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疯狗汪汪 (8)
儿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你这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还是怎么的?什么本来、本来?哪有什么本来?” 墨北看着龚小柏的眼睛:“这就是我的理由。只要我爸没事,侯英的死活我不在乎。” 龚小柏要理由,墨北给了,可是给的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离奇古怪。墨北所谓的“本来”真的发生过吗?不,事实证明没有发生,尚勇现在就要坐牢了,他根本没机会再拿着雷管去杀人。那这个“本来”是原本会发生的意思?那墨北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太奇怪了! 但是墨北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开玩笑,更不像是说谎。 龚小柏愣了半天,才像泄了劲儿似的往椅背上一靠,骂道:“操!”一口气将剩下的啤酒都灌了下去。 没过多久,尚勇因故意伤害罪和非法储存爆炸物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墨北终于安心了。 他回到东滨,颠颠地跑去医院接爸爸下班,一见面就给墨向阳一个热情的拥抱和亲吻,弄得许久没这待遇的墨向阳都惊了:“儿子,儿子?怎么了这是?” 墨北:“爸,我想你了。” 墨向阳很感动:“乖儿子,爸爸也想你了。” 一同下班的王进军羡慕地说:“呵,这爷俩儿近乎的!我想这么亲一下我儿子,他得嫌弃我半天。” 墨向阳抱着墨北光顾着乐了,跟同事打了招呼,用自行车驮儿子回家。“爸给你买排骨去。” 墨北张望了一下:“我妈呢?” 因为在同一家医院工作,所以除非是排班让时间岔开,不然孙丽华和墨向阳都会一同上下班的。 墨向阳说:“你妈不在医院干了。” 墨北一愣,仰头看着墨向阳。 墨向阳说:“你记不记着以前有个祁叔叔来过咱家?那个祁叔叔是做生意的,你妈现在跟他下海了……” 后面说的什么,墨北都没听清,他脑子里嗡嗡直响。前世是在墨向阳去世后,孙丽华和祁敬中结了婚才从医院辞职下海的,这辈子怎么提前了?也怪自己这几个月都太自我封闭了,有意远着家里,结果这么大的事现在才知道! “爸!你怎么能让我妈跟祁敬中在一块啊?他想追我妈你还看不出来吗?”墨北脱口而出。 墨向阳一捏闸,自行车停下来,他低头看看墨北,表情严肃:“小北,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妈妈?” 墨北茫然。 墨向阳:“你妈妈在医院干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让她离开自己熟悉的工作,去做风险那么大的商业,这对她来说不是件轻松的事。可她还是去做了,为什么?她是希望多挣些钱,能让咱们家的生活过得更好,是希望将来你和小洁上大学、找工作、结婚,家里都能帮得上忙。” 墨北嗫嚅道:“我也能挣钱,不用她这样。” 墨向阳有点生气:“小北,爸爸知道你比别的小孩要聪明、早熟,所以爸爸跟你说话不想兜圈子,因为你都能懂。可能你妈对你的态度和方式是不太合适,但你自己扪心自问,你对她的态度就完全正确吗?你知不知道你待在姥姥家不回来,你妈有多伤心?你小姨结婚的时候,你妈还想着能趁机把你接回来住几天,可你倒好,为了不跟她多照面,跑得连个影子都看不着!你妈回来偷着跟我哭,小北,她是你妈妈,不是你仇人,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墨北咬住下唇不吭声。墨向阳也看不出来他这是听进去了正在懊悔,还是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对,你现在年纪小小就能挣钱,这是你有本事。可是小北,当初爸爸就跟你说过,你挣的稿费爸爸会给你存起来,爸爸妈妈不会随便动它,这钱都给你留着。你妈也是这个意思。”墨向阳说。 “可是当初我也说过,钱给了你,你怎么用都可以,用光了我以后还会再赚的。”墨北说。 墨向阳摸摸他的头:“乖儿子,你这么说,爸爸很高兴。但是想想看,你今年也不过才十岁,我和你妈都还算年轻,都有工作,赚钱养家是我们的责任,不是你的。等将来爸爸妈妈老了,退休了,那时候才需要你和小洁来养啊。现在你着什么急?嗯?” 墨北愣了一会儿,问:“是不是我妈觉得她挣的没我多,伤自尊了?” 墨向阳笑了:“一部分原因。不过老祁说得也对,现在做买卖虽然辛苦,但赚钱的空间也大,等再过几年,经商的人多了,可能就要难了。你妈现在办的是停薪留职,就算出去做得不如意,回来也还能接着上班——我还在院里呢,马上又要升主任,不会有人为难她。这个你就放心。” 顿了顿,墨向阳脸上的笑意又敛去了,“至于她跟老祁的关系,小北,难道你就这么不信任你妈妈?” 墨北张口结舌。 “不管别人有什么心思,只要你妈妈对家庭是忠诚的就够了。况且,如果老祁的人品真的那么差,我会同意你妈跟他一起做生意吗?”墨向阳冷冷地说。 墨北低下头去,他是因为有前世的事影响着,总怕孙丽华和祁敬中真的走到一处去,所以刚才未免说话失了分寸。但再一想,既然现在墨向阳还活得好好的,孙丽华跟他感情甚笃,又怎么会去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呢? 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孙丽华真的跟墨向阳要离婚,墨北自己也已经不是懵懂孩童,没理由非得让两个感情破裂的成年男女硬是凑在一起过日子,弄得大家都痛苦,只怕到时候他还得劝姐姐去想开呢。 “对不起。”墨北道歉。 墨向阳叹了口气,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结,“走,去买排骨,晚上爸给你们做好吃的。走喽~”脚用力一踩车蹬子,自行车冲了出去。“想吃糖醋的还是红烧的?” ☆、雀之灵 墨北在东滨住了半个多月,每天都很乖巧听话,这让墨向阳和孙丽华觉得又惊讶又欣喜,家里的气氛难得如此和谐——当然前提是孙丽华没再提过干涉儿子的事,母子俩的相处平淡而客气。 私底下,孙丽华跟墨向阳说:“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孩子就是个天生反骨的小白眼狼,你得顺着他来,这样什么事都没有,他还能舔舔你的手。一逆着来就得挨咬。唉,难怪说儿女都是来讨债的呢,也没法把他塞回去重生一次。” 墨向阳叮嘱:“这话你赌气说说就行了,可别当着孩子的面说,太伤人。” 孙丽华叹气:“我也不求其他的了,就这样,别养儿养成仇就烧高香了。” 