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1)
卫东的订婚宴很奢华。也是,怎么着也算是个老板呢,再说还请了陆远那样的大人物,自然得选好地方。陆远收到请帖了是不错,根本就没去。江南兴趣不大,他更期待看顾航他们两个订婚什么的,也就让顾航帮着带了个红包就算了。 走进酒店的时候叶川还感叹,“一直不知道咱们这儿有这么奢华的地方,看来不管什么地方,有钱人都挺多。” 顾航看着大厅里那个巨大无比的水晶吊灯,帮叶川把他身上略带点调皮的双排扣镶皮羊绒大衣脱了递给服务生,看一眼叶川扎亮色领带的可爱样才开口说:“这地方办订婚宴,可不是他这种人配得上的,最起码现在配不上。” 叶川斜眼瞪他,低声说:“你说话真难听。” 顾航耸耸肩,“喜欢这里不?” “喜欢。” “那将来咱们结婚也不在这儿办。” 叶川快走两步和他拉开距离,顾航跟在后面笑笑快步跟上,还偷偷碰了下叶川的手心,被躲开了。一旁的服务生素质倒是很好,只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本本分分将两个人往里面领。 顾航那一桌倒是熟人不少,王文钊也带着老婆来了,只不过显然兴致不高,和顾航碰面挑了挑眉毛,就知道俩人感觉一样——卫东这次显摆的过了。詹青光顾着看厅子里的装潢了,一面还忍不住推王文钊,咋舌说:“这么一比,咱俩订婚的地方怎么那么像厕所呢?” “多少人连个厕所都没有呢。” “也是,可我就是不平衡。” 王文钊脾气本来就好,笑着说:“要不把咱家的存折换成这个大厕所?” 詹青艳羡的眼神儿一收,“算了,我还是觉得厕所好。” 女人说话本来就生动,詹青那眼神一变笑容一收,跟说相声的似的,把同桌的人都逗乐了。 王波还没来,顾航把叶川安排在自己和王波中间,就是考虑到他天性里不喜欢和陌生人多接触的那点。顾航看看另一桌上正和家人说笑的穿着水红旗袍的女人,还有女人旁边那个泄了顶腆着肚子,很有官相的中年男人随意问了一句:“这是谁家姑娘?” 王文钊凑过去低声说:“第二监狱副监狱长,也算是副处级干部。姑娘还挺漂亮,在银行上班儿,对得起他了。” “就是他老子呆的地方不太好。” 俩人笑笑都没再说什么。 叶川手机响,接了是王波的,也没和他多说,直接让顾航接。 王波开门见山,“下来接接我。” 顾航也没问,给王文钊交代一声让照顾着叶川就下去了。他以为王波带了什么礼物,或者是摸不到地方了,下去了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王波的棉衣还挂在胳膊上,也不要服务生招待,看见顾航就猛招手。顾航过去了他才凑过去低声说:“看见李向阳了,刚在门口溜达呢,看见我转头又走了。” 顾航走出去四处看了看,酒店门口悬挂着的红色横幅被风吹的来回晃动,很扎眼。俩人站了一会儿没看到人,顾航想着也许是离开了,嘱咐了服务员一声,告诉他让注意着来人的脚,要是看见穿一双脏兮兮运动鞋的就拦下。 上去的时候卫东正致辞呢,满脸的笑说些场面话,旁边旗袍姑娘红着脸站着。说实话,顾航心里挺不服帖,可也没有苛责别人的立场,自己不也是从混蛋走过来的吗?也许真是重生一世,才知道最珍贵的是什么,才不会被那些浮华的东西迷了眼静。 卫东也没和顾航这桌多说话,告罪了一声就去招待未来媳妇儿娘家带过来的那群有点头脸的人。他们倒是都不在意,就当是借着场子叙旧了,几个人还聊的很开心,偶尔碰一下杯,比卫东端着酒杯寒暄到的地方真情实意多了。 李向阳穿的一本正经的出现在厅子里的时候谁都没注意,顾航低头问叶川要不要把白酒换成果汁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他,表情淡淡的,没有顾航意料中的仇恨,有的似乎只是迷茫。也许是不爱,也许是被伤的狠了。 顾航冲王波使了个眼色站起来走了过去,不偏不倚挡住了李向阳的路,笑着问:“你也来了?” 李向阳抬头看看他,没理,准备往里走,被顾航拦下了。 “要是现在闹,挺没意思的。你要真有什么想法,等这事儿办完了找卫东好好说。”顾航想以哥俩好的姿势把人硬掐出去,手刚一抬李向阳就退开一步,又看了顾航一眼,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有没有心脏病?” 顾航皱眉,李向阳已经高声喊了一声:“卫东。”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卫东端着酒杯扭头看这边,脸上的笑瞬间就僵了,可还是笑着说:“又一老同学,你们继续喝,我过去招待一下。” “卫东,当了你五年情儿,我□儿都快让你□了,你说结婚就结婚,最起码该给点青春损失费堵堵我的嘴。”李向阳苍白的脸透着不正常的红,甩开顾航的手扯着嗓子喊:“你他妈玩儿□打一炮还得五十块钱呢,白睡我五年呐。” 刚要活跃起来的客人在李向阳那句“情儿”出口之后就又安静下来,甚至比刚开始更为安静,现在净到只能听见卫东快步走过来的脚步声。卫东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一脚踹在李向阳肚子上,骂道:“你他妈欠我钱我就不要了,你做生意赔能怪我?我订婚的日子你过来泼脏水,保安呢?什么人都往里放啊!啊?” 顾航和王波本来要把李向阳架出去的,听卫东这么说,竟都愣了一下手下都停了。李向阳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吼,声嘶力竭,没有哭声,眼泪却哗啦啦的往下流,一面流一面喊:“你他妈的不是男人,干过的事儿不敢承认。我跟你五年得什么好处了?你夹着破皮包到处坑钱的时候我陪着你住小租房,管你吃管你穿还让你操,你想怎么玩怎么玩儿。等你有钱买了房,他妈的连看都不让我看,别说住进去享福了。你那嘴比□儿还不如,放屁还臭一臭呢,你说话连放屁都不如。” 卫东扯着嗓子叫:“保安呢,还不把捣乱的人拉出去!我掏钱办宴席你们就这服务?” 保安跟着服务生跑过来的时候李向阳突然站起来,平静了一下情绪扯了嘴角说:“逗你们玩儿呢?妈的,上高中的时候就喜欢玩儿角色扮演。”说着还指着愣住的客人哈哈大笑:“被骗了?吃吃,玩儿呢。” 卫东也愣了,冲过来的保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也没动作。李向阳走过去拍拍卫东的肩说:“老同学别生气,我就说你淡定不了,赌输了,嘿嘿,一百块。” 李向阳凑过去说了句什么顾航没听清,卫东的回答他听见了,字正腔圆的一句话,“做梦你!” 话音落,李向阳袖子里的刀就抽了出来,直直捅进卫东肚子里,捅完还冲卫东笑了笑,低声说:“这次我还做梦吗?” 卫东借着力气把人踹开,捂着肚子叫:“你他妈找死!我不整死你就不姓卫!” 保安很快扑了上来,将还握着刀的李向阳摁到地上捅了一警棍。李向阳身体抽搐了几下,看着卫东的脚往脑袋上踹过来的时候还笑了笑。卫东那脚是下了死劲儿,顾航站的近,下意识的就抬脚挡了一下,卫东跺偏,落在李向阳肩膀上。 