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
了红包,婶婶一开始还不让,刘冬梅说,这也算是半个儿子了不用客气,那边便也接了。吃饭的时候婶婶还和刘冬梅咬耳朵,说要是叶川是个女的,当老太太孙媳妇还怪好。刘冬梅心里直叹气,这事儿她不是没想过,想到都想把叶川塞回去重新生一回。 老太太也是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楚,到晚上的时候又清楚了,拽着叶川的手问考的哪个大学,说当年叶川有多乖。叶川抿着嘴坐在一旁听着,心里却想着,其实奶奶糊涂点更好。 镇上从过了年三十就陆陆续续有小孩子开始玩烟火,天彻底黑下来小孩子便开始满大街的跑。屋子里支了麻将桌,小辈一桌长辈一桌,老太太早早的就搬着凳子在桌子旁等着,被小芹坏心眼儿的哄到顾伟业那桌,这边呼啦啦就坐满了。 婶婶要给老太太看着牌,这边顾航摁着叶川的肩让他玩。叶川确实不会打,自小没有经历过妈妈打牌抱着自己的看的经历,叶耀堂也不摸牌,上学后也没见过。后来大些就学习打工学习,摸着麻将怎么都不像个样子。好在脑子聪明,顾航趴在后面大咧咧的把下巴往他肩上一搭,指挥了两局就明白了个大概。 有本家的亲戚过来想请顾伟业开车把喝醉的新女婿送回去,看看这边这架势,也没好意思说,还是顾伟业一边等老太太出牌一边问了一句。空下来的只有顾航一个,首当其冲的就被派了出去。顾航揉揉叶川柔软服帖的短发嘱咐,“好好打不能输听见没,把送出去红包钱赢回来。” 好嘛,顾航不说这句话的时候叶川还赢了一局,他说过一走,叶川那牌就跟长个反骨似的不往点儿上走。连着两圈儿都没开胡,顾航留下来一沓十块的新币已经剩下没几张。叶川终于忍不住问:“不是不带庄?怎么我输要出双倍?” 小芹眉毛一挑说:“伯那桌不带庄,这边可没说,你赢的时候我们不也给了双倍?” 叶川皱眉,“我也就赢了一局,算平赢。” “对啊。”小芹摸出一张二十的给他,“我忘了,那一局我的庄,我以为不好意思问我要呢。” 叶川不说话了,开始专心对付手里的牌,结果发现不管自己多么早有听,都会有人早他一步赢。 叶川抬头看钟表,错过了雷雷和小芹堂哥对视抿嘴笑的情节。顾航大步跨进来的时候留下那一沓钱已经没有了,新放上去的是叶川从钱包里抽出来的百元人民币。时间已经十点半,叶川扭头看顾航,嘴微微抿着,表情很可爱。顾航看看叶川面前的大钞,夸了一句:“真厉害,开始回本了?” 那边小芹哈哈大笑说:“你们那五百输完了,嘎嘎。” 叶川瞬间就觉得自己矮了一截。顾航把他替下来,自己亲自上场,叶川得了空帮婶婶扶着该休息的老太太去卧室睡觉,顺便去为他和顾航准备的房间收拾一下。楼下牌声还哗啦啦的响着,叶川拉开窗帘看看街上偶有一两个小孩子甩着滴滴金跑过,银白或金黄的火花在空中绕成一个完整的圆,一时竟然看得痴了。 躺倒在床上的时候叶川还在想,顾伟国兄弟两个都是会生活的人。镇上的两层小楼一般都是严严实实的,只有正面对着自己的院子留两个大些的窗户,里面一个楼梯通上下。他们两兄弟却都是住偏欧式的别墅,不但外观美,二楼还有露天小阳台,合适的大窗户让住在哪一层的人都可以看景。当然,这种设计虽然出挑,也许在镇上的人眼中并不实用,因为窗太多,会觉得冬天不防寒。 迷迷糊糊入了梦,梦里顾航把自己输掉的钱一张一张又赢了回来。一片混沌,还是在牌场,这次却是吞云吐雾,一群男人说着不堪的笑话,他推门进去就有人对那个陌生的顾航说,你们家娘们回来了。顾航头也不回的叫唤,让他去买一件啤酒。叶川看见自己模糊的背影往里面更小的房间走,还没走过去就被身后一脚踹到,头重重的磕在门框上。 叶川疼得厉害,想醒过来,可不管怎么努力眼睛都睁不开。梦中他满脸血的扭头,也许是眼神太倔强,接下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行了行了,早晚叫你打死。”模糊的声音。 “川儿,醒醒,快醒醒。”清晰的召唤。 叶川大口呼吸,满脸冷汗,顾航脚再一次落下来的时候哑叫一声剧颤一下猛地睁开眼。灯光有些刺眼,叶川眯眯眼,灯瞬间就被关掉了。顾航干燥温暖的大手摸上他的额头,擦着冷汗贴着他的嘴唇轻吻着问:“做噩梦了?” 顾航刚刷过牙,淡淡的薄荷味很好闻。叶川舒展了一□体问:“几点了?” “快一点了。那群小王八蛋,合起伙来哄你钱,都被哥赢回来了。”顾航脱了衣服钻进去,将叶川搂进怀里,没提他做的噩梦,反而问:“还怕不?有哥呢,哥身上有龙气庇护,小鬼小妖都不敢近身。哥搂着就不做噩梦了。” 顾航语气恶心啦的,纯粹是哄小孩子用的。叶川被逗的笑了两声,闭着眼偎进他怀里,眼睛一闭上刚要接着睡觉,先前的梦就想要跟上。叶川干脆睁开眼没话找话的问:“你困不?” 顾航眨眨皱巴巴勉强睁开的眼皮,“不困,要不是他们要睡,还能再来两圈。” “聊天。” “聊什么?” “不知道,睡不着。” “聊点有意思的。” “嗯?” 叶川仰头去问,正好被顾航擒住双唇,等一个吻结束叶川才喘着气说:“在叔叔家里,你别胡闹啊。” “唔。”顾航语义不详的应了一声,却没影响他亲亲摸摸,但并没有□的味道,倒像是在安抚。叶川被顺着脊柱游走的手摸得软绵绵的,重又闭上眼趴在顾航胸口,熟悉的体味和熟悉的抚摸反而促进他入梦。 顾航等叶川呼吸平稳了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摸摸他后腰和臀部完美的曲线砸砸嘴也跟着闭了眼。 102、26.恒县 恒县这个保存着两个人大部分美好回忆,包容他们茁壮成长的地方,对于顾航和叶川来说,本身就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告别奶奶和顾叔叔,顾航载着雷雷和叶川还是直奔恒县老家。刘冬梅最近一次回去,还是石榴该熟的季节,回来只摘了石榴,院子里随便打扫了一下,又晒了一遍留下来的被褥。距现在也有三四个月了,院子里本来被踩的硬实的地面翘着干皮,配合上一地落叶和风中妖冶的几株荒草,倒显得有几分荒凉。好在顾航房间窗外那株桂花树,依旧苍翠如夕。 雷雷高中同学聚会,下午就跟着几个男生出去了。顾航出去买食材,准备晚上在家里吃火锅。叶川便留在家里收拾房间,顺便打扫一下那个自己向往了那么多年的窗户,把窗台擦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把半个身体探出来,融进桂花树墨绿的叶子里。 初六逛超市的人不算多,偶尔碰上个老同学,寒暄几句而已,时光打磨后的人,已经找不到当年高中和初中的样子。顾航推着手推车去买羊肉片的时候前面被一男一女给挡住了,两个人穿的衣服也并不好,女人跟在旁边拽着男人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和她睡了?” 虽说是压低声音,走在后面的顾航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里嘴角就抽了抽,倒是给无聊的购物加了个小插曲。