说是这么说,不过孙丽华心里对于儿子能回家来住还是很高兴的。墨北也清楚母亲的性格,想从她嘴里听到好话不容易,他所求的也不过是像如今这样平淡相处,至于母亲已经偏到姐姐身上去的心,他又不是在争宠期的小孩,他不在乎。 是的,有些东西已经不完整了。 不过,它们本来也不曾完整过。 下半年墨洁上六年级,这是她在小学的最后一年,孙丽华打算让她去云边上初中,所以对她的学习抓得很紧,连上了两年的舞蹈兴趣班都停了。 十三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单从外表上看正处于水蜜桃一般诱人又无知无邪的时期。一些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儿开始注意自己的外表,对自身生理上的变化感到又害羞又兴奋,好像窥见了一条神秘的隧道,穿过去就能拥有高跟鞋、丝袜、口红和琼瑶式的浪漫爱情。有些早熟的女孩儿在老师和父母看不到的地方,开始学着像大人一样“武装”自己,从外表到举止,用各种似是而非的规则来判定谁是同类,谁又是被排挤的那个。 墨洁长得很漂亮——墨家和孙家的外貌基因都太好了,她的个子已经和孙丽华差不多高了,身段窈窕纤秀,行动之间隐约带着舞蹈般的韵律和轻盈。虽然她自己还没有开窍,可是家里条件好,孙丽华对孩子们的外表又特别在意,再加上孙丽萍自己开服装店,很喜欢打扮两个小外甥,所以墨洁的衣着打扮在同学中间总是很出挑。 墨洁成绩好,受老师们的宠爱;脾气又好,在同学中间人缘不错。从某方面来说,小少女太单纯,不论是男孩子恶作剧式的追求还是女孩子抱团排挤的嫉妒,她都无知无觉。 虽然墨北自己早熟到十四岁时就跟龚小楠滚了床单,但还是希望姐姐能尽量晚熟,最好晚到二十岁以后。所以有意无意的他总打听墨洁有没有对哪个男生有好感。 可惜小少女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而弟弟还是个小不点儿(男孩子发育晚,姐弟俩又相差了三岁之多,墨北的个头儿才到姐姐肩膀),所以都不肯跟弟弟玩“山洞谈心”的游戏了。而且女孩子的秘密怎么能跟男孩子说呢,当然是只能写在日记本里。 墨北还没沦落到连姐姐的日记本都要偷窥的地步,他只能安慰自己:就凭她看到电视里男女拥抱的镜头都要移开视线的样子,估计这个晚熟的期待还是很靠谱的。 不过,看看胸部已经开始发育,却依然无知无觉地穿着薄背心的墨洁,墨北心想,今年送姐姐的生日礼物如果是胸罩……他会不会被家里的女人联手打扁?要不还是找个机会跟,嗯,跟小姨说一下好了,听说女孩子发育期如果不重视选择胸罩的话,会影响那个美观神马的……说起来,姐姐是不是也到了该有某个亲戚拜访的年纪了?也不知道妈有没有跟她讲过这些生理卫生知识,万一没讲过,仓促之间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出丑? 墨洁完全不清楚弟弟正在为自己的成长发育而杞人忧天着,她正在为校庆上要出的节目而烦恼。 学校要求每个班级至少要出三个节目参选,多多益善。低年级的小孩一般没什么出彩的节目能拿得出手,也就是个合唱之类的,基本上都是要看高年级的。有想挣表现的班主任就会要求学生精心准备,自然也有学生愿意借这个机会出一下风头。 墨洁倒不是想出风头,她是被老师点了名不好推辞。想来想去,她也只有舞蹈这一项拿得出手,可是,跳什么舞才好呢? 《采蘑菇的小姑娘》?那得多找几个人跳才好看,一个人是不行的。《种太阳》?《小螺号》?唉,都是年年有人跳、年年有撞车的节目。 “姐,你跳杨丽萍的那个孔雀舞?你们舞蹈老师不是教过吗?”墨北出主意。 墨洁眼睛一亮,随即又沮丧起来:“可是、可是我跳得没杨丽萍好……” 墨北差点笑断气:“人家是艺术家,你才学几年舞蹈,这有可比性吗?” 小少女自尊心受伤了:“哼,那你还叫我跳,想看我笑话。” 墨北赶紧赔礼道歉:“我错了,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你用不着去想能不能跳得像杨丽萍一样好,你只要跳出你自己的水平就行了。我敢打赌,你要是跳孔雀舞,肯定是你们学校独一份。” 墨洁意动:“真的?可是,要是我跳不好怎么办?” 墨北:“你多练习几次啊,能跳出你平时的水平就行。我去跟小姨说,给你做跳舞时穿的衣服,到时候肯定能把你们学校的人都给震了。” 墨洁先嗔了一句:“是咱们学校!”然后又很向往地问:“你说我穿那样的衣服能好看吗?” 墨北用力点头:“肯定好看!” 墨洁下了决心:“那我去找张老师,让她再帮我想想动作,伴奏带也得找她要。” 墨北叮嘱:“别忘了保密啊,到时候吓他们一跳。” 墨洁笑了:“怎么可能?要跟老师说上哪个节目的,还得先跳给校长他们看一遍,都合适了才能上校庆晚会的。” 墨北吐吐舌头:“我就这么一说。” 孙丽萍是个爱热闹的,一听墨北提了这事,马上就带着裁缝给外甥女做衣服去了——她的服装店不仅卖品牌服装,还听了墨北的建议,自己设计,下面有小工厂给做,牌子都已经注册了,女装品牌叫“萍”,男装品牌叫“柏”。起初的设计是墨北帮着做的,后来孙丽萍自己也学着画设计图,又聘了专业的设计师,不过因为墨北有着超越这个时代局限的审美眼光,他设计的服装仍然是最受欢迎的。现在孙丽萍的衣服已经销到广东和江浙一带了。为此孙丽萍还和龚小柏商量着,把服装店的股份给墨北三成,不过最后墨北只收了一成。 有时候孙丽萍想想都忍不住乐,跟龚小柏说:“我觉得咱家小北就是个小财神,你说这些挣钱的道儿也没多稀奇,可他要是不说,咱们还真就不一定想得出来,等想出来了没准儿黄花菜都凉了。” 龚小柏挺想把关于墨北是不是有预知能力的猜测跟老婆分享一下,但想想墨北那副为难的小模样,他又把这个秘密往心底压了压。 等到校庆那天,孙丽萍兴致勃勃地带着老娘、老公、老哥,到东滨汇合姐姐、姐夫、外甥,全家一起出动给外甥女助威。 学校租用了县文化宫的大礼堂,前面坐的是教育局、其他关系学校和学校的领导,之后是按班排序的学生,最后是来看热闹的家长们。 舞台上方扯了横幅,红色绸布,上面用白色胶纸贴出“热烈庆祝东滨县第一小学建校四十周年”的字样。舞台两侧还摆着一溜花盆,里面都是开得正好的月季。不时有准备表演的学生从幕后探个小脑袋出来,看到底下黑压压的人脑袋,倒吸一口气又缩了回去。 墨北坐在孙五岳腿上,他们家来的人实在是多了点儿,不好意思占那么多座,可让来让去也只能是把墨北跟孙五岳撂起来多空出一个位置而已。墨北觉得这个人肉沙发还算舒服,倒也没什么异议。 很快庆祝晚会就开始了,照例是一连串的领导致辞,然后是两个高年级学生上台主持,串词带着公式化的烙印,该在哪个词上加重音、哪句话的末尾要激情澎湃地拖长音、每句话都刻意带出欢欣无比的语气……两个小主持人都很拿手。 刚开始的节目都是低年级学生的,当初墨洁考虑的《小螺号》之类的表演都有,有的小孩紧张得忘了动作,还有一个在下台的时候走反了方向,走到一半回过神来,赶紧颠颠地往回跑去追大部队,把观众逗得轰然大笑。 