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
会把黄寡妇娶进门?” “他家婆娘泼辣得要死,之前李屯给黄寡妇送了点羊骨头,就被他那厉害婆娘拿着菜刀追了几圈,这要迎黄寡妇进门,他婆娘能忍?” “话不能这么说,有句俗语叫人穷志短。李屯手里没银子,肯定不敢在他婆娘刀下造反。现在不一样了,小金焰狼啊,要是能顺利养大,最少就值一千两银子,娶个黄寡妇怎么了?就是娶个漂亮的黄花大闺女都行。” “嘿嘿,什么黄花大闺女,我瞧黄寡妇不比大闺女差,那身段,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跟别家的婆娘都不一样,多股说不出的狐狸味儿,你说……” 祁景迁一改先前的厌恶神色,双眼瞪得极大。 等等,他们刚才提到了什么?金焰狼?小金焰狼? 难道说—— 屏气凝神,祁景迁藏好身体,打算能从他们嘴里听到更多关于“小金焰狼”的消息。 但他们接下来都是在围绕黄寡妇打转,祁景迁气得心头冒火,恨不能冲出去把他们按在爪下逼问。 也就想想罢了。 祁景迁按捺住性子,他知道,他们嘴里谈论的必是狼大无疑。 只要它现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眼中迸发出亮光,祁景迁突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新的力量。 到中午,两位村民喝光水囊里的水,将柴木捆起来,用扁担挑着下山。 祁景迁悄悄摸摸跟在他们身后,隔了很远的距离。 他对附近的村庄认得不全,但丰林村就位于洪家村周边,他还是知道的。 默默记在心底,祁景迁兴奋又激动地回到洞穴。 他太高兴了。 狼大没事儿。 日常给狼二狼妹喂完食,他蜷缩到边角开始补眠。 心中做出一个决定,今晚他要下山去丰林村打探打探,要是能把狼大救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对于救狼大,祁景迁还是很有信心的,人的智慧加上狼的勇猛身躯,仿佛救狼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黄狸猫仍在睡觉,祁景迁喜滋滋地翻了个身,暂时顾不上它。 他认为生病的猫和生病的人差不多,都需要好好调息,不碍事儿,上次他不也昏睡了几日几夜吗? 事实上,此时的黄狸猫虽在梦中,可奚念知却不在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赵统下山仍没归来,镇上离市集略远,往返得花几个时辰。 萱月为她煮了青菜粥,还有两颗水煮鸡蛋。 奚念知魂不守舍地喝着,思绪完全被匪夷所思地穿来穿去给侵占。 “姑娘,吃不下吗?”萱月很担忧,“您先勉强用些,等下午赵统回来,我再给您做好吃的补补身子。” “不是,我不太饿。”将其中一颗鸡蛋塞给她,奚念知笑笑说,“赵统去许久了?” “雾气稍散,他就驾着马车离开了庄子,我见姑娘睡得熟,便没叫您。” 奚念知点头表示明白:“萱月,等下咱们吃完,你去请黄大嫂过来一趟。” “好的姑娘,我现在就去。” 不多时,黄大嫂过来了。 奚念知搁下木筷,笑着迎上去。 两人寒暄了会儿,奚念知切入主题:“黄大嫂,您可有时间带我去丰林村走一趟?” 了然地望着她,黄大嫂笑说:“姑娘你是想去瞧瞧金焰狼?” 点头又摇头:“不瞒您说,我想找那位李姓村民买下小金焰狼。”奚念知一脸真挚,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信任和亲近,“黄大嫂,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许多方面还得靠您帮我,贸贸然过去,也怕不懂规矩冲撞了大家,所以才央您帮帮我,我是真的很想买下小金焰狼。” 17.十七章 晋.江.独.发 十七章 奚念知带着萱月跟黄大嫂去丰林村,一路边走边聊。 “奚姑娘,你买小狼做啥呀?”看她清清秀秀孱孱弱弱的,黄大嫂满脸好奇,“你不害怕吗?那可是狼呀!” “不怕,它还小呢!”奚念知没说买金焰狼的理由,笑着转移话题,“黄大嫂,其实小狼不好养?狼是肉食动物,如果吃得不好营养不良,长出来的毛发色泽便不光亮。” “这倒是。” “黄大嫂,您觉着他们能把小狼卖给我吗?” 沉思片刻,黄大嫂望着她说:“奚姑娘,你说得对,咱们穷苦人家哪养得起金焰狼?说不定没等它长大,就耗得自己揭不开锅了。”又担忧地望着她,神色严肃下来,“奚姑娘,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听别人说,那小金焰狼特别凶悍,捉来两三天了,滴水不进,锁在铁笼子里也不安生,头天晚上不断嚎叫冲撞,脑袋全是血。后来李家的用铁链把它锁住,这才消停。” “那它现在还好吗?”愣住,奚念知着急地问。 “活着还活着,就是蔫蔫的。” “吃东西了吗?” 黄大嫂皱起眉头:“硬塞了些肉和奶到它嘴里,虽然吐了大半,倒也吃了一点。” 奚念知不作声了,她心头有些泛酸。别看狼大在三只小狼崽里最能吃最爱吃,寻常饿肚子时也就它闹得最凶叫得最惨,可被村民捉住,贪吃馋嘴的它却生生挨饿,也不愿接受送上门的食物。 “哎……”长叹气,黄大嫂自言自语般说,“或许动物有灵性,知道爹娘都死在人类手里,不肯吃仇人的食物啊!” 没再怎么开口,三人沉默地并肩而行。 奚念知揉了揉眼睛,与其说小狼记仇,倒不如说它已经预见自己的悲剧。 狼多么聪明高傲啊!天上没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它明白,每顿饭都是它丢掉自尊骨气换来的苟延残喘。 走了两炷香,便到了丰林村李屯家。 现在是农忙的季节,家家户户都有活儿干,没那么多时间天天盯着小金焰狼看。 再说,大家看多了心里泛酸,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免得羡慕嫉妒恨。 李屯的妻子正做午饭,烟囱里冒着浓烟。 大抵孩子不听话,老远就听到她扯着嗓子在大声训斥。 黄大嫂尴尬地对她们说:“李家的嗓门大,性格直爽,但心肠不坏。” 点点头表示明白,她们上前叩门,被迎进堂屋。 李屯妻子略胖,圆圆的脸,鼻头也是圆的,因为天气热,鼻尖沁出一些小汗珠。 她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捏着锅铲,从厨房匆匆跑出来打招呼,笑得一脸和气热情:“大妹来啦,哟,这位是昨儿才到的姑娘,长得真漂亮,这身段儿这气度,可比某些装模作样的人强多咯!” 黄大嫂知道她指桑骂槐,在说那位和她同姓的黄寡妇。 不好搭话,黄大嫂装聋作哑干笑两声。 “哎呀,你们先坐着,我把手里这盘菜炒了再出来。”说完,一头钻进厨房。 炒菜的味儿挺呛,奚念知轻咳着扭头打量。 她在找金焰狼。 