顾航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就想看看女人和男人遇见这事儿该怎么解决。女人不依不挠,声音渐大,“你说啊,是不是和她睡了?” 男人像是没听见,依旧走自己的。顾航好奇地看着淡定男的背影,人少的地方加快脚步超过去,超过的一瞬回头去看,自己竟先愣住了。男人不是别人,就是叶川同母异父的兄弟,叶帆。这么多年不见,变化倒是不大,还是那张脸,只不过稍微长了一些。 顾航想走,被叶帆盯着反而不好抬脚就走。这都是什么狗屎运呐,顾航心里想。 女人倒是没有再喝问,看着顾航的眼神倒是充满疑问。顾航以为叶帆会和自己打招呼,不料他慢悠悠的甩开女人的手说:“睡了,满意了?你想干嘛干嘛,想好了说一声就成。” 女人一张脸瞬间涨红,意料之外的,没有再发飙,反而捂住嘴视线在顾航和叶帆之间来回转了两回才哭起来。 顾航尴尬地笑笑,推着车继续往前走。叶帆状似无意地跟上,直到顾航拿了两包羊肉卷才问:“吃火锅?” “哦。” “没想到啊,还回家过年。” “顺道。” “叶川还活着?” 顾航眯眯眼睛,“托福,没死。” 叶帆把手里的一包甜玉米扔回冰柜,冲顾航勾了下嘴角说:“他后爸快死了,要是他还活着,问问他要不要回来看看。”说完也没等顾航表态,插着口袋又走了。 顾航回去的时候叶川已经收拾好了房间,开了窗坐在一角的太阳光里,从二楼看整个院子。顾航把东西扔在楼下,洗了手脸才上楼去,从背后搂着叶川透过繁茂的桂花树看外面的葡萄架,还有葡萄架下那口昭示父爱的大瓷缸。 顾航一直觉得叶川身上有一股香味,不同于柯睿刻意用了香水后的味道,也不同于刘冬梅身上衣物清洗后太阳晒过的清香。他说不上来,但这种味道让他安心。初高中的时候他以为是小孩子没有长大的时候才有的奶香味,后来抱过王文钊家的皓子,才知道那不是奶香。顾航着迷地嗅着他的脖子,叶川被蹭得痒了,夹着脖子躲了一下,笑着说:“怪不得都说物以群分,你怎么和金毛四越来越像了?” 顾航深深吸了口气,做出很享受的表情边摸边低声问:“真香,你身上藏什么好东西了?” “滚!”叶川微嗔。 顾航嘿嘿笑,挤到一旁坐下,等把叶川挤掉凳子的时候一把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叶川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叶川,也不敢全都坐上,两脚着地半靠在他腿上。实木椅子够大,顾航往后靠了靠,干脆让叶川坐在自己腿间,下巴搁在他肩头问:“看什么呢?” 叶川指指被桂花树挡去大半的葡萄架,“我初二下学期那年夏天,是第一次吃到葡萄,特别甜,现在还记得呢。” 顾航想起那个暑假临近结束,叶川才穿着大裤衩到家里找他,然后告诉他可以去下乡捉鱼。又想起乡下露宿时贴在一起看夜空的场景,心里软绵绵的便化成了一潭糖水。谁能那么走运的在意识到自己错误之后从新来过一次呢?只有他顾航了,这么大的幸运! “明早去看看妈妈。” “好。” 叶川手无意识的摩挲着顾航搂在自己小腹的手背,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一声说:“我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来看过妈妈,她该恼我了。” “不会。”顾航亲亲叶川的耳唇,舒口气说:“我替你看了。” “那她说你是儿媳妇还是儿子?” “我每次去喊一声妈,她就答应一声说——诶,好女婿。” 叶川身体微微颤动起来,顾航看不到他的脸,但也知道是在笑。可当胸腔贴着的位置渐渐安静下来,随着轻浅的呼吸闷闷的气氛晕散开来时,顾航知道,怀里人是哭了。顾航收紧手臂,仿佛是无意识的,就哼了那首差不多算是定情的情歌风雨无阻。重新来唱,顾航才发觉歌词写的很好——给你我的全部,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赌注,只留下一段岁月,让我无怨无悔,全心的付出……可不就是这样吗?顾航也是下了一个赌注,赌期是一辈子。 叶川回头轻轻吻上顾航,两人唇舌纠缠间仿佛就回到那个雪夜。顾航仿佛又看见那个调皮地趴在单杠上啃雪吃的叶川,只是他不知道,在叶川心里,又看见了那个带着一身光彩,仿佛阳光一样存在在他世界里给他温暖的顾航。 “川儿还恨叶耀堂吗?” 叶川睫毛颤了颤,低垂着眉眼良久才说:“好像,从来都没恨过。” “想见见吗?” 叶川想起往事,想起叶帆这个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弟弟,不知道怎么心里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照理说,他确实该回来看看。那个和大多农村走出来的父亲一样的后爸,爱护自己的亲生孩子,对他即使会冷漠,可还是把他养大了。至于他和母亲的纠葛,叶川无以置评,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给了母亲些微活下去的希望,也给了他这个理应死在胎儿时期的孩子活下来的可能。可即使那些好的都刻在石头上,坏的写在沙漠里,风吹过坏的回忆了无痕迹,要做到承欢膝下还是不可能的事。 叶川摇摇头,“再说。叶帆他……” “他很好,读了县里的职高,在电器厂上班。” “哦。” 即使说不见,看过叶妈妈回来叶川还是趁顾航出去办事步行到了西花园,顺着曾经和顾航走过无数次的小路往“家”的方向走。曾经的小瓦房确实像叶耀堂当年说的,翻新了,盖成了楼。因为本来面积就小,即使盖成了两层的小楼,也像是囚笼一样压抑。叶川站在路对面看着那座小窗户小门的屋子,想起自己曾经无处可住睡在门口,事实上是顾航在门外唱着歌然后他在他怀里睡了一夜。想起他和叶帆一张床上的童年,也曾像别的兄弟之间一样打打闹闹,只不过叶川打出去的巴掌都是花招,叶帆是实打实的。也曾因为没控制好力道挨过妈妈和叶耀堂的骂,也曾从叶耀堂手里接过鸡蛋……太多的回忆,因为从小就生活在这里,那些回忆融在血液里,已经分不开了。 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看年纪应该是当年那个叫过自己哥的妹妹。叶川下意识的别开脸,余光看着她锁了门,提着一个袋子低头走出去,这才抬脚慢慢走到屋子前面,摸摸上面横插的锁头,一点当年的痕迹都找不到了。叶川抬头看看这座当年寒了自己心的房子,深吸口气掏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拿出来,对着门缝塞了进去。 同一时间的医院里,顾航看着那个腹部隆起的叶耀堂,心情复杂。叶帆靠在病房门上问:“叶川呢?” “谢谢你给叶妈妈扫墓。” “那是我妈。”叶帆烦躁地用脚踢了踢门框,“他不回来?” 顾航没回答,再看一眼里面躺着貌似睡着的叶耀堂和坐在床边,看着他一脸小心翼翼的王兰香,心情压抑。 “晚期?” 叶帆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准备点,还是被端着托盘经过的护士训了两句。