轮到高年级学生的节目时才有点儿意思,有个班级表演大合唱《送别》,女生们一律白裙子,男生则是白衬衫,灯光一灭,从中间两个人开始,手中的蜡烛一根接一根地亮起来,音乐也随之渐起,气氛渲染得很到位。童音清澈,将蔓蔓芳草凄别离演绎得秋深天高远惟有离恨长。 还有学生喜气洋洋地来了段《凤阳花鼓》,红皮小腰鼓虽然敲不出多大动静,可是舞起来好看。姥姥还小声跟着唱:“别的我也不会唱,只会唱个凤阳歌。嘿,凤阳歌~” 姥姥高兴,墨北也高兴,跟着姥姥一起唱:“嘿!凤阳歌~~” 招得旁边的人冲他直翻白眼。 墨洁的节目被排在了压轴,等她一出来,全场都惊叹了一声——这年代的小学校庆不可能铺张得起来,表演节目的学生能穿自己衣服的尽量往好了穿,但好的程度也不过就是日常服装;跳集体舞的倒是有统一服装,可都是从文化宫、照相馆去租的,人数一多就不好租到完全一致的,而且服装的质量也不怎么样。 像墨洁这样穿自制的演出服、而且一望可知做工精细布料优等的,仅此一家。 而且杨丽萍的《雀之灵》在全中国都很火,墨洁那服装、那姿势,一看就知道是要模仿杨丽萍,所有人都很期待。 等到音乐一起,小少女那柔软的身段、灵活的手臂、婀娜的舞姿,顿时激起台下又一阵惊叹与掌声,还有顽皮少年的口哨声。 姥姥喜得抓着墨北的手问:“这是小洁?这是咱家小洁?” 墨北连连点头:“是我姐,姥,漂亮不?” 姥姥咧着嘴笑:“漂亮!唉哟我大孙女真漂亮!” 孙五岳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呵,咱家丫头还有这本事呢,跳得可真好!” 其实墨洁的舞蹈当然不能和杨丽萍比,可是东滨是小地方,见不着原版的杨丽萍,能看个cos的也足够兴奋啊!况且墨洁长得又漂亮,跳舞的水平也还说得过去,再加上服装化妆给加了分,等到她表演结束,掌声迟迟不落,弄得主持人站台上半天都没张开嘴。 墨北得意了,瞧见没,这是我姐!亲的!墨向阳和孙丽华已经骄傲得找不着自己下巴在哪儿了。 晚会结束,家长们都到文化宫外面去等孩子,学生们按班级次序退场,虽然有老师约束着,可架不住人多,还是显得乱哄哄的。 墨北竖起耳朵听了听,不少人都在议论方才的孔雀舞,还有人打听跳舞的小姑娘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虽然说是“晚会”,但其实举办的时间是下午,这会儿散了场天还没黑呢。 墨洁一出来就得到全家人的热烈赞扬,小少女还没卸妆,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看起来更加可口了。“姥姥你别夸了,再夸我就真飘到天上去了。”墨洁羞涩地说,“小姨,谢谢你给我做的衣服,真是太漂亮了!” 孙丽萍摸摸外甥女的脖子:“那也得是我们家丫头长得好,才撑得起来。啧,姐你看,小洁出这一身汗。跳舞可累了?” 墨洁憨憨地笑:“还行,也不太累。” 墨北正笑呵呵地看着一家人腻歪,突然听到夏多的声音:“北北!”墨北一怔,循声看去,果然见夏多从人群中跑过来,离得远远的就开始打招呼:“姥姥好!大姨好大姨父好小舅好小姨好小姨父好!墨洁!” 孙五岳笑:“这一口气长的,以后学说相声报菜名。” 夏多到了跟前,摸了摸墨北的脑袋:“挺长时间没看见你,长高了啊。” 俩人确实好一阵子没见了,十四岁的夏多个子都快赶上孙五岳了,开始抽条的身体很瘦,手长脚长都像没处放置似的。墨北都有点恍惚,自己十四岁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青涩得跟剥了皮的柳条似的,难为龚小楠当初怎么下得去口! 姥姥问道:“多多怎么也来啦?” 夏多说:“跟朋友过来玩的,正好看个热闹。墨洁的孔雀舞跳得可真好!” 墨洁的脸又红了,不过还是大大方方地说了声谢谢。 姥姥又问:“那你小朋友在哪儿呢?” 夏多回头一指,墨北一眼扫过去,脸都绿了! 尼玛!李维! ☆、45NEW 其实来的不止李维,还有乔赟、王盛、万小酌,以及几个墨北或见过或没见过的少年,统共十二三个人。认识的就都过来和墨北打个招呼,向大人们问声好,不认识的也都挺有礼貌地站在一旁微笑。就连最牲口的王盛同学都一副腼腆的模样。 墨北突然觉得夏多交的朋友好像都有这种属性,在大面儿上做得都不错,让大人们眼一花就拿他们当三好学生十佳少年了,其实背后什么胆大包天的事都敢干。 刚才墨洁的一场舞蹈把这些青春期少年都给震了,当着人家大人的面儿,一群男孩子不好意思盯着墨洁看,但都还忍不住要拿余光去飞快地瞄几眼。 墨北敏感地意识到,他要担心的恐怕不止李维一个! “爸,姥姥都累了,咱们回家?”对手组团来的,单兵作战的人最好还是避一避。 夏多忙说:“姥姥,我带北北出去玩行不行?晚上我送他回去。” 墨北还没来得及反对,姥姥已经很放心地说:“去,淘小子一会儿也静不下来。” 墨北觉得自己很冤枉,他一点儿都不淘啊! 少年们依依不舍地目送墨洁跟着大人们离去,随后就一个个都活泼起来,七嘴八舌地说:“墨小北,你姐姐好像比去年夏天我看见的时候变漂亮了。” “这弟弟长得跟姐姐有点像嘿!” “你姐叫墨洁?她多大了?上几年级?” “你姐姐除了喜欢跳舞还喜欢干嘛?” “你姐是不是她们班上的班花啊?” “傻了你,该问是不是她们学校的校花。” 好像,前世也是这样,作为小美女的弟弟,墨北常常会被男孩子们给包围,有向他打听墨洁的小秘密的,有想跟他套近乎借机接近墨洁的,有想让他帮忙递情书或转交礼物的,还有一本正经说约他出去玩其实是拐着弯要约墨洁的…… 对于一个gay来说,有一个漂亮姐姐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倒霉——帅气的男孩子是被吸引过来了,可尼玛全是冲着姐姐去的,对弟弟没兴趣啊! 夏多见墨北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就笑着拉拉他的手作安慰,对朋友们说:“行啦,你们别跟饿狼似的,注意点儿,那也算是我妹妹。” 王盛大笑:“得,咱谁都没夏小爷下手快啊,都成妹妹了。” 少年们颇有点猥琐地笑了起来。 墨北皱皱眉,挣开夏多的手,说:“你们去玩,我想回家。” 夏多低声说:“生气啦?他们就是嘴巴坏,不是真想怎么样,别理他们。” 墨北不吭声。 李维很自然地过来一手搭在墨北肩上,冲少年们笑着说:“哪有当着人家弟弟的面这么胡说八道的?把人小孩给惹生气了。” 少年们这才哄笑着说:“开玩笑的嘛。” 墨北别扭地侧了侧身子,李维的手就从他肩上滑了下去。可顺势李维就拉住了他的手,说:“别跟这些王八蛋一般见识,走,哥领你吃好吃的去。” 墨北真是满脸黑线,他头回知道李维居然还有这种“韩剧”的属性,问题是就算你是“偶巴”,可我不是妹纸啊! 李维这小子很狡猾,他根本不提墨洁的事,只是摆出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处处照顾墨北,进了饭店先问墨北想吃什么。墨北也不跟他客气,先点了两样自己爱吃的。李维这才把菜单递给别人,又叫服务员上啤酒、白酒。 