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
别嫌弃我脏,我当初也爱干净。” 叶川心思转了转,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弯腰抱住顾航的脖子,树袋熊似的跳下来扒着他,黏哒哒的低低叫了一声哥。顾航心里软软的抬手想摸他的脸,人家已经下地穿鞋一派自然了。果然,两人想比顾航果断心理龌蹉了。叶川是难得的小孩子一样撒个娇,顾航思想却是带着点颜色的。 叶川系好鞋带见他呆愣,一脸无辜的问,“咋了?头还晕?” 顾航哼了一声,“晕着呢。” 顾航没有见到王波父母在医院大哭特哭的场景,也没见卫东被老爸用皮带揍。捅刀的那个人早跑的不见人影了,听说卫东带着王波父母堵了几次也没堵住人,人爸妈说了,孩子泼皮,他们早不认这儿子了。 之后顾航去了两趟医院,王波父母见到他都是讪讪的,每次都不愿和他多呆,找个借口就躲出去。顾航大抵也明白,顾伟国垫上的那一千多住院费和手术费估计他们不打算还也还不起。 王波什么都不知道,见到顾航就热情的要命,终于回归组织似的。卫东也经常来,顾航两次都碰到他,卫东表情讪讪,总有些别扭的样子。 王波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回家以后还继续躺着。应该是伤了神经,他的脚面有点知觉麻木。王波觉得没事儿,以后能下地了多走走就成,医生的意思是留在医院做复健,当然,钱是必须的。王波期末考试没得参加,顾航成绩又升了那么一点点。刘冬梅和顾航提过那一千块钱的事儿,顾伟国说儿子不好掺和,以后他见到王波家人慢慢说。一分钱难死庄稼汉。当初若是王波父母掏了钱,儿子生命攸关肯定不会心疼,可是有人垫上了,还是个有钱人,再让他们把几十年的积蓄拿出来,自然没有可能。 年间,卫东约顾航去王波家里探视,叶川也跟着去了,还懂事的用自己的小金库买了十斤鸡蛋。顾航骑着家里那辆特别能显示“人生而平等”的破丝螺(破车)载着叶川,每蹬一圈儿,车链就和链盒摩擦发出刺啦啦的响声。顾航没家里杂物房搬出这没被卖的玩意儿纯粹是为了堵口气,他年间出去玩儿从来不存车,也不锁,随便往路边一放。他就想看看谁去偷这辆破丝螺。很可惜,到现在都没出手,反而被叶川修理的车把也不抽搐了,车闸也不磨车圈了,松踏踏的辐条都被叶川爸重新扎紧了,又换了个新车座。顾航觉得这车他又舍不得被偷了,除了链盒还有点响,骑起来很轻松。最重要的,这车子是叶川一点点擦亮修好的,可以直接命名为“爱情牌”自行车。 14.和解 顾航知道王波爸妈的别扭,去店里买了点鸡蛋糕称了点散食,又买了点鸡蛋,停在路口根本就没进门。叶川大概知道里面的道道,也没多问,提了东西跟着卫东进去,不一会儿又跑出来了。 “卫东让我们等他一会儿。”叶川有点感冒,声音带着鼻音。 路边的雪很深,只那路中间被人清扫过。顾航叉着腿在骑在车上,扶着树干立在雪窝里,拽叶川过去把他的棉服领子立起来,看着他空荡荡的脖子觉得应该再送他个围巾。之前倒是给了他一个,不过貌似跑到了叶帆脖子上。扬手把脖子里的围巾取下来绕他脖子上,叶川缩脖子要躲,又被抓着后颈拖了回来。 “我不冷。”叶川挡他的手,“你骑车你戴着。” 顾航不说话,坚持给他围上。 “再让你弟弟拿走戴,下次我见到他揍他你信不信?” 叶川撇嘴,“你敢揍我弟信不信我揍你?” 顾航气乐了,挑着眉瞪他。叶川嘻嘻笑,伸手虚打一拳,“看招!掏心掌!” “不用掏,给你。”顾航扯着棉衣领往前送,被叶川嫌弃的打开。 两个人打闹,不一会儿卫东就从院子里出来,冲二人笑笑,很有点尴尬的模样。 “王波咋样了?”顾航问。 “差不多了,就是容易犯晕,多补补就好了。” 顾航“哦”了一声,让叶川坐到后座推着往前走。卫东跟上去,两个人默默走了一段儿卫东先开口说,“去西花园。” “嗯。” 西花园整个被雪盖着,只几个孩子在里面打雪仗,因为天依旧阴着,极少有大人出来活动。卫东将车子扔在雪里,抓了下头,等顾航停好车子,看了眼一旁的叶川对顾航说,“王波的事儿,谢谢你。” 顾航没吭声。 卫东有点烦躁的抓抓头发,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塞过去。顾航退了一步,卫东挠挠额头说,“这先还你,以后的钱我慢慢还。” “你哪儿弄的钱?” “你管那么多!” 顾航转身要走,卫东一把抓住他说,“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吹的,我知道王波他爸妈不准备还,想找到捅刀的那个人让人家还呢。这二百你先拿着,王波不知道,等他以后身体好了,我们俩打工还你。反正,这回的事儿还是得谢谢你。” “你哪儿弄的钱?” “操!老子问家里老头要的,不行啊!”自然是问老头要的,或者说是连要带抢,挨着老头一顿皮带子。 “那帮人怎么惹上的?” “谁知道!”卫东有些烦躁,潜意识里就不愿意让顾航知道那点糗事,“出去吃烧烤,那个王八蛋说滴他身上油了,骂了几句。谁知道过了两天就在路上遇到了,然后就那样了。” “以后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了?” “我没找光头麻烦就够意思了。老子恼了也捅了他!” 顾航嗤笑,“成啊,你去捅,捅完了你进监狱,这钱留着给你爸养老。”说着扭头就走。 卫东烦躁地骂了一句,气道:“你了不起啊,你们家有钱,一千块钱跟放个屁似的。你他妈换成钢币扔河里还听一千响,你一个屁就一个响,亏不亏!老子才不欠你人情!” 顾航回手一拳打在他脸上,气道:“有钱也是我爸拼来的,不是我的!我看在兄弟的份儿上才帮你一把,但凡换个人,死在路边我都不看一眼。你他妈一个初中生就学人跟社会上的人斗,嫌自己肉多耐砍是!有能耐怎么没见派出所出来抓凶手啊?我告诉你,这次是王波命大,他要真死了也白死!你就背着兄弟的命悔一辈子。” 卫东梗着脖子叫,“他是你兄弟就不是我兄弟?!我宁可那一刀捅在我腿上!” 顾航半天没说话,最后拍拍他的肩说,“哭屁呀屁,谢谢你帮川儿。” “呸!老子抽不死他!”卫东发狠。 发过狠抬袖一抹眼睛,觉得自己抹眼睛的动作有点操蛋,狠狠瞪一眼叶川。叶川表情极其无辜,抿着嘴鼓着腮帮,蛤蟆似的。卫东见他那样,也不知道哪根线搭错了,憋不住就又咧嘴笑了。三个人傻不拉唧的笑了一会儿,顾航揽着卫东的脖子发狠闷了一道,笑叹口气说,“那点钱以后咱们一起挣钱还,我也不是地主你也不是贫农,不就普通哥们儿吗?” “你就一富农!”