那刀捅的狠,卫东发过飙就捂着肚子白了脸。顾航忙指挥他手下那几个把卫东往医院里送,那边新娘子的家人已经带着人冷着脸走了。一场订婚宴成了闹剧,卫东被人扶走的时候还在叫骂:“捆住他,等老子回来再好好收拾!” 叶川一直没能缓过来,李向阳被保安死狗一样拖走的时候那脸还煞白煞白的。宾客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卫东的父母本来就没搬过来,这次也没在现场。顾航倒有些庆幸卫东的没良心,不然两个老的不知道脸皮要丢到哪里去。 顾航走过去抓住叶川的胳膊紧了紧,低声问:“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叶川也说不好怎么了,卫东的脚落在李向阳身上的时候他心里就跟着抽了抽,似乎一些影像突然就出现在大脑里,又似乎有一只脚也这么落在自己身上过,疼的他瑟缩。不是初二前遭的打,也不是在叶耀堂那里遭的打。那么熟悉又陌生的疼,让人窒息。 因为站在卫东身后,李向阳那句话他听到了。他满脸泪的问:“咱和好行不行?我不闹了。”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都是祈求,偏脸上没什么表情,却透着站在悬崖边即将坠落般的绝望。不知为何,叶川就觉得这场景熟悉的让人心惊。 卫东咬牙切齿,“做梦你。” 然后李向阳就一抿唇亲手捅破了那个梦。 王波也看出叶川有点不对劲,推推顾航的胳膊示意他们先走。顾航搂着叶川的肩下楼,接过服务生手里的衣服给叶川穿上的时候他眼神还迷茫着呢。顾航将人塞进车里,想了下给王文钊打了个电话,让给那边交代一声别再打那个李向阳。挂了电话的时候叶川正盯着他看呢,眼神迷茫又陌生,顾航手一抖差点把车旋到路旁花池里。 将车开到无人的一个拐角,顾航停了车,侧身想把人抱过来,试了一下才后知后觉这不是高中那会儿,这种姿势的情况下,想抱都抱不动。顾航笑笑,拇指贴着他的鬓角轻划,“吓着了?没事儿,李向阳那一刀没舍得拧,也就是直进直出,要不了他的命。” “我没事。”话出口才发现不仅喑哑还微微颤抖。叶川扭头冲顾航笑笑,嘴唇还是白着的,笑的顾航心里抽抽的难受。顾航熄了火,人趴过去含住那双唇,吮吻了好一会儿,等放开了看看又鲜活起来的颜色,才满意的啄了一下说:“他们的事儿咱们不管,难为自己个儿呢?” “不是。”叶川撇开头低声说:“好像闪过一些画面,跟真的似的,挺……疼的。” 顾航心里“咯噔”一下,摸摸鼻子硬着头皮问:“想到什么了?” “说不好,就是看着李向阳那样,好像自己也……我说不好。”叶川长吐口气,放松下来说:“有时候人挺奇怪的,做着什么事,忽然就觉得那场景曾经发生过,真实的很。” “是,我也有这种感觉。那天在院子里追着金毛四骂,看着你站门口笑,就觉得这事儿好像就发生过似的。”顾航也不算胡诌,确实有那种感觉。 顾航再往前探身,被叶川推开了,笑着说:“喝过酒嘴巴真臭。” 顾航难得的脸上红了一下,装出气急败坏的模样挺直背吼:“有你这么嫌弃自家老公的吗?” 叶川主动吻吻他的鼻子,顾航还以为他会哄哄呢,谁知道人家嘟囔了一句:“真的,要不你自己闻闻。” 他自己怎么闻?嘴巴又挪不到鼻子上。 回到家的时候顾航还看着叶川跑进屋子的身影想,重来一世这事儿说起来挺玄乎,对于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不过那些不好的,既然都过去了,别再冒出来折磨人了。 97、21.卫东 卫东挨那一刀不轻,因为正好在部队医院那个区,当初打120就直接拉了过去。 要说卫东身边儿平时也挺热闹的,可住了院,就第一天推出手术室热闹了一下,各色人士都过来探望,礼物也堆了不少。可别人凭什么巴着他呢?那么一次探望后人就几乎没有了,偶尔来一两个,也是上午或下午站一站就走,也就剩下一个小秘书每天按点儿送个饭。那秘书一看就不是个细心的人,大概是听说了卫东订婚宴上的事儿,一丁点儿趁机勾搭他的意思都没有,每次都是送完饭就走人。 要是搁平时,那饭菜也是好的很,两菜一汤。可卫东第一天就没法进食,秘书送来两盘菜一看就是大饭店兜过来的,味道闻着倒是香的很,只是里面不知道放了多少香料和辣子。叶川第一天上班跟着这里的主任查房,顺便熟悉一下环境,推门进来就看见卫东捂着个肚子往床底下看,那模样是找吃的呢。 床头小柜子上还是那两个菜,卫东根本就没动。一个红烧肉,一个干煸豆角。红烧肉卫东一看见就总想起自己的肉,干煸豆角里面的辣椒捡出来都能装半盘了。卫东倒是想要给秘书打电话骂一顿呢,可人家忙啊,拨第一通根本就没人接,接着他就不想再打。找其他人,卫东还真拉不下那个脸。他倒是明白,公司不大,人也不多,又没有什么三险一金,大家都不怕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出了这件差不多惊动全市的“大事”,手下那些个有点等着看热闹的意思。 每个病人一般都有个家人陪床,像卫东这种孤零零的医院里的护士也少见。少见归少见,卫东没有说给钱请护工,便也没人要过来照看的意思。更何况那点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跟插了翅膀似的,飞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当初跟着救护车来医院的酒店一个服务生,不知道怎么就连感叹带唏嘘把当时的情况给说了,如此一来,卫东作为一个典型渣,在医院都不受满脑子唯美**情节刚踏出校园的小护士待见。 卫东住的是双人间,另一张床是农村来的,刚做了肿瘤切除手术,那四十多岁的男人躺床上跟五六十的老头子似的。照顾他的是他老婆,也不会说个话巴结人,和卫东打过一次招呼,见他阴着脸不理,就再也敢往这边看过。卫东那菜扔了也是扔了,顺便就给了每天只打一份清汤挂面的女人。人家本来就实在,白吃都觉得不自在,卫东渴的时候就帮着倒水,早上去打饭的时候五毛钱一份的小米汤也给稍带一碗。 医院门口卖的饭实在是很坑人,专门的病号饭这一家又不买。卫东喝了一次带着一股子怪味儿的米汤就没了再蹭人家粥的心思。只是喝水还能让人帮着倒,等膀胱受不住的时候就麻烦多了,总不能让人家老婆给自己端尿盆。 叶川查完房又拐回来的时候卫东脸色已经憋的发青了还打着尿颤,再走到洗手间有点不可能。毕竟是做久了医生,很正常的就拨开输液管让卫东翻身,然后把医用尿壶递到了被子下。卫东窘的脸上发红,不知道怎么眼眶就红了一下。 叶川背过身没看他,和隔壁床闲聊了两句,等这边妥了把尿壶拿出来去了洗手间,洗过手再出来卫东那一身戾气减了不少。叶川实在是找不到话说,想了下道:“请个护工,也方便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卫东忽然就想起那个李向阳。曾经他若病了,李向阳虽然话不多,可每次都是守在床边茶水热汤伺候着。夜里他一翻身,身边儿的人都能问一句哪儿难受。如今看着站在旁边耳边挂着个口罩的叶川,不知道怎么心里酸气就翻滚了一下。 “请。” 叶川在自己的夹子上写了个条子,又问:“想吃什么?我快下班了,顺便给你买回来。” “你看着办。” 叶川想问问他会不会放过李向阳,念头转了转还是没问,毕竟和他没什么关系。若是高中的时候,一定会问一句,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关系还铁不到那种程度。叶川检查了一下刀口,惯性叮嘱了两句就出门。 顾航早早的就过来接人,跟着叶川一起买了鸡肉粥和单让人炒的清淡白菜,往回走的时候顾航还在抱怨,“你对他那么好干什么?从你回来我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你怎么什么醋都吃?” 顾航想说,一切可以接受男人的男人都是我的敌人,只不过想了下自己的条件,还是很自信的笑了一声。可能是笑声太猥琐,叶川斜着眼睛看过去的时候本来想凶,看顾航的表情又是在少儿不宜,脸上就很不争气的红了一下。这种只有和顾航在一起才时不时会出现的生理反应让叶川长长吐了口气,暗自觉得窝囊。 两个人等卫东吃过饭才回家,谁都没再提这件事。可市里头出现这么一出,还是传的很快,也就是隔天顾伟国两口子就知道了,两口子很聪明的什么都没有说,叮嘱顾航一句多去看看就假装不知道。 李向阳从酒店逃了出来,这事事后顾航才从王文钊嘴里听说,不过他有没有故意开了锁李向阳的那扇门谁也不知道。卫东知道以后打电话骂了很久,他现在憋了一股子劲,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叶川自那次后就不太常往卫东的病房去,主要是卫东身上的戾气总会不定时的勾起一些不好的影像。没想到卫东一个星期后出院,竟然是叫嚣着去找李向阳算账。顾航来接他出院还是看在叶川提了一句的面子上。叶川说,住了一周院,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最起码要把他送回家。 顾航见他一路上骂骂咧咧心里就很不舒服,忍不住就怼了一句,“你大小也算是个老板,嫖过付钱的道理懂。” 卫东本来就苦闷的很,别扭的一星期也算见识了所谓人情冷暖,再加上在他看来,顾航从小就有点看不起他的意思,劲头上去就接了一句:“你他妈的不就是下手早,要是叶川跟我……” 卫东话没说话,惊了一下顾自停下了。顾航一个急刹车,险些把卫东甩到前玻璃上。 顾航胳膊架在方向盘上看着卫东阴森森的笑,“你继续说,不说完咱们今儿就在这儿好好吹吹风。” “有什么好说的?” “别啊。”顾航伸手弹弹他的衣领,“我都不知道你有这本事,惦记到自己哥们儿身上来了。” “你别阴阳怪气的和我说话。”卫东推开顾航的手,咬咬牙笑了一声说:“我没你那本事,我屁都不懂的时候你都知道玩儿男人了。我知道我哪儿点都比不上你,你有个厉害爸,我爸是干啥的?厂里的工人,工资还有的没的。你想干什么说一声,你爸问都不问就往里砸钱,我他妈的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拼出来的。我知道,你打心眼儿里也就看不上我。你他妈以为背后说我我都不知道呢,我订婚宴上那一出你指不定多开心呢?看你和王文钊聊的那样?笑的眼睛都没了,说我这人不行呢。” 卫东也是豁出去了,看看面无表情的顾航继续说:“西郊地皮的事儿你做的一点没错,好东西就是自己哥们儿也不能留。能吃肯定要自己吃,怎么能给别人留口肉呢?” 卫东笑了一声问:“李向阳那个王八蛋也是你们放走的?你看,我捅过的破鞋你们都得碰一碰,开心。” 顾航也没发怒,拍拍他的脸,弯腰开门,抬了抬下巴说:“哥们儿,下去凉快会儿。” 卫东也没打算能再坐他的车,捂着肚子下车站在路边,看着顾航的表情还带着点嗤笑。顾航快速倒车,据卫东百米远的时候突然换挡猛地往前冲去,卫东看着直奔自己而来的黑色帕萨特腿都有些发软。他没躲,完全是因为不信顾航敢这么撞上去,可车子离他不到十米还没减速的时候卫东腿想迈,已经来不及了。 车子豹子一样扑过去,在最后一刻打了个方向旋开,卫东却已经腿软到颤抖不止了。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帕萨特稳当的错开卫东两公分停在一旁,带动四周的凉风争先恐后地往卫东衣服里钻,冷的骇人。顾航摇下车窗趴过去比了个中指说:“我现在算知道了,李向阳那种人渣能看上你,那也是他眼瘸。地皮的事儿你有本事都吞了,乐意奉陪,没本事就把嘴给我擦干净点儿。你这种人,最好祈祷自己别太惨,不然有你哭的时候。” 卫东扯扯嘴角,竭力忍住颤抖说:“我是没本事,你有本事都吞,到时候可别噎死。” 顾航哼笑一声,摇上窗开车扬长而去。 终于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卫东有点想哭。那种感情太复杂太纠结,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又该在难受什么。顾航开始准备打遍学校无敌手的时候他就已经跟在身边,他们从来没有好到要和穿一条裤子,但卫东对顾航绝对忠诚。顾航的优越感是举手投足里就带出来的,叶川第一次抢占且超越卫东的位置时,他很长一段时间就没能调试过来。 高中确实是三个人一起做生意,可顾航对叶川的照顾他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有时候就想,凭什么呢?凭什么叶川一加入,所有的好处就都成了他的? 他有努力过,想一鼓作气考上一所好大学,好告诉顾航他这个人也不是他眼里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可叶川突然出车祸两个人都消失在学校的时候,卫东在考场上突然就没有了拼搏的目标。他为了什么呢?上学又为了什么? 顾航玩儿男人,那他也玩,并且发现很不错。男人比女人好,不用哄不用小心,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他甚至想过身下压的是顾航喜欢的那个叶川,那样会是什么感觉,结果那种禁忌并带着罪恶的想象让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自从那之后他想,哥们儿的情谊就根本没有了。 他想要有一天能够一切都压倒顾航,不管在哪一方面,可最终,哪一方面都是失败者。卫东甚至还没有爬上一个可以和顾航平起平坐的高度,就狠狠的摔了下来,而一切都毁在那个和他一起五年的李向阳手里。 卫东看着窗外枯槁的法国梧桐深呼吸,压抑感却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浓。也许,这辈子都要带着这种压抑感生活了。 98、22.往事 叶川遇见李向阳是在菜市场。 叶川下午忽然得了半天假期,休下来没给顾航去电话,而是一个人去不远的菜市场逛了逛,顺便补充一下家里那个被顾航塞满各种肉类,却蔬菜匮乏的冰箱,顺便看一下干货准备过年。