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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疯狗汪汪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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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小北你以后一定得孝顺。”    墨北真是有点儿不想再说下去了。    “主妇因为不用外出上班,主要业务就是做家务、照顾家人,所以每天的活动范围会缩小到家、菜市场这几个有限的地方,每天接触的人最多的是家里人、菜贩、邻居,每天接触到的信息可能最多的是来自于电视剧或邻居的闲谈……而与此同时,她的丈夫会接触到很多同事、有业务往来的陌生人,资讯的来源范围更广更多。想想看,时间一长,每天晚上夫妻俩能沟通的内容是什么呢?今天白菜涨了五分钱,明天孩子要交学费,后天亲戚结婚得随礼,还有家里的煤快烧完了得再买一车……”    冯望南:“哪家不这样啊?我妈每天就跟我爸说这些,我爸通常就回答两个字:哦和嗯。日子不就这么过的吗?”    龚小楠:“好好开车!”    墨北:“那你和楠哥每天说什么呢?”    冯望南:“那可多了……呸!谁跟他是夫妻啊?”    龚小楠:“老婆,好好开车!”    冯望南:“滚!”    墨北:“如果你跟楠哥说话的内容,让他只能回答你哦和嗯,你什么感觉?”    冯望南:“老子抽不死他!”    龚小楠:“……”    卫屿轩:“你的意思是这种狭窄的生活范围会让妻子的眼界不如丈夫开阔,会影响到彼此的沟通,可能妻子说的事丈夫不感兴趣,而丈夫说的事妻子又听不懂,结果除了一些柴米油盐的琐事,彼此就没有更多的交流?”    墨北:“是的,想想看,时间一长会不会有很多丈夫觉得妻子越来越言语无味,甚至面目可憎?比起单位里年轻漂亮的女同事,自家的黄脸婆可能已经一整年没换过新发型,毫无新鲜感了。当然这样的日子不是过不下去,就像疯狗哥说的,很多家庭就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当丈夫发现和那个女同事会更有话题,更有新鲜感,还没有柴米油盐这些烦人的琐事干扰……渐渐的,他对妻子除了感激她对家庭的付出,还有多少爱意呢?他会不会想和女同事这种在精神上更能贴近女人一起生活呢?”    孙丽萍怒视龚小柏,龚小柏举起双手:“媳妇儿,我只爱你一个,我发誓。”    孙丽萍:“那你叫我辞职是什么意思?”    龚小柏:“我不是心疼你么。”    孙丽萍:“是想让我在家里给你做牛做马,你好风风光光地在外面勾三搭四?”    龚小柏:“……我招谁惹谁了我。”    “总而言之,”墨北总结,“女人有自己的工作或事业,会让她更有思想更有魅力,而且让她经济独立,如果不幸地遇到一个出轨的丈夫,她也能痛快地踢飞那个男人,自己活得更好。”    孙丽萍:“太对了!”    龚小柏:“……我错了。”    卫屿轩沉默着,若有所思。    ☆、先救谁?    这时候云边市的新华书店还不是开放式的柜台,顾客得隔着高度到腰部的玻璃柜台伸长脖子去看里面架子上的图书,然后指着某一本叫售货员拿出来看,如果挑的多了又不买,是会遭售货员白眼的。买书的时候要由售货员开小票,去收款那里交钱、盖章,再拿着盖章的小票回到柜台取书。    墨北习惯了在开放式书架上随意取阅挑选,甚至可以一本也不买就在书店里白看一整天,对于现在这种购买方式颇多微辞。况且卫屿轩家里的藏书很丰富,每季都会有人给他寄来最新出版的图书,其中包括不少只能在港台地区买到的中文书和英文原版书籍。    所以,现在的新华书店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他只是挑了几本适合墨洁看的小人书就离开了,剩下的时间全交给龚小柏安排。    龚小柏得意洋洋地把他们带去了自己的台球室。    这里原本是个地下仓库,地面上的房子龚小柏也买下来了,正准备改建成游戏厅。墨北想,如果上辈子的龚小柏没有死得那么早,凭着他对商业的灵敏嗅觉和大胆手段,也许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商人呢。    尽管台球室里灯光明亮,吊顶也很高,但空气流通还是个问题,里面来玩的人有不少抽烟的,还有人会带食物下来吃,气味十分混杂。    二十几张台球案都有人占用着,还有一些人正在等空位,墙边摆放的塑料椅上坐满了人。    龚小柏一副“快来夸我生意兴隆”的表情,卫屿轩开始酝酿合适的赞美之词,墨北先开口了,“逃生通道在哪里?”    龚小柏:“什么?”    墨北:“有灭火器吗?”    龚小柏:“哈?”    墨北:“我们还是上去,这种地方让我觉得不舒服。”    龚小柏等人一头雾水地离开台球室,墨北站在路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提醒他:“台球室就一个入口吗?我看那通道挺窄的。万一里面发生火灾,这些人要怎么逃出去?”    龚小楠脱口而出:“不可能。别胡说八道,咒人呢。”    龚小柏却是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的确是个问题。”他胡撸一把墨北的脑袋,“小东西,你脑子怎么长的,想那么多。”    墨北拍开他的手:“遵循人类成长规律正常发育的,谢谢。”    龚小柏搂着孙丽萍的肩膀,“媳妇儿,以后咱们也生个像小北这么机灵的儿子,好不好?”    孙丽萍:“想得倒长远。我偏要生个女儿。”    龚小柏:“也行,要像你这么漂亮的。”    孙丽萍:“女孩会长得像爸爸,男孩才会像妈妈。不信你看小北,他长得就像我姐多一些。”    墨北:“……”    龚小楠:“哥,都过饭点儿了,我家汪汪肚子都咕噜了,吃饭去。”    冯望南:“滚!”    一行人上了车,直奔龚小柏的饭店。    饭店不算大,可位置选的不错,日后会是云边市的商业中心。墨北再次在心中感叹了一下龚小柏的财运。    因为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只有一两桌客人,也都已经到了用餐的尾声,服务员们正在打扫卫生。经理是个身形粗壮的中年女人,虽然不漂亮,但却很会打扮,看起来爽朗大方,她一见龚小柏等人进来,便笑着迎上前:“老板来啦,坐包间还是大厅?”    龚小柏看了卫屿轩一眼,卫屿轩微笑道:“大厅就好。”    经理便带他们去窗边已经收拾干净的座位,几个人也不客套,七嘴八舌地点了菜,龚小柏道:“宋姐,泡的那个人参酒给我们一人来二两,我媳妇儿和我外甥上饮料。”等经理离开,龚小柏笑着问墨北:“小东西,有什么指教?”    墨北摇头:“没有。”    龚小柏:“那你一进来就皱眉头……哦,我知道了。媳妇儿,咱外甥是不是有洁癖啊?”    孙丽萍茫然,倒是孙五岳一拍桌子:“没错!走路上看到个人吐痰他都要皱眉头,刚才进来的时候你们服务员扫地呢,那灰扬的。”    卫屿轩笑了笑,冲那两桌客人抬抬下巴,低声道:“还有客人没吃完,就开始清扫,总是不大好?”    