卫东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嗯,我富农,你别说,我姥爷还真是,当年住过小洋楼儿的。”顾航自豪,竖着大拇指说,“还是俺们家基因好啊,被打倒还能再爬……” 顾航话没说完,就被一团雪砸到脸上,半边腮帮子都麻了。闭上眼深吸口气,那边雷雷领着几个小伙伴猫着腰一面往树后跑一面低声说,“快快,击中目标,找掩体躲好!” 扑哧一声,叶川笑开了。那边雷雷还带着个兔皮翻沿帽,腰里别着顾伟国给买的小手枪,站在那里指挥剩下的几个小屁孩。 “同志们,快藏好!注意炮弹!” 顾航那个气呀,头顶都要冒火了。弯腰团了一团雪就冲雷雷砸了过去,雷雷跳着叫着躲到树后面,大喊着,“注意掩护,快投手雷!” 随着顾航一颗手雷投出,一场自卫反击战彻底在西花园里吹响了号角。以顾航为领导的八路军,和以雷雷为领导的侵略军展开了一场艰苦卓越的斗争。最后侵略军全军覆没,头领顾雷被抛尸护城河,以积雪掩埋之。坟包上还插着一杆白旗,他曾经的部下以诈尸的形式为头领集体默哀三分钟。 顾航坐在雪里喘气,叶川直接瘫在雪里,卫东又在雷雷头上加了把雪以示同情。雷雷气喘嘘嘘的往外爬,等从河里爬出来累的脸蛋红苹果似的,摘了帽子头顶跟点了柴似的热气腾腾,通根管子都能做蒸汽房。 那群小崽子早玩够了一哄而散各找各妈去了,雷雷把皮帽子往地上一甩,叉着腰说,“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我的死就是重如泰山的死!”说着拔枪,朝着自个儿脑门“嘭”的一声,随着“啊”一声高呼,雷雷直接挺尸在雪里。 顾航嘴角直抽,卫东也一副看见怪物的模样,倒是叶川,捂着肚子笑倒在地,半天才爬到顾航腿上躺着笑,嘴巴咧的牙龈都有点露出来了。 卫东擦了把汗,扭头对顾航说,“我看你弟是做大事的人,都重如泰山了,你家的床结实吗?” “结实!”雷雷一骨碌坐起来,“还是卫东哥有眼光,我们学习八路军过草地爬雪山呢,谁知道路上遇见你们这群日本鬼子。” 叶川又一波大笑开始了,这次直接趴在顾航腿上,两条胳膊一耷拉,看样子基本要断气。顾航把他拽起来,搓搓他的手把棉手套套在他红通通的手上,略讽刺的问卫东,“现在啥年代了?不是刚小日本进中国!” 卫东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有点奇怪,砸砸嘴说,“这是模拟战争。” 雷雷立马兴奋了,“卫东哥太有见识了,卫东哥你就是那……是那……特派员!是那钱队长!是那啥……嘿嘿!” “操!!!!操操!!!!!”顾航忍不住骂。 有点起风,顾航一把拽住雷雷,将他的皮帽子又扣上去,领子拉好拉链,照刚才给叶川戴手套的样子给他套上手套,扯着他和叶川起来说,“赶紧回家,一群神经蛋!” 卫东觉得又不奇怪了,看来顾航真是把叶川当亲弟弟了。虽然卫东不知道起因,但是叶川这人也不错,当初看见他们打架,不管不顾就冲进去了。那小个头儿,抱着光头的腿不撒手,要不是他手快一把把他甩出去,估计就折里了。 顾航把雷雷抱到自行车大梁上,又让依旧浑身软绵绵的叶川爬到后座。叶川笑的手软脚软,顾航就跟他身上的笑穴发动机似的,顾航一看他,他就笑,一笑就软绵绵趴在后车座上上不去。顾航本来还有气,反复几次,反而被笑得一点脾气都没了。 笑也是能传染的,前面雷雷见叶川那样,也开始跟着笑。顾航额头上青筋跳啊跳,恨不得扒了叶川裤子抽一顿。 卫东骑车过来,摁着车铃说,“要不叶川坐我的车。” “不用,你赶紧回去,过了饭点儿又得挨揍。我顺路就送了。” 顾航抱着叶川的腰费劲地把他拎上去,猛然间想起家里养的几条鱼,对卫东说,“等老三能下地了你们过来吃鱼,我暑假抓的鱼还养着几条呢。” 雷雷嫌热,脱了帽子伸着一根指头抗议,“只能杀一条,小花和小黑不能杀!” 顾航伸手给了他一下,“帽子戴上!” “好嘞,也快了,过两天我给老三说。” 卫东骑着车走了,顾航慢吞吞的扶着树叉开腿骑车上,让叶川扶好一用力也冲了出去。 “你们俩还挺沉,加一块儿有二百五。” 雷雷按着车铃“呸呸呸”,说,“你才是二百五。” 后面叶川搂着他的腰跟着笑,“我才九十斤。” “那是你太瘦,以后多吃点,长个儿呢。” “就是就是,我都快赶上叶川哥高了。” “我会后来居上知道!” 雷雷一拍车把,“这个成语我知道,(巴拉巴拉)……” 顾航听着他们叽叽喳喳,说实话,这感觉挺好。可是等到家里吃饭前,雷雷叉着腰用勺子指着顾伟国说,“嘎子,给你爷爷送碗鱼汤去”,顾航就彻底囧了。为此雷雷屁股挨了顾伟国结结实实一巴掌,雷雷撅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嘴巴包成一团诡异的凸起。顾航觉得揍的轻,该启用搓板加皮带,最好弄个辣椒水老虎凳什么的,也好让他彻底体验一下当年红军的不易。 15.高中 初三下半学期学习明显就紧张许多,当然,这也只是针对一部分人。有那么一群已经有去向或者是没有想过继续读下去的,依旧过着悠哉游哉的生活。 王波是在开学一个月后返校的,他本来是几个人中学习最好的,在家里那段时间应该有被家里人逼着自学,第一次模拟考成绩不上不下,不过比顾航和卫东强太多了。 县城高中很多,还有一所职专,其中重点高中却只有两所,最好的是县一中,第二是县九中。自从顾航说自己要读一中,卫东就有些发奋。王波的成绩低空飘到九中是毫无悬念的,叶川的成绩属于学校随便挑的类型。如果顾航也低空飘进去,那么卫东就是最挫的那个。 孩子们之间的较量从来都是单纯的,既然不能被丢下,那么就只能向上。再者,卫东的目标也不高,接近一中分数线才有机会耍懒让老爹给自己买高价。卫东不觉得这想法可耻,他觉得是识时务,所以把自己放置在俊杰的位置。 学校加了晚自习,顾航理所当然的承担了四个人的夜宵。每次晚自习下课,卫东去寻王波,顾航就揽着叶川在车棚等着。四个人凑齐先吃顾航带的食物,然后就嘻嘻闹闹的骑车各找各妈。顾航与叶川家要远些,每次顾航都要把叶川送到家门口,听他说句“快回去”才慢悠悠的往家赶。 叶川在顾航的监督和哄骗下报了一中,卫东跟着他们。王波考虑到高价费的问题,遵从班主任的指导报了九中。考场神奇的都在九中,中招考试前,四个人风风火火的跟着人流去看考场,几个人都有些激动,围着九中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连人家的厕所都进去看了看。 卫东说,“高中的厕所就是比初中的香。” 话毕屁股上遭了顾航一脚踹。 王波说,“这以后就是我的母校哇,你们要是都考不上又想来看看高中啥样儿,就都来找我。” 这话遭到三人鄙视。 顾航搂着叶川肩膀说,“我家川儿挑剩的破学校,你就拿来当宝儿!” “谁嫌弃谁明天别来九中,来了的是孙子。”