最近又被顾航黏的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连夜里睡觉不是被压着就是被手脚并用的缠着。 那天送过卫东,顾航来接他下班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看。问了一句卫东到家伤口怎么样有没有裂开,还被毫不客气地白了一眼。到了晚上晚饭吃了一半就突然扑过去,怨妇上身似的三两下就将人揉上了床,进去的时候还一面□地舔着他的脖子一面气哼哼的说,以后再提卫东这个名字他们就床上好好说道说道。自那以后叶川就被缠的没法没法的,好不容易觉得快要过了黏着期,那个顾航就仿佛刚住一起又色魔附身了。 李向阳穿着个看着质量并不怎么好的丝棉袄,后背好像在哪里刮过,露着里面灰白的丝棉。虽然太阳很暖,因为苍白,还是被年关冷风吹的鼻头红红的。正面碰上的时候李向阳正在买白菜,那种被菜农掰掉的还算干净的白菜帮子。看见叶川连顿都没顿,装了一袋子菜叶子就付了钱,然后瞄一眼叶川一刻不停的转身就走。 叶川一面挑西红柿一面注意那边,称好还没来得及付钱就听见那边一阵熙攘,刚买过白菜帮子的李向阳又原路跑了回来,扛着个塑料袋子跑得虎虎生风,经过叶川身边的时候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西红柿朝后面砸过去,力气很大,西红柿在后面追过来的一个男人腿上裂开,然后滚到地上被一脚踩的稀烂,这边李向阳又猴子似的钻进人群。 卖菜的妇女催着叶川交钱,一面视线还好奇的跟向李向阳冲过去的方向看。叶川提好西红柿准备走的时候看见后面走的不算很快的卫东,俩人见面也没打招呼。叶川看着卫东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还是没忍住跟了过去。 跟着卫东拐了两次胡同,便看见已经被人踹倒在地上的李向阳。应该刚经过一场战争,之前整整齐齐码在塑料袋子里的白菜帮子扔的到处都是,很多还被踩烂了,水渍渍的黏在水泥路上。 卫东捂着肚子走过去,站在李向阳身边用脚踢了踢说:“跑啊,继续跑。” 李向阳翻了个身仰面朝天,露出淤青的半边脸,看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叶川,再看看身边的卫东就开始笑,笑够了才说:“不跑了,你这次要啥?我可没钱补偿你。” “你把我搞臭了,拍拍屁股就想走?” “我不走。”李向阳躺平了,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我能走哪儿去?我不走。” 卫东也没有动手,只勾勾嘴角说:“那走,咱们回去好好算算。” 李向阳抖了一下,慢慢站起来,冲着卫东笑了一下,听话地走到他身边,活动了一下腿瞬间又窜了出去。叶川被他推了一把,差点摔到墙上,还没来得及站稳那边又动起手来。李向阳的打法全没招式,捡着白菜帮子就朝追过去的男人脸上招呼,可毕竟是太瘦,没几下又被踹倒到地上。 这次是真的打,李向阳反抗不了,便只能抱着头尽力缩小自己。叶川站在不远处看着,脑中总有画面不断的闪过,疼的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将手里的西红柿狠狠砸过去的时候脑子里都是空白的。跟着卫东一起捉人的男人顿了一下,刚才还躺在地上的李向阳又窜了起来,嘴角带着血一瘸一拐的跑走了。 卫东本来就不能跑,男人不知道怎么个意思,要过来找叶川算账,被叶川迎面一个西红柿砸到鼻子上,疼得“哎哟”一声捂住鼻子。熟透的西红柿烂掉,黏在他脸上像极了鲜血。战争因为叶川的两个西红柿瞬间升级,男人捋捋胳膊走过去,一旁愣住的卫东在最后一刻开口,还是喊住了那个人。 叶川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李向阳是否能成功逃脱,他脑中不断出现的是一处水泥地板的租房,很小,比高中时候租的那间还要小,却也还算整齐。这次画面里人物终于清晰起来,是好似好没有长大的自己,和邋遢不堪的顾航。画面很□,却又很明显的,下面那个人并没有享受到。叶川能看见自己空洞绝望的眼神,甚至在身上男人□的时候看见自己眼里流下来的泪。 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些,那是一种清晰到不似是做梦或是想象,仿佛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叶川脱力似地挨着墙坐下,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个稍矮的叶川和邋遢的顾航在吵架,歇斯底里,然后就是拳打脚踢。影像里顾航脚落下的时候,叶川就会跟着瑟缩。景象慢镜头似的不断回放,仿佛就是真实回忆。 有人说人在一定时期也许能预见未来,叶川想,难道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吗?还是就发生在几年前,他曾经失忆过?叶川抱紧头把从小学到初中,与顾航的相识到相爱,点点滴滴都过了一遍,到最后竟然惊恐的发现搞不清哪些才是真实的,他怀疑车祸后那七年,其实自己是像景象里那样度过的,那个耿志辉和陈阿姨,还有对自己很好的弟弟,其实是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如果他们是相爱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类似于回忆的痛苦经历?如果他们是相互折磨,那么相爱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假象吗? 顾航电话打来的时候叶川已经精神恍惚,眼神空洞地看着脚前的空地脑中一片空白。手机放在裤兜里,一遍遍的震动终于让他有片刻清醒。叶川盯着手机屏幕表情呆怔,在暗下去前那一瞬有些急切的摁下接听键,他想听一听这个顾航是那个爱自己的顾航还是那个折磨自己的顾航,只是没想到,顾航第一句话通过手机传过来的时候他会崩溃地大哭。 顾航说:“哪儿呢川儿,没在医院呐!” 顾航把车停到菜市场外的大路上,一个人冲过来的时候叶川已经收拾了情绪,一旁还站着两个买过菜的老太太在那里劝,什么老婆出轨没什么大不了,这么帅的男人不愁找不到更好的,不要想不开之类的。顾航蹲下去抱住叶川的时候其中一个老太太还絮絮叨叨的说:“你弟弟啊,回去好好劝劝,这么好的小伙,有什么事想不开的?” 顾航把两腿僵直的叶川拉起来背在背上,感谢了老太太两句,闷不吭声的往外走。刚才经过卫东那场斗殴,依旧挡不住菜场人群对顾航背着叶川经过的好奇。穿过菜市场回到车上,顾航把暖气开到最大,把他的鞋脱掉双脚放在前面可以暖到脚的地方,将那张苍白的脸揉到回了血色,俯身过去轻吻了一下才开车回家。 