他倒也没有反驳,乖乖地又收了回去。 有护士过来日常量体温,王兰香忙摆手说:“不量了不量了,不烧,我试过了。” 顾航知道,每量一次体温就加收十块钱,他住院期间也和农村的病人同房间过,每天早上就会有这样的对话。 护士可能知道这边儿情况,也没多说,随口说了句:“要是发烧赶紧说,到时候恶化了我们可是不负责。” 王兰香唯唯诺诺的答应了,身上当年的嚣张劲荡然无存。 顾航没什么好说的,也受不了王兰香看过来的眼神儿,又看了一眼浑身浮肿的叶耀堂冲叶帆点点头往外走。叶帆没追出去,只是又问了一句:“这边叶川是不是要断干净了?你给他说,于桂香也是我妈,他要真是什么都不要了,我妈的坟也不会让它荒了。” 顾航心底叹口气,挠挠头对叶帆说:“再说,你要是……他其实不欠这边什么,现在有什么,也是他自己拼出来的。” “是。”叶帆点着头笑,“是我们都欠他的,我们叶家就出了他这么一朵白莲花,剩下的就都是臭垃圾。” 叶帆看着顾航的背影咬咬牙继续说:“别人家都是这么长大了,到他那里就什么都对不住他,他要是有良心就不能……”就不能什么呢?不能不认他这个弟弟吗?当年霸道自私,觉得谁都该对自己好,叶川这个哥挣的钱就该是给弟弟花的,他的好东西就该是他的,可从来都没坏良心想怎样。叶川突然要从这个家庭消失,他甚至想,要不把曾经要过来的东西都还给他好了,只要还能有个人给他“欺负”。可也晚了,本来叶帆觉得亲情就是一块布,即使沾了水,晒一晒展平了就还是平平整整的,可当那块布皱巴起来,他极力想撑展开,却发现布已经不见了,剩下的便是有无可奈何。 叶帆也恨过,恨叶耀堂给他找了一个后妈,恨这个对自己很不错的哥哥突然就不要他了。长大了从自己隐约的记忆里搜寻有关妈妈的记忆,就嫉妒叶川能藏在妈妈怀里撒娇,更嫉妒叶川有顾航这样的朋友,嫉妒叶川身上所有他不能拥有的好运。可那些嫉妒和恨空落落的飘在天上落不到实处,叶帆发现所有的恨都是废话,他其实是想有这么一个哥,同一个妈妈生的,不管怎样都会对他亲。会给他买脂油火烧,抢了他的零花钱会宽容地看着他却也从来不要回去,分零食时会自己少拿些,还会在夜里给他掖被子,他故意跺他,他会以为是和他打闹笑笑躲开,会给他补课,做一切外人不会为他做的事。 顾航想说,你这所以这么理直气壮,是没吃过叶川吃的苦,没受过他受过的委屈,不是每一个初高中的孩子都能在那种偏待和漠视中依旧健康的长大。还想说,他想不想认,是他的自由。可回头看见叶帆红通通的眼睛,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世界上最简单的是亲情,不管你怎么伤害都是割不断的;世界上最复杂的还是亲情,不管你怎么逃也逃不脱,生活中的林林总总,不管你怎么算,总也算不清楚。多给你了,少给他了,可那又怎么样呢? 顾航绕到住院部查了下叶耀堂的主院记录,意料之中的,还欠着些住院费,药物也基本停了。这天估计是腹水厉害,过来抽水。顾航清了所有账单,又交了一周的押金和正常治疗所用的费用。即使是金毛四病了,该看还得看。那些曾经看来了不得的偏待,似乎也被时间冲的淡了。曾经顾航几次三番想抽死的叶耀堂,如今也只是一个佝偻着背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的老头子而已。 只这样而已,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103、27.得到的 叶川最终也没有能像顾航一样偶遇和自己有过交集的人,也许这也讲究缘分。 顾航嘱咐过医院放开手脚治之后就找了个由头结束了重温昔日美好的旅程,他怕再来一个偶遇,美好旅程便彻底变成了不美好。对叶耀堂他没有愧疚,也不觉得叶川该有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强拉了他回来,现在叶川还在西安,和这边依旧是不会有任何交集。 过年从来都是重头戏,过了年三十儿就有初一初二,过了这些还有紧接着的元宵。新林市统一在各个公园广场放烟火,各个银行和楼盘也会自己买来放。全新的一年,总要有个好兆头,别人都买烟火崩一下运气,顾航也不能脱俗,不仅不能脱俗,还特俗气的花大价钱买了几筒“摇钱树”。烟火拉到别墅区的时候叶川就被那华丽丽的金黄包装闪到了眼睛,偏一旁顾航还特庸俗的指着上面的字读给叶川听,“川儿看看,摇——钱——树!迸出来的都是金子啊。” 卸烟花的人跟着笑,还说些生意兴隆之类祝贺的话,不管真心假意,顾航都笑得眯了眼睛。王文钊知道这边儿放焰火,正好过了十五,广场上都燃过了,便开车带着老婆儿子过来这边凑热闹。大抵不管多大年龄,对着焰火都有着发自内心的向往。江南家里也买了不少,可都是适合手拿着玩的小玩意儿,顾航这边要买,江南早早的就带着最近喜欢串门子的金毛四在小区门口守着了,把自己看中的都指了一下,那意思是这些都得他亲自点上。 有孩子看见烟花筒就走不动,站的不远不近的等着。顾航把东西分好先后顺序,冲着眼巴巴看着的孩子得意地扬扬下巴,交给门卫看着,拉着叶川回家吃饭去了。金毛四是个财迷,看见顾航亲自接过烟花,就知道这一堆东西是自己家的,眼看着顾航拉着二主人走了,一旁那么多人眼巴巴的看着就舍不得走了。在顾航面前截了两回,见他们还是直着往家走,又灰溜溜的跑回去,坐在烟花筒旁边守着,哪个孩子靠的近了用手摸了,就抬抬屁股动一动以示恐吓。 江南挑来挑去找了个三十公分宽的大筒礼花弹往自己家搬,金毛四哼唧一声站起来,瞪着眼睛看江南。江南眼睛一眯指着它训道:“吃了我那么多好东西,你敢叫!” 金毛四很没出息地拍打一下地面,又轰走一个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江南扛着自家的东西走了。 有叶川在,两个人的晚饭从来都是简单但绝不凑合,顾航接到郝楠电话的时候叶川正在厨房洗香芹,准备拌个凉菜。 郝楠语气很焦急,顾航刚接了电话那边就惊呼一声:“总算接了!” “你刚才给我电话了?” “没把你电话打爆。” 顾航喝了一口叶川盛上来的咸粥说:“刚才出去卸货,没带手机。” “上面规划做了调整,火车站维持原址不变,你听到消息没有?” 顾航放进嘴里的勺子被狠咬了一下,牙齿和铝较劲儿后的酸麻,让顾航半个脑子都有点发麻。 “顾哥,你最近和柯律师联系过没有?当初他得到消息可是比咱们都早,说什么要搬迁,寸土寸金。” 顾航揉揉腮帮子,勾勾嘴角笑了一声。 “您宰相肚子,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当初那边地皮炒的多厉害,价钱翻了好几倍,一张张人民币买回来的黄金地皮,一眨眼功夫就又变成了棚户区。” 顾航又笑了两声,终于有点明白了当初柯睿的反常。套早下好了,就等着他往里跳呢。即使他再小心翼翼,所有合同都亲自查一遍又能怎么样?人家根本就不走那一道,等着上面儿一句话就能把人压死呢。还能怎么着? “顾哥,您是我祖宗,还笑着!找柯律师问问,这事儿要定了咱们就赔精光了!” 叶川端着香芹出来,看见顾航扭曲的笑脸问:“粥咸了?” “没有。”