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部分
,下人便向那锦衣男子禀了一句,说是送老人回去。锦衣男子点点头,一挥手让马车走近,然后要扶那老人上马车,下人们忙阻止。锦衣男子训斥两句,便亲自将老人扶上了马车。 下人们不由问道:“马车让给老人家,您怎么坐?” 那人哈哈一笑,道:“佳节良辰,正好走走!” 未央敛眉轻笑,这男子不但长得眉清目秀,心地也是极好,竟毫不介意将自己的马车让一个衣着寒酸的老人。 未央的目光无意落在这名男子的长袍上,只见上面绣的竟是五脚金龙的图像,不由一惊,这衣袍上能绣五脚金龙的定是皇子皇孙,此人又出现在浔阳城,不难猜测他便是她此行要见的目标人物,五皇子李恒泰。 未央料得不错,此人正是李恒泰,他刚从乡下巡视回城,听城中正热热闹闹的过节,不想打扰,便吩咐众人捡僻静一些的近路走,却不料遇上了这位摔倒的老人。 李恒泰将那老人送回家里,老人的儿女立刻迎了出来,接过老人,又对李恒泰千恩万谢,热情地邀他们进屋吃茶,李恒泰婉言谢绝,嘱咐他们照料好老人,便带着下人们返回王府。 到了石桥,只见桥头赫然坐着一白衣公子,抱着酒坛独酌,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下人们正要呵斥,却被李恒泰抬手拦住。 只见那白衣公子望月浅笑,朗声叹道:“良辰美景,可惜却无人共饮!” 李恒泰听了,不由凝眸轻笑,挥手让下人们先行,自己则缓步跺到那白衣公子身旁,笑道:“不如让在下陪公子畅饮几杯,可好?” 白衣公子转眸看他,眼眸笑意灿然,“如此,甚好!”说完,抬手一甩,一坛酒便直直飞向李恒泰。 李恒泰伸手一捞,将那酒坛抱在怀中,低头一闻,顿时酒香扑鼻,不由‘呵呵’笑了几声,然后单手撩开衣角,纵身一跃,也在石雕上坐了。 白衣公子向他抬一抬手中的酒坛,托起坛底灌了一口。 李恒泰勾唇轻笑,也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然后咂咂嘴,叹道:“好酒!”说着,又侧眸看向白衣公子,道:“阁下从京城来?” 白衣公子微怔,继而轻笑,她这一口京城口音,猜出来不难。 李恒泰见白衣公子点头,于是接着说道:“不知阁下找本王何事?”从京城而来,又故意在桥头拦他,多半与朝廷有关。 白衣公子见李恒泰聪颖过人,又颇有些胆略豪气,不由心中敬服,便也不在兜圈子,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林未央,在朝廷里供职,尝闻王爷英名,此次南下游历,正好拜望!” 李恒泰闻言,敛起笑容,认认真真地将未央打量一番,叹道:“原来是林将军,本王早就听说过你的事迹,将军可是我大周朝唯一的女将,本王心中倾佩,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不敢!”未央拱手,她本来并不打算以真实身份与李恒泰见面,此时却改变了主意,因为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七分认定了李恒泰皇储的身份。 “既然是林将军,本王不敢怠慢!”李恒泰纵身跃下石桥,整理衣衫,然后恭恭敬敬地对着未央俯身下拜,“还请过府一叙!” 未央忙跟着跳下石桥,还礼道:“王爷不必如此,未央本就打算到府上拜望!” 李恒泰点头,摊开手道:“请!” 未央点头,便跟着他一起到了浔阳王府。 李恒泰将未央引入书房,命下人奉上茶点,与未央对面坐了,迟疑道:“将军既然以男装示人,定是为了掩人耳目,还请将军以实情相告,到底是为何事来我浔阳城?” 未央登时被李恒泰问住,她突然觉得,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 未央迟疑,有些话该不该说,她现在还拿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 ☆、坦诚相对 李恒泰见未央面露难色,抬眸扫一眼屋内,摆手让下人们退下,又道:“将军不必疑虑,朝中的事本王已经知晓,母后死的不明不白,如今父皇又……” “本王心中着急,可是没有圣旨,本王又不能回京探望,故而昼夜忧虑,寝食难安!” 未央暗暗吃惊,这五皇子和她不过是初次见面,怎么如此没有防备,竟对她说这些,倘若她别有用心,到皇上那里添油加醋地对他诋毁一番,可有他受的! 李恒泰看出未央的疑惑,不由轻笑道:“实不相瞒,前番刚接到舅舅的书信,说父皇病重,朝中局势不定,让本王事事小心。舅舅还嘱咐本王,万一事急有变,可速与将军联系。只是想不到本王还未联系将军,将军却已经到了浔阳城,故而心中疑惑,不知朝中是不是出了事儿!” 未央恍然大悟,看来皇上将军权托付于她的同时,还做了许多相应的安排,也就是说,皇帝托孤的对象除了她,还有公孙无极。 皇上既不信任公孙无极,也不信任她,他这是要让她与公孙无极相互制约。 未央的脊背阵阵发凉,李睿这盘棋下的果然滴水不漏。他是给了未央一把剑,可那却是一把双刃剑,只要稍不留神,那边剑就会反过来,伤到她自己。 “本王要你记住,与本王为敌的人,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公孙无极曾经那句‘戏言’如在耳边,未央兀自一个寒战。 李恒泰双眸凝视着未央,默默等着她回应。 