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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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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重生    “老大,说,怎么收拾这小子!”卫东脚尖踢了踢坐在路边放倒的杨树上忽然间不动的顾航,不耐地催促,“得赶紧的,一会儿老秃看见又得找咱们麻烦。”    顾航看看眼前紧张的攥着书包带,白皙的脸颊上几道抽出来的红檩子,大滴的汗珠直往下淌的叶川,一时间有些恍惚。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听见叶川坐在病床前低低的说,“顾航,你别怕,其实死也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你每天躺在这儿,都一年了,不能动不能打人,你肯定憋坏了,倒不如去另一个世界,那样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就在几分钟前,耳边还是监护仪发成的滴滴声,就在它发出托着长音刺耳的一声滴时,他还仿佛听见叶川说,“顾航,你安心,我不恨你了。”    顾航抬头看看四周,诡异的发现这是县实验中学后面的一块荒地,偶尔有学生远远的从路边经过往这边探头探脑。身后校园的院墙还是刚刷的白漆,上面红艳艳的几个大字——实验中学育英才。有些刺目,还有些温暖。    “怎么着?不说我接着打啦!”卫东跳下杨树,三两步过去准备接着练手,顾航皱皱眉,“得了,今儿我自个儿教训。”    卫东还是往叶川腿上踹了一脚,叶川抿着嘴唇身体晃了晃,眼睛瞪着卫东却没有说话。顾航是学校的霸王,修理过的人不计其数,大家都知道,即使打了也是白打,闹大了只能自己多挨几顿,要是死不吱声,他揍烦了也就罢了。    一阵自行车的铃声,卫东压低声音喊:“老秃!”    老秃叫王建军,是初二三班班主任,四十岁的老男人,秃了半瓢。因为顾航这一伙喜欢闹事儿,每次放学都要围着学校转一圈。    “顾航,”老秃站在马路边喊,“又欺负同学!”    卫东笑嘻嘻的答,“我们商量算术题呢。”    老秃看看三个人的架势,支着一条腿没下车,喊道:“赶紧回去,一群野孩子。”说罢又骑着叮叮咣咣的破自行车离开了。    顾航发现叶川眼睛明显的黯了黯,抿着嘴唇往后退了一步,被卫东一瞪又站着不动了。    脑子有点乱。顾航拍拍身边的位置,对叶川说,“过来,坐这儿。”    叶川的脸瞬间就白了。卫东又踢了一脚,“没听见老大说话呀!”    “你赶紧滚。”顾航冲卫东骂,“小心你老子揭你的皮。”    “呸,你还是担心自个儿!”    话音刚落卫东爸蹬着三轮车从公路旁经过,回头频频看了两眼吼道:“卫东,死崽子!又欺负同学,滚回家去!”    卫东打了个冷颤,又踢了叶川一脚将书包往脖子上一挂,对顾航道:“老大你先自己收拾着,明儿个我接着收拾。”说罢穿过开始抽穗的麦地,伸着胳膊做飞翔状,唱着跑了调听不出所以然的歌一溜烟儿的跑了。    四周静下来,顾航看看倔强地抿着唇的叶川,又拍了拍旁边,“坐这儿。”    叶川几乎露出脚指头的布鞋踢了踢地面,捂着书包坐在旁边。    顾航侧脸看过去,入目的还是那张白净且线条柔顺的脸。只不过年轻了十几岁,面部一点棱角也没有。    叶川长的像他母亲,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叶帆。他是个学习尖子,一般来说顾航这样的渣子不会找尖子生的麻烦,可错就错在他那张脸太阴柔。长睫下的大眼睛无辜的一眨,就能牵动顾航心底那点龌蹉的**。    顾航是初二开学的时候发现自己有毛病的。那天他带着一群哥们儿去打球,看见围栏外高中部的校草一个高空投篮那一瞬就眩晕了。错就错在那天的晚霞太明艳,校草喉结上那滴汗水在晚霞的映衬下太诱人,顾航一瞬间口干舌燥有了反应。他因自己不正常的反应极度恐慌,扔了篮球就跑回了教室。而叶川,错就错在在那一瞬出门,与顾航撞了个满怀。    叶川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他,还奇怪的往他身后看了看。顾航也不知哪里来的怒气,一拳下去揍出他两管鼻血。接着在心情还没有平定的状态下被老秃揪进了办公室一顿训诫,于是两个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刚十三岁的少年,十三岁之前他忙着打架扫荡学校周围的边边角角,十三岁之时第一次性冲动竟然是因为一位男生。他一度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羞耻且无法启齿。重重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只能以扭曲极端的方式来发泄,才能在暴力过后找到一丁点的宁静。而叶川,这个倒霉的撞进他怀里的清秀男孩,成了前世到他死,一直承载他怒气和欲/望的人。    “哎,我得回家了。”叶川抠着手下的树皮低低哀求。    顾航舒了口气,跳下来伸出手,叶川看了看没动。顾航不耐地拉住他的手拽他下来,牵着他沿着田埂上了马路。两个人都住在西城,不像卫东家就在学校旁边。只不过顾航家是住在独立的大院,院里两层小楼,有花园有凉亭。叶川住在西城边角的那排破旧的矮房子里,父亲修自行车,母亲早就病逝了。    两个人分别推了自行车,顾航骑得不紧不慢。他不出声,叶川也不敢太快,只能慢慢的在后面跟着。经过西花园顾航也没说话,一拐进了胡同。叶川停了自行车,愣了愣,等他消失在一扇门里的时候才重新骑上,快速地冲回了家。    顾家老二正在院子里喂兔子。    前世顾航觉得这个和自己相差四岁的弟弟幼稚的可以,老师说让写一篇植物日记他就真在院子里种豆角,还每天去看一趟。后来顾航偷偷把那两株发了丫的豆苗拔了又塞进去,第二天太阳一晒就蔫了。顾雷哭闹着告他状,顾航表情特无辜的挨了老爸一顿揍,然后梗着脖子两脚将他的豆苗消灭在萌芽。如今这架势,估计又让写动物观察日记了。    顾雷见他回来,忙捂住兔笼子,撅着嘴说,“你敢碰我兔子,我让爸抽你!”    顾航心情忽然就有些微妙,说不出的感觉,但有一点他确定,他是开心的。    前世兄弟俩感情不太好,父亲在他坐牢期间出了车祸,家里的生意也败落下来。顾雷总算考上了一所大学,只是和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顾航理解,那些亲情都在他一次次犯事中烧尽了。后来家中存款都用来给他减刑,父亲忙着跑业务,那场车祸父亲的死也被顾雷归到了顾航身上。母亲后来改嫁,以至于顾航再一次在打架中被击中后脑进了医院,昏迷的一年中也并没有亲人守着。