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国
暑去冬来, 从春暖花开到寒冬腊月再到春暖花开。 陆烟每天的作息被安排的很满，起初是编程俱乐部, 后来跟着杨琦报了救灾俱乐部、生态社团，寒暑假会在离学校三十分钟的咖啡馆打工，不想伸手再向家里要钱, 陆玉溪来纽约后也一改从前，本来英语极差, 跟班里一些当地学生玩好了，英语自然而然流利起来, 陆烟最近几次见他，他正忙碌在绘画和翻阅资料之间, 再也没有往日的插科打诨。 日子如同白驹过隙, 一年漫长却又短暂，三百多个睁开眼闭上眼的动作，已经走过春夏秋冬, 程川来过两次，她回去过一次，三次是一年, 是感情到极致的思念。 这年陆烟很早就开始备战卡内基·梅隆大学, 美国和国内不同, 国内一年只有高考一次的机会, 美国则是有七次的机会，选择最高一次分数就可以，压力相对小一些, 陆烟和程川一起报了SAT的考试，总分1600分，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分数是1460分+ ，程川考了1580分，陆烟考了1480分，虽然差了程川100分，但是这也算对她自己的一种回报。 剩下的就是综合成绩评估，程川的项目以及获奖无数，评估基本没有问题，她自己由于之前的几年很少参加比赛，性格又偏内敛，能不能过审核便是另一回事，好在过来纽约之后跟着杨琦参加了很多课外活动，算是加分项目。 10月入学，现在已经6月，国内高考正在进行的如火如荼，程川有Q大的录取通知书，也拿了卡内基·梅隆大学的offer算是双重保障，但他还是参加了高考，高考是人生的里程碑，他大概是不想缺席。 离入学还有4个月，离与程川见面还有4个月，陆烟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杨琦见着她说：“陆烟，你有没有发现你来纽约变了。” 陆烟正伏在桌上算题，杨琦照着镜子，细细描摹自己的眼线：“你别看了，考试都考过了还看个什么劲。” 陆烟摇头：“懒一天就少一天。” 杨琦对她的这观点真是嗤之以鼻：“要劳逸结合，走，带你出去玩。” “去哪里？” 杨琦说：“Club”（夜店） “什么？”陆烟狂摇头，“不行不行，那种地方不适合我。” “姑奶奶，你已经成年了，带你出去嗨一嗨，你这样成天学习到大学是融不进去的。”杨琦画上妩媚的眼角，又在眼角点缀了两颗水钻，看起来闪亮而诱人。 “可是…” “别可是了，庆祝毕业，庆祝大学！”杨琦高兴的站起来。 化完妆，拿着化妆包过来，递给陆烟：“你会化妆不？” 陆烟摇头，老老实实回答：“不太会。”杨琦捏着气垫bb：“我给你化。” 她抬着陆烟的下颚，盯着她的五官：“陆烟，你来纽约一年，这小脸好像比来的时候更好看了一些。” 陆烟睁着大眼睛：“没有。” “有的，你来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小家子气，眉眼都是收敛的，现在看起来大气端庄。”杨琦一边给她化眉毛，一边轻声细语的说，“待会带你去买两件衣服，上大学了，别成天穿小朋友穿的衣服。” “小朋友穿的衣服？”陆烟闭着眼睛乖乖让她给自己化妆。 杨琦说：“白T牛仔太素了。” 杨琦拉着她出门，五月的纽约气候宜人，杨琦带她买了一身纯黑色的连体修身长裙，丝绒的材质包裹着身材，陆烟对着镜子，镜子里的女孩，眼睛很大，画着红棕色的眼影，睫毛很长，修身的衣服看起来不暴露可却把身材曲线展露无遗，这一年不知道是饮食差异还是口味转变，其他地方没有长肉，胸倒是长了一些，看起来不像以前那么单薄。 “杨琦，还是算了，这衣服有点暴露了。”陆烟有些拘谨，她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在她眼里属于大人的衣服。 杨琦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镜子面前：“哪里暴露了？