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都过二十了,最小的就是夏多。李维才十六,不过行事作派隐隐带出说一不二的意味,别人也没人跟他抢这风头。墨北猜测,大约还是因为这里就属李维爸爸的官最大。 李维现在看起来倒不像去年在豪庭酒店门口碰见时那么目中无人,但也没修炼到前世墨北第一次见他时的那样平易近人。总之是带着一种说不明的劲儿,让人一眼就能从这群少年中把他给分辨出来。 李维在和其他人的谈话中故意透露自己有很多好玩的,比如各种游戏带啦、漫画书啦、录像带啦、专业的冰刀啦、从香港带回来的滑板啦……,总之是小男孩会感兴趣的东西,然后再有意无意地向墨北卖句好:“等有空带你去我家玩。” 夏多一边听一边笑,还趁人不注意向墨北眨眨眼睛,别人不了解墨北,他可是知道这小家伙什么都懂。李维这点心思要是真用来对付个十岁小孩是足够了,可在墨北这儿就未免太不够看。 别人不知道夏多笑什么,王盛说:“吃了喜鹊屎啦?” 万小酌哼了一声:“粗鄙!” 王盛恼道:“老子就他妈粗了就他妈鄙了,咋地?!” 万小酌再哼一声:“矫情!” 王盛勒住他脖子威胁:“你赶紧把什么《红楼梦》的破玩意儿给老子扔了,学什么不好,学个娘们儿叽叽的鬼样儿!” 万小酌拼命挣扎:“都跟你似的连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是谁都搞不清楚就好了?” 乔赟一口酒喷出来:“操,一百零八个名字你都能背下来?” 万小酌骄傲地答:“连顺序都不带差的!” 王盛撇着嘴说:“有屁用?” 万小酌很痛快地说:“用来炫耀,顺便鄙视你这种不学无术没文化的。” 王盛嗷的一声,差点把嘴贱的万小酌给勒断气,后来还是乔赟把俩人给拉开了。万小酌揉着脖子抱怨:“你以后找了媳妇可得留点儿神,小姑娘可比不上我这种糙爷们儿,容易叫你勒死。” 李维给墨北夹菜:“小北爱吃酸甜口的?要不再点个拔丝地瓜?” 拔丝地瓜又被称为女士菜,因为一般都是女人和小孩爱吃。墨北听着有点别扭,男人都好讲究个面子,当着这么多少年的面,他也不想被人看成小孩。可说真的,他还真挺爱吃这道菜的…… 夏多看了看墨北,说:“点一个,我也爱吃。” 墨北白了他一眼。夏多笑眯眯的。 吃完饭夏多要送墨北回家,李维热情地要一起去,夏多说:“你们不是还要回云边么?太晚了没车。我今晚就住墨北家了,虽然人多,不过姥姥肯定能给我挤个地方出来。” 李维也好想去挤一挤,可惜跟墨北的关系还没到这程度,只好含恨道:“对了,过几天我们要去山上露营玩,小北也来。要是你姐有空,叫她也来,还有别的小姑娘的,人多了热闹。” 好沉得住气哦,都要说bye-bye了才把要拐骗墨洁的意思给露出来。墨北在心里嘲讽了一句,脸上是客客气气的笑容:“好的。” 夏多拉着墨北的手往家走,一边走一边笑:“你真带你姐去啊?” 墨北说:“哼,我都不去。” 夏多说:“李维没准儿会来接你,他这人有点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墨北想一想李维的性格,还真是这样,不由有些烦恼:“要不下次见到他,我直接跟他翻脸?” 夏多说:“那也太难看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至于。” 墨北恼了:“谁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啊?你?我说你怎么跟他混一块儿去了?” 夏多惊讶:“你知道他是谁?” 墨北说:“我小舅追过的那个李韶姗不就是他堂姐吗?” 夏多说:“哦,对。哎,我可见着李韶姗的男朋友了,没咱小舅帅,不过……人比他靠谱。” 墨北说:“废话,比他更不靠谱的人不多。” 夏多噗哧一下就乐了:“倒也是。那你也该知道,得罪李维这样的人不值当。” 墨北生气:“难道就让他打我姐的主意啊?” 夏多叹气:“要不得空我劝劝他。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我的。” 墨北知道李维的脾气,这主儿打小就被家里给宠着惯着,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可喜新厌旧的速度也是一流。前世李维虽说总偷偷摸摸在外沾花惹草,可是对墨洁的感情能维持差不多二十年之久,就李维本身来说,也真是难得了。 “北北,”夏多停了下来,“你之前……为什么不理我了?” 墨北怔了怔:“之前?” 路灯的灯光从夏多后面照过来,身体的边缘线被逆光勾勒得十分明显,而面部则大部分被隐藏在暗影中,莫明地有种微妙的忧郁感。 恍了恍神,墨北才明白过来夏多指的是什么。 之前最后一次和夏多见面是在姥姥家里,那时候墨北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已经不太正常,他以写作为名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夏多兴冲冲地来找他去钓鱼他也没给开门。夏多在门外游说了半天,墨北心烦意乱地吼了他一顿,夏多就走了。 现在想想,自己把坏情绪发泄到无辜的夏多头上,实在是有点过分了。方才因为夏多自然而然的态度,墨北几乎觉得两个人好像还和过去一样亲密,现在突然被提醒着想起来,他顿时产生了一种又尴尬又愧疚的感觉。 墨北一时答不出话来,夏多说:“我以为你讨厌我了,每次找你出来玩你都不出来,后来干脆连门都不开,面都不见。我对着门板说话,越说越觉得难受,越难受就越想说清楚,结果还把你惹烦了……”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墨北说,“我那段时间心情不好,谁都不想理,就想把自己关起来。”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想与这个世界隔绝,想……想逃避一些事情,假装看不到它,它就不会发生。那时候我不是针对谁,就是会很难控制自己的脾气。……夏多,问你个问题。” 夏多愣了一下:“你问。” “你为什么对我好?”墨北问。 夏多又愣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墨北换了个问题:“那你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找我玩?” 夏多说:“那么久的事情了,我想不起来了……” 墨北固执地追问:“总有个原因的,你再想想。” 夏多想了半天,说:“可能是觉得你好看,后来接触着接触着又觉得你人不错,挺对脾气的。哎呀,北北,这讨厌一个人都是有原因的,可喜欢一个人不一定有原因啊。而且喜欢是会累积的,喜欢你这一点,又喜欢你那一点,喜欢你的全部,喜欢跟你有关的一切,今天喜欢你,明天觉得比今天还要喜欢你……这么累积下去,喜欢也越来越多,一个喜欢的原因变成很多很多个喜欢的原因,哪里还说得清楚?” 