晚上没吃饭,动物似乎也能感到大人之间情感的波动,金毛四和叶小喵在进来看了一眼搂在一起的两个人竟然都没有打扰。顾航听着外间金毛四带领叶小喵撕咬猫粮塑料袋的声音,低头轻吻着身体回温,精神却还没有好转的人。 顾航不知道叶川遇到什么事,可是能令他精神崩溃的,一定是此刻不易谈起的事。他目前所能给的,便是安静地陪着。房间里整个黑下来的时候叶川终于动了动,翻身面对顾航吻上他的唇。吻很迟疑,像是要确定什么。顾航猛然将人搂紧,翻身将人压住强有力的亲吻,一只手安抚地在他衣服里轻轻揉着。 叶川闭着眼睛感受顾航舌头扫过口腔带来的亲密感,感受着他气息喷在自己脸上的温暖,感受他干燥温暖的大手摁着自己腰背的安全感。顾航的唇温软中又带着紧实,带着他独有的气息将叶川笼罩时,那颗惊疑不定的心总算半落到实处。 等到两个人气息不稳的略分开,顾航摩挲着叶川的脸颊叹口气问:“有没有什么想告诉哥的?” 良久之后叶川才摇摇头,“不知道。” 顾航将叶川整个罩在自己身下,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压着,让被困在里面的人感官上十分安全。顾航舔吻着他的耳唇继续哄,“要是有什么,憋在心里多不好,要记得给哥说。” 叶川瞪着眼睛看在门口路灯映照下有点亮光的天花板,片刻后伸手搂住顾航说:“有时候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为什么分不清?” “还是那两个人,事情却全完不同。仿佛今天我们是相爱的,可一觉醒过来会发现,原来不是这样啊,那些相爱的场景,都是自己一个人臆想出来的。” 顾航有些明白他失常的原因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劝才好。也许他想起来了一部分,也许是那几年的纠缠都回到了脑海里。若是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经历过的,是果断逃离,还是选择原谅?不敢想! 顾航霸道地脱了叶川身上的衣服,两个人□相对的时候紧紧挨着问:“现在是真的还是假的?” 叶川摇头,“不知道。” 顾航低头亲吻,嘴唇从眼睛鼻子一路向下,吻上他的胸口,描摹每一处,一只手巧妙地揉着叶川十分敏感的腿根处,偶尔状似不小心的触碰悄然蛰伏的那一处,等叶川情动呼吸渐粗才又吻上来喑哑着声音问:“现在是真的假的?” 叶川更大力的摇头,因为被顾航揉上热源中心,出口的声音岔了音,再也冒不出第二个字来。 顾航圈着叶川极尽手段的挑逗,身体压着他的一面亲吻一面轻重适宜的摩擦,偶尔撞击一下,便能听到叶川溢出口的粗喘。顾航吮着已经被他蹂躏的热烫的耳唇,诱惑地问:“告诉哥,这是真的假的?”话音落已经退出手指将火热埋入,回答他的是一声悠长的呻吟。 顾航使出浑身解数挑逗引导,等叶川彻底迷失的时候还不忘在他耳边诱哄,“告诉哥,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真的……。”话音落就换来顾航更深入的律动,持续摩擦在让人疯狂的那一点,叶川放在顾航背手的拳头紧紧松松,终于在顾航另一记充满力量的撞击下哑叫一声攀住他的肩膀。叶川抱紧顾航极力靠近,持续有力的顶弄早就将那些浑浑噩噩挤出头脑,如今空留下的只有不断燃烧的**。 叶川力竭地软在羽绒被里的时候已经昏然欲睡,顾航退出再一次释放的骄傲,简单的清理了一下,用被子卷起叶川抱起来,将上面一层床单拽掉,这才又将皱着眉头眼睛红肿的人放了回去。 顾航去厨房砂锅里盛中午炖上的粥,再回来的时候叶川已经睡着了。眉头依旧皱着,因为哭过,仿佛整张脸都有些肿,在微弱的灯光下反着亮光。顾航趴在床边轻点了点叶川的鼻子,听见叶川下意识的一声哽咽就叹了口气。 瞧,解决的方法太多种,他却选择了最笨的一种。顾航也是恐慌的,害怕一切呈现在面前,崩溃的不止是叶川,连自己也会。怎么解释呢?说那些年是不够爱他,可是现在却是爱在骨子里。那又怎样?以爱或不爱为名义的伤害,从来就不能被原谅,更何况那些年的伤害,自己如今回头去看,也是不能被原谅的。谁欠了谁,早就说不清楚了。 顾航凑过去吻住叶川红肿的嘴唇,叹口气低声说:“晚安。” 99、23.误打误撞 叶川很明显开始精神衰弱,不是刻意要去想那些片段,只是忙完脑子空闲的时候它们就像是裹在肥皂泡里的小恶魔,争先恐后的往外涌。作为医生,叶川觉得自己精神出了问题。他早上开始很早起床,然后盯着还在熟睡中的顾航看,等着他醒来那一刻再确认他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他恐慌,害怕自己原来是和纳什(数学家,精神分裂)一样,曾经陪伴在自己身边那么真实的人原来都是不存在的。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越是反复确认越是不能确定他的真实性。这种状态下再坚持上班,只不过两三天,叶川脸上昭显青春的光彩就消失不见。江南私下里给顾航打过电话,顾航含糊地避开,只请他多陪陪叶川。 顾航日子也并不好过,商业应酬还是有,更难过的便是不停的思考怎样把这件事揭过去。顾航想象着无数种可能性,可是把重生前一切坦白是他最不愿面对的。这相当于重新把自己剖析一次,面对的不止是对叶川行为的龌蹉肮脏,还有对父母家人的愧疚。想起隔上三两天一次类似于□的性,想起顾伟国的死,雷雷看着自己时眼中的鄙视和怨恨,顾航就疼的喘不过气来。 人,不管长到多大,还是想有个地方可以躲藏。这个道理是顾航开着车漫无目的的逛,清醒过来看见顾家那座小别墅时悟出来的。顾航坐在车里连抽了数根烟,把车子里弄得烟雾缭绕,眼睛被熏的生疼,看见刘冬梅端着甩干的衣服走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何眼眶就有些湿了。 刘冬梅从大门缝隙中看见那辆黑色轿车的影子,快走几步看见是顾航的,随手就把大门敞开,一面冲车子里的顾航招手一面冲顾伟国和已经放假回家的雷雷喊:“航回来啦。” 顾伟国放下报纸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又走回沙发继续坐着看报纸。雷雷在阳台上帮刘冬梅甩干衣服,喊了一声“哥”继续往外掏甩过的衣服。 顾航泊好车下来的时候还是一身的烟味儿,刘冬梅嫌弃地扇扇鼻子,过去搭手把车窗全都摇下来,嘟囔道:“抽烟也不开车窗,看看这里面的味儿。” 顾航将最后一个烟头掐灭扔到一旁的花池里,深吸口气颇感性地抱了一下刘冬梅,忽然就察觉自己当年洋气利落的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变矮了不少。这一抱对顾航来说没什么,对刘冬梅来说却非同小可。要知道,自从顾航上了初中开始叛逆就拒绝她一切亲昵的动作,都多少年没这种福利了。也正因为他的反常,反而让刘冬梅有些不安。 刘冬梅略显粗糙的手揉着顾航的大手,担心地问:“遇上啥难事儿了?” “妈。”