顾航合上电话,活动一下僵硬的嘴角说:“正好,很香。” 那个电话顾航始终没打。正月十六的夜空,因为城市灯火通明的路灯光,反而淡去了该有的干净和美丽。顾航从背后抱着叶川,叶川抱着叶小喵,身后是害怕焰火的响声,夹着尾巴藏在顾航腿边的金毛四,两个人两只动物融在夜色中,不知道他们这一幕看到别人眼中有多美好。 又点了一筒烟火的江南哼了一声走到陆远身边,冲顾航的方向努努嘴说:“你看他们?你看看你!” 陆远很配合地抬起一条胳膊,把江南箍进去。江南窝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比起那边逊色太多,自己又钻了出来,气哼哼的对陆远说:“咱们怀里还少个小东西!要活的!” 陆远想,也许弄个孩子抱着也不错。他也四十多岁的人了,江南再小孩子脾气,也是奔过三的人,定下来这么多年,该要个小东西来分散一下精力。 顾航特意买的“摇钱树”终于升空,金色的烟花在空中旋了半圈,像是一株金色的树,然后烟花下落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极了铜板落地的声音。叶川等第二棵摇钱树升空的时候扭头冲顾航说:“你的钱没白花,还真是摇钱树。” “是,遍洒黄金。”顾航心里苦得都能拧出胆汁了。这次若是已成定局,自己拼了这么多年得来的一切便都没有了,不仅如此,也许还要背债。他倒是不怕住小租房吃咸菜,就是想着家里顾伟国两口子为自己操心就难受,还有怀里这个呢,刚许了他多么好的生活,许了他忙完手里的就去荷兰领证赏薰衣草看风车,好嘛,一下子赔得连个结婚证都买不起了。 远处停着一辆黑轿车,烟火每次升空,车子里坐着的人便能清晰地看一次顾航。表情他看不清楚,但是他怀着叶川的手臂像烙铁,烙得他生疼。明天文件一下来,顾航就该能明白什么叫一夜之间返璞归真,可是为什么心里也并不好受呢? 柯睿一只手摸上车窗,只一个拇指,便能把叶川的头全部挡住。如果那个人能用大拇指揩一下就消息不见该有多好?手指微微挪了挪,顾航的头也可以用一个拇指挡住。原来他也不是打不败的,也和所有生意人一样,随时都可能钻了圈套所有基业付之一炬。 柯睿一直等到烟火放完,等到为数不多的人散去,顾航和叶川消失在黑暗里,然后看着他们出现在别墅旁边石子小路的路灯下,两人一狗,朦胧且美的不似真实。那是他曾经向往的生活,如今看到,反而更痛得难以呼吸。 这是个死局。 上面的通知一下来,地皮掉价比当初涨价的速度还要快,顾航坐在椭圆会议桌尽头,看着下面的大小经理们绕着拇指久久不语。也是,谁也没本事扭转局面,若不然也不会屈尊他之下,给一个高中没毕业的毛孩子打下手。可顾航突然发现自己他妈的养了一群吃白饭的,额角青筋就嚯嚯地跳。 刚才提议先停工放着的部门经理已经被顾航训成了孙子,此时一脸便秘相低着头等着散会。王文钊终于点了点桌子说:“先散了,回去都好好想想,这坎儿过不去,你们一个个也得扒层皮。” 几个部门经理如蒙大赦,抱着文件夹赶紧出了会议室。王文钊想了下说:“还只能放着,不然呢?盖出来房子除了回迁户应得的,谁还去买?白给盖了。” “耽搁工期交不了房,违约金呢?工地包工头的工钱呢?他妈的地皮买到手两年不建再给你按个影响市容的帽子,到时候白菜价再还给政府?”顾航捶了下桌子说:“不是对你,别在意。” “嗯。”王文钊舔舔嘴唇说:“我本来股份就少,这边全部融一下,家产也动不了太多。你不一样……要不要请顾叔……” “不行!”顾航想起柯睿打的主意就恨得牙痒痒,“人家当初就打算把商场搞进去呢,恨不得我倾家荡产。我就是卖到没衣裳穿,也不能让他合意不是。” 王文钊张张嘴,叹口气没有再劝。他也没办法,把自己家卖光了也补不了这个窟窿。 顾航又成了六年前的顾航,开始夹着个皮包跑银行,可能当上银行大头的谁都不傻,粘上毛都能变猴子。顾航还没张口呢人家行长先说:“这顿我请了,对不起了小顾,知道你现在难处,也知道你这次的目的,可是银行也是有配额的,你们公司贷款额度已经超了。” 顾航吃了一顿窝心饭,最后还得和行长抢着埋单。顾航想着既然贷不到那就让秃头行长请一顿,谁知道吃完饭人家又把那句话当屁给放了,顾航去付钱的时候一个劲儿后悔自己点的菜太好。照他的想法,这顿只白菜炖豆腐加凉调萝卜丝都便宜了那孙子! 顾航送走行长去一旁取车的时候看见的柯睿,就站在他的帕萨特旁边,冲他笑的时候还是那么阳光,露着一颗略调皮的虎牙,可如今顾航看着那牙何止是调皮?还锋利呢,逮着你咬一口不放够了血就不松口。 “嘛呢?我这破车可不值钱。” “谈的怎么样?” 顾航点了根儿烟,透着烟圈儿眯着眼上下打量柯睿,连吸了几口压下心里的燥气才开口说:“谈的很好,吃的很开心。” 顾航想上车,柯睿挡在一旁不让。顾航退开些看看给自己出了老力的帕萨特勾着嘴角问:“你说这车值多少钱?五十万有人买不?” “说笑呢,新车也不值这价。” “那不好说。”顾航嫌恶地拨开柯睿,擦擦手上车,坐进去摇下窗户说:“可挡不住有些变态就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啊,还当作宝贝,费劲心思去抢,抢到手了才发现原来不值钱,可晚了。” 柯睿僵着嘴角笑了笑,顾航发动车子开出去前忽然“哦”了一声扭头继续说:“对了,有个不值钱的想给你说,费尽心思也别想,他最恶心的就是把人当牲口一样遛弯儿使绊子的。得嘞,byebye喽!” 柯睿站在原处,好半天也没能移动半分。他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力来决定政府的决定,只不过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趁之前消息放出来的时候推了一把而已。只是这一把,万劫不复的不知道是谁。 104、28.失去的 顾航重活半生,知道墙倒众人推的道理,银行下了通知索要超额贷款在意料之中,赊款供应商来讨钱也在意料之中,一两个小股份的投资商撤资也在意料之中,甚至是靠近柳湖东岸那个中档小区已经签了购房协议的住户也开始张罗着拉白布条要已经交过的首付。他懂,都懂,不就是怕自己的钱打水漂吗?吭哧一辈子挣一套房钱不容易,老百姓嘛,理解,只是顾航停在别墅外的帕萨特被人卸了车轱辘的时候终于不淡定了。让人作难可以,可扰到正常生活坚决不可以。 百忙之余顾航还报了警,拿了做几年生意积累的霸气,亲自监督警察查看录像,把那个倒霉催受人蛊惑的送进了监狱。被戴上手铐的时候顾航还拍着人家的胖脸,咬着牙说:“讨房钱是?别人的我都给,还就你的不给了。先监狱里蹲着,等出来咱们法律程序慢慢来,折腾不死你我就不姓顾。” 顾航扣上大墨镜勾着风衣出去的时候警察还对那个戴着无框眼镜儿的半文艺男青年说:“你脑袋里装的屎吗?卸人车轮子,你怎么不把自己腿给卸了呢?” 不怪顾航沉得住气,他只是没办法。该跑的关系都跑了,一个个撇的门儿清,真关系好的,像王波那样的,倒是想砸锅卖铁呢,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顾伟国一天一个电话,问这边到底怎么样,都被顾航含糊过去了。