墨北怔怔地看着夏多,夏多被他看得脸红:“怎么啦?” 墨北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移开视线,“简直像场告白。” 他声音太低,夏多没听清楚,追问道:“你说什么?” 墨北摇摇头:“我问了个蠢问题。好啦,快走,回去晚了我妈该唠叨了。” 夏多牵着他的手走路,一边走一边问:“那你现在心情好了?不会再把自己关起来不理我了?” 微风拂过脸颊,温暖而轻柔,墨北觉得自己的心就跟这夜色一样宁静而柔软:“那你生我的气吗?” 夏多不好意思地笑笑:“开始是生气的,后来就是不好意思去找你,怕你还那样。北北,我们拉勾,说好了以后谁也不能不理谁。要是有谁心情不好,要对另一个讲出来。不是有这样的说法嘛,把开心的事告诉另一个人,就能获得双倍的开心;把悲伤的事告诉另一个人,就能让悲伤减半。” 墨北认真地想了想:“期限是多久呢?” 夏多说:“永远!” 墨北笑着摇头:“不好。就约定到你交女朋友为止,好不好?” 夏多说:“为什么?就算有了女朋友,不,就算将来我们都结婚了,都变成老头子了,我们也可以是最好的兄弟啊。” 墨北轻轻笑了一声,说:“不一样的,会变的。” 夏多乐观地说:“也许会变得感情越来越好呢。” 墨北停下来,说:“夏多你抱抱我。” 夏多毫不犹豫地拥抱住墨北,两个人的身高已经拉开距离,他能把墨北完全笼罩在怀里。夏多太瘦,骨头有点硌人,可是这个拥抱很结实,很温暖,让人贪恋。 墨北轻轻地叹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叹息是因为太舒服,还是因为挥之不去的忧伤。 ☆、46NEW 过了几天,挑着周末的时间,李维让夏多来约墨北和墨洁出去玩,墨北推脱说姐姐要上兴趣班出不来。李维倒也没看出来有没有失望,照样笑呵呵地一搭墨北的肩膀:“那等她什么时候放假再叫她,好玩的东西多着呢,跑不了。走,哥先带你去玩。” 众人约好汇合的地点就在动物园门口,二十来个人,墨北扫了一眼,男孩子大多是熟面孔,女孩子一个都没见过,不过倒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等人齐了,又闹哄哄地分配谁坐哪辆车。 一个长得有点像小金铭的女孩对王盛撒娇:“刚才我看了,那辆面包车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擦了,座椅上蹭的黑乎乎的。我可不想把裙子弄脏了。”说着扯了扯白色连衣裙的下摆。 王盛轻佻地捏了一把她肉乎乎的小脸蛋,说:“不坐就不坐呗,你跟着我坐。” 万小酌不干了:“乔小二、你、我、夏多,再加上司机,哪还有她的地方?” 王盛说:“挤挤呗。” 乔赟笑:“让她坐你腿上。” 王盛说:“我看行。” 小金铭脸一红,娇嗔:“讨厌!”跺了跺脚,又扭了下腰,让裙摆轻轻荡了荡,光洁的小腿立刻吸引了王盛的目光。 李维不管别人是怎么分配的,他拉着墨北去坐唯一的那辆奥迪100,“小北跟我坐这辆,司机是给我爸开车的杨叔,老司机了,坐他车放心。” 一开车门,墨北刚坐进去,夏多就蹿了进来,笑着说:“我跟北北一起。” 李维也笑:“你还怕我把他给丢了啊?” 夏多说:“路上好说话嘛。” 李维坐在副驾驶位上,探出头去吼了一声:“你们快点啊,这就走了!”然后回头说:“行,今天你俩当领导,我给你们当秘书了。” 夏多和墨北都抿着嘴笑,谁也不接他的话茬,后座就是坐三个人也不会嫌挤,但李维自己不坐过来,他俩更高兴。 其他人闹哄哄了一会儿,到底也都上了车,依次开上了路。 李维说:“上次我不是说要带你去爬山嘛,不过这次就不去了,趁天气还暖和,咱们去江边玩。小北你会游泳吗?” 墨北点了点头。 李维说:“那就好,等找个水不太深的地方,咱们下水玩。” 墨北说:“我没带泳裤。” 李维和夏多都噗哧一声乐了,连司机老杨都呵呵地笑了起来,墨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李维说:“你才多大啊,就算光屁股都没人说啥,还要什么泳裤。” 墨北恼火地说:“我都十岁了!” 李维:“嗯,十岁了,是大孩子了,哈哈哈。” 墨北:“……” 夏多说:“我不会游泳。” 李维惊讶:“不是?夏多,我还以为你跟八臂哪吒似的,什么都会呢。” 墨北敏感地觉得这话里透着的意思不太客气,他瞥了夏多一眼,夏多脸色平静,还带着些笑意,好像没听出来似的,说:“我小时候跟我哥他们去游泳,我哥给我套个救生圈,说什么都不许我摘下来,结果我就一直没学会游。” 李维:“你哥是怕你出事,他可真小心。” 夏多:“嗯,他怕我沉底儿来不及捞我。我哥什么事都爱往最差的结果上想,杞人忧天。” 墨北:“你还有哥?” 夏多:“有啊,比我大六岁,在B大学国际政治的。他叫夏湾,港湾的湾。不过他最讨厌别人叫他小名湾湾,说听起来像女的。” 墨北心想,等以后直男弯男的说法开始流行的时候,你哥会更讨厌这个小名的。 老杨突然说:“哎?前面那辆车怎么停下来了?” 前方是乔赟的车,不知为何停到了路边。李维说:“看看是不是车坏了?”老杨便也跟着把车停下来。 乔赟下了车,快步走过来,李维探头出去问道:“怎么了?车坏了?” 乔赟一把拉开后车门,示意夏多往里挪一下,自己坐了进来,把车门一关:“车没事。走。” 众人都是莫名其妙。李维示意老杨开车,开出一段路后,乔赟的车也跟了上来。 乔赟摸出烟盒,想了想又塞回兜里,李维从后视镜里看到,说:“想抽就抽呗,给我也来一支。” 乔赟说:“算了,小北不爱闻烟味,是?” 墨北惊讶地看着他,乔赟一笑:“夏多说的。” 夏多说:“跟王三儿吵架了?” 乔赟有点烦躁地说:“没吵。……妈的,王三儿这小子发情也不看看时候,我就在旁边坐着,他手都伸人姑娘裙子里去了。” 夏多沉默了一下,说:“小逗眼儿呢?” 乔赟说:“他坐前边,上车就睡着了,准是昨晚又熬夜看小说了。” 李维笑了笑:“乔小二,看不出来你这么纯情啊。” 乔赟哼了一声:“我嫌硌应。” 李维摇摇头,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其实乔赟比他还大一岁,“以后你就知道了,有的是玩得比这个还过分的。出来玩也不能太硌色了。不信你问夏多,去年不是回了北京一趟么,跟他哥出去玩,叫什么来着那个酒?” 夏多轻轻吐出一个单词:“séraphin(天使)。” 李维:“对,就那儿。我记着跟你哥一块儿玩的那些人,可是玩得挺狠的,是?” 夏多笑了笑,没吭声。 乔赟说:“不是说进酒要查身份证么,没成年也能进去?” 李维大笑:“谁管啊?就算真查,那也得看查谁。” 墨北突然想到,跟夏多认识这么久,只知道他是夏老师的侄子,家在北京,可对他的家庭背景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就连他有个哥哥都是刚才听李维说了才知道。这固然是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没对夏多过多在意,所以什么都没问过,可换个角度来想,这也是因为夏多从来不提这些。 