顾航觉得自己无比坚强,喊出这么一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正伤感的时刻开口是多么不明智的选择。这么一声喊出来,仿佛就回到了小时候,在外面把对手打的鬼哭狼嚎满地找牙,可回到家还是要搂着刘冬梅的腿先哭上几嗓子,宣告一下自己也挨了几下又有多疼。顾航眼圈泛红等想撇开头已经来不及了,刘冬梅不停地搓着儿子的手,啥都没说就开始淌泪,哽咽着说:“出啥事儿了啊?有啥大不了的,不行还回家住呗,饿不着冻不着的。” 这边母子两个亲情长,那边支着耳朵听动静的顾伟国有些坐不住了,冲端着洗好的单子被罩出来的雷雷抬抬下巴说:“看你哥怎么了?” 雷雷看看外面,反而不往外走了,对顾伟国说:“不知道,不是感情就是生意,爸你觉得是哪个?” 顾伟国不说话了,低头继续看自己的报纸,只不过因为刚才翻来覆去的换手,报纸拿倒了都不自知。 顾航搂着自己哭得连鼻涕都流出来的妈进屋,伤感被这么一闹反而淡了。一家人一起吃的中饭,可终归最了解孩子的还是父母,一顿饭下来,顾航表现的再正常,刘冬梅还是看出了不一样。刘冬梅想着顾航和雷雷应该有更多共同语言,饭后就捅着雷雷让他套顾航话去。雷雷被刘冬梅屡次捅腰,有点无语的冲顾航苦笑。 哥俩去了二楼,顾航隔着窗玻璃看院子里依旧保持翠绿的冬青,雷雷苦笑着说:“遇见什么事儿了,能给说说不?你要是这么一直闷着,咱妈睡觉都能半夜惊醒。” 顾航掏裤兜,才发现烟早就抽完了。雷雷出去再回来,手里就多了一瓶五粮液和一盘豆干。哥俩儿有凳子不坐,拖了一条毯子在地上盘腿坐着,开始所谓的交心。 雷雷主动说:“我谈女朋友了,小我一届,学校舞蹈队的领舞。本来说今年过年带回家看看,结果她一激动连着四五天敷面膜过敏了,脸上疙瘩的跟什么似的,就没能来成。哥你呢,要说最近该过的挺顺,叶川哥也回来了。” 顾航连着喝了三四杯才开口说:“你相信人会转世不?” 雷雷耸肩,“不信。” “我起先也不信。”顾航皱眉又端了一杯,砸着嘴叹口气说:“那假设,要是之前你对自己的爱人做了很多糟糕的事情,之后他失忆了,可现在又慢慢想起来一些,你是坦白,还是死不承认,等着一切过去呢?” 雷雷摸摸下巴,迟疑了一会儿才说:“虽说是之前伤害过,如果是现在真爱了,应该也可以原谅的。” 顾航点点头又闭了嘴。也许人醉到一定程度才能彻底放松下来,雷雷没阻止他喝闷酒,安静地在一旁陪着。一瓶五粮液大半进了顾航肚子的时候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顾航背靠着床眼睛通红,此时想说倒是说不清楚了。顾航拉着雷雷也靠在床上,攥着他的手好半天才口齿不清地问:“你想起来的,都是真的。” 这句话出来,眼泪也跟着出来了。这些事从他第一天从实验中学校园外那棵大杨树上看到世界倒转的那一刻就压在心底,压了太多年,似乎不吐出来,整个人终有一天会垮掉。 这是雷雷第二次见顾航哭,第一次是车祸那年,顾伟国发病住院,他不得不回来守在病床前的时候。那时候顾航哭着咬牙说,“我答应,不找了!”那一次他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悄无声息的落泪,这次却是哽噎出声。 顾航颠来倒去的说那一世的事情,从初中强了叶川,到怎么把他打得不敢告状,不敢失约,乖乖的任他亵玩。讲他如何断了他的大学梦,如何在狐朋狗友面前羞辱他,甚至险些像玩三陪一样转手给哥们儿玩。讲那时候叶川几次自残,又怎么每次被自己打得再也不敢在身上试刀子。那些黑暗无光的岁月,那些一步走错便坠入黑暗的十几年,那些血腥到只要说起就忍不住发抖作呕的场景,那些他亲手烫在叶川身上的烟疤,那些他留在他身上的伤痕…… 雷雷把顾航搬到床上的时候顾航还一面流泪一面大着舌头说:“川儿,原谅哥川儿,再也不会了,都忘了,再也不打你了。” 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顾伟国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刘冬梅先捂着嘴哭着下了楼,顾伟国跟着下来的时候脸色还是难看的很。顾航说的不清不楚,可联系上他清醒时说的失忆什么的,大抵就是自己儿子是个变态,不但□了人家乖巧的叶川,还做了很多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再后来叶川也许被折磨的难以忍受,终于失忆了,儿子又痛改前非,非对人家好了。如今叶川想起来了,两个人便又出问题了。 顾伟国觉得自己像听了一出大戏,把他没有见过的丑恶都展露在面前,而那出戏的主角,偏偏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刘冬梅等顾伟国在一旁坐下才哭着问:“小川儿要都想起来,可还怎么活呀。” 顾伟国突然就老泪纵横,伤心的理由太多。另他骄傲的儿子是个同性恋,是就是了还是个流氓,他做的那些事,关监狱吃枪子儿都够了。顾伟国终于意识到,自己那个看似完美的儿子,其实才是最该被打的那个。 雷雷下楼的时候顾航已经哭够睡着了,他整个手都被攥的发红,疼得伸都伸不直。三个人谁都没说话,刘冬梅可怜叶川,顾伟国自我反省,雷雷在脑子里把顾航的话进行科学分析,发现再分析也像是臆想。那些年顾航和叶川友谊升级的时候雷雷一直都在的,要是刨除那些年,若能和顾航所说的对上,除非小学就做了那种事,可那样也太早熟了些,理论上说不过去。最后还是哭够了的刘冬梅擦擦鼻水问:“他俩最近怎么又闹了?前不几天,航还打电话说想带川儿回家过年呢。” 雷雷看看一脸沉重的二老,舔舔嘴唇还是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顾航那种悲伤程度肯定不是在做戏,但是也和真实对不上号。 “雷雷,你给你叶川哥挂个电话,就说你哥喝醉了,让他过来看看。” 雷雷看看顾伟国,见他点了下头才又上楼,从顾航手机里翻出叶川的电话给挂了电话。 部队医院离这边很近,雷雷开车去接的时候叶川刚忙完请好人代班。戴着口罩和无框眼镜看着不明显,去掉口罩雷雷才有些相信,也许两个人真有问题了。叶川那张脸本来说高三都有人信,现在却名不副实的硕士生的脸,看上去黯淡不少。 叶川反射性确认一般地问了一句,“雷雷是吗?”见雷雷疑惑地点头才继续问:“你哥怎么了?” “不知道,喝了酒就哭了,说要向你忏悔什么的,没听明白。” 叶川心里“咯噔”一下,率先就想到柯睿身上,也许他们还不清不楚呢。雷雷没让他多想,接着说:“好像说之前对你不好让你受委屈,以后要加倍对你好什么的。” 前世叶川根本就没有机会坐汽车,那么眼前这一切才应该是真实的,不可能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叶川分析过这些才开始想着哪里有不好,顺着更清晰的那条记忆往前走,并没有发现什么对不住自己的地方。 