黄大嫂扯扯她袖摆,伸手往杂物间指,告诉她们,锁在那儿呢。 李屯妻子很快出来。 寒暄了会,黄大嫂问:“当家的还没回来?” “他去别的村子讨羊奶去了,还不是要喂那瞎折腾的小狼?”说到这,李屯妻子又气又恨,金焰狼就是金元宝,得高高供着,偏它不听话,本来长得就不肥,这两三天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不少,他们天天都睡不安稳,生怕从天而降的财路就这么斩断。 奚念知与黄大嫂对视一眼,知道有戏。 没做什么铺垫,黄大嫂作为中间人,直接先和李屯妻子说了实话。 李屯妻子圆脸上的一双眼睛登时亮晶晶的:“姑娘你真的诚心想买?可是……” 奚念知知道她是在担忧价钱。 “嫂子,我这趟出来手里没带多少银子,毕竟出行在外多有不便,您能不能稍微给我点优惠?” 奚念知笑容甜美,声音也是泉水般叮咚清脆,不是那种软软的语调,很得李屯妻子喜欢。她最讨厌那种撒娇诱惑男人的语气,不三不四的。 不过牵扯上利益,她又不是个傻的。 “奚姑娘,我妇道人家哪能做主?不如等我家那位回来商量商量?” “也好。”奚念知本准备出一千两银子,可这会儿她不愿了,不是出不起,而是财不外露,关键小狼崽在这遭罪吃了苦,她心底莫名有些不痛快。 “嫂子,您觉得我这簪子如何?”过了会儿,奚念知看李屯妻子目光时不时扫过她发髻,干脆摘下递给她看,笑着说,“嫂子,我只能出五百两银子,不过这簪能值个几十两,是爹爹在及笄之日送给我的礼物,我把它和五百两银子一起交给你们成吗?” “这不好?”嘴里这么说着,李屯妻子的视线却直直盯着簪子挪不开。 女人哪有不爱华裳首饰的?况且这簪子太美了,美得像湖里的月亮,看得见捞不着。李屯妻子第一次见如此精致的簪子,顿时爱不释手。 李屯还未回,奚念知已经突破他妻子的心理防线。 女人耳边风一向不可小觑,奚念知胸有成竹,小金焰狼他们是卖定了。 不多久,李屯到家,他的意思是再稍微加点儿。 奚念知只推说银两不够,倘若他们坚持不卖,她也无计可施。 夫妻两一脸纠结,到屋外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卖了,毕竟养金焰狼是笔巨大的开支,他们负担不起,第二个是金焰狼性格太倔太犟,要是养着养死了,可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银货两讫,李屯将锁小狼的笼子交给奚念知。 未免抓伤人,他们在外面套了个竹筐。 “姑娘,我来拎!”盯着那筐,萱月假装勇敢地伸出右手,却抖抖索索的,颤得厉害。 奚念知好笑,俯首看了眼笼子,她又有些心酸:“没事儿,它这会哪有力气伤人?” 方才连番折腾,小狼崽只从眼缝看了他们一眼,旋即闭着眼睛静静躺在笼子里,再没任何动作和声息。 疾步回到木屋,奚念知让萱月烧热水。 她从包袱里找出治外伤的药膏,准备给小狼崽清理伤口。 到底怕它伸爪挠她,奚念知找了身衣服,用布料一层层把手臂裹住,只露出几根可以活动的手指。 等水稍凉,奚念知用面巾浸水,慢慢擦拭它伤口。 它依然一动不动。 大抵是有些疼,偶尔能感觉它小小的身体会轻轻颤动。 奚念知失笑,这么乖顺的狼大,若被大灰狼知道,肯定惊得合不拢嘴。 “姑娘,您干嘛买它呀?”做完活儿,萱月小步凑上来,但不敢靠得太近,她躲在奚念知背后好奇地张望,诧异问,“您向来不喜欢动物皮毛做的手套披风,难道想把它养大后做衣裳送给老爷?” 清理好伤口,奚念知开始涂抹药膏了,她聚精会神地上药,说:“爹爹能在贵人那件事上脱险便是最大的幸运,我买小狼不是为了剥它皮毛。”突然顿下动作,奚念知认真打量趴着的小狼,“萱月,你仔细瞧两眼,它是不是长得还挺可爱?” 萱月睁大眼睛瞧了两眼复两眼,很诚实地摇头。 奚念知质疑地抬眸看她:“……你再瞧瞧,明明挺可爱的啊!” 18.十八章 晋.江.独.发 十八章 赵统申时回来了,奚念知没大小姐脾性,和萱月帮忙卸下马车上的货物,便催促赵统把新鲜牛肉给剁成小块。 装盘,肉块不断从内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并散发出浓郁的扑鼻腥味儿。 强忍胃中不适,奚念知匆匆将肉端到笼子边。 小狼崽软趴趴卧在笼子里,一副“不闻窗外事”的超脱境界。 但狼就是狼,肉就是肉。 奚念知明显看到它鼻子上下耸动了几次。 暗暗发笑,她蹲在笼子边,用木筷夹了块生牛肉,穿过缝隙送到它鼻子边。 轻声说:“呐,我不会伤害你的,吃!” “吃呀,我都看到你偷偷咽口水了。” “尝一口,就尝一口?快张嘴,特别好吃,不信你尝尝,呐,你不吃我可要吃了哦……” 使出浑身解数,依旧不能成功拿下“硬骨头”小狼崽。 奚念知抿唇,恨不能把肉强行塞进往它嘴里。 “行,咱们就这么耗着,看谁耐性最好!”奚念知挑眉,举起的木筷也不收回,依旧尝试把牛肉块往它嘴里送。 大抵是被折腾得烦不胜烦,狼大猛地睁开一双愤怒的眼睛,它全身浅金色长毛陡然炸开、竖起,一副“我很凶别惹我不然我要你好看”的模样。 奚念知淡然地望着它,往前送了送手臂,继续说:“吃,不吃饭怎么有力气生气?” 狼大:“……” 喉咙发出“呜呜啾啾”的低沉吼声,狼大暴躁地瞪着面前女人。 瞪了半晌,竟毫无威慑。 它气鼓鼓地站起来,蜷缩到笼子另一边。 行,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偏偏真躲不起。 奚念知轻笑出声,跟着它转到另一边,无休无止地强行喂养。 狼大生气地来回跑了几趟,眼见躲都躲不起,终于绝望。双眼无神地望着屋顶,它在心里默默泪流。问世间惨为何物,那就是眼睁睁看着嘴巴边的香喷喷肉块,却不能“啊呜”一口吞下腹。 怒而磨爪,狼大把笼子底板挠得“刺啦刺啦”作响。 泄愤的同时发出警告:瞧,我爪子特别锋利尖锐,别惹我!千万别惹我,我凶起来可是连我自己都怕! 奚念知好笑得不行。 可看着它瘪瘪的肚子,又怪心疼的。 明明那么饿,怎么偏偏就不肯吃呢? 或许人和动物在各方面有着千差万别,但从小狼崽拒绝食物来说,许多人在关键时刻未必能做到这般宁死不屈。 现实中,碍于利益物资或者权威而妥协的例子还少吗? “你想回森林对吗?”奚念知静静望着它,将肉碟放下,她就地坐下,抱着膝盖轻声说,“我也想放你回家,可你想想,我若放你走,村民们岂会不知?他们一旦知道,绝对会成群结队去山中寻你。躲躲藏藏的日子能过得舒坦吗?你们还小,又没有生存的本领,大灰狼再厉害也很难护你们周全,更何况,它也没那么厉害。当然,我是说它厉害归厉害,就是……” 奚念知认真想着合适的措辞,歪头说:“它有些不像狼,很温顺,很挑剔,奇怪,这种狼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想着想着,奚念知当真疑惑起来。 扭头盯着无动于衷的小狼崽,奚念知甩去不解的思绪,兴起的说:“小狼崽,我给你起个名字!叫什么好呢?就叫——” “叫平平!” 眼前一亮,奚念知拍板定案,她起名言简意赅寓意通俗。 