龚小楠不以为然:“一桌客人吃完走了,那桌子总得擦,地上弄脏了也得扫,不然下桌客人怎么办?”    卫屿轩道:“那都是小范围的清理,不会影响到其他客人。可是像刚才那样的清扫,一个是灰尘大,不卫生;再一个,还有点赶人的意思,像是嫌客人太拖沓,影响了服务员中午休息。——虽然这不是她们本意。”    冯望南推了龚小楠一把,“早就叫你没事多看看书,你瞧屿轩哥,读的书多就是不一样。”    卫屿轩被他说得脸红,“这倒像是在骂我呢,书读多了容易成腐儒,又酸又固执。”    冯望南也不好意思了,忙道:“不是,我是说真的,你读的书多,气质都不一样,一看就让人觉得该尊重些。不像我俩,就是小混混,也没什么头脑,以后还不知道怎样呢。”说着就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    大家认识这么久,彼此多少都有些了解,卫屿轩也知道一点冯望南家里的事。冯望南是单亲家庭,爸爸去世得早,妈妈是小学老师,性格很严厉,一直望子成龙,可冯望南不是读书的料,混到初中毕业就不念了,这让他妈妈很失望。原先冯望南在一家单位烧锅炉,后来认识了龚小楠,两个人天雷勾动地火,一谈起恋爱来什么都忘了,旷了好几天的工,结果单位把他开除了。冯妈妈知道儿子被开除后,气得拿鸡毛掸子狠抽了他一顿,据说那天他家里飞得到处都是鸡毛,过了半个月,还从五斗橱底下扫出来一大把。    现在冯望南帮龚小柏看看场子,打打零工,当然是有工资拿的——龚小柏就这么一个弟弟,能疼到心坎去,对“弟媳妇”也是好得不得了。在冯妈妈那里,冯望南只敢说自己是在台球室当出纳,虽然每月交上去的家用不少,可冯妈妈还是觉得儿子这工作不稳定,经常念叨着叫他去正经的单位上班,哪怕仍旧是烧锅炉、打更这种又累又没钱的工作也是好的。    冯望南也不敢告诉妈妈自己是同性恋,不然抽上来的可能就不是鸡毛掸子,而是狼牙棒了。被抽死还算轻的,他妈有心脏病,万一被气出个好歹来,冯望南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些事不去想也就罢了,一旦想起来,就像在胃里揣了块砖头,沉甸甸地硌得难受,十分无力。    看到冯望南这样子,卫屿轩心里也不好受,安慰道:“慢慢都会好的。”    冯望南苦笑一下:“走一步看一步。”    龚小楠搂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总之路是我和你一起在走。别怕。”    冯望南看着龚小楠的眼睛,有点发痴。    龚小柏大声说:“怕个球,大不了人死鸟朝天,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众人都笑了。    墨北低头数牙签,他笑不出来,甚至觉得龚小柏这话有一语成谶的不详意味。    上辈子他根本不认识龚小柏、冯望南,对他们的死当然也没有任何感觉,可这辈子随着接触的增多,这两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展露过各自的喜怒哀乐,他再没有办法对他们的死亡保持无动于衷的态度。    墨北也看过不少重生、穿越之类的小说,YY起来虽然很爽,可是轮到自己,他还真不相信自己有多大的能量能改变别人的命运。    别说别人了,就是自己的命运,他都还在茫然着。    “小北吃鱼,喏,小姨父给你夹的鱼肚子,都不给旁人吃。”龚小柏把整条草鱼肚皮那块肉都夹到墨北碗里了。    孙五岳很幼稚地伸筷子来抢,被孙丽萍不客气地掐了一把:“跟外甥抢吃的,你丢不丢人。”    龚小柏大笑:“小月亮也爱吃鱼啊?叫厨房再做一条,这有什么。”    孙五岳的眼睛一亮,瞥到妹妹板着脸,那亮光就又黯淡下去,咬着筷子尖拒绝:“算啦,等厨房做好,咱们都吃饱了。”    鱼肚子很香,墨北又舀了鱼汤来拌米饭吃,听着龚小柏他们聊天。    龚小柏说:“屿轩你成天在家呆着不闷啊?出来做生意。”    卫屿轩先点头,又摇头,“有时候也觉得闷,现在有小北做伴好多了。做生意,我不是那块料。”    龚小楠大大咧咧地说:“王侯将相本无种,男子汉大丈夫,要与天公试比高,是?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冯望南用手肘撞他,说:“闭嘴。”    龚小柏说:“小楠说得对,不试试哪知道自己是哪块料,多试试没坏处,总比你闲着好。看着你也不是缺钱的人,可男人么,总呆在家里就废了。小北不是说么,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哎女人都不能关在家里,不然就关傻了变丑了,更何况男人呢。”    墨北没料到他现学现卖地拿自己的话来劝卫屿轩,一时间觉得哭笑不得,龚小柏还向他邀功:“小姨父没说错?深刻领会了咱小北的精神了?”    墨北只好点头,龚小柏满意地胡撸一下他的脑袋,继续说服卫屿轩:“也不是真叫你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我就是看见你这么呆在家里,除了遛狗几乎都不出门,实在是要闷死。你说你见天儿的不是跟小北这小孩说话,就是跟你家那个老阿姨说话,还都说不了几句,等以后见着不熟的人,你是不是都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卫屿轩愣了愣,正要夹菜的筷子悬着半天没动,良久才道:“你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就觉得和别人沟通挺有障碍的。不过,本来能来往的人也不多。”    龚小柏说:“唉,不就是怕被人知道你喜欢男人么,有什么呀,又不上他们家吃饭去,谁能管得着你。”说着指指龚小楠,“你看我弟就没你这么多心事,外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嘴长在他们脸上,不顺心了大不了找茬打一架呗,谁怕谁啊。”    卫屿轩苦笑:“我真羡慕小楠有你这么个哥哥,不管他做什么你都支持他。”    龚小柏说:“那当然,我是当哥的嘛。”    龚小楠得意得就差摇尾巴了,连墨北都觉得嫉妒他,很想使坏,“小姨父,要是我小姨和楠哥同时掉到了河里,都不会游泳,那你先救谁?”    众人:“……”    龚小柏都快哭了:“小北,我没得罪你?”    龚小楠这个没良心的弟弟幸灾乐祸地喷笑,墨北淡定地问他:“那楠哥呢,要是小姨父和疯狗哥同时掉到河里,还都不会游泳,你先救谁?”    龚小楠:“……”谁来替他掐死这缺德孩子?    ☆、皮皮皮    吃得差不多了,孙五岳提议回家去看录像:“小柏新买的录像机,松下的。还有好些录像带,英雄本色、五福星、开心鬼,还有成龙的片子。哎你们说成龙的功夫是真的吗?他真敢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啊?”    龚小楠嗤之以鼻:“怎么可能,那么大的明星还能没替身啊?他要真自个儿跳,万一摔死摔残了,不就完了?”    冯望南说:“为什么不可能,我看演得挺真实的。”    龚小楠拍拍他的头:“电影哪有真的,都是假的,傻瓜。”    冯望南瞪大眼睛:“怎么就不能是真的?你看电影里头人亲嘴都是真的。”    龚小楠大笑:“那照你这么说,他们还得真上床了呢,那些男明星可爽死了。”    