王波耸着肩笑,“我母校,我不嫌弃。” 这话一落被顾航卫东摁到厕所一角揍了一顿,顺便淋了点儿香厕所的臭水。 顾航中招考试,家里兴师动众,就连中间放假的雷雷都跟着凑热闹。顾航极讨厌坐着私家车搞特殊,虽然县里有钱人也挺多,但他更希望能骑车带着叶川,和卫东他们一起进考场。顾伟国两口子的热情却是不能被打消的,不但一早做了好吃的,还为了防止顾航反驳,主动要求“顺路”去接叶川。 顾航没力气计较,到了九中外面已经人山人海了。几个人下车,顾伟国将车开走停车,大老远卫东就在人群里挥手大喊,“顾航叶川,这里这里!” 刘冬梅想往里挤,顾航站着不动。刘冬梅拽他不动只能作罢。 雷雷看着人群仰头问顾航,“咋这么多人哩?今天我没带小手枪,不然先帮哥干掉几个。” 顾航直翻白眼。卫东拉着王波穿越人海挪过来,上来就叫,“操,快挤进去啊,一会儿好占位。” “占屁位啊,又不会因为你长得高给你分个金座。” 刘冬梅笑呵呵,“小孩子别说脏话。” 很热,纯粹是被那些父母无端挤出来的。顾航就不明白了,学生考试和他们有个毛关系,怎么不能学叶川的爸悠哉哉的在门口摆摊呢? “进去别紧张,先捡会做的做,不会的先放着。” “仔细检查题,别漏了。” “准考证带好,笔带好。考试前去趟厕所……”李冬梅拽着顾航的袖子说个不停,连带着一旁的几个人都觉得烦。 好不容易等到一声哨响开了大门,顾航护着叶川就冲了进去。其实他想等到最后走进去,可刘冬梅喋喋不休实在是不好忍受。 到了楼下分手,卫东和王波朝各自的考场跑了。叶川不急,牵着顾航的手接着刘冬梅的话嘱咐,“哥,你不能提前下考场,好好考。有的题看着不会,多看两遍就会了。” 顾航乐了,“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我说真的。”叶川板着脸,“你是我徒弟,你考不上我没面子。” “成!我保证考上。”顾航想捏捏叶川婴儿肥的脸,看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只能作罢,想了下说,“那等考完你让我取点儿奖励。” “啥奖励?” “成不成!”顾航表情不耐的模样,“就一句话。” “我有就给你呗。”叶川不在乎,见有监考老师脖子里挂着牌子过来,叶川又忙叮嘱一句,“好好考。”说着一溜烟跑了。 顾航心里暖,窝心窝心的暖。飘忽忽的晃到二楼找到考场,找到座位坐下的时候嘴角还翘着。位置靠窗,抬眼就是后面粗壮的杨树,满眼绿色。顾航觉得,这个夏天应该就是绿色的,并且应该比窗外这片景色更浓烈。这般一高雅,连带着作文都写的有些超脱,回头检查的时候顾航还一个劲儿的咧嘴,严重怀疑那煽情的句子是自己写出来的。 两天下来,一家人都憋着没问顾航考的怎么样,叶川他们也互相闭口不提。每次一出考场叶川都会被班里其他尖子生拽住对答案,不过每次都是被顾航第一时间胳膊一捞,打包带走。 中招考试在众人期盼焦虑中到来,又在众人期盼焦虑中过去,四个少年都觉得自己两天时间就长大了。首先表现在王波身上,他学会了潇洒。考完最后一场的时候小抠王波将手里的文具盒往空中一抛,吼了一嗓子,“他奶奶滴!九中,老子来啦!” 接着表现在卫东身上。卫东回到家,拿着从顾航那里顺来的火腿,表情诚恳的对父亲说,“爸,我知道您工资低,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定会挣大钱给您养老。爸您那时候就不用这么操劳了,儿子开汽车带您,您想去哪儿咱就去哪儿。我想好了,假期会打工挣钱。那啥,爸,我给您买的火腿肠。”潜台词是,“爸,您给儿子准备高价费,为了以后您享福,说什么也得让儿子上完高中哇。” 再者表现在叶川身上,因为顾航在他身上取了点奖励。 晚上两个人约好去西花园遛弯,叶川兴奋,老远就偷偷摸摸的跑过去,从背后蹿到了顾航身上。顾航也跟着笑,托着他跑过小竹林跑过小桥跑过一排夹竹桃,最后停在硕大的冬青树旁。 顾航放他下来,搂着他的腰问,“川儿,不是说给我奖励吗?” 叶川喘着粗气眨眼,“啥奖励?” 顾航看看四周,公园里散步的人不少,这边却很隐蔽。两个人置身在繁茂的冬青树旁,拥挤的枝丫让顾航心里那根藤无限的膨胀。他想亲他,想了很久。不是啄木鸟为树治病,是真正的亲吻。 顾航不止一次想过,他这样做对吗?可总有一个声音说,他本来就是你的。顾航想,自己还是很自私,哪怕多活了那么几年,依旧自私。他不允许这个长大后更清秀的男生成为别人的丈夫,想起来就会觉得暴躁。他不允许自己慢慢喜欢上的川儿和他渐行渐远,对,就是渐行渐远,川儿考到外省之后呢?他是否有能力有机会继续跟在他身边? “哥?”叶川眨巴着眼睛看他,两颊还是因激动泛起的红晕,在昏黄的路灯光下亮着摄人的光泽。 在顾航再细想之前,已经低头覆住那张微微翘着的嘴唇。很软,再次碰触,像隔了一个世纪。他前世从不曾好好吻过,原来是这般感觉啊,柔软的像刘冬梅兑着牛奶做出来的蛋羹。他想撬开他的舌进去尝尝味道,不知道是否像蛋羹一样有鲜奶的清香。他探进去了,事实上叶川迷茫之间被他的舌顶到牙齿就下意识的张开了嘴。顾航舌尖轻轻勾着他的牙齿、牙龈肉、上颚、舌头,扫荡一切可以扫到的地方。 叶川的乖顺在他的意料之外,顾航从沉迷中缓缓停下,有些紧张的闭着眼,紧紧贴着他的嘴唇半天未动。 如果他嫌弃呢?对啊,如果他歧视和男人在一起呢?前世他就是抗拒的,为了那事,几乎干一场打一架,每次都伤的很重。他记得最厉害的那次,他在外面疯完回来不见叶川,一个人喝了几口闷酒,等他回家就一脚将人踹倒,接着就压了上去。那次叶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抗的特别激烈,两个人一路扭打,撕扯着在水泥地上滚来滚去。他嫌烦,直接挥了叶川两耳光,打得他嘴角都是血。叶川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脚蹬开他跑到桌子旁攥了一把水果刀。他挨刀无数,根本不放在眼里,直接又扑过去,什么措施都没有就强硬地挤了进去。 他记得清楚,当时叶川大瞪着眼睛喊: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 他说了什么?不记得了,但定是一顿羞辱。 至于叶川最终为什么没下刀,当年他对那帮狐朋狗友说他欠操,说他贱。如今,他却想不通了。他若是当时一刀下去,或者是同归于尽,无论哪一种都比那样活着强。 前世且不提,现在呢?他会不会像看怪物一样看自己?那么以后简单的朋友或兄弟的关系也不复存在了。 “哥。”