商场不能被银行收了,不然整个顾家就都毁了。 他什么也不愿说,叶川知道他的自尊,便也不问,只是做的饭菜都开始清淡泻火,即使这样,顾航还是嘴里起了血泡。这天一口米饭没嚼完张嘴里面血糊糊的,吓的叶川脸都白了,掐着他的嘴仔细看了,才知道腮帮子里面起了紫血泡,被蹭烂了,一包的血。叶川伸手让他吐出来,顾航干脆就着血嚼嚼咽了,茹毛饮血,这正是他对自己下套的人的情感,倍儿强烈。他这样,气得叶川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腰上。顾航吐舌头让他看自己干干净净的嘴,牙齿上还带着血丝,不知道怎么,叶川眼圈瞬间就红了。 顾航叹口气,饭是真的不想吃,靠沙发上拨拉一下头发拉叶川起来,抱在怀里说:“不吃了,今天不饿。” “你不是吃的可香了?继续装呗?” 顾航嘿嘿地笑,“没装,就是好吃。” 叶川起身去房间拿了银行卡出来,放桌子上靠近顾航怀里说:“不多,出来上学开始攒的……一半都是那边给的钱,又问医院预支了一年的工资。” “那个那边真大方。” “嗯。” “你们医院也真大方。” “以后也好使唤我。” “川儿很厉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也能做的风生水起。” “谁说我不喜欢?”叶川掰着顾航的嘴一面检查一面低声说:“我也喜欢做医生。那时候看着你被撞出去……你不知道,要疼死了。我就想,做个好医生,不管你以后遭遇什么,都得亲手救回来。” “哥以后都好好的,不酒驾不超车,爱惜自己。” “嗯。” “奖励一下呗?” 叶川捧着他的脸吻下去,嘴唇到眼泪也到了,滴在顾航微闭的眼皮上,烫的发疼。 “要是不行,就宣布破产,剩下的以后咱们再慢慢挣。” “再等等,哥受得住。别小看了哥,哥抵得住风沙,经得起打压,受得住贫穷。放心,没到死路上,有的是法子。” “哼。”叶川对顾航这时候的玩笑感觉心酸。 顾航笑着索吻,叶川凑过去,摸着他瘦了不少的脸,无限心疼。 法子还真的有,还是自己找上门的。 顾航拿出一部分资金哄走银行的祖宗,回绝了他们给顾伟国商场估价的提议,正坐在办公室里打坐往涅槃的大道上奔的时候柯睿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说是请了另一个银行的行长,去见之前想和顾航谈谈。 那就谈谈。顾航对着镜子拨拉一下早上叶川亲手打理过的几根刘海,扣上用来遮挡黑眼圈儿的墨镜下楼。 柯睿选择的地方很合他自己口味——西餐厅。这地方好,不像中餐饭馆儿,不如意了还能来一场国骂。这里装逼的劲儿,人家小提琴一拉,你自己都得乖乖消音。顾航郁闷地跟着白白净净的男服务生走进去,看见坐在镂空花墙另一侧的柯睿,牙根儿就开始疼。 柯睿想打量了一番顾航,笑笑说:“瘦了。” “减肥最近。” “本来就瘦,叶川也让你减?” “没办法,年轻呗,身体好,每晚运动少不了。”也许人有点难处是好事情,顾航觉得自己最近说话不用刻意想就都押韵,显得特有文化。 柯睿撇开头,脸上的笑维持不住破裂。依旧是牛排,顾航要的全熟,这次没有仔仔细细的切开消耗时间,而是大分八块,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说实话,即使是全熟,西餐店的牛肉还是比自己炖的牛肉要嫩很多。可顾航嘴里疼,早起摁着叶川迫使他在自己的淫威下用带着薄荷香气的舌头洗刷了一遍口腔,可当时是甜了,一上班又开始疼,现在吃着牛肉就更疼。不过疼好,疼让人清醒,也可以少做一些市场的事情,比如打人,比如把人掐死之类的。 长痛不如短痛,顾航三两口吞完,然后就盯着柯睿吃。柯睿亲自给他倒酒,顾航摇摇头不喝。傻子才喝呢,嘴里伤口还在,这不给自己上刑呢吗?辣酒腌肉! “我找你是出来吃饭的。” 顾航点点头,“你吃啊?” 柯睿看着顾航,手下继续优雅地切着牛排,皱眉问:“你就这么不耐烦陪我?” “你吃,今天你是爷。” 顾航嘴上这么说,态度可算不上谦卑。柯睿慢悠悠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他,像打量一滩腌臜东西;第二口的时候他掏出手机发短信,眉头微微皱着;第三口的时候他正看着手机笑呢,温柔似水的,和周围不相容的格调;第四口的时候他转着椅子看周围环境,看走来走去的粉嫩服务生跟看货物似的,还眉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估价,也许是在想这么一群白白净净的服务生里面哪个和自己是同类呢;第五口的时候…… “走。” “不吃了?” 柯睿抿抿唇,“饱了。” 出了门顾航才说:“有什么要求你直说,我这人笨,看不懂暗示。你要明说了,咱们谁都不浪费谁的时间。”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这样都是我害的?” “不是,我咎由自取,我爸说过一句话我觉得特别对,他说我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看,我这一天他老人家都预见到了,说明这是我自己个的问题,我真没有把这事儿归到你头上。”柯睿表情放松一些,顾航耸耸肩又说:“而且,你也还没那个本事。” 柯睿的笑僵了一下说:“你很久不这么肆无忌惮的和我说话了。” 顾航也笑,“你以后会发现,我和你说话再也不用忌惮了。因为我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 “我根本就不欠你的,不过那几年还是谢谢你陪我。” 柯睿眼中无数情绪闪过,最终拉开车门叹口气说:“走。” 顾航扭头去开自己的车,被柯睿拦住了。 “坐坐我的车,又搞不出什么绯闻,两男人。”柯睿说着自己笑了两声又说:“你说的一点没错,有的东西抢到手了,就发现其实不值钱了。” 顾航绕到副驾驶上了车,给郝楠挂了个电话让他派人来取车,挂了电话看看车行驶的方向问:“再往西有什么好地方?我发现其实咱们有点代沟,你们玩儿的我都跟不上步伐了。” “叶川喜欢玩什么?” “他这个人闷。”顾航在脑子里总结了一下叶川的个性,笑了一声说:“说实话他性子没你好,不过俩人都挺能忍。你是忍着心里使劲儿,等着什么时候给看不顺眼的人致命一击。他是忍着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好的事,等着有一天能柳暗花明。他喜欢的东西还真不多,好像什么都喜欢,所以就让人觉得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你不觉得闷?” “不闷,我这人心挺老的,要真热闹了未必喜欢。” 柯睿嘴角微撇了撇,“可不管怎样,你还是喜欢他对,你绕这么大圈,无非是告诉我,你们才是最合适的。” “还真不是。”顾航把自己陷进车座里,吐口气说:“还真没人和我聊过他,偶尔这么一分析,还是挺必要的。” “呵呵。” 