车开进院子叶川才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这是他分开后第二次见顾伟国,也从来没想过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走进来。跟着雷雷走进去的时候还想着怎么面对这个曾经自己羡慕嫉妒过的父亲,走进去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多想。刘冬梅眼睛还红红的,直接拉着叶川的手说:“怎么又闹了?航那个人脾气忒大,他要是欺负你你给我说,我帮你教训。” 叶川不明所以,刘冬梅看着他比上次见到憔悴许多的脸,又有些想哭。叶川去看顾伟国,见他什么都没说,但也并没有不欢迎的表情,这便也够了。 叶川是被刘冬梅拉着手拉到楼上的,推进们的时候还嘱咐说:“你是不是也没睡好?你这孩子,有事儿就喜欢埋心里,以后有什么给我说。顾航又不对你该吵吵,别闷自己。进去,困了也睡一会儿,晚上在家吃饭。” 叶川雾煞煞的被推进去,门关上的时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看见头折在那里睡觉的顾航,还是很快走过去把他的头给挪正了。记忆里这是叶川第一次见到顾航大醉,在他的认知里,顾航从初中开始和自己成为朋友就很有主意且知道轻重,聚会的时候玩的再开心,也不会醉酒,更何况是罪的这么难看。 叶川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听见顾航喉间像堵着黏液一样怪异的呼吸声,叹口气爬上床,将顾航的身体侧过来,拍了拍背开始给他做按摩。顾航却像是又有了神志,朦胧着眼看了看叶川,便自发自觉的爬到他腿上趴着,嘴里呜呜啦啦不知道说些什么,却知道拉着叶川的手往自己嘴边放,轻轻磨蹭着,像是亲吻。 顾航被雷雷拉上床的时候还是穿的整齐的,叶川弯腰解了他的腰带把塞进去的衬衣拉出来,尽量宽松,这才拉高被子将人盖起来。满身酒气并不让人舒服,此刻叶川却心里安宁的很,甚至还低头亲了亲顾航的嘴角。这种带着稍许被家人接受的快乐的宁静,终于让叶川无时不刻不在为辨析真实和虚假而快速运转的大脑渐渐安静下来,尽管姿势别扭的单肩靠在床头,还是对着顾航偶尔的胡言乱语和鼾声入了梦。 不怪刘冬梅事多,在半天没听见一点动静的情况下还是不顾顾伟国警告的眼神,偷偷开了一条门缝。里面倒也没什么,只是叶川抱着顾航在腿上,靠在床头皱着眉苦睡的模样不知道又牵动她哪根儿神经,退回来拍了下顾伟国又开始抹眼泪。 100、24.又新年 叶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用这种方式融入这个曾经让自己羡慕嫉妒又向往的家庭,以至于刘冬梅进去把顾航搬开,拉着叶川下楼吃饭的时候他还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突然间就得到了一家人的肯定。 顾伟国表情很复杂,却一句重话都没说,还在刘冬梅眼神的逼迫下给叶川夹了一筷子芸豆。叶川抬头冲顾伟国笑笑,刘冬梅便在一旁说:“小川多吃点,看你瘦的。” 饭后叶川帮刘冬梅收拾碗筷,竟然也没有被拒绝。刘冬梅像领着儿媳妇一样进厨房,叶川插手的时候就一巴掌拍开,洗好了碗只留给他擦干,一面还絮叨顾航其实也有很多好的地方,要是真做错了什么事让叶川多原谅点,他若是受的委屈一定会给他讨回来。 叶川云里雾里,收罗好厨房以为才是真正的摊牌,也许是另一个家庭战争的开始,没想到还在看报纸的顾伟国看着走出来的刘冬梅说:“让孩子早点睡,看样子就是几天没睡好。”还扭头对叶川说:“嫌酒气大就睡隔壁房间。” 叶川转头看雷雷,蕾蕾耸耸肩笑了笑。跟着刘冬梅进去取了一套顾航曾穿过的睡衣,叶川回到房间抱着睡衣还有点云里雾里,再看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的顾航,忍不住就扑过去咬了他一口。因为突发的状况,叶川脑中那些不好的景象反而一点都没往外冒。就好像本来心情沉重的像压了一块石头,可一块更大的石头突然就不见了,那么一瞬间,有一种飘起来的幸福感。 叶川咬的不算轻,睡梦中的顾航都皱了眉头,推着他的脸想去揉肩头。平时哪有咬的这么顺心的时候,叶川想,现在两个老人好像都巴着接受自己似的,且不管是不是鬼上身什么的,自己还不得趁机赶紧欺负欺负顾航啊,咬狠了他要敢还手,正好明天向刘冬梅告状,看看她怎么教训儿子。叶川喜滋滋的扒开顾航的衬衣,故意磨磨牙又咬了上去。顾航疼得哼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旁边毛茸茸的脑袋,身体弹动了一下,挥出去的拳头改成揉上他的后颈,接着便是搂住去亲。叶川嗑嗑牙躲开,笑着说:“臭死了。” 这次轮到顾航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里,怔怔的看着笑着躲开的叶川,忽然就扑过去将人抱住,不分鼻脸的啃上去。叶川笑着躲,捂着他的嘴手心又会被舔,最终躲不过,还是被顾航的臭嘴给堵了个正着。笑闹变成绵长的亲吻,唇舌渐深入,叶川反而觉得这种酒气是男人特有的性感,阖上眼睛搂住顾航的背安静的亲吻。等到呼吸急促吻被迫渐渐停下来,顾航终于想起来看了一眼左右,茫然地问:“哪儿呢这是?宾馆?” 叶川踢他一脚,“神经病。” 顾航俊脸一皱,因为眼角挂着眼屎,一点美感也没有。即使是这样也挡不住他见缝插针的撒娇,揉着叶川假哭道:“呜,我是神经病,宝贝川儿,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还捯饬到宾馆来毁尸灭迹。” “滚!”叶川拉开他钻去臀部的手说:“你自己干什么了你不知道?我还要审你呢!” 顾航还真知道,可就是不说。他记得喝闷酒了,然后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现在前后联系起来有点不确定当初他拽着手哭的是雷雷还是叶川。 “川儿啥时候来的?” “你说呢?睡成猪了都。” 顾航舒口气说:“都是我爸,晌午吃饭非要喝酒,多灌了两杯就倒了。” “真的?” 顾航撅嘴往前亲,“亲亲我就告诉你是不是真的。” 叶川撇开头,“臭嘴。” 顾航稍微敛了笑,咬着耳朵说:“怎么来的?见过爸妈了?” “见过了,你睡成那样我只能自己见了。” “哟,丑媳妇见公婆还大大方方的。害怕没有?” 叶川摇摇头,顾航把手放在他胸口停了一会儿才说:“心跳还挺正常。胆子真大,没受委屈?” 叶川再摇头,拿了卫生纸给顾航擦眼角,忽而就笑了一声说:“现在很开心。” “看出来了,准媳妇儿似的,都合不拢嘴了。” “起来吃点东西。” 这次换顾航摇头了,他还难受着呢,说这些话已经是勉强了。叶川兑了蜂蜜水让顾航喝了,赶他去洗脸刷牙,自己躺在穿上左看右看,想研究一下顾家的房子哪里比顾航那里好,为什么住进来就这么开心呢? 一楼二楼都有洗手间,顾伟国两口子本来就住一层,雷雷倒是住二层,今天估计是怕听见隔壁上演全武行或者是忏悔集续,便睡在楼下。