还是叶川先开的口,他挣开顾航的手微微退开一步,捂着嘴问,“哥你舔我牙干嘛?” “嘭!”顾航觉得自己被斧头捶在脑袋上,晕,彻底的眩晕。 “哥?” “啊,我看看你牙刷干净没。” “嘿,早上刷了,晚饭后还没刷。” “嗬。”顾航听见自己喉间一声怪异的轻响,颓败地坐在草地上。 “哥,”叶川坐在他一旁仰头看天,“今天的星星应该很亮,可惜了,路灯不亮就好了。” 顾航搬着他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仰头看看天空说,“没乡下的天好看。” “是,乡下的星星特别大。” 叶川偷眼看顾航,忍不住又摸了摸嘴唇。细看下,就能发现他极力控制却依旧忍不住发抖的手指。 九十年代初,电视里已经有了些微男女接吻的镜头,当然,只限于引进的那些片子。国产电影电视剧里,最多的还是女人情意绵绵的靠进男人怀里,一些情.事都是八字成语——帷幔落下,一室旖旎。 可即使是这样,叶川在那一瞬心思急转也知道两个人做了什么事情。叶川隐隐觉得,顾航是喜欢他的,那种真实的喜欢,那种喜欢在初三一整年更加的明显。他喜欢牵着他走,每天在学校吃饭的时候都要提前给他冲一杯饮料,早上去学校的时候还要偷塞给他一袋牛奶。顾航说,他希望他长高。 他还喜欢在自己伏案写作业的时候趴在床上侧脸看他,那种眼神有些黏,每次都黏得他要跳起来捶他一顿才能作罢;偶尔出去逛街看电影,他都是像大哥一样把自己揽在胸前,弓着背挡开他人的拥挤;他还喜欢把手放在他腰上无意识的滑动,很痒,很舒服。 叶川对感情一事晚熟,看女孩子也不过像小孩子那样是一个玩伴而已。他没有纠结两个人这样是否正常,相处的一年半,让他觉得相亲理所当然,可似乎有那点儿不对,哪里不对呢?叶川想不明白,他就是……就是有点怕,又有点喜欢,像犯了什么大忌一样即期待又害怕。早恋啊,是不对的。对,那种感觉就是期待又害怕。叶川是混乱的,草草的给自己的感情找了一个结论,这个草率又模棱两可的结论,几乎作为一种情绪跟随他度过整个高中生涯。 16.款爷 四个人疯玩了两天就张罗着做生意赚钱,顾伟国家庭教育很民主。顾航提前一晚饭间说了自己要出去摆摊的消息,顾伟国半天没说话,刘冬梅不太同意,奈何雷雷投了一票,顾航抓着一旁啃骨头的狗爪子举了举,于是二比二点五胜出,这事儿就算报备过了。 具体做什么,还真是不好定。又是一年高考季,之后升上学的学生就会和家长一起到县里买衣服,顾航想来想去还是准备去市里批一批廉价衣服,虽然这样做抢爹妈生意不地道。顾航是领着叶川去的,下了车直奔刘冬梅告诉他的批发市场。穿了两条马路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脚蹬裤,顾航对这种流行说不上讨厌,可是前面那些个大红大绿包裹着的肥臀看着不那么令人欢喜,顾航暗自庆幸自己的妈没有跟上这种低俗的流行。 转了一圈还就发现脚蹬裤便宜,批了两百条脚蹬裤和一些廉价短袖,还有丝袜和帆布鞋,两个人风风火火打道回府。卫东和王波在车站准备接,一行人回到顾航家,顾航一眼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穿上脚蹬裤的刘冬梅。大红色,刺眼的很。刘冬梅算是身材保持的不错,但毕竟是生过孩子,小肚子很明显,这种裤子好处是随便活动,坏处就是纤毫毕露,把衣服遮丑的功能都给抛弃了。 顾航踩着一袋子脚蹬裤瞪眼看着自己的妈,看得刘冬梅开始找自己哪儿不对才开口说,“妈,这裤子都是没品味的人才穿的,咱能有点品味不?” 刘冬梅很不屑,“电视里明星都穿这裤子,弹性好。” “妈你本来多好的身材,一穿这东西就成了罗圈腿。它再好也得看人呐,裙子或长裤多好,你非得赶这时髦。” 卫东和王波在一旁笑,叶川淡定地保持一脸纯真。好,叶川也觉得不好看,但他总不能说,姨,你穿这红色脚蹬裤绿色纱衣,特像地里熟透的辣椒!除非他以后不准备踏进顾家门了。 恰好隔壁肥硕的婶子过来借东西,刘冬梅看看她身上包裹着的同色脚蹬裤,再看看明显两截且外撇的粗腿,终于有了点觉悟。 四个人一起做生意的好处是能连玩带卖。每天□点后就用王波贡献出来的三轮车拉着东西在进县城的那条大马路上练摊,东西往路边一摊,插上大大的木头牌子,上书“赔本大甩卖”,四个人就坐在树下荫凉里斗扑克。 生意不好不坏,那劳什子健美裤卖的最快,从小娃到老太太,还都好这口。晚上四个人盘坐在地上给袜子配对儿美容的时候叶川就坐在一边儿抱着小袋子记账,雷雷就看着叶川手里的票子目光灼灼。钱不多,但是自己挣得,最重要的是成就感和成熟感。 卫东手上劲儿太大,一只丝袜被揪着线头次溜溜脱线到脚趾,王波一脚蹬过去,“你轻点,女人的脚能使劲儿薅吗?” 顾航将两只袜子挽到一起,笑着猛砸过去,“罚老二明天练嗓。” “我练我练。”卫东拖着长腔唱,“袜——子——裤——子——运——动——鞋——不要钱哦,不要钱!” 顾航两人过去将卫东摁到袜子堆里一顿捶。 有钱挣就能催发人的创造力,王波不知道从哪儿倒腾过来一车长的极其磕碜的西瓜和甜瓜,一个干净的小铝盆,一把刀就挨着他们的衣服摊摆了个水果摊。台子上放着翠绿的大西瓜和金黄的甜瓜,车里面藏着的都是烂掉的玩意儿。烂窟窿的西瓜被他拿到河边切切,一瓣一瓣的往那一放,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也不贵,大块四毛五毛小块两毛,还真有人停下来去买。王波还发挥自己高尚的特质,遇见没多少钱的老太太和小孩儿,五分也卖。 王波挑最好的甜瓜去了皮,用签子串着请几个哥们的客。顾航嫌弃的瞄一眼被他藏在车里的烂瓜,问,“你那玩意儿哪儿弄的?” “批发的。” “这谁家种的瓜呀,说烂还一起烂。”顾航不阴不阳。 王波讪笑,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说了你们别嚷嚷。” 卫东伸手去打,“爱说不说!” “嘿嘿。”王波笑眯眯,“去姚占拾的。” 顾航一听有点明白了,感情这东西蹲在人家瓜园外面捡人扔了的烂瓜。骂了声操,顾航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开始晃。 叶川在一旁给求情,“吃不死人的哥你轻点晃,顶多就拉拉肚子。” 王波“哇哇”大叫,“叶川你是求情还是垫砖(方言=陷害)?老大你吃的可都是好的,你吃出来坏味儿了?” 顾航又掐了两把,指着前面做招牌的大西瓜说,“老子要吃那个!” 王波哭丧着脸,“那个老值钱了,我在瓜园捡最大个儿的买的。” “操,没义气!说一声一起去捡啊!”顾航骂。 这边还在闹,那边有人问,“西瓜不错,怎么卖的?” 