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节
震惊、恐惧又伤心之余,差点儿就要崩溃了。 黄思琪还好,毕竟年纪还小,知道的事情太少,遇到这种情况,只会一个劲儿的哭。但黄家骏却已经是个十四岁的半大男孩了,又是在港城那种宣扬民主法治的氛围里长大的,轻易很难忽悠,当时就揪着萧潇不肯放手,又哭又喊让他告诉自己到底是谁把他老爸弄成这样的。 被缠得没了办法,萧潇只能兑现自己先前承诺过俩小孩的事情——让他们和自己死去的母亲的魂魄见上一面。 赵晓燕的魂魄自那晚后,就一直附在她自己的天灵盖骨片上,倒是省去了招魂的麻烦,只要萧潇一张引魂符将她唤出来就行了。不过俩小孩没有阴阳眼,想看到他们妈妈的魂魄,就必须抹上特制的牛眼泪。 因为牛眼泪通阴,黄思琪年龄太小,又是个阳气不足的小姑娘的关系,萧潇生怕会给她留下什么不良后遗症,还在她的无名指上拴了一条浸过符水的红线,以确保她不会在强开慧眼的这段时间里遭到阴邪之气侵体。 两个小孩按照萧潇的指示,在两只眼皮上抹了略带着腥味的牛眼泪,睁眼的刹那,果然看到自己的妈妈赵晓燕半身“站”在他们面前,而下半身已经淡得看不清了。 “阿妈!” “妈咪!” 毕竟是刚刚失了母亲的孩子,在看到母亲面容的刹那,他们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像两颗出膛的炮弹一般扑过去,想要抱住眼前的虚像。 然而那终究只是赵晓燕凭着固魂的术法,留在骨片上的一抹残影,他们又怎么可能触碰得到? 两个孩子的手穿过了赵晓燕的身体,只握住了一把空气。 赵晓燕看着哭成一团的两个心肝宝贝儿,伸出手,虚虚地摸着孩子们的头发。 固魂术力量有限,她已经在阳间停留了超过七日,魂魄已经很是虚弱,无法发出能让她的孩子们听到的声音,只能聚起最后一丝魂力,沾了杯子里的水,在桌案上写字。 “别哭。” 水迹在深色的木桌板上蜿蜒出歪歪扭扭的曲线。 “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爸爸和妹妹。” 黄家骏抱紧挣扎着想要抱住面前虚影的妹妹,拼命地睁大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想让自己看清妈妈留下的一笔一画。 “我爱你们。” 写完这最后一句,赵晓燕的身体就如同薄雾被夜风吹散一般,倏然一晃之后淡去,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别慌别慌。” 萧潇打开书房的顶灯,和阮暮灯一人一个抱住哭得撕心裂肺的俩小孩,一边拍背,一边安抚道:“你们妈妈太累了,我只是把她暂时收起来了,以后会好好替她超度,让她顺顺利利的入轮回的。” 两日之后,萧潇亲自开了半天的车,将黄家一大两小三个人送到距离A市三百多公里外的C市,那儿有林医生他们祖家的产业,是一个规模颇大的医馆,附近两座山还有他们家专门用来种植一些常用药材的药园,以及一间供养老者孤儿的善堂。 林医生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没空亲自来处理萧潇这种类似“托孤”似的麻烦事儿,安排了医馆里两个本家小辈负责接待,就算很对得起萧潇的托付了。 “以后你爸爸就在这边治病,妹妹也可以在C市继续读书,等两三年后,你爸爸的情况好转了,不管你们是想回港城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学本事,都随便你们。” 萧潇拍了拍黄家骏的肩膀,示意他带着妹妹,扶着爸爸跟来接待他们的林家两小伙儿走。 黄家骏和妹妹面面相觑,眼中带着清晰的不安和惶然,手伸出来,似乎想去拉萧潇的袖子,但又忍住了。 “你要知道,我可没有义务一直照顾你们。” 萧潇正色道:“你已经是半大的男子汉了,也该负起照顾家庭的责任了。以后你就在这里半工半读,帮工抵你爸爸的医药费,至于能不能学到本事,就全看你自己了。” “如果……” 黄家骏咬着嘴唇,声音有些颤抖。 “如果我好好的学的话,以后能变得像、像你这样厉害吗?” “不能。” 萧潇笑着摸了摸男孩儿的头,“我可是很厉害的,轻易学不到我这程度。”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你也许能成为一个真正能肉白骨、起死人的神医。” 黄家骏的古文功底不好,没有听过这句话,但知道萧潇给他形容的,是一个非常、非常了不起的未来。 “那好!” 男孩儿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做到给你看的!” 说完,他也不再迟疑,利落地擦干净雾蒙蒙的双眼,然后左手牵着妹妹,右手扶着爸爸,跟着林家两个身穿药师袍的青年,走进了医馆后院的角门中。 “呼,昨晚软磨硬泡求了林博士半天,总算把他们一家子塞进去了……” 萧潇目送三人进了院子,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虽然林家只是暂时收那小鬼当个外姓弟子,不过说实话,那小孩心性不错,人又很聪明,以后搞不好真的能有出息呢!” 