冯望南想反驳又没词,气呼呼地,脸鼓得像条小金鱼。龚小楠更加得意,揣着不把冯望南气到咬人就不罢休的坏心眼儿,愈发要死戳他。    这时饭店的门被推开,一个细长脖子大脑袋的男人大模大样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人。他们刚一进来,龚小柏就直盯着领头的男人看,正在咋呼的龚小楠也不出声了。这个人墨北认识,云边市的另一个有名的混子“火柴”,后来是和楠哥同一批被枪毙的。    宋经理忙大声招呼:“几位要吃饭吗?厨师休息了,得过两小时才上班呢。现在就有面条,你看?”    火柴也不搭理宋经理,径直走到一张桌边坐下,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缝得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其实他是有点近视又不爱戴眼镜,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开饭店还有往外撵人的?老子不给钱是怎么的。服务员,点菜!”    他手下的人立刻跟着七嘴八舌地叫起来:“点菜点菜!服务员,没看到有客人啊?妈的,人都死哪儿去了!”    这些人的架势可不像是来吃饭的,但是龚小柏这饭店是正经做生意的,要就这么往外撵人也不太好。龚小柏向宋经理点点头:“去宿舍把大师傅叫回来。服务员,给火柴老哥点菜。”    几个女服务员互相使着眼色,最后还是一个看起来最老实的被推了出来,把菜谱递上去,小声问:“大哥,想吃点啥?”    火柴二郎腿一翘,说:“山珍海味的那些我就不点了,反正你这也没有,我就点家常的。先来个皮外皮,再来个皮里皮,还有皮里皮外皮,最后再上个皮打皮。就这四样儿,快点儿。”顿时很多人脸上都露出迷茫和回忆的表情,一时间饭店里没人说话,都在琢磨这一连串的皮皮皮到底是什么菜。    火柴嗤笑一声:“龚老板,该不会连这么简单的菜都没有?要是这样,我看你这饭店也就不必开了。”    龚小柏的确不知道这皮皮皮的是什么谜,可要说不知道,就等于是承认他比火柴蠢,于是从容一笑:“这有什么难的,下单。”说着向宋经理使了个眼色,宋经理从小服务员手里接过点单,一边招呼着服务员们:“厨房人手不够,你们几个过来帮帮忙。”一边快步走进厨房……想辙去了。    火柴明知宋经理是去集思广益了,却也不阻拦,只是一脸坏笑地盯着龚小柏。龚小柏暗皱眉头,如果宋经理她们猜不出谜底,当然也就没法给火柴上菜,那火柴就有理由嘲笑他顺便砸店……砸店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是打架,就算对方人多他也不怕,况且就算这次吃了亏,以后也还能找回来。可是,要被火柴这种人嘲笑,那可太丢人了!    龚小柏下意识地向卫屿轩看了一眼,小卫子看的书多,也许能知道答案。只见卫屿轩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显然正在思索谜题,他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又皱起眉。龚小楠有点失望,也是呵,四个皮皮皮呢,就算是卫屿轩也不一定能全都猜出来。啊,小卫子的眼睛又亮了一下!他的眉头展开了,眼神活泛起来了!    卫屿轩向龚小柏看了一眼,领会了龚小柏眼神里的含意,站起身准备去后厨传话。    “哎!哥们儿去哪儿啊?”火柴大声说。    龚小楠立刻吼回去:“去哪儿用告诉你吗?你教务主任啊?”    火柴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龚老板,自个儿脑瓜子要不好使,用别人的还是一样不好使,还掉份儿。你说是不是?”    龚小柏脸色微变,卫屿轩站在那里为难地看着他,龚小柏沉声道:“小卫子先坐下。”妈的,大不了一会儿把火柴往死里打,叫他永远不敢胡说八道!    墨北眼珠转了转,说:“小姨,我要尿尿。”    孙丽萍心不在焉地说:“哦,小姨带你去厕所。”    墨北说:“不用,我自己去。”说着跳下椅子,跑到后厨去了。他一个小孩子,事先又没与卫屿轩交头接耳过,火柴也就没在意。龚小柏却眯了眯眼睛,心里稳下来了。    没过一会儿,墨北甩着手上的水珠回来了,好像真的只是去撒了个尿洗了下手。    龚小柏想从墨北脸上看出什么暗示来,可墨北那张脸上写满了——我真的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朋友。当龚小柏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很无辜地眨巴眨巴大眼睛,一副“你看我干嘛”的样子。龚小柏瞬间就理解了弟弟在墨北面前经常暴躁的心情——好想掐死这熊孩子!    “怎么还不上菜啊?这么慢,想把我们饿死吗?”火柴的手下开始嚷嚷起来。    “来了,来了。”宋经理笑呵呵地从后厨出来,身后跟着四个服务员,一人端着一盘菜,依次放到火柴面前。宋经理给报菜名:“红烧猪尾,皮打皮;凉拌猪耳,皮外皮;熘肥肠,皮里皮;卤猪舌,皮里皮外皮。菜齐了。”    “噗!”孙五岳喷了。有的谜题一旦揭破就直白得无需解释,这一连串的皮皮皮说出来,听的人都觉得绕得有点晕,难为宋经理居然一字不错。    火柴干笑两声,拿起筷子夹了截红烧猪尾放进嘴里,墨北突然大声道:“小舅,姥姥说猪身上都是宝,吃啥就补啥,是真的吗?”    孙五岳说:“是真的。……噗哈哈哈!”    火柴的脸青了,嘴里咬着的猪尾也不知道是该咽下去还是该吐掉。    一个小伙子跳起来,指着墨北骂道:“小兔崽子说什么!找死啊?”    龚小柏脸一沉:“火柴,你兄弟什么毛病,这么大人跟小孩叽歪什么?”    这年代云边的混子们还比较讲究,一般不会动女人、老人和小孩,谁要是犯了规矩,会被别的混子们看不起。火柴面子上过不去,狠狠瞪了那小伙子一眼,骂道:“闭嘴!”    墨北笑嘻嘻地说:“叔叔,我给你猜个谜啊?”    火柴努力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什么谜语?”    墨北说:“张三的岳母去世了,他和妻子、孩子去为岳母守灵,可是当天晚上妻子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张纸条,写着:我有事要离开,别找我,一年后回来。张三和亲戚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妻子,只好按纸条上说的耐心等待。第二天是死者下葬的日子,张三的孩子对他说:‘爸爸,姥姥是不是很难过啊?昨天晚上我听到姥姥在哭。’说着用手指了指棺材。”    他讲到这里,不少人都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火柴盯着他的眼神也不对劲了,大家都在想,这小孩不是说猜谜语么,怎么讲起鬼故事来了?    墨北笑了笑,说:“张三很紧张地问孩子:‘你有没有把听到姥姥哭的事跟别人说?’孩子说没有,张三放心了,摸摸孩子的头,说:‘那就好。’叔叔,请问,张三的妻子去哪儿了?”    火柴愕然,这他妈的居然是个谜语?有这么长的谜语吗?火柴很不满,火柴很暴躁!    