故意隐瞒?照平时夏多对自己的黏糊劲来看,应该不会。那么就是夏多已经习惯了不随便跟别人谈论自己的家庭?听李维的意思,夏湾的朋友们似乎有些身份,至少是和李维差不多的身份背景,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么可以推论夏家也是一样的。其实就是看现在夏多交的朋友也能看出端倪来,其他人不清楚,但墨北去过乔赟家,他家里的经济状况绝对是在一般水平线之上,而王盛坐的那辆车看车牌可是市法院的。 以前忽略的一些细节被想了起来,在墨北心里转了几转,墨北突然问:“夏多,你认识一个叫夏承瀚的人吗?” 夏多很惊讶:“我叔就叫这名儿。你见过他?” 墨北说:“是丞相的丞?” 夏多说:“是继承的承。我爸叫夏成睿,成功的成。我爸爸、叔叔和姑姑名字中间的那个字都是同音不同字。” 墨北想了想,这会儿夏承瀚还没调到云边市呢。“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当时就觉得跟夏老师的名字有点儿像,想问你来着,可是忘了。刚才说起你哥哥,我就又想了起来。” 也不知道夏多是否接受了这个解释,反正他也没再追问。 墨北又想了半天,可记忆中并没有夏成睿的资料,他前世不太留心政治,所以也不清楚夏成睿是否也和夏承瀚一样是当官的。 李维还在跟乔赟聊天,原来他那次和朋友也在酒里,正好两伙人里有互相认识的,聊天的时候得知夏多也长住云边,就这么熟起来了。夏湾这个弟控还特意拜托李维关照弟弟。 车子开出市区,渐渐的路边的风景除了树林就是稻田,远远的还有起伏的丘陵。天空特别的明净,蓝得简直不像真的,这让墨北的心情不由得舒畅起来。 路过一片瓜地的时候,种地的人在路边搭了棚子,地上摆满了西瓜、香瓜和一些蔬菜,常有过路的车辆停下来买,既新鲜又便宜。 李维等人也都停下车,闹哄哄地都跑过去挑瓜,有性急的直接敲开就啃,卖瓜的人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捧来一盆水:“洗洗再吃,沾着土呢。” 夏多洗了只香瓜,掰开递给墨北一半。墨北嫌洗瓜的水不够干净,摇摇头没接。夏多想了想,回车里翻出自己带的水,重新了一遍,墨北这才接过来吃。 乔赟忍不住说:“夏多你就跟侍候老佛爷的小太监似的,老佛爷一抬眼皮你就知道什么意思。” 夏多作势踢他:“你才太监呢。” 乔赟大笑:“我是不是太监你还不知道?” “咳,咳……”墨北呛得直咳嗽,这话听着也太有歧意了。 夏多一边给墨北拍着背,一边不屑地说:“小爷有本事让你变太监,你信不信?” 乔赟笑:“夏小爷,你就这么忍心?” 墨北一边咳嗽一边拿眼睛上上下下地扫瞄乔赟,这主儿该不会也是个弯的,要不怎么把好好的话说得像调戏呢? 夏多说:“我倒是忍心,可就怕将来你媳妇不答应,我也只好饶了你啦。” 乔赟打了个千儿,“谢谢夏小爷饶了小的。”他的笑容里隐约有一丝失落,这让墨北觉得自己的猜测没准儿是真的。 墨北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嘴里的香瓜好像也失去了甜味。 挑了足有一麻袋的瓜和菜,李维交了钱,众人这才又继续赶路。 渐渐的路边又有了房屋,散落的平房,有的是看起来站门口打个喷嚏就能震塌的土坯房,整栋房子都是倾斜的,房顶上长了一尺多高的草,可这样的房子居然还有人在住。也有的是新盖起来的大瓦房,房顶铺着逞亮的铁皮,阳光从上面反射过来刺得人眼睛疼。有的人家在木篱笆外种着向日葵、扫帚梅,疯长出一片烂漫生机。车一经过,院子里的狗就叫,追出来咬,小孩子跑出来看热闹,身后还跟着一群鸡鸭。 李维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车,里面的人听到喇叭声就出来了,五六个男男女女,其中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向李维笑着走过来:“来啦。” 李维说:“都准备好了吗?” 中年男人说:“嗯哪。” 一个大概是他妻子的中年女人也迎过来,笑容满面:“车就停这附近,前面开不过去,在这有人看着,没事儿。有什么东西要拿的吗?” 李维便招呼着大家把带来的东西搬下来,吃的喝的用的,老杨当仁不让地扛起了一箱啤酒。那对中年夫妻和另外一对夫妻也帮忙拿着东西,在前边领路。听李维和他们的对话,第一对夫妻姓李,第二对夫妻姓刘,李维就用“李哥、李嫂”这样的称呼叫他们。 走了五十多米,拐了个弯,墨北就看到了江水。岸边停着条小船,船尾拴着一个……墨北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形容这个东西,一个金属的有栏杆的平台,颇有些像翻改过的卡车车斗,两侧绑着轮胎来增加浮力,下面浸在水里也看不清是个什么情形,总之所有人都站上去之后还有空地儿。 李哥、刘哥上了小船,发动机开始轰响,小船拖动着平台向江心开去。 这条江当地人都叫它曲水河,是黑龙江支流的支流。这段江水势比较和缓,也不算宽,船开了十来分钟就到了江心小岛。岛上靠近江边的地方都是细砂,往里走个十多米就是荒草地灌木丛。岸边有一个地方搭着简易的炉灶,从地上的积灰和没烧完的木炭来看,这里是常有人使用的。 平台放下供人上下的铁板,但还是离岸上有段距离,必须得趟着水过去。男孩子们先欢呼一声,脱鞋脱袜子地往水里蹦,女孩子们就矜持一些,有自己带了拖鞋来的便换上,小心翼翼地先用脚尖试一下水温才走进去。 墨北也把裤腿挽起来,光脚踩在铁板上还挺烫,夏多拉着他下水,和大家一样没急着上岸,而是在浅水里玩了起来。几个司机帮着李哥他们把东西往岸上搬,李维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便也下水了。 浅水才没过墨北的小腿弯儿,水质清澈,稍深一点的地方还能看到手指粗细的小鱼游过去。夏多兴奋地招呼墨北:“快,咱俩兜鱼去!” 也许是因为人在母体中的时候就是孕育在羊水中的缘故,大多数人都有种本能的亲近水的直觉,墨北也不例外。被阳光晒得温和的水浸润着皮肤,脚底感受着河砂的细腻,还有清爽的微风,从头顶飞过的水鸟,这一切都让墨北愉快。 墨北和夏多抓住毛巾的四个角,往水深一些的地方走,毛巾大部分都浸在水里,看到小鱼游过来便用毛巾去兜。他们还在浅水的地方用沙泥堆了个小池子,兜住的小鱼就倒在里面。 夏多不时发出这样的声音:“这边这边!哎呀,跑了!游得可真快!哎快快快!在这儿!啊!” 冷不防一泼江水把夏多浇了个透心凉,连墨北也被浇湿了半边身子,两个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恶作剧的万小酌正哈哈大笑。夏多弯腰撩起一捧水就往万小酌身上泼,万小酌不甘示弱地回泼,附近的人全都遭了殃,反正身上都湿了,干脆全都加入了泼水大战。 墨北叫道:“夏多!” 夏多看他一眼,立刻明白过来,俩人还是各抓着毛巾的一端,拿毛巾兜水泼人,这可比两只手撩起来的水量要大,泼得还远。 