他说着,侧头看向阮暮灯,却发现自家恋人的表情有点儿不对,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 萧潇笑着拉了拉阮暮灯的胳膊。 “没事……” 阮暮灯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轻声说道:“我只是在想,我当时……也和你只是萍水相逢……” 他想的是,如果当时萧潇没有收他为徒,而是像安排黄家骏和他的爸爸妹妹一样,将他送到其他地方去的话…… 阮暮灯简直不敢想象,若是那日萧潇没有留下他,那么之后他会过着怎样截然不同的、没有他爱着的这人的人生。 “咳。” 萧潇轻轻咳嗽了一下,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我那时候也没留你白吃白住啊,你不是替我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抵了房租嘛!” 他理直气壮的回答:“而且你拍电影上通告的收入,可还全都在我这儿扣着呢。” 说着,萧潇也不在乎两人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馆门口,伸手一捞一扣,摁下阮暮灯的后颈,“啵”一下就在他唇上响亮地香了一口。 “而且你现在还每晚陪吃陪聊陪睡的,怎么看我都没亏本啊,对不?” 第 117 章、十二、玉蝉10 将黄家两个小孩连同他们的父亲一并送走之后, 诺大一间复式套房立刻变得空旷而安静了起来。 萧潇开了一个白天的车, 到家时就直接往柔软的布艺沙发上一倒,大声宣布他已经累瘫了, 说什么也不肯再挪窝。 阮暮灯一边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去学个车, 一边帮萧潇在沙发上换了居家衣服, 然后搓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 一小时之后,见这人依然没有动弹的意思, 阮暮灯干脆把晚餐装在大托盘里, 直接端到了茶几上,然后坐在他对面, 熟门熟路给他家师傅盛饭布菜。 虽然晚饭的菜色都是萧潇平日里爱吃的, 但今天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吃饭的时候也很沉默,眼睛盯着碗里的米饭,心思却像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阮暮灯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也不急着问, 陪他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又将一切收拾停当之后, 才回到客厅,在萧潇霸占了许久的贵妃榻一角坐下,将人抱起来,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 “你在琢磨什么事呢?” 阮暮灯替萧潇揉着太阳穴,好让他放松下来。 “唔,我在想, 萧宁那么想要得到的那两只玉蝉,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虽然面上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但萧潇对萧宁说他几百年来没有多少长进那一句话,其实是非常在意的。 他和萧宁在实力上的差距,从孩提时代还在山上学艺的时候起,就一直存在着。 即便从明末到如今几百年光阴过去,他都快要记不起当年日日跟在师兄身后的时光了,但今时今日两人再会的时候,萧宁依然是他无法对抗的存在。 他记得,很久以前萧宁就曾经说过,在学道一途上,他缺了点野心和好奇心。 萧潇虽然天生伶俐聪慧,而且在学法修道上有着常人难及的天赋,但他一不图享受,二不求长生,更没有那种成为人上之人的野望,从来没有想过要凭自己的能力求得什么大功绩、大名声,自然也不会狂热沉迷于术法一道上。 而且虽然他平日里总表现出爱财不吃亏的模样,但只要是熟悉萧潇为人的,都知道这人骨子里还是数百年前游历江湖时养出的那种仗义疏财的侠客做派。 因其为人心性洒脱,不容易心生执念的缘故,这么长的时间里,真正放在心里的,除了早已仙逝的师傅之外,就只有曾经的师兄萧宁,以及现在的恋人阮暮灯了。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就像萧宁觉得他虚度光阴、浪费天赋一样,萧潇也一直无法理解萧宁那病态的偏执和求知欲,以及为了满足自己的**,而不惜做下的种种丧尽天良的行为。 所以萧潇心头默默憋着一口气——如果萧宁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如他的话,他就更要证明自己选的路没有错,错的是他那忤逆师门、伤天害理的师兄。 “你先前猜测过,萧宁现在既然已经敢堂而皇之的使用降术,要么就是他换了个合适的肉身,要么就是他找到了规避术法反噬的方法。” 阮暮灯一边替萧潇按摩着头部,一边顺着他的疑问思考起来。 “既然你已经确认过,他现在用的还是‘白意鸣’的身体,那是不是可以猜测,那两只玉蝉,或许是某种避劫挡灾一类的法器?” “嗯,你说的确实很有可能。” 