这只小狼崽叫平平,另两只小狼就叫安安和乐乐。 再合适不过了。 比起那些文绉绉又不朗朗上口的,平平安安乐乐多好呀! 奚念知重新拾起兴趣:“平平,吃肉!平平……” 起先小狼崽还左躲右闪,这会儿已呈躺尸状,任她如何撩拨,坚决不肯回应。 眼见耗去整整大半个时辰,奚念知不忍再勉强它。 周旋反抗也怪费力气的,它伤都没好呢! 将肉放在它能触碰到的位置,奚念知一步三回头,叹着长气离开房间。 赵统与萱月正坐在桃树下摘菜。 这房子空置一年多,可院子里的果树却顾自开花结果。 青叶间有许多板栗般大小的幼桃儿,毛绒绒的,很是机灵可爱。 奚念知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他们身边,手里捏了把毛豆剥壳,目光时不时朝小狼崽所在的方向望去。 “姑娘,您买狼做什么?”赵统回来就听说了这事,他倒不害怕,就是觉得姑娘越发古怪了。他爹是奚府账房先生,娘是夫人生前身边的大丫头。他打小就在府上长大,小时与姑娘还常一起玩耍,大了才知避嫌。 “我觉得它长得挺可爱的。” 赵统:“……”与萱月对视一眼,他皱着眉头说,“姑娘,咱们要在这儿呆多久?” 奚念知沉默了会儿,说:“养两天后,我还得上山呢!” “姑娘,我知道你医术好,也许你对贵人的病情有自己的想法,咱们既然没资格拦你,肯定会站在你这边。”顿了顿,赵统又说,“等上大半月,应该能收到京城寄来的回信,倘若贵人痊愈了,这狼咱们还带回去吗?” “不带。”奚念知把青翠的豆子放入竹篮,毫不犹豫,“它家在森林。” 傍晚,黄大嫂给他们送来了些新鲜小鱼。 奚念知回了块牛肉。 起初黄大嫂不肯接,劝了半天,她才连声道谢地走了。 端着小鱼,奚念知有些想笑。 她想起之前作为猫时捕鱼的辛酸了,正要把它交给厨房里的萱月,奚念知突然生出个想法。 三只小狼崽好像都很爱吃小银鱼的,尤其平平。 试试? 想着,奚念知转身小跑起来。 推开门,目光一晃而过。 放在笼子边的那盘生牛肉块原封不动,在没人的情况下,它也不愿吃,哪怕只偷吃一点点。 奚念知沮丧地走过去,蹲在地上。 不抱希望地夹起条小银鱼,她用木筷送到它嘴边。 鼻子翕动数下,慢慢掀开眼皮。 它眼睛是幽蓝色的,像一汪澄净的湖泊。 没看眼前的小鱼,它定定望着奚念知,许久,才缓缓垂眸盯着小鱼。 本来没抱任何期冀,没想到—— 怔怔看着它张开小嘴一口吞下小银鱼,奚念知压根没反应过来。 直至它咀嚼着吞咽下腹,又过了好久,奚念知垂头,赶紧再夹了条小鱼喂给它。 这次,平平小狼崽很懂事,她喂,它便配合地张嘴。 一盘小鱼很快见了底。 没了,奚念知知道小小一碟鱼哪够塞它牙缝? 她轻咬下唇,忐忑地夹了块牛肉。 狼大一开始没动,幽蓝色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将牛肉吞下去。 奚念知大喜过望,她激动地微微颤抖,高兴地把半盘牛肉也喂进了它肚子里。 “你不能再吃了!”还剩一半,奚念知笑着收回牛肉,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很耐心地解释说,“你饿了那么久,不能吃太饱,会对肠胃造成负担,不过这剩下的肉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权当夜宵!我晚上再来喂你!” 一时高兴,奚念知忘了它是狼,又或者说,她还以为自己是只猫。 在洞穴时,她与三只小狼崽是有过肢体接触的。 当手指轻轻点在它鼻尖,感知到那股温暖湿润的触觉时,奚念知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人狼同时震惊僵硬。 奚念知猛地缩回手指,心有余悸。 它虽小,可要是使出全力,她的手指可就不保了。 狼大还不知道自己除了“狼大”,已经有另外的名字了,叫“平平”。 它怔了会儿,蜷缩成团,把脑袋埋入胸膛。 有点懊恼,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吃这个女人给的食物呢? 小鱼就算了,最后它竟然还破罐子破摔地把牛肉也吃了,作为一只吃了嗟来之食的狼,还有勇气拒绝第二次的嗟来之食吗? 生着闷气,再不肯把脑袋钻出来。 奚念知劫后余生地拍了拍胸脯,端着盘子离开。 平平肯进食,她就完全放了心。 晚餐很丰盛,萱月厨艺一向没得说。 奚念知难得多添了碗饭,吃得很是酣畅。 饭后挑灯,她与萱月做了些驱蚊香囊,纷纷悬挂在窗下床边。 中途奚念知给平平小狼崽送去一碗清水,又折回来继续做香囊。 夏日乡村的夜别具韵味,满天星斗与池塘里的蛙鸣、树林里的蝉鸣相得益彰。 凉风习习,纱窗吹进来些青草气息。 做着做着香囊,两人先后开始掩嘴打哈欠,笑了会儿,奚念知让萱月歇下,自己则提着灯笼再去看一眼平平小狼崽。 剩的半碟牛肉她放在笼子边,它还没吃。 奚念知不知它哪根筋又不对了,摇摇头,她蹲在笼子边叮嘱那坨“小圆球”,说:“水在左边,肉在水的右边,不要随地大小便知道吗?得在铁盆里解决,好啦,我要歇息了,平平你也好好歇息,明天见。” 笑着挥别,奚念知拿着铁笼钥匙回到卧房。 这铁笼做得别致,扎实且美观,没有钥匙是无法打开的。 褪去外衣躺在床榻,奚念知随意地把钥匙搁在枕下。 她倒不是故意藏着掖着,只是顺手罢了。 伴随最后灯光的熄灭,木屋陷入黑暗,与漆黑的世界融为一体。 遥远蝉鸣蛙鸣不知疲倦地回荡着,惹得祁景迁心头乱糟糟的。 他计划得很好,天黑便小心翼翼潜入丰林村。 结果好不容易找着李屯的家,狼算不如天算,那家子竟着急得很,不过一个下午,就将狼大转手卖给了别人。 蹲墙角听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拼凑出有用信息。 狼大卖给了洪家村一漂亮小姑娘,那姑娘是外地来的,娇皮嫩肉,颜色比黄寡妇强几百倍。 这是李屯妻子说的,当然,李屯也举双手双脚表示同意。 祁景迁从他们家离开时,李屯妻子正在不遗余力地嘲讽她丈夫:“怎么?你还看上人小姑娘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德行,我警告你,这笔银子由我保管,你若敢打什么歪主意,我拿剪刀灭了你命根子……” 19.十九章 晋.江.独.发 十九章 好在洪家村统共就几十户村民,要是再多些,岂不是把朕的腿都要跑折了? 气喘吁吁地望着眼前木屋,祁景迁在心里暗暗腹诽道。 夜色浓稠如墨汁,小小的木屋寂静地屹立着,仿佛一条听话的家犬。 祁景迁歇息够了,抬脚往前走。 乡下宅子都带有前院和后院,由木头或竹子做的栅栏围起来,上面攀长了许多茂盛繁密的绿藤蔓。 这儿便是狼大所在的地方没错了,他隐约能嗅到它身上散发的淡淡气味。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祁景迁谨慎地瞅来瞅去。 栅栏外的香樟树下栓了匹棕色骏马,前院有辆普普通通的马车,还有些不知名的小虫啊蛾子啊飞着叫着跳着。 