墨北:“线索都在这个故事里哦。”    火柴神情复杂地看了墨北一眼,低头思索。刚才骂墨北的那个人大咧咧地说:“跑了呗,她不是给张三留了纸条嘛。”    墨北说:“服务员,给这个叔叔上只猪头。”    那个人愣了一下,旁边有人低声提醒:“吃啥补啥,他骂你没脑子。”那个人顿时火了,又要指着墨北开骂,火柴喝道:“闭嘴猪头!”那个人只好面红耳赤地闭上了嘴——后来这个家伙的外号就变成了“猪头”。    其实这种小故事,对于处于信息大爆炸时的人来看并不难,类似的段子在网上比比皆是,但在这个年代,对于生活和思维都比较封闭的人来说,却是怎么也捅不破那层窗户纸的。    火柴足足想了有十多分钟,期间龚小楠等人虽然也是满怀好奇,却都硬憋着不问。火柴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他老婆跟别的男人跑啦?”    墨北说:“火柴叔叔也想吃猪头么?”    火柴的脸都黑了。    龚小柏赞许地摸摸墨北的头,说:“别淘气,没看你火柴叔叔都急得冒汗了么,快点说答案。”    墨北说:“火柴叔叔在逗我玩呢,这么简单的题目怎么可能猜不出来。那个妻子就在棺材里呀。”    火柴吃惊道:“她怎么会在棺材里?”    墨北说:“张三想杀掉妻子,又不想被人发现,所以就把她打晕后塞进了岳母的棺材。小孩听到的哭声就是他妻子发出的。”    孙丽萍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他妻子怎么样了?”    墨北轻描淡写地说:“后来当然是在棺材里闷死了,跟张三的岳母一起下葬了。”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战,这比鬼故事还恐怖好不好!    火柴一伙人灰头土脸地离开,临走的时候还付了那四盘皮皮皮的菜钱。    龚小楠大笑:“我猜火柴心里面一定把墨小北给翻过来掉过去地捶了百八十遍啦!”    墨北笑笑:“楠哥,你是想听我讲故事呢,还是想吃猪头呢?”    龚小楠:“……老子想掐死你可不可以?”    ☆、小佛爷    在龚小柏家里,孙五岳和龚小楠为争论小马哥和陈家驹谁更厉害都快掐起来了,冯汪汪义不容辞地支持……小月亮,二人联手把龚小楠打压到了最底层。    墨北看着他们直乐,充满优越感地想:这些小孩儿啊,真幼稚,啧啧。    龚小柏跟孙丽萍卿卿我我,还有功夫注意墨北的表情:“嘿我就纳闷了,咱家墨小北看你们的表情咋就那么慈祥呢?”    墨北:“你才慈祥!你全家都慈祥!”    龚小楠慈祥地揉捏墨北的脸:“小屁孩成天摆张苦大愁深的脸干什么,笑一个,给爷笑一个。”    墨北吭哧一口咬住他的虎口,含糊不清地叫:“小爷不是卖笑的!”    龚小楠疼得呲牙咧嘴:“汪汪你后继有人啦!妈的,出血了。嗷!卫屿轩快把你家破孩子抱走啊!”    卫屿轩笑眯眯地把墨北抱开,将龚小楠解救出来。孙五岳看热闹看得高兴,笑够了才琢磨过来:“喂,龚小楠你什么意思,小北明明是我家的。”    龚小楠盯着虎口上清晰的小牙印直皱眉,心不在焉地说:“得了,小北都快长卫屿轩家了,跟他儿子似的,你看人俩多有共同语言,小北跟你这个当舅舅的都没啥可聊的,你还是靠边站。”    孙五岳很受伤,扑过来把墨北搂进怀里摇晃:“小北,咱爷俩可有聊的了,啊?”    墨北被他晃得头晕,赶紧点头:“对对对。”    孙五岳心满意足,把墨北一扔,跑去跟冯望南讨论小马哥最后中了几枪了。墨北虚弱地趴在沙发上喘气,小手东摸西摸好容易摸着了卫屿轩的手,拉住晃了两下,小声说:“开玩笑的,别多想。”卫屿轩笑了笑,他一向心思敏感,对别人的话常常忍不住要多想几个弯,刚才龚小楠和孙五岳虽然是无心,但的确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让墨北一个小孩来照顾自己的情绪,卫屿轩觉得不好意思,他忍不住反省,是不是因为脱离人群太久了,才会这样容易想太多?今天龚小柏说的那番话有道理,他还这么年轻,不能过得像个老头子,过于孤僻的生活也会让他和那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卫屿轩想着心事,墨北的心思也没闲着,他想起前世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当时他跟的第一个老大不是龚小楠,而是火柴。呃,这么说也不确切,事实上他上头的老大是火柴的左膀右臂,外号“老山羊”。    老山羊的年纪足有五十多了,左眼玻璃体混浊,总爱穿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兜里常揣几块大白兔,碰到乖巧可爱的小孩就给一块,哄着人家叫爷爷。这只老山羊其实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佛爷,不知怎么跟火柴对了脾气,就留在云边不走了,帮着火柴组织起了云边最大的盗窃团伙。    团伙中除了原本就是惯偷的一些人,大部分成员都是老山羊拐来的未成年人。他就像《雾都孤儿》中的老犹太费金一样,教小孩子们扒窃的本领,并灌输种种罪恶的观念,然后驱使他们为自己谋利。不学的,打到学为止;想跑的,打到再也不敢跑为止;想报警的,打残了扔去别的城市当乞丐。老山羊的手段简单粗暴而有效,在孩子们眼里,他就是永远也无法摆脱的恶魔。    不过墨北倒没有多害怕老山羊,一来,是因为老山羊偏爱墨北这样长得好看气质又干净的小孩,因为人们往往会对这样的小孩降低警戒心,而且墨北又聪明,学什么上手都特别快。老山羊在墨北身上挺有成就感的,犯不着打他。二来,当年的墨北也是自甘堕落三观不正,老山羊教他偷,他就学,学完了上街找个看不顺眼的人擦边儿撞一下,钱包就到手了,回去被老山羊一忽悠,就觉得自己特厉害特是个人物。    团伙里的小孩,不管比墨北年纪大还是小,都会看在老山羊面子上称他一声小北哥。十四岁的墨北飘飘然,觉得自己大概就和小马哥是一个级别的了,满腔热血就等着有个豪哥来让他舍生忘死一回。    可惜火柴不是豪哥,墨北也当不成小马。    大概是墨北当了小佛爷有两三个月之后,老山羊突然把墨北叫过去,说火柴老大要见你。墨北很激动,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为大哥效力了,事实上也的确如他所想,火柴是有事交给他去办。领了任务出来时,墨北张狂得很欠揍,团伙里的小孩都奉承他,都和他一样觉得等这事办成了,他就是火柴老大面前的红人了。    任务很简单,是墨北做惯了的行当,偷东西。    那天老山羊把他领到一个菜市场附近,指着一个夹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人让他记住。那个中年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戴着近视眼镜,墨北观察了一会儿他买菜、跟熟人打招呼的样子,猜测他是个老师,没准儿还是教语文的。对付这种老实人,墨北觉得自己都用不了十秒钟。    趁着中年人认真挑选鸡蛋的时候,墨北划开了他的公文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都卷进了怀里。    