萧潇被自家徒弟按揉得很是舒服,像只小憩的猫咪似的眯起眼,侧过头,用脸颊在阮暮灯结实的大腿上摩挲了几下,又立刻被青年摁住不准乱动,以免给他磨出火来,提早结束了这段对话。 “不过,其实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萧宁根本不在乎滥用降术会飞快地报废掉‘白意鸣’这个肉身,而且早就找好了十具八具备用品,跟换季穿新衣一样,想换就换。” 阮暮灯蹙起眉,想了想才说道:“虽然我不太肯定,但先前也看了点书……” 他说的是萧潇昏迷不醒,他守在知了观里,除了陪护照料师傅之外,就是翻古籍找线索的那段时间。 “我在好几本古书里都看到过有关夺舍移魂的记载,虽然没有写明具体的方法,但似乎无一例外的都在强调一点,这类秘术不是那么容易施行的,而且每行一次,对自身魂魄都会造成一定的损伤。” 阮暮灯修长的手指探进萧潇柔软的黑发间,按压着头皮上的穴位。 “即使萧宁夺舍的本事再了得,应该也不能频繁的更换肉身?要不然,他也不需要以‘白意鸣’的身份忍耐那么多年了。” “你说得没错。” 萧潇被伺候得很舒服,干脆翻身坐起,掰开自家徒弟的大腿,背对着人,窝进他紧实温暖的人肉靠垫里,让阮暮灯顺便帮自己捏捏后颈和肩膀。 “一般来说,人的三魂七魄只有经历胎中之谜,从母体中孕育,才能与自己的肉身契合,就跟量身定做的衣服一样。其他人的肉身,就算再怎么抠八字掐命格,也是不合适的二手货,怎么都不如原装的好。”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 “像我先前的情况,要不是夺舍的白狐本来就是与我有魂契的灵役,而且当时它已经死了,就剩一个空壳子,不存在彼此魂魄相互冲突,竞争肉身使用权的危险的话,我怕是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成功的。” 说到这里,萧潇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哈哈笑了两声。 “萧宁大概不知道我丢了一魄的事……其实像我这种魂魄不全的人,想要夺舍周涵那样福泽深厚的人的身体,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就算勉强成功了,魂魄也会受到很大的创伤……也亏得是你,替我取回了原本的肉身,不然,我大概真的不会再有醒过来机会了……” 阮暮灯听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知道萧潇怕是又想到了他们在墓穴里的那段经历,连忙将人圈在怀里,掰过脸亲了几口,又抛出新的问题,打断对方的纠结。 “我记得你说过,萧宁的魂魄曾经被红鸾之焰所伤,只能躲在金蛇匕首里养魂了好几百年,才终于找到一个附身在白家死婴身上的机会。” 阮暮灯用下巴轻轻蹭着萧潇的耳廓。 “既然他在金蛇匕首里养了几百年,都只能找个中阴身才能还魂,总不可能在‘白意鸣’身上过了三十来年,就恢复到可以随便换**的程度了?” 萧潇觉得和自家聪明能干的徒弟说话就是轻松省力,喜滋滋地回头,给了他一个夸奖的亲吻。 “没错儿,所以随便再换个肉身是不可能的,像‘白意鸣’那么特殊的八字命格,怕是再过一百年也难再让他撞上一个——既然换不了,那就只能凑合着用——那两只玉蝉,也许确实是用来消灾避劫,抵御降术反噬的!” 见萧潇想通了,阮暮灯也觉得很高兴。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应该抢先萧宁一步,找到剩下的那只白玉蝉?……不过,连身为养女的赵晓燕他们一家都没有线索,那玉蝉究竟被赵麒藏在哪里了?” 萧潇摁了摁眉心。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先不说那玉蝉到底在哪里,就算真让我们先拿到手了,我也没信心能够守住它啊……” 萧潇回头看了阮暮灯一眼,深知自己现在最大的弱点已经被萧宁知道得一清二楚。假如他真得了玉蝉,而萧宁又用他家爱徒的安危来威胁他的话,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交出玉蝉来保住阮暮灯。 就在这时,他丢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那铃声十分特殊,是一段老者口诵的梵音。 萧潇一听,立刻从沙发土豆的状态中翻身跃起,两步抢到柜子前,从包里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萧潇,立刻来我这儿一趟。”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老者沙哑而低沉的嗓音。 “百藏记的掌柜死了,伙计清点以后发现店里丢了一只箱子,我怀疑,就是你们要找的白玉蝉。” 第 118 章、十三、天谴01 挂断电话之后, 萧潇不敢耽搁, 立刻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临行前, 他看到阮暮灯杵在玄关鞋柜旁, 身上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