柯睿把车拐到国道上,看看一旁什么也没问的顾航说:“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慢慢开,我好几天没睡好觉了,眯一会儿。”顾航说着表情放松地闭上眼,脑子却开始高速旋转。再往西可就没什么酒店酒楼了,柯睿要带他去哪里?他们还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搞一场情杀?顾航有点后悔当年去一趟新林市招惹了他这个人,当初柯睿吸引他的东西后来细细探究,才发觉那是叶川所缺乏的。也许他潜意识里就想让叶川像当年的柯睿一样活泼无忧,想要什么便主动争取而不是一味的忍着等着,所以才有对一个陌生人亲近。可你看,那个不算感情道路上的岔道,如今就给自己带来报应了。 柯睿绷着脸看闭上眼睛偏头对着车窗方向的顾航,心里无数念头窜过,又被自己强压下来。他自己又坚持什么呢?找不到答案,也找不到终点。就是方才那么一瞬,柯睿甚至想,再来一场车祸,如果把顾航的脑子撞碎了,他也好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爱上自己呢?他从一开始相识就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欣赏,可那又怎样?得不到终究是得不到了。 车速越来越快,顾航眼皮抖了抖,低声提醒了一句:“高速路上也别超速,不安全。” 柯睿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当初酒后顾航在他面前抽了半包烟,说了一句“怕回不去了”便离开的那次,他哭了整整一夜,天亮了的时候便发誓,那是最后一次为了顾航流眼泪,那个愧对自己七年等待的男人。可如今又哭什么?柯睿觉得是那颗心在为自己哭,在一个人身上败了这么多次,伤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也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105、29.放不开 将车滑下高速,缓缓在一片荒凉的地段停下来。小路,又是傍晚,半天也不见有车通过。柯睿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方向盘上,瞪着眼睛看前面透着早春气息,已经蒙上一层不易察觉的绿色的荒地。什么都有反春的时候,唯有他的等待,千年冷寂。 顾航耐着性子尽力放松,等柯睿呼吸渐渐平稳才睁开眼看了下左右说:“到哪里了?” 没人回答,柯睿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脸色来回变幻,最终疲惫地趴在方向盘上长出了一口气。 顾航看看被锁上的车门,安静地坐着。手伸在口袋里摩挲着手机,却始终没有掏出来。也好在叶川并没有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不然不知道又怎么触动旁边情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来个粉身碎骨。 顾航看看连路灯都没有的道路,拿捏着分寸叹了口气,率先打破安静问:“柯睿,说实话,你喜欢我什么?” 柯睿哼笑一声,不知道在讽刺谁。 “我要是当时和你在一起,万一某一天又有一个王睿在我身边七年,我再和王睿在一起……”顾航说不下去,说这样的话,本身就是对他和叶川感情的亵渎。没得要在这个间接毁了自己生意的人面前如此下作。唉,顾航心里直叹气,他还是惜命啊,又真的不希望柯睿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论说起来,顾航大可以拳头解决事情,把柯睿往死里打一顿然后开车回去,可真的面对这么一个人,还真的下不了手。并不是记着他的好,更不是有什么感情上不清不楚的想法,只是看着一个跟在身边七年的男孩子……总归是应该双方都好才是最好的结果。谁欠谁的,早就说不清了啊。 柯睿忽然开口说:“你要说实话,你曾经,是不是真的爱过我,还是只是寂寞,便纵容我们搞暧昧?” 顾航像被人扇了耳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曾经有那么点私心吗?竟然心安理得的享受柯睿的照顾和贴心,却又巧妙地保持距离,给自己和叶川的以后留下退路。说起来,好像自己才是更混蛋的那个。 “其实你很好,叶川他……” 顾航话没说话,柯睿忽然暴躁地一阵拍打方向盘,眼睛怒睁着,似乎随时都会发狂。他冲着前面吼:“我要听实话!实话!你不用每次都这么抬高我贬低你自己!!” 顾航抿抿唇,撇开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喜欢过。”顾航胸口闷的很,深吸了口气接着说:“对不起,不到爱,或者,爱的太浅。” “那你对叶川的爱有多深?” 顾航再次陷入沉默。能有多深?害怕他回头的时候找不到停留的地方,算爱吗?害怕他一个人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还不断坚持的孤寂,算爱吗?害怕他谁都爱,偏偏不知道爱惜自己,更害怕他一个人躲在角落眼神空茫的没有着落。也许是习惯,也许是爱,时间太久,已经分不清了。可若是放手,那疼就是在心上活活挖掉一块肉,能把人疼死。 能放弃他和柯睿一起生活吗?能,顾航相信,和柯睿也能生活的很好。真正想要一辈子的同类,太难找了。可也不能,他会每晚都想起扎根在心底的那个人,会每天疼啊疼,痛不欲生。顾航想,当初自己的暧昧和退缩,是不是因为柯睿那种过生活的态度?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柯睿攥紧方向盘,像是掐着顾航的脖子,咬着牙继续说:“每次我觉得有那么一点靠近的时候,你就又好像良心发现伤感那么几天,于是就又变成了那个痴情的顾航。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你看在眼里,不拒绝也不表示,就那么不远不近的看着我折腾。你很得意,看着我用尽所有去爱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恨!我就等着有一天看着你倾家荡产,为了十几平的小房子吃力挣钱!等着看你们没房子住没钱花,为了一两肉还要计较半天的时候,看你们还怎么浪漫怎么爱来爱去!”可还没到那个时候,为什么自己就受不了了? 是啊,他自己先坐不住了。他怕,怕顾航拼了命打出来的基业一夜之间全没了。那之后他心里还能存一点昔日他的好处吗?怕某一天走在街上看见自己深爱的人,变成胡子邋遢的顾航,和那些千千万万生活在底层的市民一样,骑着电动车载着全家人,大包小包的拎些超市淘来的特价商品。 其实他知道,顾航还有顾家那个垄断式的商场,还有背后谁都动摇不了的陆远做朋友。