老山羊很高兴,把里面的钱都给了墨北,自己只拿走了几张纸。    墨北也很高兴,老山羊一向小气,每次交上去的钱能分给他十分之一就是恩典了,这次给他的钱足有三百多块呢。墨北当即就召了几个小兄弟去大吃大喝了一顿,当他享受着美味佳肴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外面找他已经找翻了天。    被偷的那个中年人是云边市市长夏承瀚,老山羊拿走的那几页纸里有正在筹建的商贸城招标的标底。虽然老山羊在记下标底后,就将所有文件撕成两半扔进了菜市场外的垃圾箱,做出小偷对此不感兴趣的假相,再加上钱都被拿走了,让人以为小偷真的只是冲着钱来的,但夏承瀚还是起了疑心,让警察到处抓捕这个胆大的小偷,想找出幕后的主使者。    市长的东西被偷,警察们哪敢不全力以赴地抓贼,火柴手下的盗窃团伙当然也是第一个被盯上的。    火柴一直眼馋那些正经生意,云边市要建商贸城的消息一传出来他就动了脑筋,如果能拿下招标,那他还不是日进斗金?别的想参与竞标的人,他不放在心上,反正恐吓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关键在于他不知道标底,万一自己出的价太离谱,那就算事先打点好政府方面的关系,他也不一定能中标。于是火柴动脑筋的结果就是偷标底。    只能说火柴的脑子还是拙了点儿,他手底下也没有个真正好用的军师,就一个老山羊还是偷窃起家,眼界小得可怜。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的障眼法在夏承瀚那里根本就不好使,一得知警察在到处抓小偷,火柴和老山羊就慌了。    这时候两个人的脑子又活泛起来,一商量就打算把墨北推出去当替死鬼,反正小孩才十四岁,只要他一口咬定就是奔着偷钱去的,没有什么指使者,那谁也没办法。事后给他几个钱补偿一下也就行了。    不过,这次竞标看来是不能参加了,这才是让火柴觉得最可惜的。    墨北打着饱嗝从饭店出来的时候,等着他的就是“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的警察叔叔。    事情如火柴所料,墨北很讲义气地什么都没说,他年纪又小,以前又没失过手没留下案底,非说这是第一次行窃,结果也就是在拘留所里被教育了半个月就给放出来了。    警察审讯的时候为了让他说实话,也没隐瞒是火柴和老山羊给他点的炮,可墨北觉得自己是小马哥似的人物,火柴不仁义,他却不能不讲江湖规矩,愣是什么人都没往外抬。结果这半个月的日子可不好过,墨北出来的时候差点连路都走不稳。    老山羊亲自来接人,可墨北就跟不认识似的绕过他,老山羊的脸色变了。他来接墨北是给墨北面子,就算墨北是为了他们吃了些苦头,可那是当小弟应该做的,只是被拘留半个月而已,认真计较起来都算不上什么功劳,可墨北这小兔崽子居然敢给他脸色看!    老山羊阴狠的目光落在墨北身上,可还没等他做什么,就见一只手搂住了墨北的肩膀,接着是一声轻佻的笑:“哟,这不是那谁家圈里养的老山羊嘛。啧啧,毛还没掉光哪?”    老山羊看清楚那张年轻的脸上从左额一直蔓延过左颧骨的伤疤,立刻将阴毒的神情扭转成憨厚的笑容:“原来是楠哥啊,真是巧。”    楠哥才二十多岁,老山羊好歹也是火柴的左右手,又年长他许多,要是直接叫他的名字,或者客气一声“龚老大”都没什么,但老山羊却拉下脸来叫“哥”,其人的品性也可见一般了。    楠哥揉了揉墨北的头发,说:“也不算巧,我来接个小兄弟。前段时间也多亏你照顾他了,小北,说声谢谢。”    墨北一脸不屑,“嘁。”    楠哥哈哈一笑:“小孩子不懂事,有脾气就藏不住,见笑了。回去替我给火柴老哥捎个好,有空找他喝两杯。”说完就搂着墨北上了旁边的陆地巡洋舰LC80,扬长而去。    老山羊和火柴一直没弄明白,墨北怎么会在拘留所那半个月里搭上了楠哥的。不过两个人都很清楚一件事,如果没有楠哥撑腰,墨北要还想像这样不识抬举,那恐怕他的下场也就是被弄成残废,然后送到外地去要饭。    墨北实在是恨老山羊和火柴,一有机会就给俩人找事儿,这俩人也烦墨北,可是有楠哥护着,墨北又机灵,愣是没在俩人手下吃过亏。    回忆了一会儿,墨北忍不住盯着龚小楠出神,如果上辈子楠哥没有被枪毙,他和楠哥会一直走下去吗?    龚小楠不知道说了什么惹毛了冯望南,被冯望南捶了好几拳,他仗着力气大把冯望南压倒呵痒,冯望南都快笑岔了气,颤着声儿不住求饶,龚小楠这才得意洋洋地放开他。冯望南才一脱困就跳起来冲着龚小楠乱踢,龚小楠一把将他抱住,再次按倒呵痒,冯望南涨红了脸拼命挣扎。两个人闹着闹着就有点动了真怒,冯望南冷了脸,龚小楠却死活不肯撒手,两个人僵持着。    只僵持了不到三分钟,龚小楠先服了软,用鼻尖在冯望南脖子上嗅来嗅去,哼哼唧唧地说着情话。冯望南咬了他两口,解了气,两个人又重归于好,接着腻歪了。    墨北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自己都能重生了,那这辈子就算是蝴蝶效应也该能带动得身边人的命运有些不同,属于墨北的那个楠哥不会再有了。    ……不会再有了。    ☆、缝缝补补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呼吸的热度一点一点染红了耳廓,温软的嘴唇带着渴求的力度吸吮着耳垂,低哑磁性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响:“我喜欢你,喜欢你……”    墨北颤抖了一下,睁开眼睛,茫然地将目光投向满室黑暗。刚才的梦太缠绵太真实,惊醒之后就显得现实太荒凉太冷酷,让墨北胸口闷闷的,连叹息都无力。    姥姥在一旁轻轻地打着鼾,墨北摸黑坐起来,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姥姥的枕头的高度,姥姥的呼吸流畅多了。墨北又坐了一会儿,悄悄下地,趿着拖鞋去了外屋。    没有开灯,墨北抱膝坐在沙发上,头疼地想这一晚又睡不着了,年纪小小的就失眠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墨小北暴躁中!就现在这小身板还做春梦,想自撸都不行,正太的身子大叔的魂儿真是伤不起啊!墨小北苦逼中!    快天亮的时候,墨北又悄悄溜回床上,躺在姥姥身边假装熟睡,等着姥姥做好早饭叫他,这才揉着眼睛爬起来。    昨晚卫屿轩是在孙五岳房间睡的,墨北到院子里刷牙的时候,看到孙五岳只穿了条小裤衩打着呵欠过来吃早饭,跟在他身后的卫屿轩衣着整齐,神情不太自然。    若是让个直男与只穿三点式的美女同住一晚,不晓得有几个人能把持得住。在喜欢同性的人眼中,孙五岳还是颇为可口的,当初龚小楠可是没少用眼睛吃他的豆腐。墨北觉得卫屿轩这一晚大概过得挺辛苦,不由心情大好,连失眠后的头疼都觉得减轻了不少。    孙五岳才碰到桌子边就被姥姥给骂了:“大冷天的多穿件衣服能压死你啊?感冒了怎么整?”孙五岳只好叼着馒头回屋去穿衣服。    孙丽萍说:“该骂,多大人了还这毛病,打小就爱光着屁股满地跑,给他穿衣服比叫他上学还困难。”    孙五岳一边提溜着裤子窜回来,一边嘟哝:“你是我妹不是我姐,别跟你多知道似的。我不穿衣服的时候你不也还光着呢嘛,哦不,你还裹了块尿布。”    孙丽萍手里的木梳直接凿他脑门上了,孙五岳脑门上顶着一排间距均匀的小坑默了。    