守着他的,是那个本可以高飞,却被他拽进地狱,从初三就被他压在身下,高中辍学跟着父亲修自行车的叶川。跟着他出入酒横行县城偷抢劫掠的兄弟们,并没有出现过,最起码在他能听见外界声音的时候,就只有叶川陪着他说话了。    越是无力的情况下应该越容易想通一些无法排解的事情,昏睡那一年,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偶尔有些意识了,不能醒来,便只能慢慢的回放过去的那些事。顾航最后悔的是父亲的死,如果父亲活着,如果他没有屡次入狱,如果他没有用武力折断叶川的翅膀……    挥霍两个字,原来是用生命来诠释。    2.债务    “爸妈呢?”顾航蹲在一旁问。    顾雷斜着眼瞧他,撇撇嘴说,“店里呢。”    “你哪买的兔子?”    “宠物市场。”    顾航从顾雷手里揪了根菜叶子,伸进笼子里戳了戳那两只红眼兔说,“你惨了,两只都是公的。”    顾雷愣住,从笼子里抓出来一只翻过来看了看,又抓出来另一只看了看,嘟囔道:“那老头说是一对儿。”    顾航伸手兜了他后脑勺一下,心情颇好的笑骂,“笨样儿!骗你呢!”    这边顾雷还没来得及生气院门就被人撞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拽着一个男孩儿闯进来,开嗓就喊,“顾伟国,你给我出来!有钱了不起啊,有钱还欺负人,你看你家儿子把我儿子打的!”    顾航探了探头,那个一脸青紫的男孩瞬间就躲到了妇女身后。暗自想了想,还真不认得。    “顾伟国,你给老娘出来!”    “我爸在店里,还没回来。”    “你妈呢?”    “也在店里。”    “哟。”妇女拖着腔叉着腰开骂,“年年倒数第一,打架倒是一把手。我可告诉你,以后再欺负我家阳阳我找你们老师去。”    顾航没吱声,好像他揍的人还不少,有的确实是倒霉,只是长得不顺他的眼就得挨打。这妇女背后那个估计就是长得太磕碜,一看就是战争片里的叛徒,贼眉鼠眼。    “就说你是野孩子,还真是有人生没人养,小崽子。”    “说谁呢?”顾航跳起来走前一步,“谁有人生没人养,你再说一遍?”    阳阳妈啐了口唾沫,又重复了一遍,“有钱了不起啊,有钱也是个渣子。我就说了,说的就是你!”    顾航方才还对自己说,既然回来了,就做个好孩子,可这会儿却又被激怒了。顾伟国两口子确实忙着生意很难陪孩子,但是对两个儿子却是真的好。初时在城里练摊儿的时候,天不亮就去卖早饭,晚上又去卖鞋袜,两口子换着回家给孩子做饭,再苦都没让孩子缺过吃喝。后来顾伟国四处跑业务,成月不着家,和孩子慢慢就生分了些,但每次回来都是尽量陪儿子玩,只不过顾航更愿意自己四处乱跑。    顾航顾雷自小就优越,爸妈秋衣裤打补丁,两小子却都是新衣服。别人吃了鸡蛋都要等过节,他们俩已经每天早上炖鸡蛋晚上喝牛奶,正因为如此,顾航才比同龄人要高,从小就霸占了教室最后一排的战略高地。等顾航十岁那年一家人才住进这处“豪宅”,同时也有了大店面。总之家里这些,都是顾伟国两口子一点点挣出来。    “你再说一遍!”顾航横劲儿上来额头的青筋都开始跳。    阳阳妈眼神躲闪了一下,看见儿子满脸伤火气又大了些,虽然有一部分是她嫌儿子不争气自己抽的。她拍腿一跳骂说,“就说你有人生没人养,你想怎么着?想打人呐!”    顾航伸手一推,阳阳妈踉跄着退了一步,怔了一下才尖着嗓子哭道:“打人啦,顾伟国他儿打人啦!要打死人啦!”    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阳阳妈转手去拽顾航身后呆怔的雷雷,顾航一把把弟弟拉到身后,“你他妈别蹬鼻子上脸,敢碰我弟下次整死你儿子!”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那个阳阳妈觉得有了阵势,一脚将兔子笼踢翻,指着顾航的鼻子骂,“大家给评评理,就是你有人生没人养,说你还觉得屈了,连大人都打。”    阳阳妈伸手去拽顾航,顾航一甩手,无意中甩到她的脸,一阵更高的哭声响起来,刺得顾航直皱眉头。    “咋的了又?”顾伟国推开人群进来。    “咋了?你儿子要杀人啦!”    阳阳妈干脆坐在地上哭,拍着腿指着儿子的脸说,“你瞅瞅,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连老娘都抽啊。姓顾的,别仗着家里有钱儿子就能横行霸道,搁早些年,像他这种流氓,早就抓局子了!”    顾伟国抬脚踢了顾航一下,不重,架势倒是摆的很足,一面训道:“还不给人道歉!”    顾航哼了一声,想再踢一脚,看看自己那老爹,拉着雷雷进了房间。随着房门被摔上,那阵更加响亮的哭声也被关到了门外。    顾航摔在沙发里,想着叶川在床榻前温温淡淡的声音,心里总算静下来一些。    雷雷趴在窗户上汇报战况,“哥,妈也回来了,给那个李向阳揉脸哩。”    “哥,妈把一大包吃的给他了,哎呀我的大白兔我的高乐高呀。”    “哥,人都走了,咱妈给人塞钱了。”    “嘁,她还不要。不过哥,李向阳真是你打的呀,也太狠了,一开始是猴子脸,现在都变成猴屁股了。”    “他们走了,哼,还是要了钱。”    “哎呀,爸妈进来了。”    雷雷一溜烟跑到顾航身边,坐的太猛,压到他的头发,扥得头皮生疼。    刘冬梅进门脱鞋,却直接扔到了顾航胸口。顾航没动,她脱了另一只还瞄准了一下,这次更准,直接甩到顾航脸上。    “妈你不嫌臭啊!”    “又不是我自己闻。”刘冬梅趿拉着拖鞋过去又踹了一脚,怕踹坏了,脚尖勾了勾让他给出屁股。顾航难得听话,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刘冬梅踩了两脚才扛他在一边坐下了。    顾伟国有些惊讶,不光是顾伟国,连刚坐下的刘冬梅都有些惊讶。平时想打他一指头比登天还难,闯了祸还没说两句呢他“啪”的摔上门就自关禁闭,哪有这么听话过。    刘冬梅拽拽他的衣服,“发烧啦?”    “妈,店里生意好不好?”    顾伟国诧异地看过去一眼,“你为什么打那小子?”    “谁知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的他。”这倒是实话,顾航到现在除了知道他叫李向阳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嘿嘿。”雷雷在一旁笑着告状,“因为他长的难看,昨儿我听见哥骂他长的像土狗”    顾航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刘冬梅打过扭头看顾伟国,“你儿子眼神儿倒是还成,就是欠收拾。”    雷雷还在笑,被顾航拧了一把,叫着跳下沙发,跑到顾伟国身边儿瞪着眼睛看他。    顾航心情颇好,支着头说,“快去看看你的红眼儿,不知道被那娘们踢死没。”    雷雷叫了一声跑出去,刘冬梅这才真正数落上了。    “被那种人找上门你不嫌烦呐?