可他还是害怕,是在为自己找原谅的借口还是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就像现在,他忽然就不明白拉顾航来这荒郊野外的意义。是啊,他本来是想同归于尽的,可突然间发现,为了这么一个混蛋搭上自己鲜活的生命多么的不值。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刺儿的声音,柯睿抖了一下回神,看看上面跳跃的“家”字,还是接了起来。 “睿睿,怎么还没回家?等着你吃饭呢。” 柯睿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睿睿?有没有再听?” “嗯。”柯睿闷闷地应了一声,“就回去了。” 柯睿扭头看顾航,太模糊,依稀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梁。手机灯光灭,瞬间连那鼻梁都看不清了。他知道,顾航的眼睛其实很深情,专注地看一个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自己是至宝的感觉。可惜啊,这种专注用在自己身上一次,他就付出了半辈子。柯睿觉得自己就是在这黑暗里踟蹰前行,顾航诱惑地发出一点光,他便飞蛾扑火地扑上去,结果还是一样,飞蛾死在火里,而那光依旧亮着活得自我。 轻微的“咔”声,车锁开,柯睿压低声音努力减少声音的颤抖说:“下车。” 顾航捻捻手指,轻咳了一声说:“小柯……” “滚呐!我让你滚呐!”柯睿疯了一样扑上去,拽着顾航衣领的手本是要开车门将他推出去,触到温暖那一刻不知为何又拉近了靠向自己。柯睿一口咬在他肩上,狠狠的,和着自己的眼泪,他尝到了咸腥。 顾航疼的身体一僵,伸手拽住柯睿的后衣领要扯开,细弱的哭声贴着耳朵传进来的时候忽然就没了力气。谁欠谁呢?就是几个小时前,他还恨不得撕吃了这个有心计的男孩子。可真的将一切都剥开来,发现错的并不是他一个人,原来大家都错了。 车内幽黄的灯光亮起,顾航没来得及看清柯睿的脸就被他一把推下了车。车门重新撞上,然后那团光背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拐上高速消失不见。顾航神经质地抬手冲车远去的方向摆摆手,告别柯睿,也许是告别自己的罪恶。 顾航沿着荒路往回走,早春的夜依旧很冷,寒风吹在身上,依旧彻骨的凉。叶川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顾航看看手机,发现已经九点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路上走了多久。 “有应酬吗?”叶川温温软软的声音,不知道怎么,顾航眼眶忽然就热了。他想哭,躲在叶川怀里大哭,直哭到身体里干涸掉才好。 “嗯。” 那边静了片刻才又说:“郝楠没跟过去,你自己少喝点。” “嗯。” “那我挂了。” “川儿。”顾航慌忙喊住。 “嗯?” “我爱你。” 手机里传来一声笑,“你快些回家。” 顾航看看一直蜿蜒下去的路灯光,听着手机里静了片刻才传过来的“滴滴”声,忽然就没了往前走的力气。 顾航被郝楠寻到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叶川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看着车子开进来,看着顾航下车,谢了郝楠跟进去。扶着顾航进去冲澡出来的时候看见被遗漏在卧室的浴袍,抱起来推门送进去。顾航背对着自己,水汽蒸腾,即使是这样,叶川还是从自己的角度看到了他肩上带着血痂的牙痕。心口紧缩一下,一瞬间疼到麻痹。叶川放下浴袍,几次张嘴都没有问出口。 安静地关门出去,叶川下意识地就没有先睡。等顾航进来,叶川放下手里的书,顾航靠过来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扯扯嘴角说:“累死了,快睡。” 叶川看着没有给自己解释的顾航,抿抿唇探身关了灯。这是第一夜两个人各自睡各自的,叶川看着顾航的背,发现两个人的心其实也可以这样远。 那个行长柯睿是通过关系找到了,只是那天的一切都有些背离计划。柯睿没有要顾航的忏悔,也许根本就要不到,也没有带他去见那个行长,放了人家鸽子。而顾航和叶川之间,拥抱还是有,亲吻还是有,两人之间却总像是横着一条小河,谁都不愿率先越过去。河很窄,在两岸,依旧可以拥抱亲吻,身体却无法紧贴。 顾航消极地挪东补西,当资金像沙漏一样缓慢且持续的流失时,顾航觉得,自己拼来的一切,离消失已经不远了。 当年小胡同里算的那卦确实很准,他一直不敢也不愿找的陆远给他来了电话,说是出去吃顿饭。顾航没有颜面去,却又不得不赴约,到了的时候才知道叶川和江南已经都在了。 一家私人会馆,里面什么都不缺,江南正拉着叶川打台球。看着叶川拉开台球杆,修长的背拉伸开来,几近完美的瞄准出杆,顾航忽然间觉得自己所谓的“爱”其实少得可怜。他还没带叶川出来打过球,也没有带他出去好好玩过。这些天也不知道谁在和谁较劲,似乎好多天都没有搂着睡觉了。 叶川进了两球,带着点隐藏的炫耀冲江南扬扬下巴,微笑的神情满是调皮。顾航走过去把人搂住,叶川不明所以抬头想看他的脸,被顾航大手摁在肩头。顾航将眼睛狠狠地摁在他肩头,压下那份湿意才舒了口气松开一些,轻啄了一下他的耳唇去里面找陆远。 叶川看着他走过去的背影有些怔仲,江南跳过来扛了他一下,压低声音笑眯眯地说:“怎么样?美人计效果好!” 叶川苦笑。江南跳到台球案上坐着,叹口气说:“那一口,肯定是柯小三儿咬的。不过你要是问不出口,也就别问了,我让陆远查了,他们俩就去了一趟西餐厅,其他的什么地方都没去。我猜是躲在某个地方掰扯感情呢,黑天瞎火的也别指望有什么浪漫。他们也没胆量在车上搞车震?那样顾航也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江南忽然敛了笑扒着叶川的肩膀说:“郝楠不是说在高速路上找到他的吗?我怀疑是不是柯小三儿寻情未果,把他拉到郊外扔了,呵呵,报应。” 叶川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最近甚至不敢想什么。想的多了,会疼,会难受,倒不如装糊涂。 “你陆哥早年也偷吃过呢,还是后来我们感情稳定之后。之前的我就不提了,有钱人总有一个精彩的情史。你要真掰扯,绕进去的就是自己。” “你不知道我们那时候闹的多厉害,他冷着脸又不会哄人,吃了就是吃了,还冷着脸看你。我要走,他不让走也不明说不让,就把我反锁在楼里。我割破手掌画了他一屋子的血手印,从二楼跳下来摔断了腿,肋骨断了,还差点插到了肺……后来说好的,等我伤好了就走,可不知道怎么就又好上了。很多年之后他身边的秘书才告诉我,那次是喝醉了,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和谁睡了。那又什么样?且,反正那玩意儿不是在我身体里进进出出。