哪都不露，而且很好看，听我，没错。” 在杨琦的几番说服之下，陆烟还是买了，总觉得太过成熟。 晚上，杨琦的男朋友开车到宿舍楼下接她们，虽然陆烟并不是特别想去，但杨琦热情，她便跟着去了。 杨琦的男朋友是纽约本地人，很热情的白人，看到陆烟礼貌的微笑，很绅士。 到夜店，三三两两老友汇聚，吵闹的音乐声震得耳朵发麻，陆烟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有些心惊胆战，杨琦是夜店老手，经常来，熟人很多，她拉着陆烟的手进来，走到一群人里。 那群人里有一半是美国人，有一半是亚洲人，有两个是编程俱乐部的，陆烟眼熟，笑着打招呼。 “我朋友，陆烟。”杨琦热情的把陆烟介绍给大家。 众人纷纷伸手与她握手，明明第一次见，好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丝毫不陌生也不尴尬，陆烟乖乖的坐在沙发外面的位置，不怎么讲话，耳边是喧闹的攀谈和电音，杨琦与他们谈笑风生，她的男朋友悉心帮她喝掉面前的酒水。 人很多，顿时，陆烟心里生出了一丝孤独，一群人的狂欢，一个人的孤独。 她想到什么，打开手机，已经有三天没有和程川联系，也是是最近QDa项目忙着上线新版本，以往每次上线，程川都会忙个一周，最长一次两天没有给她信息，现在是第三天，程川已经拿到了offer，还是这样拼。 “我叫砚沉，上海人，你呢？”身边一人拿了酒杯碰了碰陆烟面前的杯子。 陆烟有些局促，抿唇：“我不会喝酒。” 砚沉笑：“很可爱。” 她拘谨的端坐着，夜店在她的印象里并不是特别好的地方，尤其是夜店里认识的人，即使知道是杨琦的朋友，还是没有全然放心，疏离、陌生的表情让砚沉觉得很有趣。 “我听杨琦说你是A市人，A市离上海挺近的。”砚沉找话。 陆烟点头附和：“嗯。” 砚沉看她沉默，便问：“不喜欢这里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陆烟下意识的摇头，五彩的灯滑在她的脸上，黑色的修身连衣裙让她看起来几分冷艳沉静：“不了。” “你对我敌意很深。”砚沉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棕色的液体在里面摇晃。 陆烟抿唇，礼貌的说：“不是敌意，是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 “你放心，我对你没什么别的恶意，只是大家来自中国，家乡很近，他乡遇故知，懂吗？就这种感觉，很亲切。”砚沉握着杯子，喝了一口酒。 陆烟万没想到他这样直接：“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这场来自成年人的聚会让陆烟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热闹非凡，除了书本知识以外的另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她认识了砚沉，比她大一届的学长。 六月末，她与程川已经有十天未曾联系，以往从未如此旧，第九天她给程川打过电话，手机处于关机状态，陆烟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接到。 不得已给何恬恬打电话，那头何恬恬正在高考庆祝旅行，玩了一天，根本没听见手机来电，等到看到已经是下午七点，顾不得时差给陆烟回了去。 清晨的朝阳顺着落地窗照在光滑的地砖上，卷起细小的尘埃，陆烟正在图书馆，手机震动起来，她的注意力一下子挪到了手机，抓起手机，看到的是何恬恬的回电，拿着电话去了休息室。 “怎么了？烟烟。”何恬恬问她。 陆烟靠在休息室的墙上，她不敢多想，但愿程川只是太忙，她小声的问：“恬恬，你最近看到程川了吗？” 何恬恬微楞：“程川？8号考完试就没见过。” “这样啊？”陆烟有些失落。 “上个礼拜，QDa app出了点事，好像是用户什么数据泄露什么的，具体我不清楚，也是在网上看到的。”何恬恬想起了上个礼拜在微博刷热搜刷到的，当时还觉得挺意外的，她也不懂这些，也没当回事。 “什么？”陆烟握着手机，嘴唇有些发抖，“恬恬，谢谢你，我先挂了。” 她靠着墙，拿着手机，搜索了QDa数据泄露的字眼，百度出来的几行结果，全都是一片骂声，图片配图是一张血腥至极的照片，还有当年程川参加国际程序大赛的视频被翻了出来，那个时候他才高二，稚嫩的少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数据泄露对于任何一个互联网企业都是致命的，安全漏洞被其他恶意攻击者突破都会造成泄露，何况QDa这种涉及用户身材数据的软件，QDa是一个小企业，不像大企业有完善的安全制度和维护，程川是负责算法工程并非病毒分析工程。 她顺着墙，滑落在地上，互联网的数据泄露是普遍存在的问题，别说小企业，大企业都会存在，可是有人因此跳了楼，这就把问题再次升级，社会各方问责。 泄密导致跳楼，谁来负责？ 人命比不了数据，利益驱使失去人性 年仅18岁的天才少年登门道歉 还能相信人工智能吗？ …… 每一个话题都让陆烟感到阵阵胆寒，登门道歉，为什么要让程川登门道歉，他只是项目的参与者，她的鼻子很酸。 她握着手机走出了图书馆，阳光落在她的发间，十天，整整十天，这十天他怎么过来的？他是怎么样的心情登门道歉？ 陆烟蹲在花坛下，不敢再看任何的评论，她好想见他，好想，好想抱抱他。 好想在他身边。 她无助的握着手机，给他发微信：程川，回我一下好不好？ 陆烟：大企业都会存在漏洞，何况小企业，你只是参与研发，这不是你的问题 她捂着脸，指缝间的光落在眼里，她一路跑回宿舍，从一边拿出了行李箱，杨琦看她在收东西，睁开朦胧睡眼：“陆烟，你干嘛去？” “我要回去。”她的声音有很浓的鼻音。 “回哪里？” “回家。” 杨琦听出来她情绪的不对劲，忙坐起来：“出了什么事？” 陆烟擦了一把脸：“杨琦，借我2000块钱，明天我让我哥哥给你。” 杨琦穿了拖鞋，看着她赤红的眼睛，从包包里拿了一张卡：“我没有现金，回来你还我就行了。” 陆烟捏着她的卡：“谢谢。” “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烟收的很快：“不知道。” 她拉着箱子出去，当天飞上海的机票已经没有了，陆烟坐在机场，来往纷纷的人，她手指微微颤抖，却忍不住从支离破碎的新闻里找出程川的近况，唯一的信息就是跳楼的女孩没有死但是住院了，程川登门道歉了，后续的结果无从得知。 她的手指摩挲着照片里低着头的男孩，他那样骄傲，那样自信，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她感动胸口阵阵生疼，那里藏着她最深爱的少年。 她给陆玉溪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回A市了，这几天让他不要来找自己。 看着太阳升起落下，她一直没有睡着，程川的电话始终关机，到A市已是第三天的晚上，A市天气很好，夜晚温度适宜，陆烟没有来得及回家，直接打车去了程川家里。 105大院和以前一样，A市，不管过去了多少年，都像是停在原地的船，它永远不会随着的流逝而改变，她拉着大行李到他们家楼下，屋里亮着灯，陆烟安了心长舒了一口气，把箱子放在门口的石阶边上，她看着屋里暖黄色的灯光，伸手把头发捋了捋，整理了一下仪容，擦掉了眼角的余泪，她不能难过，她要开心的哄着他，她轻轻地笑，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 她伸手摁响了门铃，嘴里已经想好了说辞。 开门的是李婶：“你是？” “我找程川~”陆烟声音温柔。 李婶面露难色，转头对里面说：“太太，外面有个小姑娘找小川。” 陆烟被招呼进来，她换了鞋，这里还跟以前一样，门口的麒麟看起来熠熠生辉，紫水晶也随着时间变得亮晶晶，她走进去，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女人正在看着一本书。 “你是陆烟？”程川的母亲抬头，温柔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直觉告诉她这个就是前几天一直打电话的那个女孩，她查过，陆烟是陆光明的女儿，去年出国留学的。 陆烟点头，程母让她坐到自己的对面。 “阿姨，你好。”陆烟小心的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她继续温和开口：“阿姨，程川在家吗？” “他在医院。”程母把手里的书放在膝盖上，打量着面前这个姑娘，漂亮的像个洋娃娃，难怪自己的儿子会这么喜欢，确实长得很好看，只是… 陆烟的手捏在一起，着急的问：“他，他怎么了？” “前几天去道歉，被跳楼者的哥哥打了，拿东西砸了头，现在还在昏迷。”程母说时眼睛闪出了一丝泪光，“没有大碍，但是具体什么时候醒，医生也不知道…” 程母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几欲崩溃的情绪平静下来，陆烟鼻子忽酸，她走过去拍了拍程母的背：“阿姨，这件事情不怪程川，真的，他没有错。” 程母微笑：“小川是个好孩子，他的事情自己都有分寸，阿姨知道的。” 陆烟看着她慈祥的脸，以前一直想是怎样的女人孕育出程川这样好的品性，以前难以想象，今天见到，便一切明了。 “陆烟，你是个好姑娘。”程母把陆烟的手放在手心。 李婶给陆烟倒了一杯茶水，陆烟接过来，放在了茶几上，李婶说：“太太，您已经好几天没睡了。” 程母叹息：“不累。” 李婶无奈去了厨房。 陆烟任凭程母握着她的手：“阿姨，您休息一会。” 程母和蔼的笑，摇头：“阿姨有个请求。” 陆烟抬眸：“什么？” “程川因为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他这个时候不能再受到任何外界的影响。”程母抚摸着陆烟的手，像是母亲一般。 “阿姨，我不太懂。” “陆家这两年在外界的传闻很…”很差两个字没有说出口，程母停顿了一下，“不是太很好，程川这个时候如果再牵扯上陆家，媒体一定会煽风点火，本来这件事情再过一段时间会被掩盖，阿姨不想再生事端，所以请求你，这段时间不要和他联系，等到事情过了，你们在一起，阿姨没有什么意见。” 陆烟的手僵着，咬着下唇，眼泪被硬生生憋了回去，程母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她没有想过自己现在回来会给程川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她会害了他吗？ 许久，陆烟嘴唇颤抖：“阿，阿姨，我能看他一眼吗？” “我答应你，等风波平息了再找他，可不可以让我再看他一眼。”陆烟有些哽咽，她不远千里跑回来，义无反顾，她只想看到他，看到他平安，哪怕就一眼，一眼就好。 “他爸爸在医院，楼下还有几家报社的，最好不要，阿姨答应你，程川醒了第一时间让他跟你打电话。”程母说。 陆烟心知这件事情的严重，陆家去年的乱.伦事情也才在今年缓解一些，再被拉出来，会把这件数据泄密的事情严重化，她不想让程川再牵扯进来，她不能。 陆烟咬着嘴唇，喉咙酸涩无比：“我，我知道了。” 她起身，走到程家别墅楼下，程母将她送出了小区，路灯下，孤零零的背影，她蹲在路边，眼泪肆意的流了出来，她好想程川，好想，好想… 马路上飞速行驶的汽车呼啸而过，她抱紧了自己，脸蒙在膝盖间，明明程川就在她身边，明明他们的距离从半个地球到几公里，路灯倾斜而下，她的肩膀不停的抽动。 她双手捧着脸，思念如潮，将她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 虐点几乎没有了~emmm~后面就剩下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