看不顺眼不看呗,谁让你看了。看了又不高兴,偏要去打人。被人指着鼻子骂好意思呀?上次那妇女把邻居家的屋子都给砸了,说是人家勾引她……”    “刘冬梅!”顾伟国喝住,“你啥话都说呀!”    “这不是话说到这儿了吗?”    “哎哟妈诶。”顾航又趴回沙发,能听着大活人唠叨,心头热热的。    “妈什么妈,就是打架也得找个对手。你看那孩子瘦不溜秋的,你也好意思?”    “你拉倒!”难得凑到儿子不跑的机会,顾伟国坐到顾航脚边,拍拍他的腿道:“真正的男子汉是不会跟人打架的,你见哪个有本事的人天天拎着拳头揍人了?那都是傻瓜才干的事儿。航航以后有力气找点别的事儿干。说起来,这次考的怎么样?”    雷雷又推门进来,嚷嚷道:“爸,我这次第二。”    顾航乐,“有本事你考第一。”    “你怎么不考第一?”    “老子倒数第一!”    腿上又挨了一巴掌,一家人笑笑闹闹,这一页算是揭了过去。不过顾航觉得老爹的话也有道理,以后打人指挥就行,犯不上自己动手,累!    3.检讨    雷雷在重点高中附小,顾航因为成绩问题又反抗家里安排,才去了城角的实验中学。早上顾伟国开车送雷雷上学,顾航依旧骑着自己那辆显示特权的山地自行车背着书包率先窜出家门。可惜刘冬梅更快,一把拽住后座,将保温杯冰好的高乐高塞进他背包里,顺便加了两块蛋糕。    九三年的恒县,顾航的山地车不是唯一也是唯二的。这辆车还是春天时顾伟国去北京捎回来的,作为顾航上学期没有被叫家长的奖励。顾航很喜欢这辆车,因为骑起来省劲儿还跑得快,要是闯了祸,快骑几下就能把卫东他们甩在屁股后头。    一路冲到学校,在校门口撞见也刚进校门叶川。叶川个子很低,在顾航的记忆里,他高二那年才窜了一窜,些微摆脱了面瓜的怂样。顾航不记得自己的班在哪里,减慢速度跟着叶川。卫东一路快行,将自己的车甩进车棚,回头三两步奔回来,笑着说,“老大早啊,听说昨天家里有人闹了啊。怎么着,接着收拾?”    “滚你的!”顾航看着叶川戒备地骑着带横梁的大自行车跑开,将山地车扔给卫东问:“什么时候打的那小子?他妈可真够不要脸的,没把我家地砖锉烂。”    “噗,不是老大,昨儿上午刚动的手您就给忘了!”卫东骑着山地车摆了个酷酷的姿势,围着顾航转了一圈儿,猛地拽起车把来了个腾空。    “昨儿咱们去买烟,看见那小子偷泡泡糖了。孙子嘿,被咱们堵上的时候还拒捕!咱们可是学警察发挥正义。怎么着,昨儿挨揍没?”    顾航耸耸肩,“过几天再收拾他。”    “得嘞,车子借我溜两圈儿。”应声就飞了出去。    顾航挠挠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一个个锁了自行车进教室,远远的看见叶川沿着墙根摸到楼梯处上楼。顾航三两步奔过去,还没开口叶川就站住不动了,惊恐地睁大眼睛看他。因为眼睛出奇的大,营养不良脸又只有巴掌小,那一双大眼睛显得特别的无辜。    顾航看见他校服袖子上星星点点的柴油,知道他在家里帮着修了自行车才过来。顾航并没有想刻意靠近,即使知道自己这毛病,既然不想再影响叶川高飞,那也只能顺其自然。顾航伸手拔拔头发,“你走你的啊,看我干啥!”    叶川咽了口唾沫,拽着扶手上了一个台阶,见他没反应才“嗖嗖”一步两台阶瞬间不见了。小短腿儿跑的还挺快!顾航懊恼地呲呲牙,慢腾腾的上了二楼,教室很容易就找到了,想着自己那漂移不定的座位,干脆直接去了最后一排,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子坐下,反正只要他坐着也没人敢撵。    叶川在第三排正中间,基本算是最好的位置。即不吃粉笔灰又听得清看得清,还时时在老师眼皮子低下。预备铃响,叶川又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抱着厚厚一摞作业本进来,让同桌帮着发。    顾航趴在桌子上闲闲地看他,见他动作似乎顿了一下,往这边看了一眼,微微涨红了脸。顺手将一个本子放到最下面,等到最后才小跑着将本子放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又一溜烟的跑了。    初二的作业本。顾航起身坐到窗边,看看那个卷边本子上写着扭曲的顾航两个字无声叹气。    卫东在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才进来,一身的汗味熏得顾航心情烦躁。    第一节就是英语课,四十多岁的女教师一上讲台叶川就响亮的来了一句“stand up”。顾航没动,纯粹是被震住了。小子嗓门还挺大,他之前怎么觉得他说话都是喏喏的。接着全班学生拖着长腔的“good morning teacher”声中,顾航又叹了一声。    课很无聊,有那么一丁点的高中知识,顾航勉强也听得懂,只是真心不喜欢听lilei和hanmeimei之间翻来覆去的对话。好在坐在窗边可以看外面的风景。    好不容易拖到中午放学,顾航嫌热,就在学校食堂吃,卫东骑着他的车子跑了。因为初中部留餐的人少,饭菜很简单,咸菜馒头白面汤。顾航绕过围墙去高中部食堂,打了个蒜苔鸡蛋买了两个馒头,路上遇见那个高中部校草。人家正端着饭盒和几个哥们有说有笑的进食堂,顾航多看了两眼,没发现多帅,当初怎么就起反应了呢?想不通!    回来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叶川也在教室里,见顾航进来嘴里的馒头都忘了咀嚼。顾航看过去一眼,直接去了自己座位,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也不知自己什么毛病,端着饭盒去了叶川那。    叶川是馒头就一罐头瓶子豆酱。这东西顾航小时候吃过,姥姥家经常做这个,每年和弟弟去,刘冬梅就会拌上鸡蛋和面糊炸成黄悠悠的小丸子。兄弟俩喜欢吃,因为咸,往往大半夜都能被渴醒。这种炒出来的倒也吃过,不过顾航一般只挑里面的蒜瓣和辣椒。    “不咸?”顾航没话找话。    叶川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本来就有点干的馒头,被他用劲儿一捏直掉渣渣。    “好吃不?”    “还,还成。”    顾航伸筷子进去翻了翻,没青椒,蒜瓣倒是很多。捡了几片出来夹在馒头里,不抬头的说,“你帮我把鸡蛋吃了,我恶心那玩意儿。”    叶川看看他的饭盒没动。    “还让我动手啊!”    “不是。”叶川低着头,半天才说,“我不吃,你吃。”    “吃,其实我有事儿求你。你不吃我怎么求?”    叶川诧异地抬头,“你说,要是我能帮。”    “那我咋好意思啊。”顾航将他那个罐头瓶子挪自己面前,将饭盒推过去,“你炒的?还挺好吃。”    叶川面上红了红,等顾航又半个馒头下肚才伸手夹了一块鸡蛋,放进嘴里的时候还偷偷瞄了顾航一眼,眼神中十足的不信任,仿佛等待他随时变脸。    