判断出这些都不太具备威胁性,祁景迁纵身跃入栅栏,稳稳落在前院。 他动作小心翼翼的,唯独担忧惊扰了那匹骏马。 轻手轻脚踱着步子靠近菱格窗户,祁景迁猛地跳跃,后腿用力支撑,两只前爪抬起,扶墙像人一样笔直站立。 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他朝内望去。 内室摆置十分简洁,几乎没什么家具。 目光顺着往前移,床榻下的地面正正方方摆着一双绣有桃花的白底布鞋,非常秀气纤细。 祁景迁顿时有些汗颜。 他怎么觉得自己跟个登徒子似的? 不妥不妥,朕可是正人君子。 想着不能再看,他刚要收回目光,视线不经意晃动,望到了床榻处。 床上悬挂了浅米色纱帘,很轻薄,可以清晰看到那具凹凸起伏的女性身形。 匆匆一瞥,瞬间仓皇地跳下来,祁景迁像被踩了尾巴的大灰狼,灰溜溜逃走。 抖了抖耳朵,他蹲坐在角落反省。 又想,还好朕是匹狼,不然朕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啊! 再想,偷看女人睡觉什么的,朕是这样的人吗?多得是愿意给朕偷看的女人,朕还不稀罕看呢!朕现在是有要事在身,所以才不得已偷看,但朕会当做什么没有偷看到。 没错,就是这样。 絮絮叨叨捋顺因果,祁景迁不那么害臊惭愧了。 他用大道理说服了自己! 绕着木屋晃悠一圈,根本没有入口。 除了—— 后院墙那儿的狗洞。 许是疏忽,又或者这些人刚搬进来,根本不知道还有个狗洞没堵。 犹豫片刻,祁景迁咬咬牙,憋屈地深吸一口气,把脑袋钻进去。 他跟自己说:既然没人知道朕偷看女人睡觉,当然也没人知道朕钻狗洞,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钻到中间有些卡住。 祁景迁很生气,朕如今都茹素了,每天才吃一点小鱼,大多野果果脯,怎么还那么胖? 拼命收缩腹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呀拔,一股冲力令他猛地往前踉跄,险些栽个跟头。 好歹是钻进来了! 摇头长叹,祁景迁很绝望地开始搜索房屋。 小木屋不大,他蹑手蹑脚走路,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两间卧房的门紧紧关着,堂屋睡了个男人,大概是充当护卫的角色。 这么说,狼大应该被关在堆放杂物的房间里? 要到那儿,必须穿过堂屋。 男人打的地铺,睡得很熟,发出一阵阵很有节奏的轻微鼾声。 祁景迁夹紧尾巴,爪子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走得步履维艰,真是又滑稽至极又辛苦至极。 狼大啊狼大,看在朕为你付出那么多的份儿上,今后可听点话! “唔……”突然,男人翻转身体,把头转向他这边,嘴里嘀嘀咕咕的,似乎在说梦话。 刚好经过他身边的祁景迁吓得呼吸都停止了,左边的前爪悬在半空不敢动作。 保持这个姿势直至男人安静下来,他才全身都僵了的赶紧把爪子落在地上。 累死朕了,祁景迁恨恨瞪男人一眼,继续警惕地往前行。 总算有惊无险,祁景迁穿过廊道,用脑袋一点一点推开杂物间木门。 中途不小心发出两声“吱呀”,吓得他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祁景迁敢发誓,这辈子他都没遇见过像今晚这般刺激的事情。 从空隙进去,目光轻扫,便看见关在铁笼里的狼大。 它蜷缩成一团,此时大概察觉到空气中熟悉的气味,它猛地从腹部抬起脑袋,等看到站在门边的是“奶爹”祁景迁,它一双狼眼陡然迸发出璀璨的光亮。 然后眼眶迅速红了,泛着晶莹的泪花。 仿佛在哭诉:哇呜,奶爹你可来了,这几天可吓死宝宝我了。带我回家,快带我回家,我以后再不跟你闹,再不嫌弃你带回来的野果不好吃了,食物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哇!快带我回家,我爱我家,我爱奶爹你,我爱狼二,我爱狼妹…… 狼大死死趴在铁笼边,从缝隙朝他伸出爪子,眼神如泣如诉地表白。 祁景迁:“……”怎么陡然有种探监的错觉? 他摇头挥去滑稽的想法,快步上前。 左看右看,心情倏地沉重低落,铁笼落了锁,是啊,怎么可能没落锁呢? 定定望着那把铁锁,祁景迁咬牙,他怎么可能弄得开? 狼大紧跟着他视线走,也盯着那把锁看,喉咙里发出“呜欧呜欧”委屈兮兮的声音。 厉色瞪它,警告不许出声。祁景迁凑近铁锁,眉头紧皱。 不敢再撒娇,狼大生怕奶爹抛下它不管不顾,便十分黏人殷勤的用爪子拼命够他尾巴。 奶爹啊奶爹,我最喜欢你了,你就像我亲爹啊,我用爪子给你梳毛好吗?你一定得带我离开这里呀,我长大后会好好抓鱼孝顺你的…… 祁景迁无暇顾及它的谄媚,他既然来了这里,自然是要带狼大回到森林。 可摆在眼前的难题却无法攻克,堂堂皇帝哪用得着学撬锁?他根本对这项技能一无所知。 钥匙在哪? 祁景迁神情复杂地眯起双眸,要想带狼大离开,唯一的选择就是偷钥匙。 那这把关键的钥匙放在哪儿? 目光逡巡四周,这儿虽是杂物间,但没堆放什么东西,很干净。 祁景迁不抱期望地找遍所有角落,果然,不抱期望是对的。 他蹲坐在小狼身边思考。 木屋里有三人,钥匙应该在他们其中一人的手上? 靠近铁笼,祁景迁极轻地低声安抚好狼大,出门走到堂屋。 夜晚对狼没有视觉上的阻碍,他在堂屋找来找去,也没有钥匙的踪影。 祁景迁苦恼又紧张,男人绵绵不断的鼾声倒成了缓解他情绪的乐曲。 他们三人,理应是一主两仆。 能出得起银子买下狼大,吃住穿用方面自然不差,方才那双绣鞋虽不华贵,但绣在上面的两枝桃花栩栩如生,每片花瓣绿叶都十分精致。 这位必定是主人无疑。 去她屋里打探打探情况!打定主意,祁景迁抿抿嘴,望向窗外的淡月。无比虔诚地默默说:苍天可鉴,朕真不是那种好色的登徒子,朕也不愿意进她闺房对?要是寻常,求朕进朕都不进呢! 想着,走到她房门口。 这位姑娘并没反锁房门,要么是门坏了,要么是极度信任她的仆从。 祁景迁抖抖耳朵,用身体缓缓撞开门,露出可通容的缝隙,钻了进去。 她房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怪好闻的。 用力嗅了嗅,祁景迁没看到熏香,只看到床头悬挂了些香囊,大抵那些香味便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钥匙在哪儿呢? 完全不敢瞧榻上那抹柔软身姿,祁景迁眼观鼻鼻观心,认认真真找钥匙。 每间房屋都很空,根本没有柜子之类的东西。 真是见了鬼了!他们把它藏在哪? 祁景迁越找越焦切,倏地转头,他朝床榻走去。 榻边搁着两把高脚椅子,上面乱七八糟放了一盏灯,一杯水,还有叠好的衣裙等。 兴许钥匙就在那儿呢? 抱着这个希冀,祁景迁不得不走到床榻边。 明明不想看,但他必须得密切注意这位姑娘的动静,万一她突然睁开眼睛,便大大不妙了。 