这声音王波熟啊,扭头怔了一下,跳起来指着小平头就骂,“孙子嘿,不躲了?!捅你爷爷一刀就跑。” 正吃瓜的顾航卫东麻利地跳起来,猛地就扑了上去。小平头一看阵势不对,跳上自行车就开跑,顾航窜过去拽着后车座,小平头一下子摔到路边沙土窝里弄了满嘴沙。 仨人挺默契,卫东第一时间就扑过去把小平头的胳膊拗到了后背。小平头嗷嗷直叫,顾航接过王波手里攥着的刀过去,叶川跑过去拉他,顾航扒拉一下他的脑袋让他去看摊。叶川知道劝不住,那小平头家里还欠着王波医药费呢,又怕顾航真弄出事儿,只能站在一旁盯着,生怕顾航一恼那刀子就下去了。 顾航用刀敲敲他的脸阴森森的笑,“哥们儿,腿挺长啊,把我兄弟撂医院差点进太平间,你一拍屁股就化身东方红一号了。” “哥们儿,哥们儿,误会误会,当初也不是故意下的刀,那不都斗红眼了吗?” 顾航用刀蹭蹭他的大裤衩,裤腿一掀贴着皮磨了磨,“你眼一红,一刀要人命啊,知道我兄弟流多少血吗?一盆一盆的。那不你也先放点儿凉快凉快?” 王波掀着自己的大裤衩让他看上面的口子,骂骂咧咧道:“口子虽小,血流的多啊,害老子大半年走路都带飘的!” 小平头吓得满脸的汗,脸色却发白。顾航正模仿黑帮老大模仿的上瘾,奈何他得瑟的腿还是把卫东逗乐了。卫东拗着小平头的胳膊拽人起来,笑着说,“得了得了,凡是好商量,我们也不打算讹你。到现在我们还欠着人医药费呢,你给补上一切都了了。放心,有医院条子,一分不多要。不过你要是死赖着不给,呵呵,放放血也成。” “我上哪儿弄钱去啊?”小平头嚷嚷,“有钱当初就不跑了!” “我管你孙子!”王波弄了双袜子捆着他的手,“别以为你社会上的就能欺负我们学生,我可是在派出所留底了,只要我一个电话,就得把你抓进去关了十年八年。人医生说了,砍到了动脉,慢一点就没命了,这搁二十年前直接就枪毙了。” 一群学生谁比谁能被白话,小平头的自行车作为战利品放在路边让叶川看着。顾航摸摸叶川的头让他看摊,三个人压着小平头去家里讨债。 小平头家里爹妈也在,顾航一见面就说,“我们来要医药费的,私了不行就报警,到时候你们把钱孝敬派出所也是一样。” 扭头又对王波说,“老三,回去取条子去,咱可不能多要人家的钱,谁挣钱都不容易。顺便给我爸说一声,要是咱们半天没回去就让他报警,就说杀人犯抓到了。” 小平头爹妈脸色不好,王波从人家小屋里推出自行车骑着拿收据去了。小平头自己也挣了点钱,见他们这架势先服了软,让顾航给解开。顾航琢磨了一下说,“且绑着,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化身卫星消失呢?” 王波以光速又冲了回来,把一沓条子递给顾航,顾航一张一张读了读,每读一张就给小平头看看,特别是几包血,每包相当于多大一块猪血能炒几盘菜给仔细讲解了一下。小平头的妈跳着脚想撒泼,顾航直接说,“婶儿先别哭,等派出所的来了你再哭。” 三个人个头都不矮,一排站在那也挺能唬人。小平头被连吓带损的磨得没了脾气,进屋告诉他自己的钱藏在哪里。顾航指挥着让卫东翻出来,连带分分毛毛都没放过。还不少,数出六百多块。卫东想着继续问小平头的爹要钱,顾航说,“既然是打架,又是失手,医药费就四六摊。” 说着又把毛钱数出来放回去,对小平头说,“你六王波四,这公道,逮谁放了那么多血就得找你拼命。我们学生,耍不起,就为了这点钱天天跑出去摆摊。那零钱够你吃一个月烧饼,这事儿就算了。你也别聚哥们寻仇,我们也不报案,以后见面还是朋友。” 三个人出门,卫东还有点不乐意。顾航摸摸鼻子说,“老子可不想见一面打一次,捅来捅去没意思。” 钱王波收着。接下来半个月又进了一次货,还真挣出来了医药费。王波一本正经的把钱交到顾伟国手里,顾伟国拍拍他的头收了,当晚顾航请客,带着他们和雷雷在路边吃了饱饱一顿烤串。 17.旅游 叶川和王波的通知书都下来了,剩下顾航和卫东每天叼着一根草装深沉。瓜依旧去拣,东西依旧在卖。不过衣服袜子换到了夜市,瓜果换到了影厅门口。四个人实行**,挣多挣少都由叶川算好了平分,反正是连玩带干,大家都觉得不错。 终于在一天早上,卫东顶着一脸淤青兴奋的对大伙宣布,“老子也是一中的人啦!” 恰好刘冬梅给了几个孩子一项生意——服装店里压仓库的次品一件一块钱卖给他们出去练摊。四个人一合计,推着一辆三轮车就去拉了一车。东西还不少,压了好几年的,什么东西都有。 几人都准备干完这一单就好好的玩,那些烂瓜自然是不去捡了,王波当初千挑万选做招牌,给他的烂瓜出了不少力的大西瓜也将寿终正寝。大西瓜被搬到顾航家,四个人加上雷雷准备大快朵颐,刀落瓜开,因为第一次请客得意不已的王波脸上的笑就垮了。不仅是王波,其他几个人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开始还嚷嚷着要吃最大块的雷雷跑得最快,勺子一扔嚷了声:“我去玩啦。”话音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王波尴尬的笑,“这瓜真不着调,还没吃呢就坏了。” 瓜瓤程一种怪异的暗红,不仅如此,还因为一直在三轮车里面滚来滚去,一切开汁水就流了一桌子。馊味顺着西瓜汁弥散开来,实在是让人心情暴躁。 顾航揽着叶川脖子进屋,卫东啧啧嘴说:“这幸亏没在堂屋里杀开,流一屋子馊水等冬梅姨回来你都不好交代。”说着还踢踢王波屁股,得瑟着一条腿继续道:“我们都不吃了,你还吃不?要吃赶紧,不吃扔街对面去,招苍蝇。” 王波无奈,抱着挺大个儿的西瓜出门的时候还心疼的直吸气。直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早早的掏个洞把瓤挖着吃了,然后倒扣着西瓜皮做样品。 四个人在城中心占着十字路口五块钱一件的卖,连之前卖十块二十的脚蹬裤都混进去一起卖。丝袜当赠品,买够四件赠一双,数量有限,赠完为止。卖之前当然先给自己挑行头,王波卫东春夏秋冬的都捡了个遍,叶川也跟着为弟弟和家里的老爹挑了几件,自己也挑了几件。 虽然衣服上有的略脏,有的破小洞,甚至有的一条胳膊长一条胳膊短,但耐不住它便宜还样式全。谁走过都得扒拉一阵,眼一花就得多挑两件。十天的时间卖了两车斗,剩下的两块钱又甩了一阵,最后打包扔家里,准备上了高中继续卖。四个富小伙儿一致决定用剩下的十天时间玩一玩,以此来悼念往生的初中生涯,迎接苦闷高中生活的到来。 地点就选在不远的一个水乡,四人骑自行车过去。有了上次乡下之行,雷雷跳着脚要跟,最终哭到嗓子哑还是被顾航拒绝了。等城外碰头的时候,顾航看见坐在叶川自行车后座一脸得意的雷雷气得脸都绿了。 雷雷理由很充分,拍着自己的大背包说,“我带吃的了,够大家一起吃好几天。