两个人闷不啃声的吃着饭,顾航被格外咸的豆酱腌的口腔里都起了褶子,胡乱塞了口馒头,想起早起老妈塞给他的保温杯,跑回座位将书包拎了过去,打开了才发现还有两个小面包。    这边叶川听话的将鸡蛋挑干净,剩下不多一点蒜苔又推了过去。顾航骂了声“操”,拧着眉毛说,“我都吃饱了,你不吃就丢了。”    叶川收拾桌子,拧好瓶子放进桌子,顿了顿又将蒜苔吃了,拿着饭盒去水房洗碗。回来的时候顾航正脑袋放在他桌子上,腿翘在前面的桌子上惬意地喝还冰凉凉的高乐高。叶川将饭盒放在一侧,看着他的黑头顶问,“你刚才说的啥事儿?”    顾航倒了一杯递给他,叶川摆手,在他的瞪视下没敢说不,接过去慢慢啜了一口。顾航也想不起来有啥事儿可求,琢磨了半天极不情愿的说,“那啥,我爸说我下次再考倒数第一抽我皮带子,你有空给我补补课呗。”    叶川瞪大眼睛看他,眼睛眨了眨反问了一句,“你真学呀?”    “操,不学我找你干啥?”顾航翻着眼皮看他,从下往上看,眼睫毛显得更长了。    “你都怎么学的,数学都能考一百。知道我之前为啥揍你不?我考十分你考一百,显得我这人特没内涵。你们要是都考十五,也不至于显得我多出格。”    这不是土匪吗?自己学习不好还不许别人学习好。叶川面色变来变去,憋下想说的话又垂了眉眼。    “你中午为啥不回家?留这儿学习呢?”    “不是。”叶川抿抿唇,“我嫌热。你这是啥,还挺好喝。”    “高乐高。”    “这个我知道。”叶川笑笑,“我看过广告。”    顾航又给他倒了一杯,自己抱着保温杯慢慢喝。谁都没再说话,一个坐着一个姿势怪异的躺着,倒也还算和谐。    后门被推开,卫东一脸汗跑进来,奇怪的看着他们俩问,“你自己收拾了?”    “收拾你个头。”顾航坐起来,接过叶川递过来的盖子说,“这我师傅,刚拜师。以后你要是想拜,也得找点东西贿赂贿赂。”    “操!”卫东夸张的跳起来,瞪大眼睛说,“你为啥拜他为师啊?不是,叶川会功夫?”    “补课呀,”顾航说的理所当然,“我可不想期末又挨骂。我爸说了,考得好给我买随身听。”    卫东显然对顾航的话充满怀疑,但人家要上进,自己也不能表示鄙视,挠挠头也没做评价。可是当天傍晚回家之前,准备浪子回头的顾航就被年级主任给抓了,还要求写五百字检查。原因是冲着学校围墙尿尿耍流氓。    4.补课    这件事让顾航很恼火,因为抓人的人是更年期的年级主任,这注定不只是检查那么简单,还要在周会上当着全年级的面念出来。    刘主任本来就是神神叨叨的,学生见到了都躲着走,生怕被抓了把柄。这次放学卫东拉着老三王波,拽顾航去学校旁边的小路烧麦穗吃。小麦已经完成灌浆,在火上燎了揉出来很筋道。顾航也没事可做,便也去了。    三个人烧了麦穗,又找了一棵桑树摘了桑葚,回来的时候骑车从小土路经过学校旁边。怪就怪卫东嚷嚷着尿尿,又懒得绕到正门去学校,见路上没人就扔了车子就地解决。王波估计没多少存货,也就是凑热闹解了裤子。顾航还没跳下车呢,女主任就骑着车子经过,一扭头就喝了一声。顾航以为她会离开,结果等三个人上了公路就指着他们说,明天交检查,周会做检讨,不然叫家长。    卫东闯的祸,很自觉的帮顾航写了检查交了。本来到周五还有三天,顾航觉得到时候刘主任应该就忘了。可惜,全校学生搬着凳子去操场开会,顾航坐在队尾用书遮着脑袋昏昏欲睡,半溜被自己的名字惊到了。    “初二三班顾航、卫东,初二六班王波,周二下午放学不回家,公然往学校围墙上尿尿耍流氓。学校是个培树与人的地方……”    老秃本来就站在后面,听到这些也愣了一下,过去推了推顶着书往前看的顾航,“又干坏事儿了?”    “我没尿!”    顾航不是一般的气,这事儿忒掉份子,更何况本来他也没干。不过他头头的形象显然已经深入民心,刘主任这么一说,全校的脑袋都往三班这边看。就连队伍前面的同班同学也都扭头看他,就连叶川也不例外。    前面卫东和王波已经站起来往前走,顾航扒拉两下头发,气哼哼的说,“反正我没错,检查不是我写的。”    喇叭又响,“三班顾航!”    顾航抬头看老秃,“她更年期,看见卫东他俩尿尿还不躲着,吓的他都小便失禁了。再说了,我就站在一边儿没阻止而已,怎么就算耍流氓了?她才耍流氓,盯着小男生猛瞧猛瞧。”    周围听见的学生哈哈大笑,老秃在他头顶的书上敲了敲,“赶紧,早干什么去了。”    前面刘主任权威遭到质疑,已经拿着话筒站了起来。顾航也站起来,不过对着刘主任比划了个中指,扛着自己的板凳晃悠悠的走了。    老秃去拉,顾航大方的说,“我叫家长。”    周围学生起哄,高年级的男生还吹起了口哨。会场乱糟糟的,顾航走回教学楼的时候还听见卫东在话筒里变得尖细的声音。    “我不该往学校墙上尿尿,不该耍流氓,我错了……”    错个毛!    顾航站在二楼看会场,忍不住又骂了一声操蛋。    下午放学叶川大扫除,顾航嫌卫东丢人,踢了他两脚让他先走了,自己骑在窗户上等叶川,说好了今天补数学的。    顾航个子高,穿的好,用他自己的话说比电视里做运动鞋广告的童星看着成熟,比做成衣广告的男人看着阳光。他这么俯瞰教室,让几个小女生扫地时都有些刻意的打闹起来。顾航见怪不怪,前世他彻底成土匪的时候也有人愿意陪着,现在想想实在是有些可笑。    几个人扫完地,放下凳子,叶川这才从桌子里拉出收拾好的书包。叶川的书包是一条带子一面可以扣上的军绿色帆布包,洗的次数多还有些发白,边角的地方有两个不明显的补丁。    顾航跳下窗,“今天去我家里补呗。”    “你爸妈在家不?”    “你管他们呢,我有东西给你看。”    “也行。”叶川关了窗户,又检查了一遍教室才出门落锁。二人去车棚推了自行车,骑出校园的时候叶川突然问,“你都这么大了,咋在大路边尿尿?”    顾航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可没干。”    “那刘老师让你写检讨。”    “我没写,也没检讨。”顾航追过去,一只手抓着他的自行车后座让他带着,骑出去老远才又补充说,“我像那种随地小便的人吗?”    叶川咯咯的笑,“像,可像了。”    叶川说罢憋住笑,回头见他面上带笑才敢接着逗下去。    顾伟国两口子在家,见顾航领着班级第一名来,惊喜地过年似的,赶紧摆了一桌子吃的。叶川拘谨,顾航让他打了个招呼就拽着他上了楼。一会儿功夫又下来,对顾伟国说,“刘秀英让我叫家长,你可以不去。”    两口子对视一眼,“为啥?”    “她污蔑我往校园墙上尿尿。”顾航陈述事实,一点也不心虚,“今儿开大会让我做检讨,我不干。”    顾伟国皱眉,“你没尿她还会说你尿了?”    “谁知道!”顾航端走干果盘,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汽水,楼梯上了一半才扭头说,“我让叶川给我补课,不准上来打扰。爸,那个老巫婆我建议你别见,她污蔑我人格。”    说罢三两步上楼关了门。    刘冬梅努努嘴,“怎么回事,都知道人格了。”    “懂事了呗。”顾伟国看着二楼那扇门,抓抓额头说,“能和叶川那孩子做朋友不容易啊。”    “别把人家带坏咯。”    