未央余光瞥见李恒泰探究的目光,这才猛然收回思绪,定了定神儿,道:“王爷不必忧虑,京城里的一切都还好!” 想起上次见面时皇帝虚弱的样子,未央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可是除了安慰五皇子,她此时不能下任何别的判断。 二更的更声刚刚打过,夜空中便响起了一阵阵闷雷,天空中团团乌云密布,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月亮的光辉。 紫禁城的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太平凡。 万寿殿里,突兀地响着一连串的咳嗽声,皇上的贴身太监文公公翘首望着殿门口,他已经着人去太医院请了好几次,太医却还是迟迟未到。 殿里的咳嗽声越来越急,那声音干枯沉闷,夹杂着痛苦的□□。 有脚步声隐隐传来,文公公看了一眼病榻上的皇上,急匆匆走到殿门外,可是等来的不是太医,却是一个浑身上下透着娇媚气息的女人。 文公公变了脸色,吓得一个酿跄,后退几步,惶惶然跪在了地上。 女人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吩咐文公公亲自去太医院请太医。 文公公下意识地摇头,那女人见文公公不肯离开,不由目光一沉,弯腰俯下身子,一把攥住文公公的衣领,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狠厉的笑容,幽幽道:“你去?还是不去?” 文公公被迫与那女人对视,女人眼中的杀意吓得文公公浑身一个机灵,他胆怯了。 女人看出他的动摇,于是又不动声色地重复一遍,“去还是不去?” 文公公瞥一眼站在女人身后的黑衣男子和男子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剑,终是低下了头,道:“奴才去,奴才去!” 女人唇角勾起,眼中浮出一丝冷笑,她看着文公公一路小跑出了殿门,然后提足跨进殿中,反手关上了殿门。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除了摇曳的烛火,便只剩下她与躺在病床上的李睿。 李睿听到脚步声走近,吃力地睁开眼,望了望缓步走来的女子,不由大惊。他一边扒着床沿想要挣扎起身,一边又疾声斥道:“爱妃,你这是要做什么?” 女人嘴角挂着媚笑,眼中流动的却全是凶狠的光,她盈盈摆动着柳腰,凑过来坐在床沿上,低眉笑道:“皇上,臣妾不忍见你痛苦,特地来送你一程!” 李睿脸色大变,抬指指着她,“你!” “嘘——”女人将纤指放在唇边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笑道,“千万别喊,因为这样做,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李睿挣扎着坐起身,狠狠盯着那女人,大概意识到大限已至,反倒没了方才的慌乱,竟渐渐沉静了下来。 “你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李睿的嘴角竟浮出一丝阴狠的笑意,“朕早已将后事安排妥当!” 女人一听,仰天笑了几声,转而幽幽望着他,眼中故意做出一副同情的模样,啧啧叹道:“皇上,您太天真了!臣妾好歹侍奉您一场,不如就让您死个明白!” 李睿一惊,“你说什么?” 女人双眸中全是得意,“皇上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棋局,其实根本不堪一击,您根本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对象!” “你想说什么?”李睿挑起眉梢,唇色惨白。虚脱和困顿之感一阵阵袭来,他却仍强撑着身体,撑着一代君王最后的尊严。 女人对李睿惊愕的表情似乎十分满意,她娇笑着低下头,凑到他耳畔,软绵绵的吐着气,柔声道:“恐怕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选中的林将军,她的真实身份,却是——”女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便听不到了。 李睿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瞪大了眼,双颊也涨的通红。他颤抖地指着女人,使出全身的力气,怒吼道:“你胡说!” 女子坐直身子,抬手拨开李睿的手臂,笑道:“您信不信都不重要了!” 李睿心口一紧,引得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女子眉心一横,骤然作色,她伸出手,一把捏住李睿的下巴,将一粒药丸送入了他的口中。 可惜李睿英雄一世,却只是踢打了两下,便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文公公领着太医匆匆赶到万寿宫,看到的却只是熹贵妃抱着皇帝大哭的情形。 皇上,殡天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毫无预兆地造访了长安城,打湿了满城悬挂的缟素。 