她侧卧在床榻,双目阖着,睫毛像羽毛似的,很乖顺,睡姿也格外文静。 薄毯搭在她胸脯以下,如瀑青丝柔顺的铺在床上,寝衣是浅黄色的,袖摆微微往上跑了一节,露出皓白纤细的手腕。 真的很瘦。 不过她瘦不瘦关他什么事? 祁景迁猛地收回目光,伸长脖子找凳子上的钥匙。 没有?会不会压在她衣服下面? 祁景迁犹豫一瞬,爪子搭在那叠得整整齐齐的绿色衣裙上。 左摸摸右摸摸,没硬物硌得爪子疼啊! 不肯放弃,继续摸了一遍,当真没有。祁景迁愤怒收爪,好气啊,他有股直觉,钥匙应该就在这女子手里,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呢? 时间一点点逝去,祁景迁忐忑地挠了挠额头。 再耗下去,天都要亮了! 正手足无措时,脑中灵机一动,会不会在她枕下? 屏住呼吸,祁景迁转身望向熟睡的女子,他方才都没仔细看她的脸,白白净净,如瓷般细腻,柳眉弯弯,俏鼻秀挺,是个标志的美人胚子。 可他看过的美人不少,自然不至于为色所迷。 匆匆略过她脸庞,祁景迁紧张地靠近。 轻柔地把上半身搭在床沿,他用右爪试探着摸入枕下。 和她的距离陡然缩短,不知是不是错觉,涌入鼻尖的那股香味变得浓郁,这时的香味不似方才的香味了。或者说,是两股香味交杂在一起,而她身上散发的香味几乎将香囊的气味压制,总之,他鼻尖全是她的味道。 为什么心都快跳出来? 祁景迁默默回答:大抵是朕从没做过这等偷鸡摸狗甚至算得上“偷香窃玉”的事! 爪子一点点艰难地往内摸索前进,祁景迁浑身发烫。 哪怕是故去的先皇后,他也鲜少与她这般近距离接触。 先皇后身子羸弱,进宫时已病得十分厉害,当年他顺利登基多倚仗于先皇后一脉的支持,他不愿背上忘恩负义之名,自然风风光光将她迎入鸾凤宫。 等等—— 他好像触碰到了钥匙? 眼底蓦地生出一簇光亮,祁景迁还来不及高兴,榻上女子忽地轻轻簇起眉头,她粉唇微张,嘤咛一声,睫毛颤动数下,然后眼睛“唰”得睁开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祁景迁根本避无可避,他像个被抓现行的登徒子,臊得全身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立即钻进去。 20.二十章 晋.江.独.发 二十章 黑暗中唯有两点绿幽幽的荧光近在咫尺,像鬼火似的,不被吓死才怪! 奚念知睡得迷迷糊糊,睁眼的瞬间,恍惚有种身处坟场的错觉,无须营造气氛,她脑中蓦地闪现出一幅幅无比生动恐怖的画面。 寒风呼啸,冷意戚戚,冤死的魂魄没有脚,他们长发飘飘一身白衣,悬在坟包上不断不断地游荡…… “啊!”条件发射般发出惊叫,奚念知捏紧拳头,拼命往后躲。 慌乱中,不知碰到什么东西,毛茸茸的,好恶心!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男人脚步声迅速逼近,焦切慌乱问,“姑娘,我能进来吗?” 听到人声,奚念知瞬间清醒,是了,她在洪家村呢! 难道是在做梦吗?可是那触感—— 掀开紧阖的眼皮,奚念知就着月光,捕捉到她房里的那团暗影。 是动物? 长得怪像狗的? 不对,奚念知看它横冲直撞,有门出不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一股强烈的直觉陡然涌上心头。 大灰狼?是大灰狼对? 就它那摇头晃脑走路的样子,不是它是谁? “姑娘,你怎么了?怎么不出声?再不出声,我数三下就进来了。”赵统在门外急得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二……” “等等,别进来。”奚念知连忙开口,“我、我没事。” 这时,她隔壁卧房的萱月也披好衣裳匆匆出来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别的什么事?我能进来吗?姑娘,我这就进来……” “别,都别——”厉声阻拦,奚念知坐在床上有点慌。 他们进来,大灰狼怎么办? 他们不进来,与大灰狼共处一室的她怎么办? 奚念知六神无主,若被逼急了,大灰狼会不会撕碎她? 她紧张得不行,事实上,祁景迁更紧张。 被困在这小小房间,前有护卫奴婢,后有千金小姐,偏偏这屋子连个柜子都没,他往哪儿躲? 慌不择路乱跑一通,暂时栖身阴暗角落,祁景迁直愣愣望向床上的女人。 等等,她是不是傻的啊? 难道还没发现他? 眸中一亮,祁景迁生出点点期冀。 老天保佑,保佑这女人最好蠢一点,朕可不想把命交待在这里啊! 冷静冷静,奚念知揉了揉长发,瞅着角落里的大灰狼,斟酌着开口说:“萱月,赵统,我房里跑进来一条狗。” 震惊一脸的萱月赵统:“……” 震惊一脸的祁景迁:“……” “狗怎么进来的?”赵统率先发出疑问。 “就、就我也不知道。” 萱月说:“姑娘,确定是狗吗?兴许是黄鼠狼?” 听这三人说话,祁景迁彻底怒了! 朕是狗就算了,怎么还成了黄鼠狼?虽然黄鼠狼里面也有“狼”这个字,但两者存在天壤之别好吗?你说你这婢女,不懂就别乱猜,再乱猜,小心朕请你喝茶! “是狗。”奚念知情绪逐渐平复,言辞肯定的说。 她想法很简单,大灰狼与狗长得有七八分相像。 正值夜半,在夜色浑浊的情况下,没见过狼的萱月赵统肯定会先入为主,根据她的说法,认为它就是一条大灰狗。 “你们进来!”拿起椅上的绿色衣裙迅速披上,奚念知努力淡定,“快,帮我把这条癞皮狗赶出去。” “什么癞皮狗,我看它就是条小色狗,哪儿不去专门挑这儿,肯定是贪图咱们姑娘的美色。”萱月手提灯笼,笑着推门进来了。 赵统也轻笑一声,跟着进屋,揶揄说:“是哪家没眼色的癞皮狗?竟敢占我们家姑娘便宜,要不要我拿两根木棍戳瞎它眼睛?” 好凶残好血腥! 祁景迁不屑地撇嘴,朕很委屈,但朕不说。 “姑娘,小色狗在哪儿呢?”萱月问。 穿上桃花绣鞋,奚念知下榻指向角落:“你们把它赶出去就好,千万别伤害它!” 萱月笑回:“姑娘你还怕赵统真戳瞎它眼睛呀?” 语气有些委屈,赵统做出驱赶的手势:“姑娘,我就开个玩笑吓唬吓唬它而已!” 祁景迁暗暗腹诽:呵呵,吓唬一条狗你也好意思? 还有,朕用得着你们“请”吗?朕自己出去。 起身,祁景迁朝门口大摇大摆地出去。 心想:愚蠢的人类啊,居然以为朕是条狗?也不看看朕伟岸的身姿与矫健的步伐,没眼色就是没眼色啊! “不对——” 就在事情尘埃落定的瞬间,赵统语气乍变,神色陡然变得僵硬,他径直冲上去关上门,顺手操起旁边的木凳,一副警戒恐慌的模样,“你们看,它长得根本不像狗。” “所以它是黄鼠狼?” 饶是全身紧绷,赵统也有些哭笑不得:“有那么大的黄鼠狼吗?” 萱月耸耸肩,好奇地盯着它打量:“明明是狗啊!贪图咱们姑娘美色的小色狗啊!” 生怕赵统瞧出端倪,奚念知忐忑地轻咳一声,上前两步,附和说:“对,这是狗。” “可是……”迟疑地皱眉,赵统举着灯笼往它身上照,举棋不定说,“我曾见过别人画的森林苍狼图,那里面的苍狼与狗确实长得颇为相似,但又略有不同。姑娘你们瞧,狗的耳朵通常下垂,狼的两个耳朵却是将近平行地垂直竖立。