顾伟国瞪过去一眼,“航航本性不坏。”    楼上补课的两个却是另一番境况。叶川倒是真想给补,顾航也听了,听了两遍没听懂,干脆就躺在床上装死。叶川拽了几次没拽起来,干脆凑着桌子写自己的作业。    顾航无趣,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探头看他写作业。叶川写的认真,自动铅笔写出的字也工整,不一会儿就做完了算数又换了英语。顾航无聊至极,垂在床边从床底下抽出一个纸箱子,翻出来一本《燕子李三》和《萍踪侠影》,看了会儿问,“叶川,你看武侠吗?”    叶川扭头看看他手里的书,摇摇头。他是真不看,学校没有图书馆,他也不会到书店买书,小学时倒是看过小人书,长大了就都用来学习了。    “你得看小说,那样写出来的作文才好。”    叶川笑,看看箱子里的书问,“这些你都看了?”    “那是。”    “那你语文怎么老不及格?”    顾航脸一绷,“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你捉过鱼没?”    “那咋能没捉过?”    “鲶鱼,河面上一层层的。我和我弟拉着网沿着河走,能捞一袋子。”    “你吹去!”顾航自小在城里长大,城外有河,他也不过等着河水快干的时候去摸两条小鱼,二指长的居多。更多的还真没捉到过。像叶川说的这种场面更没见过。    叶川有些得意,“我小学的时候老家有一年黄河飞鱼,我爸早起下地,没走到又回来了,拉上我和帆帆去网鱼。我爸用架子车拉着我们俩,在村子上游下网,拦了好多。天刚亮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了,那时候我们已经捉了一袋子。”    叶川比划了一下,“肥料袋子。去赶集卖了些,后来的都腌了晒鱼干儿,吃到过年。”    顾航瞪眼睛,“你说这干啥?”    “你写作业呗,你要是考到前三十我暑假带你回老家摸鱼。”    顾航撇嘴,“我什么鱼没见过,用你带?”    “很多大水坑里也很多鱼,我爸带着我们抽干过一个水坑,不过那天刚抽干就开始下雨,我们只捡半斤以上的摸,抓了十几分钟就回家了。那次弄了两大盆,那种洗衣裳的大盆。唉。”叶川叹气,“都吃不完。”    顾航不说话了,好半天憋出一句酸不溜秋的话,“就你们家鱼多!”他前世怎么不记得他这么多话呢?每次见到了不管他怎么打怎么折腾,他就是咬着牙不吱声。    叶川也不谦虚,“就是啊,城里不知道为啥没鱼。”    顾航气的直翻眼儿,好半天才闷闷的开口,“咱们班六十二个人哩。”    “一半都考的不好,要超过去很简单。”    “五十。”顾航坐起来揉揉他的头发,很柔顺,还有些孩子的天然好发质,“能考进五十我都进步十二名了。”    “这也讨价还价?!最少得四十。”    顾航翻了个白眼没吱声,叶川看着他笑,“你都喊我师父了,你考倒数我嫌丢人。”    “操!”顾航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压床上,“我发现你小子胆儿肥呀,才两天不收拾就敢威胁我!”    叶川“咯咯”的笑。其实他想的简单,吃过顾航两次东西,自己没的还,就好好补课。最重要的是,有一次老秃看见两个人在一起商量数学题,私下里和叶川谈话,希望他能带动顾航这个落后分子。老秃的想法很简单,顾航能转移视线在学习上,他就能少操很多心。有了老秃的指示,叶川自然得费心,更何况顾航真的当着同学的面喊过他师父。    顾航怀着对一编织袋鱼的憧憬,很虔诚的做完两道题。刘冬梅上来敲门喊他们下去吃饭,叶川收拾书包回家。顾航夺过他的书包,把瓜子牛肉干和干果一股脑倒进他书包里,又把两灌没开瓶的汽水放进去。    叶川涨红了脸去抢,顾航已经往肩上一甩大摇大摆的开门出去。    “川川在这儿吃,晚上还能接着学。”    “不了姨,我没给我爸说呢。”    “让你叔去说一声。”    “妈你事儿多。”顾航拽住叶川的胳膊往下走,“人家面嫩你没看出来?在咱家吃净消化不良。”    顾伟国在下面笑,“给川川拿些吃的。”    刘冬梅跟着笑,被顾航气的。拿了一大包糖果,叶川不要,顾航接过去又扔回沙发上,牵着叶川的手出门。    刘冬梅嫌他不懂事,可顾航已经将书包往叶川脖子上一挂,推着他的车子出门了。顾航倒是也没送,说好周末一块看书就让他走了。    关了院门进来刘冬梅还在那数落,“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人家帮你补课也不知道谢谢。”    顾航埋头吃饭,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叶川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雷雷抢了遥控器等着看《小和尚游方僧》,顾航想的专心竟然没去抢。    吃到一半的时候顾航问,“爸,我要是考到前四十你给我啥奖励?”    顾伟国两口子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见牙不见眼。顾伟国好不容易敛了笑,咳了一声说:“学习都是为自己,那有要奖励的。”    “那算了。”    刘冬梅忙说,“那你想要啥?”    顾航郑重其事的想了想,摇摇头。顾伟国直夸,“真是长大了。”    雷雷咬着筷子耸肩哼笑,“我年年考第一。”    “我没说不要,还没想好,先记着。”    雷雷哈哈大笑。    5.大鱼    顾航夜里做了个梦,站在小河里一层的黑色脊梁骨。鱼太多,多得直碰腿。他弯腰去抓,一抓一个准儿。弯腰直腰弯腰直腰,往岸上扔了一夜的鱼,早上起来整个腰都是疼的。    雷雷早起读语文课,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听着很催眠。顾航懒得起,竟然坐在床上翻了翻英语课本。其实一个单词没看,就看了看hanmeimei的学生头,但是刘冬梅进来喊他吃饭时还是吓了一跳,下楼给顾伟国一汇报,两口子又是一阵乐。    顾伟国去店里,顾航难得的跟着去了一趟。起先他学习不上心,顾伟国一心想让他跟着学做生意,奈何每天揪不住活人。    泓学服装城是县里生意最好的一个,因为里面东西齐全,价格也不贵。不过顾航顾雷的衣服从来都不是自家卖的,他们穿的都是牌子货。顾航对牌子没研究,但是质量明眼人还是看得出来的。    周末,四邻八乡进城买衣服的人很多,店里也熙熙攘攘。门口的硕大的防盗系统还是顾伟国花高价从北京折腾回来的。这年代一台电脑能卖到两万,这县城一座100平的房子也不会比着价钱多多少。    雷雷对衣服不感兴趣,去附近的玩具店里找到一套变形金刚,并非正版,上面的塑料模子的痕迹很重。顾伟国无时不刻给儿子灌输生意经,一面往外走一面说,“生意好是好,不过过两年有了其他的店面肯定就不成了。我正琢磨着做其他生意呢。现在跑合同也不成,手里的钱够供你们俩上大学再买两套房子,可要有大花销就不够。”    