万小酌被迎头一泼水浇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脚下一晃,啊呀一声摔倒,整个人都泡进了水里。 墨北和夏多得意地哈哈大笑,十分快意。 ☆、47NEW 墨北和夏多坐到岸边的石头上,湿透的上衣脱下来摊开晾着,裤子也湿透了,可谁也不好意思脱掉。已经有男孩女孩换上泳衣在深水里游泳,胆小的就坐在浅水里,把大半个身体泡在水里面,好像这样也算是游过了。也有没带泳衣的男孩子干脆就穿着内裤去游,大大咧咧地一点也不介意被人看到器官的形状。 小金铭和王盛不知道为什么生了气,王盛跟另外两个女孩子打着水仗,小金铭就跟另一个男孩泡在浅水里喁喁私语。李维正在教一个女孩游泳,两个人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笑声远远地传过来。 乔赟穿着泳裤趟着水过来:“夏多,游泳去啊。” 夏多说:“我不太会,而且也没带泳裤。” 乔赟把手一伸:“就知道你没带。喏,新的。我教你。” 夏多犹豫了一下,抵抗不住游泳的诱惑力,跑到树后去换泳裤了。乔赟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夏多走,他的身材已经接近成年人的体型,宽肩蜂腰,胸膛结实,手臂稍一用力就有肌肉绷紧。连墨北也不能不赞一句漂亮。 夏多换好泳裤往回走,墨北就看见乔赟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好像整个人都发出光来。等夏多站到他面前,乔赟的脸有些红了,他半天没说话。夏多有些疑问地看了看自己,又看看他:“怎么啦?” 乔赟这才回过神来,一开口声音发哑,忙又清了清嗓子:“没、没事。先活动一下手脚,别等进了水里再抽筋。” 夏多跟着他做了准备运动,两个人就往深水里趟去。 墨北东张西望地看了一会儿,大多数人都泡在水里玩,也有的在岛上走来走去。李哥四个人在做饭,炖江鱼,有几个男孩子也过去凑热闹,用树枝扎着玉米在火上烤,玉米烤得焦黑,人也烤得红通通的。 阳光猛烈,裤子很快就晒得半干,夏多趟着水回来,在墨北身边坐下来,一声不响的。 墨北瞄了一眼,乔赟游得远了。 过了一会儿,墨北说:“怎么啦?” 夏多不吭声。 墨北说:“不能说吗?” 夏多沉默了很久,低声说:“我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墨北看看他,摸了摸他的后背,夏多没提防,浑身一颤,飞快地看了墨北一眼又连忙垂下眼帘。墨北明白了。 夏多说的是“我”不对劲儿,而不是“乔赟”不对劲儿。想必是学游泳的时候,他与乔赟近身接触有了感觉,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又接触过卫屿轩这样的人,所以一下就知道了。 可是知道并不能让他不慌张。 墨北看到他皮肤上突起的一片片的小颗粒,那绝不是因为冷。 “乔小二也是。”夏多低声说,“他摸我,我以为那没什么,男生不都这么闹着玩么,也不一定是有意的。……他身上烫得都快着火了,在水里。” 墨北:“你生气了?” “我不知道。”沉默了一会儿,夏多又说:“我觉得自己很讨厌,突然就这么觉得。” 墨北大约能理解这种感受,发现自己居然会对同性有反应的时候,他也很害怕,觉得自己有病。发现有同性对自己有感觉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厌憎,对自身的厌憎。觉得一定是自己哪里有了缺陷才会吸引来这种事情,就像老话说的那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被骗了是你自己智商低,被强-奸了是你平时举止不检点,被偷了是你没看管好自己的财物,被抢了是你选择了错误的路,被霸凌了是你太窝囊,被家暴了是你没带眼识人…… 不过,墨北的这种感受又是颠倒的,第一次跟楠哥滚床单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也能做。在床上楠哥很温柔,很耐心,可做完了墨北只感到一片茫然和空虚,好像身体里突然破了一个大洞,漏风,什么都堵不上。但是楠哥很满足,搂着墨北吻他的嘴唇、额头,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背,直到墨北睡着。 第二天睡醒了,楠哥又做了一次,墨北开始有了些快感,同时涌上来的就是恐慌、厌憎和空虚。 后来,是怎么接受这个事实的呢?是怎么自然地认同自己的**的呢?是怎么开始咬紧牙关坚持走这条路的呢?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认为同性恋并不可耻的呢?……墨北有点想不起来了。 “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也可能是错觉。”墨北安慰着夏多,“回去找屿轩哥聊聊?” 夏多点点头,放松了一些。 万小酌举着两根黑乎乎的烤玉米来献宝:“我烤的,别看外表不咋地,可香着呢。” 夏多和墨北道了谢接过来,吃上一口就蹭得嘴皮上一层黑灰,不过的确很香。万小酌得了赞扬,心满意足地继续他的烧烤大业去了。 乔赟不游泳了,他跟万小酌几个人一起试着烤土豆。墨北觉得他的身体呈现一种略显僵硬的扭曲,似乎在强烈克制自己不转向夏多这个方向。 墨北说:“他喜欢你。” 夏多说:“嗯。” 墨北说:“如果你不喜欢他,如果,你不是,你会疏远他吗?不理他?觉得他恶心?” 夏多说:“我不知道。” 墨北说:“至少,在拒绝的时候别让他觉得被羞辱、被厌恶,好吗?” 夏多想了很久,说:“好。” 后来李维又张罗着要跟刘哥坐船去打鱼,夏多又提起精神来跟着去了,回来给墨北学他们是怎么抛网的,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不过从网上往下摘小鱼这活儿他可不干,嫌腥气。 刘嫂拿这些小鱼剁了馅,包了鱼肉馅的饺子。今天吃的饭菜全是拿江水做的,墨北没去想江水干不干净的问题,想了就吃不下去了。啤酒和瓜果都浸在江水里,拿上来的时候凉爽可口,乔赟喝多了,托着脑袋发一会儿呆又笑上一会儿,笑了一会儿又发一阵子呆。 回家的时候,乔赟又和王盛挤一个车里去了,这次车上没姑娘,王盛似乎也有点恹恹的没精神,只有万小酌还带着兴奋的余韵,说说笑笑个不停。 李维问了墨北好几遍:“玩得开心吗?” 墨北说:“开心。”这是真话。 不知道夏多和卫屿轩聊了些什么,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找墨北玩,卫屿轩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墨北一个人抱着小毛,要么趴在窗前发呆,要么继续写作,生活得好像个老头子。 