还有,狼的嘴吻比狗长而尖,口也较为宽阔,尾巴比狗的短而粗,毛较为蓬松,常常下垂于后肢之间,不象狗的尾巴常向上卷曲……” 赵统滔滔不绝,奚念知挑着眉梢如临大敌。 简直人算不如天算,好你个赵统,什么时候偷偷对狼了解这么多了? 完了完了,奚念知双手情不自禁交握在一起。 这番变故是她没预料到的,要怎么化险为夷才好? “汪,汪汪……”突然,一声声吠叫从它嘴里冒出来。 赵统侃侃而谈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怔怔望着冲他吠叫的“狼”或者是“狗”,有点反应不过来。 它也正望着他,绿幽幽的眸子像是透着狡黠,仿佛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似的,然后一脸嘲讽地讥笑:“伙计,你连我是狼是狗都分不清楚吗?还好意思在这里唠唠叨叨,我都替你脸红啊老兄! 还没卖弄完的赵统“唰”得脸红了。 萱月捂着嘴要笑不笑,她想顾及赵统的脸面,却又有些忍俊不禁。 三人中,只有奚念知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她曾听说过一个故事,很久以前,被狼收养的人类小孩无法跟人用同样的语言沟通,却能和狼一样发出相同的嗷叫声。这证明,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不同种族里的动物也能学会别的族语,但大灰狼之前从来不“汪汪”狗吠的。 而且—— 它突然在危机中适时的反击赵统,这太可怕了! 她说它是狗,它难道就真的是狗了吗?它明明是一匹如假包换的大灰狼! 21.二一章 晋.江.独.发 二十章 趁赵统发愣,大灰“狗”甩着尾巴堂而皇之摆驾离开。 等走出他们视线范围,祁景迁一改趾高气昂的态度,他健步如飞冲出堂屋,瞅准狗洞就扑了上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朕不是在逃命。再重复一遍,朕绝对不是在逃命,这叫做以退为进,是胸有大智的体现。 狼大啊狼大,乖乖等着,朕明晚再来救你哈! 拼命挤出狗洞,祁景迁回头望了眼木屋,迅速朝黑乎乎的群山奔跑,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留在木屋内的三人很尴尬。 赵统脸胀得通红,他何曾有过被动物戏耍的经历? 按理说那“狗”不该是故意的,它听不懂人话,所以只能说这个巧合太巧了,害得他“啪啪啪”打脸,好疼! 萱月捂嘴笑够了,轻咳一声,关切地望着奚念知:“姑娘你没受惊?” 摇头示意无碍,奚念知没吭声。其实惊她倒是受了,还受了不小。 但前面被大灰狼吓到都不算什么,它那几声“汪”才是深深地将她给震住。 “不应该啊!”嘀嘀咕咕地,赵统提着灯笼,蔫蔫放下手里板凳,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沮丧样子,“这狗明明跟狼长得分毫不差,怎么会是狗呢?” “你自己都说它是狗了,还怀疑什么?”萱月摊开手无奈地冲着他笑,“狼会吠叫吗?兴许是你记错了。” “我知道它是狗,我就只是——”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赵统有苦说不出,他思绪已经乱成一锅粥。 “行啦行啦,咱们别打扰姑娘歇息了,出去!”萱月催促说。 赵统这才松开紧皱的眉头,嘱咐奚念知:“姑娘,天亮我就去找人来修锁,待会儿姑娘就用这条板凳将木门抵住,以免那狗再偷偷溜进来。” 萱月紧跟着附和:“没错。”又主动提议,“姑娘,要不我将凉席铺在地上,守在您床边睡!” “不必,我没关系,你们好好去休息,若有事,我自会出声唤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颔首应下。 等赵统萱月齐齐离开,奚念知扫了眼长条板凳,并没任何动作。 将门掩上,她转身坐回床榻。 仰头盯着悬在半空的避蚊香囊出神,奚念知眉心一跳,弯腰翻开枕头,取出那把用粗麻绳串起来的小钥匙。 回想种种细节,大灰狼的意图不难猜测,它是想偷到这把钥匙,然后打开铁笼救走小狼崽? 聪明如斯,不是成精了就是—— 就是和她一样,表面看确实乃动物的壳儿,芯却是另有蹊跷。 眸中霎时生出星辉,奚念知胸中“噗通噗通”,心脏情不自禁地狂跳。 如果这世上还有与她拥有相同遭遇的人,这种感觉,就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 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感觉太好了! 奚念知猛地起身,恨不能立即揪住大灰狼问个明白透彻。 在小小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天色逐渐破晓,奚念知满腔澎拜也慢慢冷却。 理智回笼,奚念知淡定地上前推开小窗。 此事万不可操之过急,徐徐图之才是正理。 窗开的刹那,清晨薄雾被风吹入屋内,扑面的凉意。 深吸一口这清爽新鲜的空气,奚念知踱步走到堂屋另一边的杂物间,去看小狼崽平平。 笼子里的平平小狼崽此时很抑郁,两只耳朵无力耷拉着,浑身上下连每根毛发都散发着浓浓的丧气。 所谓期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狼大真的好伤心啊,伤心抑郁得后半夜都没睡着觉。 听到门外逼近的脚步声,它压根懒得抬眼,默默消化着锥心之痛。 奚念知推门而入,将平平的忧愁尽扫眼底。 她挑挑眉,上前蹲在笼子前,手里拎了根从外折的狗尾巴草,伸进笼子里逗弄平平小狼崽。 “昨晚大灰狼救你未果,你是不是好伤心啊?”无论怎么撩拨,它都毫无反应,看来的确是伤透了心,奚念知叹了声气,“昨儿不是与你说了,不是我不愿让你回家,而是你的家并不安全。” 对村民们来说,金焰狼是活的金山银山,他们世代穷苦,梦寐着鱼跃龙门。 而金焰狼便是他们实现愿望最简单的捷径,尤其经过洪山村村长王富贵和丰林村李屯的例子之后,他们能不眼红羡慕吗? 这片山,暂时不得安宁了。 奚念知无奈地用狗尾巴草扫了扫平平小狼崽的耳朵,它觉得痒,终于抬眼懒懒瞅了眼她,旋即继续蔫蔫趴着。 “好啦,我去给你取早餐,别闷闷不乐了,你要往好的方面去想,洞穴里的安安乐乐哪能吃到牛肉呢?是?它们说不定还羡慕你呢!”这个劝慰奚念知劝得很心虚,把狗尾巴草轻轻丢到它身上,起身离开。 天气炎热,昨日多余的生牛肉她放入小木桶,用绳子系着垂入了深井。 地下井水温度低,存在那儿应该不会坏。 圆井开在前院左方,平常用铁盖罩着。 赵统醒得早,正绕着小木屋跑圈锻炼身体。 “姑娘,这么早?”从栅栏缝隙瞧见她身影,赵统快步跑进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粗麻绳,开始往上提悬在井水里的木桶,碎碎念说,“这种粗活我们做就行,萱月呢?