墨北和卫屿轩的计划是坐下午的车回东滨,上午就不打算出去玩了,两个人留在家里陪姥姥说话。姥姥挺喜欢卫屿轩的,觉得这个年轻人长得挺好看,言谈举止都斯斯文文的,比自家那个时不时犯虎的儿子强了不知多少倍。被嫌弃的孙五岳上班去了,孙丽萍本来想翘班去约会,但想到“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也毅然决然地去百货大楼了。    老人总喜欢用喂投的方式来表达对儿孙的疼爱,好像总觉得孩子离开他们就会吃不饱穿不暖。因为小外孙下午就要走,中午这顿饭当然得丰盛点儿,姥姥从十点多就开始准备了。卫屿轩陪着她在院子里坐着小板凳择菜,墨北蹲在一旁冲着水盆里的大鲤鱼默念往生咒……    “你跟五岳同岁啊?看着可比五岳稳当多了。你家是哪儿的啊?”姥姥跟卫屿轩唠嗑。    “我父母都是上海人。”    “知青?”    “嗯。”    “那是就在这儿扎根啦?”    “……也不是,他俩挺早就都回上海了。”    “那你咋没回呢?”    “他俩离婚了,带着我怪麻烦的,反正那时候我也上中学了,就把我留这儿了。”    “唉,哪有这样当爹妈的!要说知青下乡也不是坏事,**能有错么,可就是底下人把事都给办坏了。小知青们也可怜,离乡背井的这么老远,谁不想家啊。可就是,唉,我就想不明白了,自个儿身上掉下的肉,咋就说扔就扔了呢。”    姥姥心软,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卫屿轩连忙安慰:“我到上海看过他们,住的地方都挺小的,一家四五口挤一个不到五十平米的房子里,厨房、厕所都是跟好几家公用的。我要真跟去了,还没地方住呢。”    “那也是,大地方好是好,可咱小地方也有好处不是,至少住得松快。”    “孙大娘!五岳出事啦!”一个衣服上沾满油污的年轻人闯进院子,一脸慌张地大叫。    墨北心里一突,连忙和卫屿轩一左一右扶住了猛然站起来的姥姥,被带倒的小板凳砸在墨北脚面上,他都没觉得疼。    几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孙五岳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医院走廊的地面上沥沥落落的都是血点子。姥姥的脸都吓白了,揪着一个人就问儿子死没死,被揪着的那个小伙子只会摇头,什么都说不清楚。最后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工人说:“大娘您别着急,五岳没伤着要害,肯定没事。”    来的路上那个报信的年轻人也没说清楚,见这个工人看着挺稳重的,姥姥就抓着他追问是怎么回事。    工人叔说当时孙五岳到厂房外面抽烟休息,其他人在屋里就听到他好像在和人骂架,等出去的时候孙五岳已经躺地上了,他们只看到三个人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其中一个人一边走还一边甩着片刀上的血,接着大家就慌里慌张地把孙五岳送医院来了。可究竟事情是怎么个原委,谁都不清楚。    一般人不会没事带着片刀上街,墨北觉得这不像是意外口角引发的事故,倒像是有人寻仇。可小舅什么脾气他很清楚,本质上那就是个二货,一般的事儿在他眼里都不是事儿,一般有仇他也就当场报了,过后还能照样跟人称兄道弟一起喝酒打屁。要说他跟人能结下什么仇,让人特意带着刀来堵他,那还真是稀奇。    现在人在手术室里,除了等待也没别的办法,墨北想要安慰姥姥,可姥姥这会儿已经镇静下来,反过来安慰他:“小北不怕不怕,你小舅那个犯虎的玩意儿命大着呢,死不了。你别在这儿等着了,医院里头病太多,小孩就不该来医院。咳,你怎么就跟来了呢?小卫啊,要不你带小北回去,中午你俩自个儿对付一口,别不吃饭啊,不然下午坐车的时候小北得晕车。”    墨北摸摸姥姥冰凉的手,说:“姥,我不怕,我在这儿陪着你。”    姥姥摸摸他的头,心不在焉地说:“好,陪着。一会儿饿了跟姥姥说,姥姥给你拿钱买吃的。”    汽修厂的领导也来了,工人在上班时间被人砍伤,怎么说厂子也得负点责任的,他们帮着交了相关费用,又说了几句安慰家属的话,就陪着一起等手术结果。    墨北拜托卫屿轩给龚小柏的饭店打了电话,让宋经理通知了龚小柏——这年月没有手机、传呼,个人家安装电话的也少,联系起来不方便。    龚小柏来得很快,一个人。    “我让小楠和汪汪去接丽萍了。小月亮情况怎么样?钱够不够?”    墨北给了他两个确定的答案。龚小柏语气平静地说,“放心,我肯定把人给揪出来,一个也逃不了。”    姥姥只知道龚小柏是开饭店做买卖的,一直觉得同样的年纪可人家孩子就是比自己儿子要稳当懂事,可此时看着龚小柏明明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她却突然觉得这孩子有点吓人。不过龚小柏的话提醒了她,“啊呀,报警了没有啊?得报警啊!”    墨北觉得那一瞬间龚小柏的灵魂是这样的:( _ _)ノ|做为一个曾在83年严打期间被逮进去关起来过的大混子,龚小柏对警察绝对没啥好感。而事实上这个年代的混子们,就算被人打残了,都很少会主动报警,他们的选择往往只有两种:一,打回来;二,认怂。所以不能怪龚小柏在听到“报警”俩字儿的时候想要扶墙。    幸亏说这话的是孙丽萍的亲妈,要是换个人,龚小柏真有把“傻逼”二字破口而出的冲动。    厂领导正等着家属表态呢,见状连忙附和:“是得报警,这么恶劣的犯罪行为,得让警察好好管管,光天化日之下都能闯进我们厂子行凶了。”    龚小柏尴尬地小声说:“大娘,那个,先别报警呗。这事警察也管不了,不是,就是警察要立案啊要侦查啊,可麻烦了,还得一遍一遍地问口供,那帮子混球忒不顶用,指着他们抓人要等猴年马月去。我找人查这件事,用不了三天,肯定把弄伤小月亮的人给揪出来。”    姥姥疑惑:“小柏你比警察还管用?”    龚小柏信誓旦旦:“绝对管用。”    姥姥:“那你把人抓到,咱再给警察送过去?”    龚小柏:“……大娘你当是过节送礼哪!”    手术结束得很快,下手的人有准头,七刀都不在要害上,就是深度比较坑爹,有一刀扎在大腿上还差一点伤着大动脉。医生给孙五岳一通缝缝补补,出手术室的时候人居然还是清醒的,嘴里头骂骂咧咧,赌咒发誓地要把砍他的人给砍回来。    姥姥一巴掌就呼他脸上了:“你个败家孩子可吓死我喽!”    孙五岳撇着嘴冲医生说:“大夫,再把我推回去呗,我觉得我妈这一巴掌可能把我脑袋打坏了,你给切开检查检查。”    ☆、带个话    孙五岳很有病号的自觉,人还没进病房呢,已经开始点病号饭了:“妈,我得补补血,给我做个酸菜炖血肠呗。”    姥姥:“我打你个酸菜炖血肠。”    孙五岳:“吃啥补啥,我还得补补腿,再来个肘子。”    姥姥:“你长肘子了吗你?哎哟,这败家孩子可气死我了。”    墨北悄悄扯扯龚小柏,俩人到走廊拐角说话。    墨北:“你查查火柴。”    龚小柏沉吟一下,“要说小月亮最近跟谁有矛盾,也就是他了。不过,火柴是冲着我来的,就算搞不成我他也该对小楠、汪汪下手,怎么会找小月亮呢?”    墨北:“他这个人气量狭窄,向来欺软怕硬,也许是觉得我小舅比较好对付。”    龚小柏诧异地说:“小北,你怎么知道火柴是什么德性?