我还有钱,可多了。” “得了,轮流带。”卫东骑车过去,“雷雷,坐我的车。” 雷雷冲黑脸的顾航吐吐舌头赶紧蹿到卫东车后面,得意洋洋的唱着,“太阳当空照,我对顾航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要炸坏包,心情特别好,一拉弦赶快跑,轰的一声顾航不见了。” 顾航满头黑线。那边雷雷还在仰着头哈哈大笑,这边顾航紧蹬了几下自行车,猛地就要追上去。雷雷嗷嗷大叫,拍着卫东让他快跑。几个人一路叫闹,虽然日头很毒,倒也不觉得多么难以忍受。只是走了一半顾航坚持不带雷雷的原因就显露出来了,虽然是两兄弟,但雷雷体格比之顾航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土路上坑坑洼洼,还没让他自己骑车呢,雷雷忍不住就喊屁股疼。顾航一恼,就让他自己骑车子,叶川他来带。雷雷没反对,自己骑车子虽然累点,但好在能保住屁股不受戕害。 顾航□还是那辆“爱情牌”自行车,叶川要去后座被他拉住。顾航说:“后面不稳当,你坐前面。”其实是想靠的更进些,顾航也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猥琐,可是他就是禁不住想要亲近些。有时候早熟,也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 叶川也没多心,直接从他胳膊下钻过去上了横梁。叶川在怀,顾航心满意足了。剩下的半程也没紧赶,就那么不紧不慢的骑着。叶川趴在车把上累了他就抬手扒拉一下他的头让他靠到怀里。顾航觉得,小风吹着美人抱着,挺惬意。 越靠近目的地路上景色越好,经过一处大荷塘的时候一群人还麻利的跳下车去扫荡荷叶遮阳。荷叶够大,花开的也够好。顾航和卫东王波三个对荷花没兴趣,一人两支荷叶就准备跑,叶川和雷雷却不愿意走。 叶川一面说:“哎呀,掐人家荷花多不好,被人逮着肯定要骂。这么好看,怎么办?”一面却忍不住围着荷塘跑,瞅着靠边的荷花就想探手捞。雷雷也是,拽着芦苇往下滑,目标是开的最好的那一朵。 摘掉荷叶和荷花,叶柄遇到雨天灌进去水就容易烂藕。小孩子虽然喜欢偷点荷叶,但是外乡的被人逮着还是挺严重的。不在自己地盘上,顾航知道轻重,但叶川脸蛋红红纠结矛盾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到爆,顾航看看四周,麻利的滑下去趟着水拽了两朵。其中一朵往回爬的时候打折了两个花瓣,于是就荣幸的落到了雷雷手里。顾航拿着那朵开的异常灿烂的,拽着叶川就上了车,往前一阵猛冲。 后面雷雷还在嚷着要摘呢,稍一耽搁就看见不远处的小棚子里钻出一个男人,冲着他们就吼上了。卫东一边推着雷雷上车,一面骂顾航不讲义气,连自己弟弟都阴。 三个人追上去的时候顾航正下巴搁在叶川肩头看那荷花呢,叶川点着花芯里数了数说:“以后可以结十四个莲子呢。” 顾航说:“没了它别的照样结,等熟的时候咱们再来一趟,偷点莲子吃。” 叶川回头,举着荷花说:“你闻闻,可香了。” 于是顾航就闻了闻,还深吸了一口气说:“都香到臭了。” 提前冲过来的卫东被恶心的不行,冲着他们自行车后座踹了一脚吼道:“你们俩恶心不恶心!” 叶川挺无辜,探头看看卫东说:“真的挺香的,给你也闻闻,像刚蒸出来加了红枣的大米饭。” 卫东觉得再跟这俩人走一起非得精神出问题不可。那叶川看着就是小孩子脾气,单纯的你把他卖了他还眼巴巴的跟着你帮着数钱。可顾航呢,自从拜了师那智商下降的嗖嗖的,都赶上火箭炮了,只不过人家是冲天去,他是往下滑。卫东骑快几下越过两个神经病顶着荷叶打头阵去了,雷雷气喘吁吁的跟上去想跟叶川换荷花。叶川倒是同意,伸手要换呢,被顾航夺过去了。 顾航说了:“本来没打算带你出来玩呢,你要换也成,到地儿了我们弄得好东西不分给你。” 具体什么好东西自然是不明确的,但是雷雷联想到当初的鹅蛋和大鱼还是妥协了。毕竟当初是过足了瘾,到现在那两条三尾巴尖儿还养在书桌上呢。其实雷雷一直想把顾航那对儿彩鱼也搬到自己房间的,但是也只是想想,他还没那个胆。雷雷打算着呢,等顾航高中住校了,那双彩鱼就是他的了。这么想着,雷雷就乐了。 路上骑了四五个小时总算是到了地方。说来也怪,同是中原,偏偏这边就是产水稻,那成片的湿地鱼塘荷塘,看得人心情都跟着欢喜。已经过了中午,今天指定是回不去了。几个人先去村子里找地方住,找第一家,人家看是五个小伙子还不给住,生怕会干坏事,后来在被那家的邻居唤了过去。 住宿费不算贵,五个人一晚上十五,不管饭。反正是夏天,也就是两张床。这家人还算地道,听说是几个学生过来玩,还主动给讲了讲这边的境况,建议去塘里面翻菱角牌子。别人家的自然不能随便翻,于是十块钱又没有了,还是在一再保证不会乱摘的情况下。 几个人只喝了瓢水,每人从雷雷那里拿了点吃的,东西放好就跟着大叔下塘。水塘很大,几乎一大半都被密密仄仄的菱角牌子覆盖着。塘边拴着一条小木船,下塘用的。船上装不下那么些人,几个人还都想下去,顾航最后又给人塞了点钱,让大叔去邻居家背条小船过来。 卫东三个人先下去,划出去一段就翻开菱角牌子摘了两个扔到岸上,扯着嗓子吼:“先给你俩尝尝,怎么样?够哥们儿!” 雷雷也跟着扔,“我也够哥们儿,哈哈,臭顾航。”喊罢还在船上学着动画片里的鸭子冲顾航甩屁股。 顾航不屑的打了个“且”音,捞起来剥了一个给叶川。八月的菱角尚不算熟,依旧是绿色的皮子。但这时候的菱角菱尖软皮子薄,剥开了里面的肉白嫩,几乎舌尖一压就能化在嘴里。叶川咬了一口就愣了一下,剩下半个还给顾航。 “你尝尝,比山洋葁(洋山芋)还脆。” 叶川嘴里沾过的,顾航自然巴不得呢。直接就着他的手吞下去,都不及细嚼,那菱角肉就不见了。口感很好,微凉清爽,脆中还有那么一丝柔和,顾航愣了一下,看着叶川淡色的嘴唇心里就有些痒。叶川低头剥另一个,顾航背身挡了一下,在他抬头之际飞快的啄了一口。 叶川愣了一下,随即笑笑,下意识的舔舔嘴唇将手里的菱角递过去。 顾航微红了脸,摇摇头说:“你吃,很好吃。” 叶川坚持,顾航接过去,最终那菱角还是进了叶川的嘴。 18.高中 小船推开菱角牌子游在水塘里的感觉十分好,对于这一群没怎么见过水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顾航用一根粗壮的竹竿站在船尾撑船,叶川坐在船头兴奋地翻菱角牌子摘菱角。最后船停在塘心,顾航放下竹竿刚准备走过去陪着叶川摘菱角,那边卫东就撑着船过来,用竹竿捣得小船晃晃荡荡很不稳。 叶川本来就坐在船边,两只脚垂在水里,被这么一晃差点栽进去。