秋天来临的时候,云边市悄悄起了一些变化。 龚小柏那个地下的台球厅失火,虽然有及时扑救,但还是烧死一人烧伤四人。龚小柏给死伤者都掏了钱,可还是有人要告他。法院的人抽着龚小柏送的中华烟,叹着气,解释说有人按正常手续起诉他们也不能不受理,劝龚小柏找个厉害的律师来应对。 紧接着又有人在他的饭店里吃得食物中毒,卫生局过来封了店,说要查清楚才能决定让不让开业。 云边附近的一些县城里大量出现“萍”、“柏”服饰的仿冒品,质量低劣,不是掉色严重就是开线,上当受骗的人有的跑到孙丽萍的服装店来闹着要退货。虽然因为他们没有发票,无法证明衣服是从店里买的,所以不会得到赔偿,但这给孙丽萍敲了警钟,她这才明白过来最近的销量下滑是什么原因。 龚小柏的手下也接二连三地被约架、被偷袭,有不少人都受了伤,还有人莫名其妙地就被折进了局子里。就连冯家大舅开的旱冰场都在某个夜晚被人给砸了。 这一刀紧着一刀地戳得龚小柏心火直冒,再看不出来是有人要对付他,那就是二傻子了。 姥姥也听到了传言,特意把龚小柏两口子叫回家来问是怎么回事。龚小柏和孙丽萍哄老太太:“外面传得也太夸张了,没那么严重,就是有眼红咱家生意的人想捣乱。妈你别担心,咱们平时跟什么工商啊税务啊公安啊也都有来往,查也就是作个样子,没事儿。” 姥姥还是不放心:“有事你们可别瞒着我,要是打官司赔钱,妈这还有点儿。” 孙丽萍说:“你那点钱够干啥的,留着……”话没说完就让龚小柏杵了一下,龚小柏说:“妈,你放心,钱不够用了我俩肯定得来找你求救。不过现在还真用不上,没到那地步。妈,你别听外人瞎嘚嘚,你是咱家的定海神针,你稳住了神儿,我跟丽萍才有主心骨啊。” 姥姥笑了:“还是小柏说话中听。看你俩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晚上妈给你们煮饺子,哎,打个电话叫小卫过来吃饭。”老太太放下心事,高高兴兴地做饭去了。 孙丽萍抿着嘴乐:“咱妈跟小孩似的,还得哄着来。” 龚小柏说:“人老了不都这样么,再说咱妈对咱们多好,别不知足。” 孙丽萍啐道:“谁不知足啦,我那不是心疼她嘛。不跟你说了,我给她打下手去。” 看着孙丽萍出去了,龚小柏才从零食盒子里拈了块地瓜干磨牙,悠悠地问墨北:“这事你怎么看?” 墨北说:“最近有哪个大混子想动弹了?” 龚小柏说:“个顶个的不安份,一有动静就都想混水摸鱼。你听说过一个叫威震天的家伙么?” 墨北:“……”威震天?怎么不叫擎天柱啊?拿动画角色当花名,也太不认真了。他想了一会儿,没有从记忆里挖出这个人来,摇了摇头。 龚小柏说:“火柴最近跟这个人走得很近,好多事是他俩一起干的。不过我还没查出这个威震天的身份。妈的,威震天,老子还擎天柱呢。”显然他是和墨北想到一处去了。 墨北:“说说他的事。” 龚小柏又抓了把炒蚕豆嘎嘣嘎嘣的嚼,“听说威震天是老山羊牵线给火柴的,也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来头,火柴还挺服气他。原来火柴手下那个叫郑洪光的,上次被我吓破了胆子,回家当乖宝宝去了,他一走火柴手下能打的就没人了,不过,好像这次威震天带来的两个人身手很好。听丑燕子说,像是当过侦察兵的。” 墨北问:“这个威震天长什么样?多大年纪?本地人还是外地人?说话什么口音?住哪儿?平时去哪儿吃饭?跟火柴在哪儿见面?都有谁见过他?他手下有多少人?那两个打手叫什么?” 龚小柏愣了一下,说:“操,我又不是管户口的警察。好像也就二十来岁。那两个打手一个叫大华,一个叫斌子,跟他年纪都差不多。” 墨北一手抱着小毛,一手给小猫顺毛,想了一会儿,说:“情报是很重要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仿冒我小姨的服装品牌的,总得有个加工厂?得有销售渠道?去查。” 龚小柏说:“查着呢。” 墨北说:“查查食物中毒那事,是中毒的人栽赃陷害,还是你店里的菜出了问题?要是菜的事,是不是有人故意投毒?还是买了变质的肉之类的?” 龚小柏点头:“嗯。” 墨北说:“你手下的人也该查一下了。” 龚小柏一挑眉:“你是说下面的人有问题?” 墨北想起前世冯望南惨死、楠哥重伤,就是因为手下出了叛徒,说不定早在龚小柏被杀之前就已经有了内乱,便点点头:“有这个怀疑,我觉得有些事像是里应外合才干得出来的。” 龚小柏沉思片刻,说:“你说得对。”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手下不少人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兄弟,如果里面真的出了叛徒,他心里不会好受。 墨北又说:“威震天和火柴这次下手简直是全方位的,从法院、卫生局这些人的反应来看,就算不是偏帮他们,至少也是要让你们摆明车马对上阵,不会轻易帮你。按说平时你给他们的好处也不少,现在会这样,是不是因为威震天跟他们的关系更深?” 龚小柏说:“我也怀疑这点,法院的裘乐平虽然没明说,但听他的意思像是上面有人插了手。”他和墨北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沉。 江湖上的事不过是拼个狠字,谁有实力谁就能笑到最后,可如果沾上了官字,事情的走向就不好把握了。难道这个威震天真的是大有来头? ☆、48NEW 卫屿轩下班过来后,也问龚小柏情况怎么样,他在杂志社都听到不少流言。有人说龚大混子这次只怕又要被逮起来了,这回可不是一两年就能出来的,上头有人要对付他呢。 “上头?”龚小柏咬着蚕豆冷笑,“无风不起浪,那个威震天八成真是有背景的。” 卫屿轩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说:“威震天?好耳熟……”不看动漫的卫屿轩对变形金刚的印象还停留在山寨版劣质塑料玩具的形像上,他分不清那一大堆变来变去的汽车人都有什么区别,更别提它们都叫什么名字了。 龚小柏又给他解释了一下此威震天是何许人也,当然解释得也很模糊,他自己都还搞不清楚威震天的来历呢。不过龚小柏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来:“这个人好像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有点奇怪。听说他身边总带着几个玩具,就是威震天啊、擎天柱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二十多岁的人了,还玩玩具!有病!”龚小柏不屑。 凭什么二十多岁的人就不能玩玩具啦?玩玩具有年龄限制吗?墨北把小毛搂紧了,想当初他也买过不少手办,没事摆桌子上拍个照片、自编自导个同人剧什么的,死之前还正在等订购的BJD娃娃到家呢。 ……就、就幼稚啦,怎么地! 龚小柏发现墨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