大行皇帝的葬礼在紧锣密鼓的张罗,京城里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可只要稍微有些见识的人,便能嗅到那空气中夹杂着的危险气息。这种危险气息在慢慢地发酵,它像一张大网,将整个长安城,甚至整个大周朝都笼罩在了其中。 九皇子李毓秀派兵封锁了长安城所有的城门,在熹贵妃和左丞大人的扶植下,迅速地在朝中排除异己,树立威信,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大周皇位的继承人。 未央在回京的路上,接到了公孙无极的密信,她知道,他们开始行动了。她的师兄,左丞相岑文甫,正在往万劫不复的深渊里越陷越深,她必须拉他一把。 未央潜回京师,回到了岑府,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想来岑文甫已经跟把守城门的卫兵打过了招呼。 未央前脚进了竹舍,岑文甫后脚便跟了进来。 红姑看一眼岑文甫,又看一眼未央,悄然退出门去,房中便只剩下这师兄妹两人。 未央放下包袱,指一指窗前的木椅,与岑文甫对面坐了。 岑文甫看着未央,凝眸轻笑,柔声道:“江南好玩吗?” 未央垂眸,叹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去江南的真实目的,又何必多此一问?” 岑文甫目光恬淡,似乎并不觉得诧异,今日的他,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缕淡淡的平静。他顿了顿,道:“先皇遗诏,可是要传位给五皇子?” 未央看一眼岑文甫,“什么遗诏?我不知道!” 此言一出,两个人便皆陷入沉默,最后还是岑文甫先了开口,“诏书的事,你不必瞒我,除非你心甘情愿,否则师兄不会向你索要!” 未央轻轻靠在椅背上,嘴角兀自掠过一丝苦笑,叹道:“做皇帝的是九皇子还是五皇子,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不重要!”岑文甫用的是一种风轻云淡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犹疑。 这个回答对未央来说,颇有些出乎意料。 “那你为什么还要支持九皇子?” 岑文甫敛眉,奇怪地看了未央一眼,道:“为了你!” “为了我?”未央愣愣地重复一遍,不能理解岑文甫话里的意思。 岑文甫目光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怀疑师兄有事情瞒着你吗?今天,师兄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未央一愣,下意识地坐直身子,她从岑文甫的目光里,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那种东西让她无端觉得有些害怕。 她的胸口‘怦怦’乱跳了起来,心里十分矛盾,她想听,却又莫名恐惧的要命。 岑文甫等未央做好了准备,才缓缓开口,“事情还要从师父那里说起,师父原是前朝护国大将军,就是因为由他守城,故而大周的军队迟迟未能攻陷长安。可是长安早就成了一座孤城,大周军队重重包围,长安城里的给养很快便消耗殆尽。没有饭吃,城里每一天边都有人因为饥饿而死去。师父看在眼中,心中十分不好受。” “终于有一天,师父突然弃城投降,归顺了大周。而投降的条件,便是要求大周放过满城百姓,并善待前朝的国君及其一家老幼。后来,大周却以斩草除根的荒唐理由,屠戮了整个长安城。师父心中悲愤难平,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站出来声讨。所有人都以为师父贪图富贵,忘了旧主的恩情。可只要他自己知道,他忍辱负重,不过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八年前,大周朝廷里传出流言,说师父当年趁屠城之际,救下了前朝的太子,企图谋逆,师父知道瞒不过,便将那要保护之人托付给了我。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师父和那个传说中的太子,被朝廷处死,而我,则从一个文渊阁的小小编修,迅速地升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未央蹙眉,她只知庾信是前朝的降臣,却并不知道其中原来还有这段干系,“那么,当年真的是你告了密?”未央隐隐猜到了一些事情,急于澄清。 岑文甫的嘴角泛起一缕淡淡的苦笑,道:“告密的折子是有,署的也是我的名字,而写这信的人,却并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真相 “你是说,写信的人……是师父?”未央声音颤抖,简直不敢相信。 岑文甫看着她,顿了顿,终是默默点了点头。 当真如此!未央颓然半趴在桌面上,撑着身子,心口疼得缩成一团,即为庾信,也为岑文甫。 难道这么多年,果然冤枉了他?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年,忍受着她的猜忌和疏离,是为了什么?难道对她还要存着防备吗?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