姑娘都起了,她还在睡懒觉?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哪有那么多规矩?”奚念知阻止他扯嗓喊萱月的动作,笑说,“还早呢!我是睡不着,让她再睡会儿!” “姑娘是不是昨晚被吓到了?”说起这事,赵统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他仍对那条“狗”耿耿于怀。 奚念知赶紧转移话题:“以后得天天劳烦你下山呢!主要是买些小狼崽吃的牛肉。” 赵统神色稍霁:“姑娘总这么客气,这是我的分内事,你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行。”想着又一脸严肃的叮嘱说,“那头金焰狼虽然还小,但姑娘不能掉以轻心,我下山时别离它太近,也不能将它从铁笼里放出来。” 奚念知连连点头,赵统像他爹,一般爱念叨的性子。 她不还嘴只管答应便是了。 足足唠叨小半柱香,萱月出来了,赵统心满意足地去找她,他已经做好姑娘的思想工作,双管齐下,他再把萱月的思想工作做好,哪怕家里有头狼,他也能安安心心下山了。 萱月忍着淘米煮粥,准备早饭。 赵统便环在她身边跟来跟去。 见目标转移,奚念知鞋底抹油,赶紧溜了。 回到卧房,她从包袱找出彩线编了个手环,将铁笼钥匙串在上面,戴在左腕。 她也不想限制小狼崽自由,但关个几天培养培养感情还是必要的。 再者,只要小狼崽在,何愁大灰狼不亲自送上门来? 满意地放下长袖遮住手环,奚念知去厨房切牛肉。 赵统仍在念叨呢! 无非是不要离开咱们姑娘太远,洪山村村民看着淳朴友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害人之心咱们没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边念叨,一边将她手中牛肉接过去,赵统三两下切完,望着奚念知动了动唇,似乎想喊“姑娘”。 怕他开了话匣子收不住,奚念知匆匆道谢,脚底生风地离开。 徒留黑脸的萱月“嘭嘭嘭”用力剁着碎猪肉馅,仿佛是无言的抗议。 晨雾渐渐消散了。 村庄被阳光唤醒,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一圈圈白烟。 奚念知站在栅栏旁眺望远方。 青山如黛,山上的雾气没那么快消散,它们一团团翩跹在林中,如云般随风轻轻舞动。 大灰狼的洞穴就在那片山! 奚念知定定望着左前方,下意识用指腹摩挲着左腕上的钥匙。她想,送往京城的书信能早些收到回音就好了!只要能得知宫中那位的些许消息,她便不至于毫无头绪…… 森林的早晨从某种程度上说是鸟儿的天下。 叽叽喳喳,此起彼伏,它们扑棱着翅膀觅食,从树枝与树枝间穿过,撞了许多树叶从半空簌簌坠落。 正在地上翻找小虫谷物的野鸡果子狸等动物冷不丁会受到牵连,等叶片落在它们头顶,仰头去看,早没了肇事小鸟的踪迹。 活泼的景色里,祁景迁任劳任怨地钻出洞穴,叼着网兜去收鱼了。 那条小溪的小鱼越来越少,他干脆另寻溪涧,以便获得更多让两只小狼崽果脯的食物。 好在大自然的馈赠无处不在。 回到洞穴,狼二狼妹欢快地吃鱼,祁景迁蹲在一旁啃从桃林里摘来的水蜜桃。 狼大不在,它们两非常和谐。 祁景迁瞥了眼空荡荡的角落,那只黄狸猫不见了。 据狼妹说,他不在的时候,黄狸猫醒了,然后好像受到了惊吓,飞似地逃出洞穴,再没回来。 祁景迁一度表示怀疑。 就那只胆大包天敢欺负朕的黄狸猫?它会吓得屁滚尿流? 确定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狼妹生气的表示:谁有心情跟你开玩笑?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拉倒就拉倒! 祁景迁吐出桃核,他并不太担心黄狸猫,它的生存经验简直高超到令人发指。 他还是担心今儿晚上怎么营救狼大比较靠谱。 用爪托腮,祁景迁瘫软在地上苦思冥想,怎么才能从他们手里得到钥匙呢?确切说,怎么从那个女人手里得到钥匙呢? 生夺硬抢? 不妥不妥,朕不欺负女人。 潜入香闺神不知鬼不觉盗走? 不行不行,他们肯定早有防范。 烦躁地翻了个身,祁景迁盯着洞穴顶部发怔,半晌,忽而茅塞顿开,心生一计。 呵呵哒,那女人不说朕是条狗吗?要不朕牺牲牺牲?装狗接近她,等获取她信任,便将钥匙光明正大取走? 好主意啊! 猛地原地蹦起,祁景迁激动得情绪澎拜。 不就“汪汪汪”地狗吠嘛!小意思,连朝中政务都难不倒朕,怎么可能折在“装狗”这件事上? 高兴地一拍爪,祁景迁眸中迸发出一簇光亮,好咧!装狗就装狗,就这么说定了! 22.二二章 晋.江.独.发 二二章 赵统下山为小狼崽买生鲜牛肉, 奚念知萱月两人坐在桃树下洗衣服。 手握捣衣杵,奚念知用力捶打,一时有些手酸。 萱月一脸心有戚戚焉地拒绝:“姑娘, 放着让我来, 要让赵统瞧见, 絮絮叨叨能念半时辰的经,我从前可不知他这般能念叨。” 奚念知为她传授经验:“对付赵统,你只要摆出‘你对你对你全对’的样子,他便高兴, 话就少了。” “得, 我光忍着不作声就不错了, 还装心服口服,难度也太大了?”萱月嘀嘀咕咕想抢她手里的捣衣杵, 急道,“姑娘, 放着我来,你去屋里歇息!” 奚念知躲开她动作, 在半空挥了挥捣衣杵, 一本正经说, “萱月,你以为我在洗衣服吗?表面看,我确实在洗衣服, 但我并不是为了洗衣服而洗衣服, 我在锻炼臂力呢!昏睡这么多日, 这幅身躯未免太脆生了些,必须抓紧时间活络筋骨。” 萱月抿唇笑出声,他们家姑娘心地好,从前在府上就对奴仆婢子们亲善有加。 宫中贵人出了事,老爷深陷其中,她送走小公子的同时,也没有忘记遣散仆从。 生命在她眼里,不存在卑贱高贵之分。 现在她这般说,只是为了不让她拒绝罢了! “那姑娘您慢些。” “嗯。”奚念知减缓捶打的速度,仰头望了眼慢慢往上爬的红日。 “姑娘,我总觉得贵人说不定已经没事了。”过了会儿,萱月压低嗓音,悄声对她说,“那么多日过去,那位若一直昏睡不醒,早该……” 奚念知没作声,“嗙嗙嗙”,捣衣杵砸出连串不轻不重的闷响。 她与皇帝的症状非常相似,昨晚她反复斟酌许久。 大胆猜测,她昏睡时期,灵魂出窍,变成了一只猫。 那位会不会也摇身一变,成为狗啊狐狸啊老虎啊,或者是狼这种动物? 洗完,萱月站在圆井边提水,清衣服。 两人合力把衣服晾在竹竿,松了口气。 做完手头上的事,奚念知揉了揉腰,转身想去看看平平小狼崽,却听萱月忽然“咦”了声。 “怎么了?” 透过木头之间的罅隙,萱月指着栅栏下的一捧花束,吃惊说:“姑娘看,这花真漂亮。”又纳闷,“哪儿来的花呀?大清早的,好像没看见有人来过咱们家门口。” 奚念知闻声而去,推开栅栏门,俯首盯着地上的那束新鲜花卉。 有娇红的石榴花,有粉嫩的山月季,有散发着迷人芬芳的大簇栀子。 