,用木板搭了个床,把人扔进去完事。床上那盖着一床破棉絮的骨瘦嶙峋的女人甚至都有些模糊了性别,因为她真的是太瘦了,骨瘦嶙峋四个字苏浅一点都没有用错,这个女人身上皮包着骨头,所有女子应有的丰腴之处全部消失不见,所入目的只有骨头顶起的松垮垮的皮肤,若不是她还有微弱的起伏,苏浅都觉得这就是一个死人。 然而哪怕这柴房四处漏风,这里面的味道也不好闻。女子怕是吃喝拉撒全在一张床上,自然味道好不到哪里去。 周老丈见了老泪纵横,扑在床边呼喊道:“女儿啊——” 床上的女子听见声响,费尽力气转过身来,拼劲全力问道:“我女儿……呢?” 周老丈听了气得不得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管那畜生的种!” 苏浅走上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伸手就从被子里将人的手腕拉出来,仔细的摸了一会儿脉象,心道这哪是一根参能解决的事儿?这女子脉象絮乱,心跳微弱几近于无,再看她身上这一身骨头,将死之人不过如此——甚至可以说她现在还活着就很让苏浅震惊了。 那一根参怕是那回春堂的老大夫给周老丈的一点指望? 女子怕是也见的多了大夫郎中,见了苏浅也不喊不叫,哪怕苏浅把手伸进那一床破棉絮里按压她的腹部她都没有吱声。 于此同时,苏浅在女子腹部摸索按压了一下,只觉有异物,如今这女子骨瘦如柴,皮下脂肪肌肉一概近乎没有,肚子里的东西的形状自然就比较好摸索,苏浅又摸索了几下,想到一个可能,心下一惊。问周老丈道:“距离令嫒生产过了多久?” 周老丈回答道:“约莫半年不到……可怜我女儿!不过半年便成了这副死不死活不活的鬼样子!先生可是摸出了什么?” 怕是周老汉也觉得自己闺女生存机会不大,也不在意苏浅种种越轨的地方。在他心里苏浅能来这一趟,已经是天大的善人了。 苏浅收回手,两下将那女子摆正躺姿,使女子能够直视他。苏浅刚刚就看见了,这女子身体虽将死未死,眼神却还清明着,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女子,若是普通女子怕是早死了,哪里还能活得到现在。他叹了口气说:“你这病你自己有点感觉吗?” 女子怕是也没多少力气说话,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周老汉在一旁连声问道:“先生可是看出了些什么?我女儿可还有救?” 苏浅摆摆手示意周老汉别讲话,继续道:“那娘子为何不及时止损?” 女子听了,眼泪兀地就落了下来,她嘶哑着说:“如何舍得……肚子里那个……也是我的……孩子……啊……” 苏浅闻言,心中颇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那用内力吊着它又能如何?它就是个死胎,现在在你肚子里,你不放它走,它就要带你一起走了。” “舍不得……”女子重复着道:“都是一起的,他姐姐好好地,怎么他就不好……” 他眯了眯眼睛,顿时油然而生一股厌烦。他原以为是普通家庭纷争,此时没想到这女子身怀内力——能吊着自己命和肚子里那个死胎半年,也不该是什么默默无闻的角色,家庭纷争是万万不可能的了。只怕是这个女子产后抑郁,甚至患了一些其他精神上的疾病才会偏执如此。 苏浅向来对女子耐心有加,对于如此女子却觉得内心烦躁毫无下手之处,要治这病简单。这女子原来怀的应该是双胞胎,但是其中有一个在成形之后因缘际会成了死胎,但是也没有就此被人体机能或者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