顾航撇撇嘴,伸出一把手,“现在房子百八十一平,等雷雷买房至少得这个数。到时候爸你像给他买个小别墅还真买不起。”    顾伟国皱眉,“能涨那么快吗?”    “这边不好说,新林市肯定的,那是省会后花园啊。爸你说,农村人往县里搬,县里有钱人都往市里搬,到了就得买房,买的人多了自然就翻了翻的往上涨。不过咱们老院子你别卖,指不定什么时候市里的人又往小县城搬呢。”    “这我知道,多弄几个住的地方好,省的到处跑还得住旅馆。”顾伟国扒拉扒拉顾航的头,顾航皱眉跳开,“发型乱了!”    顾伟国轻拍了一巴掌,“你小子!是不是想跟爸做生意?其实要真不想学习出来也行,就是现在太小,最起码把高中读完。”    “且,我才不稀罕做生意呢,上学多好,有吃有喝还不用操心。”最重要的是时间大把都是自己的,可劲儿的挥霍。    “那你刚才说什么房价……”    “我啥都没说,就是感叹一下。昨天上课老班说中国人多,都城市化的话房子就是个大问题,得把地球的鼻子嘴巴都堵上都住不下,我就是嫌地球憋得慌。”顾航心里想着农村的天地,他记得奶奶说过,起先老家院子旁边就有一个大坑,种了半坑藕。爷爷在边上砸桩铺了个木头桥,家里人都在上面洗衣服。    记忆里顾航很难找到奶奶嘴里天鹅湖一般的美景,他出生在县里,小时候回过几次乡,却被爷爷整天看着不准近水。因为村里一个被放乡下的孩子掉进河里淹死了,那一家儿媳和公婆很多年都不来往。记忆里最深的就是奶奶家里的一群鹅,忒厉害,看见生人伸着脖子就嘎嘎叫着去咬。顾航三四岁时刚跑进门就被大白鹅扑着翅膀咬了下脚指头,吓的四五天没敢下地,都是爷爷背着。后来爷爷奶奶跟着舅舅搬到最富裕的那个镇,舅舅在那边办了个卫材厂,再后来童年的记忆里就只剩打架了。    “爸,你小时候下坑摸过鱼没?”    “那可是。”顾伟国说起这些有些兴奋,抹了把脸说,“不光是鱼,还有兔子。村子里野兔多,有一次我和你舅下地点花生,麦隆里看见一窝刚出窝的野兔,趴在宽隆子里晒太阳呢。”    “逮住了?”    “没,没舍得砸,结果它们钻洞里了。”    “且!”顾航皱皱鼻子。    “可我用钢笔水瓶砸过大兔子啊。”    顾航扭头看他,意思是接着说。顾伟国不负他望,倚在车上等雷雷和刘冬梅回来,兴致勃勃的接着说,“也夏天。那天我抄小道下地,你爷带着你舅赶着驴车走大路。我一寻摸,看见麦秸垛一边窝着一只大肥兔子,找东西也找不到,恰好看见一个带着土坷垃的钢笔水瓶子,我猫着腰瞄准,一下子砸在兔子头上。”    “死了?”    “没死,犯晕了。”顾伟国说起忍不住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才脸上泛着红光说,“我接着就扑过去摁住了。兔子忒野了,爪子抓的我手背一道道血口子。”    顾伟国翻着自己的手看,似乎想找找当年的痕迹。    “我抓着它后腿跑到地里,还挨了你爷一顿骂,说我偷懒。没东西拴呀,后来把牲口笼头取下来绑着它一条腿,笼头里压了一块砖头。干完活回地头,却发现兔子不见了。”    顾航直翻白眼,顾伟国伸手打了他一巴掌,颇遗憾的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笼头蹬翻了,估计是拉着笼头跑了。我找了大半天才找到笼头,兔子却没了。啧啧,能炖一窝肉呢。”    顾航半天没吱声,顾伟国说,“你别不信,你姥姥家还有一只花狸猫会捉兔子。你老爷被打倒那些年,挨不了苦自尽了,你姥带着你妈和你姨也是真苦,你妈差不多就是那只猫养活的。隔三差五的往家里叼兔子叼鸡,它自己只吃个头,把肉都搬家里。可惜的很,现在猫啊狗啊都没那时候仁义了,更别说人。前月谈生意,差点被人坑了。当时你发烧,你妈给我打电话,我钱没给,火急火燎的跑回去。隔天另一个就来找我,说觉得不对劲儿,现在款子还没追回来呢。”    一只大手揉揉顾航的头,这次他没动。    “航航你是咱家的福星,生你那年我就没费功夫赚了一笔。就是成绩差点儿,不过咱们家孩子仁义,不偷不抢。知道上次那个什么阳为什么没揍你?我看见他摸街头老王的钱布袋了,那个卖烧饼的。我想我儿子揍一个偷儿,我不能再揍我儿子。你要和他成朋友了我才担心。”    顾航扭开头,说不出心里啥滋味,总之怪怪的。前世老爹就这样,后来他做事过了火确实挨过皮带子,抽得他几天下不来床。后来老爹抽闷烟顾航见他落了泪,当时啐了一口骂了句假惺惺。可真进局子了他从来都没有怕过,心里知道,不管自己干了什么破事儿,都有一个老爹给自己擦屁股。后来老爹车祸,他才彻底没了支柱。这么想着,自己当年怎么那么不是东西呢?    雷雷提了一大包玩具过来,因为找到一块彩色乌龟橡皮惊喜不已。难得一家人在一起,顾伟国带着家人围着城区转圈儿兜风,奈何天太热,开着车窗并不凉快,最后批了一箱冰棍儿又回了家。    晚上吃过饭叶川才过来,卫东和王波都在。顾伟国两口子为了让孩子玩的开,准备好吃的窝在屋里不出来。叶川是抱着书来的,见到屋子里四个人盘着腿坐在皮沙发上吃冰棍有些愣神。    卫东拍着沙发招呼,“老大师父,过来坐。”    王波也听说了这事儿,笑哈哈的逗叶川,“师父准备教啥功夫呢?”    叶川眨巴眨巴眼看顾航,顾航不理他们,直接领着叶川上楼。    “你今天都干啥了?”    “没干啥呀。”叶川答。    “傻样!”顾航伸手扒了下他的头发,“一会儿下去看电视呗,卫东差不多每天都来看。”    “我书都带来了。”    “放这儿明天学。快演《书剑恩仇录》了,里面那个香香公主长的特好看。”顾航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说这些,纯碎是没话找话说。    “哦。”叶川呆呆应了一声。    下去的时候已经开播了,卫东跪在地上边洗牌边跟着哼唱,见他们下来酸酸的说,“老大你那屋都不让我进,还是当师父好,还被徒弟请进去。”    顾航朝他屁股踢了一脚,“你咋不说自己脚臭!还不洗澡,脏死了!”    卫东其实也进去过,只不过去年夏天在外面玩的满头满脸的汗,在水管边胡乱洗了一把到顾航屋里,直接坐在他床上。刘冬梅刚给换的浅色被罩,被他一抓留下一道印子。顾航嘴上没说,但夜里睡觉的时候老觉得被罩黏哒哒的,其实是心理作用,但自那以后就不让人随便进自己房间。卫东当初还很有意见,慢慢也就不计较了,忽然出了个例外,心里就感觉不舒服。    “赶紧的,打升级,雷雷玩不?”    “玩儿!”雷雷抢占正对着电视的位子,卫东王波赶紧占了两边。卫东指着顾航笑,“正好你兄弟俩一家。”    “你玩不?”顾航问叶川。    “你玩,我看着。”    地上扔了几个垫子,叶川坐到顾航身边,卫东嫌他挡着电视,伸脚踢踢让他躲开。顾航脸色不好的将叶川连着垫子往自己身边儿挪,叶川坐不稳,赶紧抓住他的胳膊。挪了几次,好不容易都能看到电视,顾航的耐心也被磨的差不多了。    叶川贴着顾航坐着,他们起牌的时候他就扭头看电视。顾航家的是彩电,叶川家也有一个小电视,13寸的黑白电视,有些年头了,收不了几个台还总是蹦雪花。冷不丁看到彩色的就稀罕的很,看的很专心。    