顾航扶着头疼欲裂的大脑袋抱着睡衣去洗手间的时候顾伟国两口子都坐在一楼客厅看着呢。等顾航开门进了洗手间,刘冬梅收回视线问自己丈夫:“醒了,也没吵,这算不算和好了?” “你能不能少操点闲心?” “不能!要说川儿,估计就是没脾气,才会让你儿子随便欺负。看看你大儿子,跟你一个德性,大男子主义,动不动就跟点了焾儿的炮仗似的。” “刘冬梅!”顾伟国沉声警告。 刘冬梅停了话,只不过撇像他的眼神含义丰富,就像是再说,你看你看,说你是炮仗还不承认,我还没点你就着了。 不管是不是误会,叶川都以这种奇怪的方式进去了这个家庭。顾航精着呢,大概一猜就知道个大概,那之后中饭也不让叶川在医院了,直接带着他回家吃,晚上还坚持住在这边,还一直做出一副忏悔的表情给二老看。 叶川和顾伟国实在是没什么话讲,但是和雷雷倒是有很多事情要讨论。雷雷讲导师说过的谋杀案,叶川便从医学角度将自杀的话伤口角度及深浅,被害的话会出现的伤口角度及深浅,或者将一下哪些药物错用或者怎样用,会让死者看起来是自然死亡。俩人很快就从单纯的童年回忆升华到了学术交流水平。俩年轻人偶尔还停顿一下,给顾伟国一个炫耀经验的机会,顾伟国一表现,俩小的就连连称赞,说别看是杀鸡杀土或碰伤撞伤的小经验,其实都是大道理,把顾伟国哄得□的脸都开始露笑。 刘冬梅倒是喜欢叶川儿,做饭什么的他要是在厨房她也不拦着,全当半个儿媳妇使,其实就是找个人站在旁边听自己唠叨邻里小事。刘冬梅属于母爱泛滥型的,谁比较弱势就喜欢谁都一点,于是叶川便成了她主要呵护对象,炖鸡汤做补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叶川,恨不得把从顾航嘴里听来的各种虐待往事都用补品给补回来。 大年三十的时候一家人斗着扑克坐在一起看春晚,顾伟国搜出一张顾航混进去的小牌发飙的时候,看见靠在沙发里捂着肚子笑的叶川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直尽力阻止和阻拦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好了嘛,这下俩儿子变成仨了。顾伟国叹口气,说不好新年自己是什么心情,又不得不考虑,年初二回乡走亲戚怎么个介绍法,家里那些个人可都觉得大儿子是个不可超越的模范,谁知道却弄了个男人回家当媳妇。 电视里黄宏瞪着亮闪闪的圆眼睛说,这脑袋在咱们农村就是让驴给踢啦!我告诉你,照你这么说,有“四大基本结果”。巩汉林眯着小眼睛问,什么?那边儿竖着大拇指回,那就是家本基本搞光,身体基本搞伤,生活基本搞乱,夫妻基本搞僵。 顾伟国对比一下自己的处境,还真觉得像是在说自己。家本暂且不提,身体确实是基本搞伤了,大儿子也不是勇猛无敌了,当年几次大手术后遗症那是还在的。生活是彻底乱了,还乱得扒不出眉眼。夫妻没算彻底搞僵,但“基本”是肯定的,自从顾航出了这一茬,两口子所有的口角基本就是围绕着儿媳妇变成男人这件事进行的。 叶川把那张红桃三塞回顾航手里,扭头冲顾伟国说:“叔,顾航的燕儿飞,该你了。” “哦。”顾伟国扫一眼自己的牌,压不了,顾航的地主,连着赢了好几把。老头子一恼,眉毛一皱把牌扔了进去,呼啦一把冲顾航急,“这次你掏钱,耍老赖自动下。” 钱都是银行换好专门玩牌的,五块十块一沓,顾航笑呵呵的掏钱,顾伟国和雷雷一人十块,顾伟国伸手还去抽,顾航捂住。顾伟国急,“还差一张。” 顾航冲叶川飞眼儿,“俺俩一家,不要了对?嘿,他说不要了。” 又一圈儿牌的时候顾伟国还在检讨,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妥协呢?都是刘冬梅那个老太婆眼泪给攻的,现在把叶川赶出去,面子上都抹不开。这日子过的! 101、25.年间 2005年的春节对叶川和顾航来说意义重大,这种毫无硝烟下迎来的结果足够两个人开心很久。顾航也没有那么得寸进尺,回老家的时候还是和刘冬梅商量了商量,问可不可以带叶川回去。当然可以,刘冬梅泛滥成灾的母爱还没有用完的。当然也有条件,不能明说两人的关系,毕竟镇上较之市区闭塞太多,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是了不得的,更何况家里的老太太年岁够大了,要是一口气不顺出了意外,谁都担担不起。 两辆车到镇上的时候顾航的二叔已经扶着往78岁上跨的老太太在门口等着了。街上人不少,即使是早些年就发展起来的镇,镇上的人还是保留着站大街的习惯。顾航一下车就听见邻居打趣,大声冲老太太喊:“大娘,看你孙媳妇儿来了没,天天念叨。” 老太太耳朵背,还有点糊涂。牙齿也掉光了,倒是配过一副牙,嫌磨牙龈,基本没戴过。这时候说话就有些不清楚,可还是知道谁亲谁远,看见顾航停车让叶川先下来,等叶川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就冲人家邻居说:“嫉妒你,我孙媳妇比你们谁家的都好看。” 叶川一张脸瞬间红了个通透,冲邻居点点头低声喊了声“奶奶”,扶着她往里走。老太太攥着他的手絮叨:“你咋都不回家来?么得让他们都说俺孙媳妇不知道惦家。” 顾伟业在一旁笑着说:“这是航子同学,来咱们家玩儿呢。” “咋的不让来?”老太太捣着拐杖就往二儿子身上招呼,“一顿饭你管不起啵,让俺们俩吃公社去?” 顾伟业抓抓额头冲叶川抱歉地笑笑,扭头去帮自己哥哥拿礼物。这边老太太开始盘问:“孩子叫啥?记性不好了啵。” “叶川,我叫叶川。” “钏好,贵气。”老太太捣着小脚一面往里走又问:“快点给奶奶添了重孙啵,怕抱不上喽。” 叶川舔舔嘴唇接了句,“奶奶身体好。” “那也要抓紧喽。航呢?也不知道都干啥呢,你二叔家孙子都好几岁了,你也得催催。” 顾航停好车跑过来,抱住老太太的胳膊高声说:“这呢,想嘱咐啥?” 叶川瞪顾航,被选择性无视。老太太拍着顾航的手背说:“抓紧生孩子啵,奶怕等不及喽。” “生,忙完就生。”顾航躲开叶川打过来的手,逗着老太太问:“孙媳妇漂亮啵?” “好看。”老太太指指自己的头,“头发短啵,洋气。” “奶的眼光不是盖滴,外国模特都剪这发型,好看。” 顾航婶婶在那边笑,“妈你真是男女都不分了,看看把人家小伙子骚的。” 顾伟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进屋和弟弟说话去了,眼不见心不烦。刘冬梅接了一句,“叶川要是个姑娘,也不比别人家差,多漂亮啊。” “那不是个男娃嘛?”婶婶仔细打量垂着眉眼白皙的脸颊红通通的叶川,啧啧嘴道:“男娃也长这么标准,小芹(女儿)要是有他一半好看以后我就不做难了。” 一旁个头不高的小芹华丽丽地翻了个大白眼,打了个大大的“且”音。 从内心里讲,叶川还是把自己当作是顾家新人对待的。特别是老太太把他当成长孙媳妇塞了个大红包时,叶川心里滋味已经不能用蜜炙酸梅来形容了。叶川按着老家的规矩给没成亲的小辈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