顾航更糟糕,因为是站着,直接翻了进去。好嘛,一腔柔情脉脉都被水给浇灭了。 水并不深,卫东也知道。见他掉下去几个人哈哈大笑,连忙撑船逃开。顾航哪里饶得了?扒着船帮站起来就甩着胳膊走过去。水到胸口,脚下还有淤泥,走起来并不方便,但比之卫东的破烂撑船技术就快上太多。三两下扑过去,拽着船一阵摇晃,等王波也下去了雷雷扒着船帮嗷嗷直叫才又迈着腿走回自己船边。 也不知道哪根筋儿不对,也没上船,直接用胳膊将叶川两条腿圈在怀里,也就是脑中一闪的念头,竟然推着小船吼起了那首老掉牙的《采红菱》。 小曲儿挺俗,歌词儿搁十年后就是直白的令人发指。那边卫东毫不掩饰的嫌弃,顾航却扯着嗓子唱出了那么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得呀得郎有心,得呀得弟有情,就好象两角菱,从来不分离呀,我俩儿一条心呀一条心……” 叶川抿着嘴角面颊红红的看着他,眼睛荡着水波折射过去的光影闪啊闪,闪的顾航那颗心都化作了甘甜的菱角,总想靠过去让叶川吃掉。 有什么不一样了,叶川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顾航对他的好,不同于对卫东王波,甚至不同于对雷雷,那是他独有的,只有自己才能享受到的。而让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很享受这种不同。或者说,他很开心自己是不同的。 这种微微黏着的暧昧一直持续到旅途结束,直到高中生活的到来,那种对向往已久的学校的兴奋,终于冲淡了那层每每都让叶川两颊微红的暧昧。 一中说是重点高中,其实有点以富养贫的概念。年级前三十,每年都有数额不小的奖学金,另一部分就是像顾航这种成绩超低,能够承担高额学费的富家子弟。卫东那种就是大路货,没有高额学费,自然也不能像顾航一样进重点班,他们基本属于普通教师管理下要么慢慢爬出去,要么沉溺在高考洪流中的失败者。学生可以自由选择住宿或走读,顾航卫东虽然就住在城里,但一致选择住校。叶川其实想走读,因为住宿费也不算便宜,但被顾航三言两语给否了。 顾航说:“一中本来就竞争激烈,人家都还在学校学习呢,你就得骑着破丝螺往家里晃,来来回回得浪费多少时间?” 顾航说:“高中人际关系很重要,友情都是从宿舍发展出来的。你不住校,到时候连自己的哥们儿都没有。” 顾航说:“就那几个破钱,咱们周末还去做生意,几个礼拜就挣出来了。” 最后顾航还说:“川儿,你不住校,哥住个什么劲呐。” 叶川也并不是因为顾航才最终交了住宿费的,而是这种脱离家庭的方式对男孩子有着天生的吸引力。住校,叶川就可以有自己的小空间,就不再是和弟弟挤在一张床上。 因为掏钱多,顾航这群人倒是也不委屈,安插在尖子班,听着最好的讲师的课。住处也比其他人好,四人间,有独立书桌衣柜和室内洗手间。叶川那边就是普通间,好的八人,还有十人间,后者基本没有下脚的地方。但即使是这样,也比王波学校好上许多。因为是重点高中,学校也没少从政.府和有钱人手里搂钱,不像九中,目前还有一半学生要住在那种传统的砖瓦房里,床都是挨着排的。 因为这种诡异的安排方式,顾航叶川一进学校就被迫分开了。各自找了班级,顾航在三楼挨着大厅的12班,不太乐意的在顾伟国的陪同下办了入学手续,又跟在他屁股后头见了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不过是一些以后多照顾的寒喧话。最后年级主任竟然亲自领着他们去了宿舍,这让顾航严重怀疑顾伟国是不是往学校砸了银子。顾航也是在离开这所封存他欢笑和眼泪,痛苦和幸福的校园后才知道,顾伟国当初为学校捐了两座宿舍楼的床铺和书桌衣柜。当然,这是后话。 四人间舍,已经到了两个。顾航一进门竟然看见那个当了一年同桌,懒得恨不得砍掉脑袋往肚子里倒饭,免得咀嚼的王文钊。他此时就坐在椅子上打哈欠,一个三十余岁的妇女在爬上爬下给铺床。另一个坐在椅子上两脚翘在桌子上吃桃子,见人进来看了两眼,扔给顾航俩桃子。 几个人没有顾航心里想的热络,不过他也没失望的感觉,反正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和叶川换到一间宿舍的。顾伟国给其他两个孩子分了吃的,笑呵呵的嘱咐顾航要和同学搞好关系,这才在年级主任明显有话要说的注视下离开了。 王文钊抬抬眼皮看了一眼自己妈,扭头对顾航说了俩字,“巧啊。” “可懒死你王文钊!”顾航皱眉翻眼。 王文钊应景的看看上铺,叹了口气说:“娘的,天天爬床多累啊,这桌子再大点就好了,直接睡桌子。” 顾航抽抽嘴角对另一个男生说:“我们俩不介意你睡地上。” 男生笑笑,视线在他们两个中间转了转,又扔给王文钊一桃子。王文钊撇撇嘴,“还得剥皮。” “操!”顾航踢过去一脚,转身收拾好东西锁了柜子出门。 顾航去教学楼寻摸了半天,终于公示栏里五班的名单里找到了叶川的名字。去班里又问了他的宿舍,屁颠屁颠的就跑了过去。 叶川宿舍里全完是另一个模样。八人间,因为多半是外县的,早早就到齐了。一群人坐在床上随便聊着,顾航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大嗓门说:“就剩那一个位子了,正好,还方便够柜子。” “嗯,我还以为我来的早,原来你们都到了。”叶川的声音。 “你可小心点,别摔下来。” 顾航从门上小小的观察窗往上看,正看见叶川扒着上铺的床头栏杆往最上面的小柜子里放东西,姿势很扭曲。 柜子在门两边,一面四个。过来早的人肯定是捡下面的用。叶川那个位子也不好,不靠阳台,白天光线就不好。顾航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推门进去的时候叶川看见他愣了一下,手一滑差点从上面栽下来。 顾航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托回床上,见宿舍里连个高凳子也没有,再看看转向他的几双眼睛,笑着说:“我是顾航,这我弟。” “够帅啊哥们儿,我杨超,406宿舍长。”可能顾航脸色有点寒,杨超视线在他两人中间转了转解释说:“叶川虽然个头小,可来得晚,只能用上面的柜子了。” “呵呵,明白。”顾航看一眼盘腿坐在上铺的叶川,拍拍他旁边那个上铺问:“这谁住着呢?” “李向阳,出去打水了。” 李向阳端着水盆进来的时候顾航就笑了,所谓冤家路窄,基本也就是在这个状态。李向阳看见他眼神就缩了缩,顾航倒是没说别的,不轻不重的拍拍他的肩膀说:“行啊哥们,也考一中来了。” 李向阳不说话,拿眼开始瞄叶川。 “你别……”“欺负”两个字叶川说不出来,他不希望新同学里有人知道顾航之前的事情。 “商量个事儿呗。”顾航在下铺坐下,笑着说:“咱们换宿舍,多出来的住宿费我交,你该多少多少。” 周明“咦”了一声问:“你是不是住那边公寓楼?” 顾航笑:“你想搬过去?那边还真不错,四人间有写字桌。” 周明有些动心,笑道:“那边好你非得过来这边做啥?” “叶川给我补课,住一起方便。” 叶川扁着嘴不大乐意。主要是觉得亏,其实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能住光线好的四人间,也就顾航这种缺心眼儿的,才会巴巴的从好公寓楼搬到这边的破宿舍。 一直没说话的李向阳开始收拾东西,把床铺卷卷问顾航:“你住哪儿?” 这么听话?顾航摸摸鼻子,“晚上再搬。” 没到晚上呢,卫东就找来了。听顾航要搬到叶川宿舍,自己也想跟老同学住一起,不过没人理他。顾航让叶川把床铺换到靠窗的位置,自己拉着卫东去搬东西。顾航还挺义气,不但把好宿舍给李向阳住,还帮他拎了个行李袋。可是走到地儿卫东不乐意了,脸一黑把李向阳推出去,说:“咱们俩换,你去八栋楼303,以后我住这儿。” 顾航瞄一眼卫东也没说什么,东西一收拾,和其他两个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卫东一路唏嘘:“多好的四人间啊,你也舍得给李向阳住。” 回头又看了一眼往八号楼走的李向阳,呲呲牙说:“这孙子怎么考上的嘿?绝了!” 顾航抬抬眼皮,“你不也考上了?” 卫东眼睛一眯,“他能和我相提并论吗?简直是侮辱我人格。” 顾航两条褥子都是新棉花,刘冬梅亲手缝的,可劲儿的往里塞棉,铺在上面比沙发躺着还舒服。盖得是一条毛绒毯,厚被子顾伟国想等天再凉些送过来,免得东西没地方放。 卫东因为住了人家的好屋子,很主动的一边闲聊一边爬上去给顾航铺床。李向阳腾出来的柜子是第二个,位置特别好。顾航让他把叶川的东西都拿下来放进去,把自己的东西塞到上面,说是取着方便。 等卫东的东西也搬完了,三个人一起去食堂买了小炒吃了一顿开学宴。饭后卫东跑回宿舍享受新生活去了,顾航拉着叶川的手参观校园。纯净的高中生活,闭塞的县城,让牵手的两个人看起来也是自然而然。 新生很多,脸上带着明显的特征——青涩好奇,路上遇见一眼就能认出来。高三生也很多,特征更明显——劳改犯一样饱受蹂躏的外表,加扫街大妈一样无所谓的衣着。偶尔手里还拎着一个装饭缸的布袋子,带着厚厚的眼镜片趿拉着布鞋面无表情。 花园石子小路上迎面又遇见李向阳,这人还入不得顾航的眼,直接无视掉了。叶川却因为顾航强迫他搬宿舍的事情有些不放心,冲李向阳扯了个笑脸,李向阳就同样回一个笑脸,只不过看在叶川眼里有点假。 “你这样是不是不好?”叶川问顾航。 “有什么不好的?替宿舍清理老鼠了。”顾航嚣张怪了,也实在是看不上李向阳那种小偷小摸的人,说话也不知道放低声音。 叶川一张脸涨的通红,甩开他的手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恰好李向阳也看过来,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叶川忍不住抖了一下。 “怎么了?”顾航跟着回头,李向阳的身影已经一转消失在冬青树后。 叶川抬头看顾航,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闷闷的说:“你以后别这么说别人,还不允许人犯一回错呀。” “犯错就该付出代价。”顾航说完心里黯然。上一世他的代价就太大,沉重如山。 19.军训 宿舍里有一个“坏蛋”,带给集体的利益是相当巨大的。晚上顾航只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两个凳子一块横木板。喊周明从一楼楼道口的窗户扔下早准备好的两条长裤相接的绳子拽上去的,躲过了宿管和其他人的视线,一路到了406寝。 有高凳就方便很多,最起码柜子在上面的就可以踩着上去拿东西。横木板用砖架在船头的空隙里,用来放餐盒,偶尔还可以当成饭桌什么的。宿舍长杨超看看那两把凳子还是问了一句:“哪儿来的?别让人抓了。” “高二的。”顾航无所谓,“反正学校早晚得给他们补上。” 第二天,顾航就从学校溜了出去,带回来一个淋浴头两个简易书架和工人。周明去楼下宿管那里套近乎,趁机关了水管总阀门。于是,406窄小的洗手间里多了个淋浴头。叶川和顾航床铺中间,叶川脚头靠窗的位置,周明床铺上方,都多了一个钉在墙上的书架。 第三天,军训前期,顾航回了一趟家,眯着眼睛从雷雷手里拿走了那两条小彩鱼,雷雷追在后面跳着脚叫:“我才不稀罕勒,大水缸里还有鲤鱼呢。我以后才不往学校给你带好吃的,馋死你!” 顾航什么都没说,回头耸着肩冷笑两声,雷雷嘴巴一扁就不敢说话了。兄长的绝对权威从来都是要用凶狠的表情来树立,顾航从生活出摸索出这一条真谛。顾航这趟又拿走一床被褥,等叶川领课本回来,他的那个又薄又沉的旧褥子已经被顾航从窗户扔到了后面垃圾桶的位置。在叶川发现之前,就被后面那楼的宿管老太太卷卷当破烂收进了编织袋。那褥子叶川都不记得自己睡了几年了,爬上床以后忽觉得被窝软了很多,掀开床单一看才知道东西没了。要训顾航,又明知道他是对自己好,只闷了半天说:“你不要总拿东西给我。” 顾航的胳膊伸过两层蚊帐,摸着他的脸捏了捏,就再也没有收回去。叶川将小一号的手贴着他的掌心,撅着的嘴也就一直没下去。 第四天军训,顾航的用处就显露出来了。秋老虎不是盖得,站在大太阳下面依旧蒸的人半生不熟。晚上即使凉快了,大家坐在一起拉拉歌,苦了一天,回去也都是精神不大。于是顾航就包揽了去水房打热水的工作,当然只限于叶川和自己的,他还没有博爱到恩惠众施的地步。 澡堂是收费的,虽然一次两块,可还是少有人能一天一趟。两块钱是一顿很好的中饭了。于是那个淋浴头就成了406的功臣,可是对叶川用处不大。因为连接的是冷水管,顾航不让他站在下面冲。每晚都等大家冲洗过,给他兑一大桶热水提进去让他冲洗。这种特殊的待遇起先叶川总觉得被扭,可耐不住实在是累,每晚回来等到其他人冲洗完,他差不多坐在下铺就睡着了。总还得顾航拽他一把,有时候也自己忙活,即使是自己干,顾航也跟在屁股后头,说:“半桶凉水,放满一壶热水刚好。” “诶,别马上下手,烫着了。” “拿毛巾了吗?放了水杯进去舀水方便。” “你能拎动吗?” “小心别滑倒。” 每每周明都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