顾航对电视没兴趣,当年他曾追着看过,一集不落,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专心打牌的好处就是直升,眼看了顾航和雷雷冲过了6,卫东和王波还被憋在3上连动都没动。卫东气得推了叶川一把,没事儿找事儿的嚷嚷,“你头动来动去干啥?影响我打牌!”    6.理论    叶川看的专心,冷不丁被人重重推了一把,一下子扑到顾航身上。顾航冷了脸,叶川赶紧摆手说对不起。顾航将手里的牌一摔,“玩不起别玩,赢你一毛钱了?你哪只眼看见他动了?”    卫东跟着叫,“你们俩把5都冲过去了,不能连动都不让我动,你得给我张大鬼。操,是兄弟不?我推他一把咋了?”    顾航梗着脖子要发作,叶川紧盯着他目光小心。    “卫东哥耍赖皮。”雷雷将顾航的牌推回去,“哥你赶紧的,冲到老K气死他。”    一直见缝插针看电视的王波伸长脖子指着电视叫,“嘿,叶川长的和陈家洛还挺像!”    顾航扭头,看着里面当年演技稚嫩的黄海冰撇了撇嘴。他会说叶川长开后比他还好看吗?就是现在也比他好看。叶川那眼睛亮的,被折腾哭的时候雾蒙蒙的猫儿似的抓人。顾航心里打了个突,扭头看看表情无辜的叶川,暗自唾弃自己。    还是雷雷说出了顾航心里话,雷雷仔细的盯着比较了一会儿说,“叶川眼睛更大,额头没陈家洛宽。”    顾航嗤笑,“那是半个秃瓢儿。”    王波也盯着叶川看,叶川干脆转过身直盯着电视不让他们看。王波啧啧嘴,“叶川你怎么娘们似的!”    顾航伸手打了他一巴掌,“滚你的,侮辱我师父!”    几个人哄然大笑。    接下来卫东和王波分心看电视,自然打的不好。顾航让叶川坐到自己背后,这样谁的视线也挡不了。这样一来,叶川基本靠着他的肩膀和半个背,每次顾航探腰起牌再坐直,两个人就能贴上。顾航觉得,挺温暖。    顾航憋了一口气直接打到老K,愣是没让卫东他们动弹。甩完最后一张牌,雷雷跳上沙发大叫着庆祝,卫东呼啦两下头发骂了声操。王波无所谓,本来就是玩儿,扔了牌接着看电视。也就叶川无知无觉,抱着膝盖看的很认真。    雷雷抱出四瓶汽水,带着果粒的那种,启开了一人发一瓶。顾航没喝,直接插了管子塞给叶川。顾航将桌子推走,叶川竟然没甚反应。顾航过去撅着屁股拽他屁股下的坐垫,一面说,“小心点儿,挪挪地儿。”    叶川回神,想站起来时坐垫已经被顾航拉着往后挪了。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胳膊叫了一声,惹得雷雷哈哈大笑。卫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俩。虽说他不反对组织里多一个外来人,但是他和顾航从小学一起并肩作战打出来的友谊,突然间多了一个人,还让顾航那么照顾,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顾航在他眼里就是那辆山地车,虽然不是他的所有物,但是只有他和王波能玩,突然间山地车说,滚一边儿去,我只让叶川玩儿,卫东有些受不了。    顾航和叶川平肩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等一集结束,叶川转头问顾航,“陈家洛不喜欢香香吗?他怎么劝她进宫了?”    卫东借机嗤笑,“男子汉大丈夫,家国为重懂不懂!”    顾航嗤笑回去,“你懂,他就是一傻逼!”    周一顾伟国送完雷雷,骑着自行车就顾航尿尿耍流氓一事去了学校。顾航上课的时候走神,看见顾伟国推着自行车从窗下经过,还挥手让顾航看黑板。怎么解决的顾航没问,顾伟国在家也没提。    即使是好好补课顾航也学不到多少,好在现在他有的是耐性,我在屋子里两天不动也不觉得难受。叶川给他讲题,他做两道没心情了就窝在穿上看小说玩扑克,叶川便腾出时间写自己的。顾航的卧室光线好,通风也好。院子里硕大的一株桂花树一直伸到窗外,一开窗就有枝丫想探进来。比之叶川那个阴暗的小屋要舒服很多,叶川便也渐渐习惯了有他在一旁闹着学习。    卫东来找了顾航几次,其实也没有特定的游戏,只是要想像往前一样骑着车子满城跑,都让顾航以学习为由拒绝了。这让他很恼火,不过顾航大方的将山地车借给他让他随便骑,但这些不足以弥补他失去战友的失落。    天更热了,期末将近,顾航对自己的前四十有点没把握。体育他倒是在行,可惜不计入成绩。语文英语短期时间也提不上去,只能可劲儿的看历史地理生物,数学到也尚可,不太古怪的勉强可以应付。这几天顾航夜里做梦都是青蛙变态过程,要么就是各种各样的细菌坐在桌子边开会,搞得他筋疲力尽。    叶川最近晚上虽然不给他讲题,但都在这边复习。顾航盘着腿背题,他就趴在桌子上做算数。顾航累着就托着下巴看台灯下的叶川。小孩儿认真起来嘴巴习惯性的抿着,腮帮上的婴儿肥看着特招人。研究了这么多时日顾航也想通了为什么他前世就欺负定他了,顾航觉得是因为他软,捏着舒服,直到后来他长大,细胳膊腿上的肉都是软的。这想法挺猥琐,他却觉得理所当然。    “喂。”顾航伸手去戳他腮帮肉,叶川不抬头的用笔打掉,气的鼓了鼓腮帮。    顾航再接再厉,伸手再戳。叶川终于放下笔,“干嘛?”    “我要是没考到咋办?”    “凉拌呗。”    顾航将电风扇调小一档,叹了口气说,“要不,我考了前四十你再答应我个事儿?”    “什么?”    顾航想说,要是我考够了你让我亲一下,咽了口唾沫还是没说出口。抬手拍了自己脸一下,嘟囔道:“这屋有蚊子啊。”    “没有啊。”叶川穿着大裤衩,两条细腿往上一提就露出细瘦白皙的大腿。他晃了晃说,“没被咬。”    顾航翻了个白眼低头看书,恰好看见在纸上排队的四大家鱼,脑子里又出来叶川比划的那一肥料袋子鱼,酸的他嘴巴直撇。    体育不计入考试,但是期末总会考。顾航一到体育考试就会出风头,因为个子高,跑步他跑两步叶川那样儿的就得跑三步,跳远他轻轻松松就能跳两米,叶川拼死都是一米七一米八。    体测是在上午,夏天的太阳照的人眼花。在教学楼后面的阴凉出测完立定跳和仰卧起坐,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往操场测一千米。    操场不是标准的四百米操场,这好过了学生,因为体育老师会把两圈半当作一千米算。操场上铺的是炉渣,男生站在杨树下看女生测八百。体育老师哨子一响,一群女生冲出去,后面白烟直冒,放养似的。有体力好的女生冲的靠前,男生就站在跑道边吹口哨。对落到最后的女生男生则一起甩下胳膊发出叹息,动作整齐划一又青春洋溢。    叶川个子低,靠着杨树皱着细长的眉毛扁着嘴,默默深呼吸给自己打气。年年体育测试他差不多都是倒数,即使不计入总分,时间上不及格还得重考,麻烦。    顾航过去,抬手揉揉他的头,“别怕,两圈半。”    “我没怕。”叶川依旧皱着眉头,“我在想怎么跑快点呢。”    “想好了?”    “恩呢。之前考试,大家都说一开始不能跑太猛,不然后面就会没劲儿,可我不管开头跑快跑慢后面都没劲儿。这次我就先冲一下呗,省时间。”    