都是借口呗……真计较起来,就没法活了。”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有时候糊涂一点自己才会好过,要非得都计较,早晚自己神经衰弱先死掉了。好在他那之后在我知道的范围内也没再犯过,这也就够了。”江南忽然又笑起来,一把抱住叶川说:“要不然咱俩过得了,两受相遇必有一攻,还都是美型的,说不定日子过的还不错呢。” “阿南!”陆远警告的声音传过来,江南吐吐舌头松开手,冲叶川眨了下眼说:“他比我还小气。” 叶川看着江南冲陆远比划手指,然后乖乖地坐远一些认真玩球,内心温暖。生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能像他们一样,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106、30.过去的 陆远没有直接说生意的事,而是开口说:“阿南最近让我查你三月二号晚上都去了哪里,监控到你们下了高速,之后又去哪儿了?” 顾航眉头皱了皱,“陆哥对我的事很上心。” “不,你怎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陆远敲敲烟灰,“但阿南把你们当朋友。三月二号晚上后来又去了哪里?” “你应该已经查出来了,被扔到荒地自己走回来了。”顾航觉得心里郁闷无比。 “嗯。”陆远一点借着大哥的气势帮爱人套八卦的羞耻都没有,“柯睿也许想送你的是一把刀,或者是一场车祸,你应该感谢他善心大发。” 顾航苦笑。 “告诉小川了吗?” 顾航摇头。 “想明白以后怎么走了?” 这次顾航点了点头。陆远摁灭香烟开始正题,“那好,谈一下生意。西郊的地皮卖吗?” “不卖。” “你留着准备做什么?” “还没想好。”顾航坐直身体总算回了点状态,“但肯定不能现在卖了。” “开游泳馆,具体的再商量。” “陆哥这是投资还是赞助?” “投资,我只负责出钱,所有规划和监督是你的,地皮投进去,加上技术劳力算做你两成股份。当然,如果是亏了,我依旧是八成。柳湖东岸的房产你可以继续做,资金我提供,利息和银行一样,抵押是东来商场,这是你答应第一条的情况下给出的附带条件。如果你同意,手续会有律师和你谈,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地皮收购的事情,我会出比市面上稍高的价钱。” 顾航眉头挑了挑,心底暗自叹了口气。老板没有做成,又变回了给人打工的,可即使是这样,他还要感激这个坐地圈钱沾了大光的男人。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帮他度过这个坎儿,也没有谁有这么大的魄力为他堵上这个窟窿。那三成股份,看着自己是劳心劳力,可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是赚到了。可是他若是输了,陆远也不可能看在谁的面子上就不收回东来超市。他没有后路了,只能往前走,并且必须赢下去。这就是他一直不肯找陆远的原因,除非把自己逼上绝路。 “你可以慢慢考虑。” “不用了,细节我们改天谈。” 陆远点点头视线又转向江南,那边江南有感应似的,扭头看了看,笑了笑跑了过去。经过顾航身边时还做了个怪异的表情。 好嘛,自己是不招待见了。顾航苦笑着起身,冲陆远点点头去陪叶川。这边江南贴着耳朵问:“后来去哪儿了套出来没?” “被扔荒地了。” “就这?” 陆远挑眉,江南挺可惜地摸了摸下巴说:“也不来一场车震啥的,太对不起观众了。” 晚上喝的有点疯。 江南点了各色酒摆了一桌子,边玩色子边抽签,签自然是他自己写的,抽到什么内容就必须照做。顾航在酒场上也算是猴精的,可对着陆远,一开始是不想灌着人家这座金山,等自己连喝了几轮想要崛起了,忽然发现其实根本就不是对手。 江南拿过顾航手里的纸条展开,色色地耸肩笑笑说:“把陆远脖子亲出吻痕,哈哈,吻痕知道吗?就叶川儿脖子上老有那种疑似红斑狼疮的那东西。” 江南笑完就发现一旁的陆远开始制冷了,赶紧把纸条重新展开,“咦”了一声说:“念错了,把叶川儿脖子上亲出吻痕。” 顾航站起来夺纸条,江南主动亮出来给他看,嚷嚷道:“写的真是陆远,二选一,你想亲谁我都没意见。”说完还跳离陆远的位置,眼睛扫来扫去就是不看他。 “我喝酒。” “也行。”这时候江南反而大方了,把桌子上红黄蓝白各色酒往前一摆说:“先前就说好了,犯规了把酒都喝了。” 顾航喉结滑动了一下,摸摸鼻子说:“天是不是有点晚了?” 江南不乐意了,撅着嘴斜眼看陆远,陆远便神色莫辨地斜着眼看顾航。顾航视线在陆老大脖子上转了一下,喉结又滑动了一下扭头看叶川。叶川往后靠了靠没话找话说:“江南,你明天是不是白班?” “我有特权,可以请假。”江南几根手指灵巧地在桌子上敲出一阵嚣张的马蹄声,笑眯眯地看叶川,“你说,顾航一会儿亲你用啃的还是用舔的?” 顾航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下一秒就冲陆远的方向去了。江南僵住,就连一直淡定的陆远表情都有些龟裂。然后在刚要触到的那一瞬顾航又被摁下返回键一样麻利地掉转头冲着叶川去了。叶川本来惊呆地看着他动作,冷不丁被他一把搂住撞到,身体往后仰了仰下意识地就搂住了顾航毛茸茸的头。 江南愣了一瞬就把桌子拍的噼里啪啦作响,那兴奋劲儿就别提了。叶川想躲,锁骨被含住舔了一下,温热湿膩的触感让他一抖就红了脸。江南看了稀罕,仰着头哈哈大笑,大咧着嘴巴后槽牙都看的清清楚楚。笑够了还要凑过去看顾航是怎么啃的,被陆远在腰上掐了一把,软在他怀里。也许是都有些高了,被陆远抱住的那一瞬咧嘴大哭起来。 陆远看看满脸羞窘一直想躲的叶川,抱起哭得毫无形象的江南出了包间。叶川推推顾航,低声说:“好了,他们走了。” 顾航没退开,反而抱的更紧,唇舌划过他脖颈每一片肌肤,最后停在锁骨处,很忠实地想要完成任务。叶川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见他赖着不起,包间外也无脚步声,慢慢放松下来,轻拍了下他的背吐了口长气。 顾航闭着眼亲吻,说不上是表达深情还是要表达歉意,直到叶川微微一抖轻“哼”了一声才最终舔了下那快凸起的锁骨微微抬起头。完美的锁骨已经通红一片,顾航盯着那块红看了片刻,抬起头望进叶川水润的眸子里。 喜欢吗?顾航问自己。喜欢,在叶川身上能找得到的平静是别人所不能给的。深爱吗?深爱,如果遇见生死的选择,毫无疑问,顾航选择的是让叶川活下去。这些日子因柯睿事件的低落情绪总算有些缓解,因为他始终都明白,柯睿再好,也不是他想要的。叶川再保守不懂主动,若分开,一世不得圆满。 顾航噙住叶川微微张着的嘴,大睁着眼睛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事实上离得太近,并看不真切。只隐约看见他眸光闪了闪多了层湿意,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