哎,我觉得你有时候跟个小神棍似的,好像什么都知道。”    墨北白了他一眼,“我就不知道我未来的小姨父会是哪个。”    龚小柏咧开嘴笑:“这还用问,肯定是姓龚名小柏的那个啊。”    因为孙五岳受伤,墨北就在云边多待了几天,孙丽华和墨向阳也请了一天假过来探望病号,于是孙五岳迎来了他养病生涯中最痛苦的一天——孙丽华围绕着“这么大人了还不学好”的主题思想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贬成了一毛钱三斤都没人买的废物,连旁听的龚小柏都不得不闪人了,临走之前小声跟墨北说:“看紧小月亮,别让他被你妈骂得想不开去自杀。”    墨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其实孙丽华现在教训弟弟的话,比起墨北曾经领教过的,要温和多了。谩骂、诋毁、羞辱、嘲讽、蔑视等等通过言语实施的暴力,能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有时候后果甚至比身体上的暴力还要严重。身体上受的伤害可以痊愈,而心灵受到的伤害却有可能延续终身。    在没有抵抗力的年纪里,墨北就被孙丽华的语言暴力和体罚逼得离家出走,还可笑地想要以自甘堕落的方式来报复母亲。    孙五岳还是幸运的,在姥姥和墨向阳的干涉下,孙丽华只训了半个多钟头就停下了。而此时卫屿轩也早就待不住,找个借口和龚小楠、冯望南一起走了。    见病房里只剩下自家人,孙丽华说:“妈,你咋让那个卫屿轩住咱家呢?”    姥姥莫名其妙:“那还把人给撵出去?”    孙丽华压低声音:“他是个二刈子。”    姥姥愣了,“哎哟,没看出来啊,我瞅那孩子挺好的,比咱家五岳可强多了。”    孙丽华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妈,你叫五岳少跟他来往,别让他给带坏了。还有龚家那哥俩儿,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    孙五岳用被子蒙头装死,他刚挨完训还没缓过来,一声也不敢出。孙丽萍不乐意了,大声说:“姐,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又没跟他们接触过,怎么就知道人家不是好人?”    孙丽华脸一沉,瞪着妹妹,“别跟我晒脸啊,我还没说你呢。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那个龚小柏是不是在处对象?”    孙丽萍大大方方地说:“是,这事我又没瞒着咱妈。”    孙丽华埋怨道:“妈,你就是太惯着丽萍了,你也不她把把关,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她身边凑,一姑娘家这样哪儿成啊?”    姥姥犹豫着说:“我看小柏那孩子也不错啊,虽说没个铁饭碗,可人家自己开饭店开台球室,也挺能挣钱的。平时说话什么的,听着也是个有正经主意的。五岳住院,他也帮着忙前忙后地张罗,他那俩弟弟也跟着一块儿忙活,都挺热心的。”    孙丽华不悦:“你眼里就没有不好的人。再说他要追求丽萍,那还能在你跟前儿把缺点给暴露出来啊?反正我就跟你这么说,丽萍要有不好的那天,都是你给惯的。”    这话说得姥姥也不高兴了:“我也没少惯着你,都敢这么跟你妈说话了。”    孙丽华不吭声了。    墨向阳见岳母、小姨子脸色都不好看,只好打圆场,“其实丽萍也不是小孩子了,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再说一个人是好是坏,也不能光听别人说,人云亦云不一定就正确……”    孙丽华打断他的话:“得了,你那车轱辘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反正你们爷俩儿都是有主意的,谁也不听我的,爱跟谁来往跟谁来往,我管不了。”    一直减弱存在感的墨北觉得自己膝盖上中了一箭……    等孙丽华和墨向阳先回去做饭了,姥姥又对孙五岳和孙丽萍说:“你们也别气你大姐说话不好听,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是盼着你们好。要是对外人,她也不会说这么多。”    孙丽萍说:“我还巴不得她拿我当外人呢,给她当妹妹,我都得少活二十年。”    姥姥嗔道:“胡说八道,亲姐俩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姐说你两句你还炸刺儿了,小时候你姐对你多好,有一块糖都掰成两半给你俩吃,她自个儿一口都捞不着。丽萍,小卫真是二刈子?”    孙丽萍说:“妈,我真受不了你们,人家卫屿轩是做啥对不起你们的事了,背后这样讲人家?当初可还是他救了咱小北呢。”    姥姥说:“嗐,我也就是问问么。”    孙丽萍说:“知道他人好就行了呗,管他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呢,又不是你儿子,管那么多。”    姥姥叹气:“我管这个干啥,我不就是觉得小卫人挺好,要真是……那不也怪可怜的么。你看看你,跟你姐一个样儿,跟我说话都像吃了枪药似的。”    孙丽萍说:“我都是让她给气的。”    孙五岳终于从被子里钻出来了:“有本事你当着大姐的面说。”    孙丽萍把手伸进被子里找准他腰上软肉用力一掐:“欠收拾你!”    砍伤孙五岳的人很快就被找到了,三个人都是火柴的手下,当时是两个人架着孙五岳,一个动手。动手的那个叫郑洪光,才十六,因为学习成绩太差,又总是打架斗殴,被初中班主任给劝退了。郑洪光跟着火柴还不到一年,但替火柴砍人已经砍出了名气,走到哪里都带着那把片刀。    龚小柏找到他的时候,郑洪光正装模作样地拿片刀削指甲,颇有点古龙小说中人物的风范。郑洪光不怕龚小柏,他觉得自己能打,又年轻,还是火柴面前的红人,再过几年不见得会混得比龚小柏差。    跟着郑洪光的大毛、二毛哥俩儿比他大两三岁,但向来唯他马首是瞻,这次砍孙五岳也是他俩跟着去的。    龚小柏是带着墨北来的——墨北非要来看热闹,龚小柏也拿他没办法。    郑洪光三个人也不把这一大一小放在眼里,大毛、二毛还各自踏一只脚在凳子上,摆出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来。    龚小柏问:“是你们砍的孙五岳?”    郑洪光吹了吹指甲屑,没理他。    大毛嘿嘿冷笑,很有武侠片腔调地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龚小柏说:“替我给火柴带个话。”    大毛哼道:“什么话?”    龚小柏没吱声,先拍拍墨北的脑袋,示意他站一边去,然后一个箭步就到了郑洪光跟前。郑洪光吓了一跳,手里的片刀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龚小柏手里,还没等大毛、二毛回过神来,郑洪光就已经躺在了地上。    七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每刀都跟孙五岳身上的位置相差无几。    