粉粉红红白白夹杂在一起,富贵雍容,还透着股清新可爱。 忍不住捂嘴偷笑,萱月自豪的同时又有些生气:“姑娘,这村子里的人是不是太过无礼了些?哪有这么直接的?” 很明显,萱月认为有人爱慕他们家姑娘的花容月貌,献殷勤来了。 奚念知瞧着花,视线在周遭晃了一圈。 仿佛掐点似的,在她目光触及西南方位时,那片杂草灌木仿佛被大风刮过,幅度较明显地晃了晃。 然后露出一只毛茸茸的耳朵,以及一只毛茸茸的肉爪。 奚念知:“……” “是啊,不过这花倒挺漂亮的。”奚念知佯装不觉,拾起花束交给萱月,“拿去堂屋插瓶,倒也合适。” “嗯嗯,好香呀,不知道是谁送的。” “不想留名的人!”奚念知轻笑出声,掩上栅栏门,与萱月并肩进屋,漫不经心地说,“日头渐高,有些热了。” “那快点进屋,姑娘皮肤白,千万不能晒黑。” 奚念知点点头,加快脚程。 眼见两人即将进屋,藏在杂草灌木丛里的祁景迁着急了。 喂,别走,别走—— 朕再露出一只耳朵,再加一只爪,保证你们能一眼认出朕。 猛地从灌木丛里半冲出来,祁景迁在心里狂喊:回头,回头啊,朕在这里,是朕送的花。 可惜两人已然进屋,那婢女瞧了眼天上的大太阳,还干干脆脆地把门给关上。 呵、呵、呵,祁景迁冷笑三声。 蜷曲尾巴蹲坐在地上,暗讽道:傻女人,自以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就能颠倒众生?婢女也是个蠢的,以为全天下的男人看见美人儿就挪不动腿吗?庸俗,俗不可耐,这花可不是别人送的,是朕是朕是朕啊!” 生了会闷气,祁景迁摇头。 本想来个先抑后扬,但聪明人和愚笨的人根本没办法沟通!她们都接收不到朕的意图呢! 空有美貌果然毫无用处,祁景迁叹气,得,对付愚笨的人就得简单暴力,他汲取经验了。 扭头回山,祁景迁冲入深处蜜桃林。 林子有许多桃树,树上挂着一颗颗饱满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只可惜稍低些的成熟蜜桃所剩无几,他不会爬树,便跟着树上那几只啃桃儿的山猴打转。 猴儿最是聪明灵敏,以为这狼想扑杀它们,鄙夷的同时,干脆折了几个桃儿往它头上砸,教它瞧瞧咱山大王的厉害。 哪知这招正合祁景迁的意,他愈低吼,它们往地上砸的水蜜桃越多。 虽然偶尔他也会中招,但那股疼痛尚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 草地蓬松柔软,祁景迁挑了些没有摔出裂痕的模样好看的水蜜桃,用网兜装着,狡黠地望了眼树上探头探脑的猴子们。 谢谢咯!的搬运工们。 等朕顺利入得那女人青眼,朕不会忘了你们无私奉献的恩情的。 扭头下山,祁景迁叼着“贿赂”朝小木屋奔去。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哪怕对待一条狗,当然,朕并不是一条狗。 这事儿朕心底知道就行了,反正在他们眼里,朕就是一条狗。 做人呢,好歹要有廉耻心,他们看到狗又送花又送水果的,怎么也得对这条狗和颜悦色另眼相看一些? 只要顺利打入敌人内部,营救狼大便是胜券在握的事儿。 狼大啊狼大,等着,朕来救你了! 日头渐高,赵统还未回。 奚念知坐在平平小狼崽身边做避蚊香囊,想起方才逗弄大灰狼的事儿,突然懊恼。 方才她出门去看,大灰狼已经不见踪迹。 “哎……”长叹声气,奚念知锤了锤脑袋,暗骂自己,何必故意戏谑它呢? 又想,它还晓得如此拿捏做作,真不是一匹狼该有的境界。 或许等它下次来,她应该寻找机会多加试探,它这幅壳子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灵魂,她无法确定。 做避蚊香囊的同时,奚念知为小狼崽做了些玩意儿。 小动物们好像都很喜欢玩耍,她缝了几个铃铛球悬系笼子顶端。起初平平小狼崽并不感兴趣,后来翻身无意晃动铃铛球,它慵懒疲软的眼神登时一凛,紧盯摇晃的铃铛球眼也不眨。等球停止晃动,它瞳孔微缩,露出警惕好奇的模样,缓缓伸爪又碰了下。 铃铛球在它爪下剧烈颤动,带动周围的几个铃铛球同时摇来晃去。 “叮叮当当”,清脆的铃声响成一片。 登时大为忌惮,平平小狼崽远远弹开,猛地撞到铁笼壁。 顾不上疼痛,它半匍匐在地,做出扑杀狩猎的凶狠姿势,倏地一跃而上,带着撕碎敌人的决心朝铃铛球们扑去。 我抓我抓我抓; 我咬我咬我咬; 我打我打我打。 左一招天马流星拳,又一招旋风飞毛腿,铃铛球漫天乱晃,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小狼崽平平斗志昂扬,眸露凶光,疯了似的时而蹬腿猛踹,时而发出警告震慑的低吼。 奈何铃铛球们虽无战斗力,却是个很经凑的家伙。 龇牙咧嘴,它气鼓鼓瞪着它们。 行,还不认输还不逃跑是?很好,待小爷我歇息歇息再战三百回合,不把你们凑得跪地求饶,小爷就不叫金焰狼。 奚念知忘了手上动作,愣愣围观那坨小毛球,乐得捧腹大笑。 也太逗了!这和柔顺可爱的小宠物有什么区别? 正在厨房忙碌的萱月听闻动静,好奇地握着铁勺跑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等目睹后半段小狼崽忘乎所以聚精会神的“表演”,她也忍俊不禁地乐了。 这狼崽,傻乎乎的,哪有点狼应该有的样子? 她总算明白,为何他们家姑娘会说一头狼崽可爱了,现在看,它的确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可爱。 两人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惹得狼大微微炸毛。 它也晓得她们是在笑话它。 但它误会了,它以为她们瞧不起它,认为它不能战胜铃铛球。 这真的令狼很生气了! 狼大狠瞪她们一眼,麻溜儿起身,跑到角落的碗里呼噜呼噜舔水,又咬牙切齿狠撸了块牛肉。 哼,小爷方才是体力不足,现在吃好喝好,让你们见识下小爷的真实实力。 从前在洞穴,小爷我可是老大,狼二狼妹都对我俯首称臣,别看大灰狼个头壮,其实也是小爷我的手下败将。 磨爪半晌,狼大攫住半空的铃铛球,越挫越勇地再度狠扑而上。 厨房在煲汤呢,萱月笑了会儿便扭身走了。 奚念知拾起做了一半的避蚊香囊,继续整理药草。 时而望玩耍的平平小狼崽一眼,倒也悠闲。 小杂物间不时发出嘈杂声,全是平平小狼崽的功劳。 不知何时,动静消失得一干二净。 奚念知慢半拍察觉不对劲,抬眼朝铁笼望去。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小狼崽突然变得温顺至极,它趴在铁笼边,爪子从罅隙伸出来,尾巴甩来甩去,活脱脱谄媚献殷勤的小狗腿一枚。 这变化—— 奚念知顺着它视线,扭头去看。 杂物间的木门敞开着,此时,一匹壮硕的灰狼滑稽地叼着一网兜嘴儿红红的水蜜桃,正“深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