顾航笑笑,“也别跑太猛,省的喘不上气儿。”    叶川扁扁嘴,甩甩胳膊又原地跳了跳准备大干一场。卫东看着他很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一直想瞅机会找点毛病,不过可惜,叶川生活太规律,最近不是和顾航在一起就是安安稳稳的回家,他一直没找到机会。    三十来个男生嘻嘻哈哈的挤在起跑线上,站在外圈的就偷偷的往前斜的多些。叶川个头小站前面,支着架子盯着体育老师的哨子,见体育老师腮帮子一动就飞了出去,之后哨声才响起。体育老师愣了一下,顾航也愣了一下,随后一群人才跑了出去。    顾航暗自好笑,没想到叶川那秉性还会耍小聪明,不过一群人说笑间就超过了他。顾航不快不慢的在后面跑,卫东很快也撵上了叶川,看着面前铆足劲儿往前冲的小个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快一步踩到他的鞋,然后踉跄了一步,骂了句操越过摔到的他继续往前跑。    叶川冲的猛,被踩了一脚直接扑了出去,擦着地面滑出去老远,一只鞋也扔在了后面。顾航眼睛一直在他身上看的清楚,卫东方才明明动作停了停,然后瞄准他脚后跟踩了两次,第一次没成功,叶川绊了一下,第二次才摔倒飞出去。    顾航跑过去拉叶川起来,看着他变黑的手掌和半截胳膊,盯着卫东的视线恨不得化作刀子直接戳出去。    “我的鞋!”叶川有些发晕,光着一只脚找鞋。    顾航跑回去捡起来给他穿上,见他掌心开始冒血,拉住他说,“别跑了,补考。”    叶川还在劲头上,甩开他的手叫,“你快跑,一会儿我就撵上了。”说罢又跑了出去。顾航心里憋气,追出去余光看见他破铜的裤子心里暗恼。    本来憋足的一口气,被那么一摔去了三分,叶川想赶上前面的人,已经不可能了。一圈下来两腿就开始哆嗦,脸颊也憋的通红。顾航轻松的跑在他身边,阴着脸说,“闭上嘴,用鼻子呼吸,一会儿跑得你肺疼。”    叶川大口大口的喘气,“你……你瞪我……干啥!”    “谁瞪你了!”顾航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跑,恨不得驮着他。    7.打架    等第二圈下来叶川差不多也死掉一半了,甩顾航的手又甩不开,断断续续的说,“你……快跑……都没人了。”    同学陆陆续续的到了终点,顾航扫一眼已经停在外道的卫东脸臭的很。最后半程顾航愣是拖着软绵绵的叶川跑完了,一开始看热闹的同学都找阴凉坐下,只体育老师懒洋洋的等着。    老师提前掐表,拿着本子边计分边说,“五分十秒,中间摔倒算你五分好了。你敢再慢点不?中考算体育的话,四分五十五秒以下就零分了。”    叶川说不出话,顾航拖着他到树荫下,这才发现尖下巴上也蹭破了点皮。下巴处没出血,两只手却不太好,血和黄水混着黑乎乎的煤灰,黏哒哒的看着就疼。那只布鞋两边都烂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穿着跑完的。顾航想把他裤腿卷起来,叶川发现旁边同学的目光把他的手打了下来。    体育老师去操场中心测女生的实心球,卫东挠挠头走过来,踢踢叶川的脚,“喂,摔的厉害不?”    叶川深吸几口气缓过来些,摇摇头皱巴着脸笑了笑。    “咳,那个,不小心啊哥们儿。”    顾航垂着头紧紧拳头,卫东见他没动作抓抓额头笑了一声,“你看你,娘们似的,能跑五分多钟……”    话没说完就被顾航一拳头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围的人惊呼一声,并没人上前。顾航和卫东是好兄弟大家都知道。    卫东愣了一瞬,跳起来叫道,“你为了这小子揍自己兄弟!”    “你还把我当兄弟!”顾航怒不可赦,挥手又是一拳,“是兄弟你故意绊倒他!”    两拳很重,卫东一张脸瞬间就肿了起来。卫东脾气也上来了,扑上去还了一拳,被顾航毫不客气的一脚跺到肚子上把人踹了出去。周围有人惊呼,叶川要站起来拉架,发现自己两条腿不仅软还疼,试了两次又摔了回去,只能喊,“别打了,老师来了,快别打了!”    有人上来拉架,顾航有揪着他衣服揍了两拳才松手,“你他妈把我当兄弟就别动自己人。”    “我呸你妈的自己人!不就是学习好点嘿,你追着他屁股干啥呀,嫌兄弟学习不好丢你人直说!”    顾航面色铁青,连目光都阴狠起来,周围拉架的同学拽的更紧了,生怕一松手造成另一场对打。体育老师小跑着往这边奔,叶川心里发急,摁着膝盖要站起来,膝盖疼的厉害,地面又不平,迈的急了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慌乱中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叶川晕倒了!”    顾航甩开拉架人的手,冲卫东狠狠道:“你欺负他就是欺负我,他是我弟!”    说罢推开众人,将叶川直接拎起来抱走了。    叶川脑子里还徘徊着那句——他是我弟,晕乎乎的有些反应不过来。顾航被他看的心烦,瞪着他吼,“看屁呀看!”    不料叶川脑子突然开窍,嘿嘿一笑说,“就是看屁。”    顾航额角跳了跳,却又憋不住嘴角翘了起来。    叶川摔的不轻也不算重,他不愿意去医院,就在水龙头下洗干净手臂和脚就算了。顾航气还没消,看着他两手掌的破皮阴阳怪调。    “煤灰洗不出来以后你那手就成了麻子手,一手掌的斑。”    叶川笑嘻嘻的看他,“我啥时候成你弟了?”    顾航很不屑,“稀罕!”    “那我以后不是得叫你哥?”    顾航一乐,在水管下洗了手,蘸着水挑他的下巴。叶川笑着躲,被他托住后脑,指腹小心的把煤灰擦掉,一点不手软的将小口子擦干净了才痞痞的捏着他下巴说,“叫一声来听听。”    “呸!”叶川笑着去踢,被他夹住一条腿,手上又用了一分力。    “叫不叫,不叫我亲你啊。”顾航半真半假威胁。    叶川支着两只手笑,甩着头边躲边说,“你是谁哥,就会欺负人!”    顾航蛮劲儿上来,见厕所无人,嘴巴往前一凑,几乎贴着他的哼笑说,“叫不叫,真亲啦!”    叶川一下子红了脸,推着他的脸叫,“哥,啊哈,哥,我叫,我叫了,快放开。”    顾航有些失落的松手,又退回墙边靠着,低低的说,“赶紧好好洗洗,不洗干净真要落疤了。”    顾航和卫东闹翻了,还是因为班级第一名叶川。在外人眼里,倒数第一和正数第一,基本上就是沙猪和熊猫,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可这两个差距十万八千里的物种偏偏就成了好朋友,连放学都要一起走。考试前两天班里传,叶川常到顾航家,特别爱吃他们家的零嘴,还拿他们家的东西,从此大家眼里的叶川就成了爱吃人东西抱人大腿的叶川。    顾航考试前堵了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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