二毛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大毛还好,就是全身都在抖。    龚小柏用刀面拍拍大毛的脸,留下一片血印,“就这个话。”    “话”还躺在地上,不知道是太疼还是太害怕,一边流泪一边小声地呻吟着。大毛哆嗦地点了点头。    龚小柏把刀扔在地上,领着墨北走了。    这是墨北第一次看到龚小柏动手——那次在狗肉馆打群架不算,龚小柏只踢了一脚。    龚小柏在日常生活里是个很平和的人,时不时的还会犯二、会害羞,看起来就和寻常大男孩没什么区别。墨北虽然知道他是个有名的大混子,也清楚他不可能就像平时表现的那样普通,但还是难免有种“不过如此”的错觉。    可是方才龚小柏从静到动,当真让墨北想到一个不太恰当的词:矫若骄龙!    郑洪光的反应不够快是一方面,但墨北看得很清楚,他在龚小柏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最大原因是他被吓住了。    墨北在小说里看到过这样的描述:一行人纵马入山林,深夜传来虎啸,骏马有的被惊得腿软瘫倒,有的吓得腹泄,还有的慌不择路地乱跑一气。这是家养牲畜与野性十足的万兽之王的差别,连面儿都没照,单闻其声就已经吓得如此,若是猛虎迎面扑攫而来又会如何?    郑洪光对上龚小柏,就如家畜对上猛虎。    墨北不自觉地把龚小柏和前世的龚小楠做了下比较,这兄弟俩的确很像,不论是在亲近的人面前无原则地妥协迁就和讨好,还是在对手面前的从容冷静与凶狠,都像是一个辙子里出来的。当然,也可能是龚小楠在模仿哥哥。    龚小柏走到街角小卖店给墨北卖了根雪糕,被墨北鄙视了,他就把雪糕往自己嘴里一塞,吃得很是欢快。    墨北说:“你怎么不问我害不害怕?就不担心给小孩子造成心理阴影么?”    龚小柏很没诚意地说:“小北不怕不怕哦,叔叔在这儿呢。”说完自己都笑了,摸摸墨北的脑袋,“小北,我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小孩,鬼灵鬼灵的,胆子也大。你吃什么长成这样的?”    墨北说:“饭。”    龚小柏被呛得咳嗽。    墨北犹豫了一下,停下来,仰头看着龚小柏:“你去深圳。”    龚小柏一愣:“你想去深圳玩?行啊,有空带你去。”    墨北摇摇头,“不是我去,是你去。”    龚小柏觉得这么说话太累,弯腰把墨北抱起来托在臂弯上,乐呵呵地说:“一起去,带着你小姨小舅小卫子小楠汪汪。”他爱热闹,总想把自己喜欢的人都聚在身边,一个都不少。    墨北觉得被这么一抱,自己本来就不多的气势更是负值了,这对谈判的局势可是十分不利的。可龚小柏的手臂就跟铁铸的惟的,他挣也挣不动,只能生气地拍了龚小柏两巴掌,龚小柏毫无感觉。    ☆、卡秋莎    墨北需要一个平等的氛围和龚小柏对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抱着逛大街!    “去那儿。”墨北指指前面一家俄式餐厅,卡秋莎。    卡秋莎餐厅在民国时就已经驻立在云边市南京路上了,原来的老板是俄罗斯人,娶了中国媳妇。后来因为战乱一度停业,老卡秋莎餐厅的房子也被烧去了大半,再后来老板的后代重振家业,照着老房子的照片重新修建起餐厅,并营业至今。    墨北相中的是卡秋莎的环境比较幽雅,方便谈话。一个适当的谈话环境能帮助彼此尽快进入到他需要的情境中去,他要谈的事很重要,总不能坐在马路牙子上或是在乌烟瘴气的台球室里说——在某些方面,墨北遗传了母亲的固执。    龚小柏绝对是个惯孩子的主儿,二话不说就抱着墨北进了卡秋莎。    这个时间客人不多,卡秋莎的服务员懒洋洋地,直到二人坐到卡座里了,才慢吞吞地过来招呼。这年代的人没多少有服务意识的,特别是国营产业的人,把顾客丢在一边不理睬只顾着自己聊天,或是心情不好就不卖东西跟顾客吵架等等都是常事,消费者往往要花着钱还受着气。    墨北点了杯咖啡,一份点心,龚小柏要了一升啤酒。    墨北深吸了一口气,说:“本来我无心要插手你的命运。”    “噗!”龚小柏一口啤酒喷了出来,捶桌狂笑。    墨北很郁闷地用餐巾擦掉溅在脸上的啤酒,做人还是不能太zhuangbility啊。    墨北去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桌面已经被清理过了,他的点心和咖啡都换了新的,龚小柏体贴起来能叫人骨头都酥掉。    “去深圳。”墨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淡定地说,其实心里还是觉得很丢脸很丢脸。    龚小柏挑了挑眉,一脸疑问地等着墨北继续说下去。    “深圳是特区,有很多优惠政策,这些你都知道?”    “嗯,好像听说过。”龚小柏很茫然,虽然此时不算是消息闭塞的年代,但深圳离云边太远了,远到普罗大众根本就不会去关心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墨北把记忆中关于深圳发展的事给龚小柏讲了一遍,听得龚小柏两眼放光,感慨道:“什么时候云边也能这样就好了。”可随后他又有些困惑地说:“听起来深圳是不错,可你让我去那儿干嘛?要说挣钱,我在云边也一样能挣。而且在云边我是坐地虎,去了深圳我可就是没爪子的猫啦。小北,你还是太小,有些事你不懂,做买卖不是光靠上头那些优惠政策或是什么经济特区就行了,这资金你得有,没钱什么都玩不转;这人你得有,替你跑腿办事的,还有那些能给你提供方便的……公仆。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单枪匹马是成不了大事的。还有,不是什么买卖都能挣钱,就是能挣钱的买卖也不是谁去做都能成,有的是人把全部家当都投进去,结果赔个底儿掉的。这里边的道道多着呢。”    墨北一直都知道龚小柏是个聪明人,他总是能比别的大混子走得快一步,在别人还在靠打打杀杀来扬名立万的时候,他已经开始通过清白的生意来赚钱培养小弟了。此时听了龚小柏的话,墨北发现龚小柏不仅是聪明,他还很理智,很踏实。    思考了一下,墨北说:“你有没有想过将来?”    龚小柏说:“有啊,我琢磨着年底跟你小姨订婚,明年六一结婚,孩子可以晚两年再要,这个不着急。”    墨北:“……我指的是个人发展规划。”    龚小柏一脸问号。    “比如说,两年后成为云边势力最大的大哥;三年后掌控全市的地下生意;五年后全省的混子都把你当成龙头老大,手眼通天,住别墅开豪车夜夜当新郎。”    龚小柏摸摸下巴:“听起来不错,不过夜夜当新郎就算了,你小姨不能让。”    墨北面无表情地说:“然后或者是被上头当成不得不除掉的社会毒瘤,抓起来判死刑,或者是被不服你的人买凶杀死。树倒猢狲散,剩下楠哥和汪汪重整旗鼓,重走一遍你的路,要么被仇家砍死,要么也是死刑。再惨一点,判个无期,在牢里前十年还能仗着身手好当个班头,随着年纪大身体也变差了,就该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要是能熬个几十年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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