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观里
爬到了乾元观顶层的大殿, 殿内满满当当都是来祈福的人。 程川拉着她进去,里头正举办着什么仪式, 陆烟第一次大过年在寺庙里,燃烧的檀香木的味道在鼻尖萦系,里头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和孩子。 “他们除夕不回家过年么?”陆烟小声的问程川。 程川拉她去殿里最里头的空垫子上:“他们几乎每年都会来观里跨年, 越是有钱越是会担心生意起伏。” “可是真的有神明吗?”陆烟嘀咕着,抬头就是玉皇大帝的神像。 “你信就有, 不信就没有。” 陆烟似懂非懂。 时间一点一分的过去,陆烟在观里待的无聊, 晚上出来时没吃些什么,现在肚子饿的叽里咕噜, 坐立难安。 “程川, 我去洗手间。”她说。 她站起来往屋外走,越往十二点去观里人越多,她小心的踏过门槛, 外面石阶上涌动着人潮,都是往顶层赶,赶在新年前最后一分钟为来年祈福。 去完洗手间, 路过食堂, 正巧赶上放斋饭, 她顺着来吃斋饭的人挤进了食堂, 小道姑正在挨个分发汤圆,道观的芝麻汤圆又白又饱满,是小道姑们手工做的, 她咬了一口汤圆,芝麻馅儿在嘴里流淌,味道齁甜,皱了眉,观里头的小道姑大概和程川是一个口味。 “小丫头,你一个人来的呀?”一个中年的道姑捧着一碗汤圆坐在她对面。 陆烟点头:“和,和朋友。” 老道姑和善的眯着眼睛,眼角的皱纹团成一团:“现在的年轻人很多人没有信仰,像你这样信奉道家文化的已经很少了。” 说话间老道姑叹了一口气,陆烟自然不敢说话,她是被程川拉着过来的,并不是信奉道家文化,只能缩了头,默默吃着碗里的汤圆。 “小丫头,今天庙里有活动,你可以去下面的殿里求个签,求一求来年运势。” 陆烟睁着大眼睛并不知晓这样的活动,那模样天真可爱,老道姑笑:“去求一求,很灵验。” 陆烟点头:“好~谢谢道姑阿姨~” 等到吃完汤圆,正殿里面已经开始了跨年一是,老道姑与她甚是投缘,便拉着她去前厅菩萨像前求了签,陆烟本也好奇电视剧里的求签是真的么? 她握着签筒,抛出了一支竹签,老道姑捏着签,从木质的老式陈旧抽屉里翻出解读,眸色凝重,几分狐疑又几分喜悦,片刻恢复了和善。 “道姑阿姨,怎么了?不好吗?”陆烟歪着头,好奇的看着老道姑手里的签。 老道姑笑了起来:“上上签,今天观里第二支上上签。” 陆烟眉眼舒展开,这话说的她心情安宁些了,老道姑稍事片刻:“小丫头,你是天生的富贵相,与你亲近的人,都会有福气,但是…” “但是你要记住,明年一定要小心一点,切勿大喜大悲,用平常心对待一切的事情,因为明年是个坎儿,你只要顺利度过了明年,那么你这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明年?”陆烟看着殿外响起了的过年钟声,十二点了,新年了。 “你万事安心,不要想太多就好。”老道姑把那根竹签放进了签筒。 陆烟恍惚出了前厅的门,老道姑塞给她一个菩萨面前的贡果:“小丫头,贫道与你投缘,这贡果你拿着,吃了来年平平安安。” 陆烟捧着大苹果,笑眯眯:“谢谢道姑阿姨。” 她笑的很甜,心里却喜忧参半,明明不是很信任神明,却又被道姑阿姨那番说辞给扰了心绪,喜的是天生富贵命,忧的是明年会遇到什么的样的麻烦,她惴惴不安,爬着楼梯,看到程川站在殿外面。 他看着她手里的苹果:“哪里来的?” 陆烟望着少年,深邃的眼睛,高高的个子,逆着殿内的光,她温柔的说:“道姑阿姨给的。” 庙里的贡果一般是不给外人的,钱也买不着,她还真是人傻福气多。 新年的钟声不间断的在耳边响起,新年的钟声不间断的在耳边响起,程川伸手牵着她的手:“新年快乐。” 她捧着苹果,乐呵呵的笑:“新年快乐。” 敲完钟,许完愿,祈福的人群接二连三的在钟楼面前排队敲钟,敲完钟的去后院寻找斋饭,还有一部分外地赶过来的,要连夜驱车回去准备大年初一的拜年仪式,陆烟和程川走的早,出乾元观的时候门口人还不多。 夜风徐徐吹得人有些发冷。 门口停着的保时捷启动着开过来,程川瞥了一眼,他认得那车牌号,还未来得及闪躲,保时捷已经开到面前,车主摇下车窗,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那人说:“程川?你爸妈呢?” 陆烟被他拉着,顿觉程川的手指发紧,她抬眸,听程川说:“他们没来。” 中年人说:“这么晚,我捎带你们一程。” 程川本想拒绝,那人已经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看起来很是礼貌和绅士,车后座还坐着一个人,陆烟看过去,她认得他,那天在操场拦住她的那个人,好像叫陈衍,恍然想起那日他和程川相遇的场景,他叫他“阿川”。 坐进车里,逼仄的空间让陆烟紧贴着程川,他的手与她交握,厚厚的羽绒服挤压在两人之间,车内一时安静极了。 “程川,你爸最近还好吗?”中年人问。 “还好。”客气疏离。 “好久不见你和我们家小衍一起玩了。”中年人无意说道。 陈衍声音有些不耐烦:“爸,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你这孩子…” 陆烟想起中年男人的眉眼,确实与陈衍有几分相似,原来是陈衍的爸爸。 “大家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程川淡淡开口。 陈衍转头望着他,山间没有路灯,昏暗的车内能看见程川的侧脸,那么平淡的话,却如同一根倒刺,一点点让他难受。 “我们家小衍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陈衍爸开口。 陈衍听着父亲的话,落在耳朵里却变了味道,内心升起一股儿不适,胃翻腾了一下,靠在座椅上,不太舒服。 车胎硌到山路上的石头,颠簸了一下,陈衍赶忙摁下了车窗,伸出头,哇啦吐了一大口,陈衍爸停了车,陈衍推开门,顺着车灯走到山路边,捂着胃吐了起来。 等再上车,他整个人虚脱了一般,陆烟看到陈衍苍白无比的脸色,和那日在学校的嚣张跋扈完全不同,她感觉他生病了。 “水。”他虚弱开口。 程川顺手拿了驾驶座后排兜里的矿泉水给他,陈衍接过水,与他在黑暗中视线有几秒交汇,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 “阿川,谢谢。”陈衍声音不大。 陆烟能感受到程川紧握的双手,她的手指触碰到他冰冷的手,冥冥中总觉得有些事情很重要,她不知道是什么事,只猜想很重要,安静的车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下了山,车往A市开去,一路都是燃放的爆竹声,还有漫天的烟花。 她看着窗外绚烂的光,落在少年脸上,映衬得眉眼俊朗。 那天除夕夜,她再次回到爷爷家已经是深夜两点,客厅里的人几乎都已经在客房睡着,少有的几个年轻人还在彻夜打牌,陆烟推开门,打牌的几个人看了过来,并没有太多的关怀。 只有在看牌的阿亮,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好学生深夜也会幽会。” 陆烟瞪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小房间,她妈已经睡着,陆烟简单的洗漱了一番,蹑手蹑脚的爬到床上,手机里一条未知信息。 那消息很简单的一句话:陆烟,我是陈衍。 陆烟讶异,陈衍为什么会知道她的手机号,还是说陈衍早就知道了。 她回:嗯 陈衍握着手机,躺在床上,房间未开空调,他坐在地板上,黑暗中看着手机屏幕点点星光,从床边上拿起一瓶威士忌,灌了一大口。 陈衍:你不好奇程川的过去么? 陆烟看着陈衍的信息,她不懂陈衍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可是在目光触及“程川”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去想程川的过去,她所知道的就是,程川一直在得奖一直被夸奖。 陆烟: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酒精麻木着陈衍的神经,他苍白的脸色忽然挂了一丝苦笑。 陈衍:那就当我没说。 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吊一半,陆烟看着陈衍的短信,新月眉蹙起来,蓦然想起今天程川紧握的手,虽然他没说话,她却能感受到程川身上的那股浓浓的压抑。 陆烟:嗯,祝你新年快乐 她发完信息,闭上了眼睛,程川过去会有什么事情?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外面依旧有远处的爆竹声,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呼出,她不在乎程川的过去是怎么样的,她只知道程川现在很好很好,他们很好很好。 陈衍看着她回的“新年快乐”,扯了嘴角,记得她是个可爱的姑娘,虽不讲话,但很阳光,让看到的人都很温暖,唱歌也很好听,这样的姑娘与程川是适合的,他们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而他…陈衍猛地喝了一大口酒,酒精入胃,他可以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是谁的儿子,忘了那些灰暗肮脏的事情。 六年前 “你别死,给我好好活着。”程川从陈衍手里抢过水果刀。 锋利的刀片瞬间割破了程川的手掌心,鲜血满手都是,陈衍慌了,本来绝望的少年被血红吓得呆住了。 “楼上有止血药和绷带。”程川声音冷清平淡。 那个时候程川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事情都能镇定自若,小大人的模样,陈衍手忙脚乱拿了止血药帮他止血,又拿了绷带把他的手包裹起来。 “阿川,你疼不疼?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害你的。”陈衍小声的说。 那个时候陈衍也没有变成现在这样。 程川抿着唇:“陈衍,别死,不管怎样,都别寻死。” “活着,很累。” “你知道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11岁,陈衍第一次自杀,程川救了他,因为他说他是他唯一的朋友,陈衍闭上眼睛,任凭酒精在胃里作祟,他和程川一起上幼儿园、小学、中学,他们曾经形影不离,他们现在形同陌路,陈衍苦笑着给陆烟回了一条信息。 陈衍:陆烟,我跟你说,程川小时候很皮,什么都好奇,有一天我跟他去外面玩沙子,本来打算起个城堡,结果刨阿刨,刨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他研究了半天,你猜是什么? 陆烟本来打算睡了,看了一眼陈衍的消息,程川小时候也会玩沙子吗?他那样的人知道“玩”是什么吗?她以为他生来就是爱学习的。 陆烟:什么? 陈衍:风干的猫屎 陆烟欲哭无泪的看着这俩字,难以想象一向冰山一样的程川看到自己研究了一坨猫屎是什么姿态,想起程川平日严肃正经的模样,噗嗤笑了出来,小时候的程川这么可爱吗? 她握着手机,忍不住翻到了程川的名字,戳了戳,手机好似感应一般,来了信息。 程川:睡了吗? 她努了努嘴,回:还没 程川:怎么还不睡? 她眯着眼睛,想象着他说话的模样,脑子里只被“猫屎”二字围绕。 陆烟:准备睡了 程川:那晚安 …… 这人大半夜找她就是为了说“晚安”? 陆烟想到了微博上看到的一个套路,顿时起了坏心思。 陆烟:程川,我给你变个魔术 程川:什么? 陆烟:变得超级喜欢你 程川:明天当着我的面变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刚刚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