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彩云归(八)
胤禟弄了一些保胎的方子和补品, 让瓜尔佳氏去圆明园送上。 “成, 明天我就去拜访四嫂。”她勾起一丝笑, 果断地应了。 人是在她办的宴上出了事,她必须表态不说,即使这次的意外与她无关, 她也不会放过这个跟老四一家拉关系的机会。胤禟这样还是给她做顺水人情呢。 虽然这么宽慰着自己,可她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 瓜尔佳氏冷笑了一声,很想告诉他就算年玉润此刻能保住胎, 日后孩子生下来也养不活! 她虽然一个字儿没说,但胤禟轻易就从她眼里看出了她真实的想法。 他当然知道年玉润注定一生无子,可她现在一定得保住这个孩子。 要娶玉荣于他而言已经很容易,他等了十年盼了十年, 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等的就是这一天。 可难的是他要护好玉荣,不能让她受了刺激,否则便会害她想起前世。 年玉润此刻也不好受。 她虽然将玉荣支开了,可却还是将檀香留在了房里。 纳兰氏也信得过檀香,当下便直言道:“妹妹, 你也千万别太有压力了,反而对孩子不好。玉荣的事你先不要过问了,实话与你说, 四爷不一定会同意娶她的。” “此话怎讲?”年玉润抬眸。 “九爷要娶她。”纳兰氏说起来也有几分困惑,她叹了口气:“你哥哥说,宫里几位娘娘那里都通好了气儿, 德主子也乐见其成。何况四爷如今看重你,也不需要非多一个玉荣锦上添花。” “九爷?”年玉润凤目中闪过一丝了然,她低下头犹豫了一下:“可我宁愿玉荣嫁给爷。” 她很快想明白胤禟索要玉荣的缘由。 她们姊妹长得像,那么玉荣也一定与那个“蓉蓉”很像了。不止模样像,名字也像,胤禟有了更好的替代品,自然不会放过。 纳兰氏叹了口气,有些赞同她的想法。 但…… “用你哥哥的话说,四爷如今也不会为了他一个奴才跟兄弟翻脸的,九爷这回似乎是势在必得,咱们若一意孤行,恐怕还会得罪宫里几位主子。” 纳兰氏也是高门贵戚,她这个纳兰氏不是别家,正是康熙朝赫赫有名的明相明珠那一支,她的父亲更是名倾天下的纳兰性德,同时还是宫里惠妃的表侄女。因此,她才跟年玉润走得很近,常常与她交换宫里的消息。 “这是九爷第一次跟宫里张口,何况他至今膝下无子,宜娘娘这下几乎激动得喜极而泣,哪有不应的道理。”纳兰氏摇摇头:“而且我听说十三爷也把内务府那边儿打点好了。” 年玉润不由得与她对视一眼,面上忧色与无奈更重。 说到胤禟无子这件事,虽然瓜尔佳氏善妒是真,但是也还有不少小道消息说…… 其实九爷,不行。 胤禟收到檀香的汇报,得知年玉润和纳兰氏将他府里想象成龙潭虎穴,反对玉荣嫁他的理由竟然是怀疑他不行,弄得他怒极反笑。 他一直没要孩子,虽然也是顾虑着玉荣,但归咎到底,还是因为上辈子发生的事伤了他,让他绝了生子的念头。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上辈子他落到如斯境地时,有不少亲信反咬他一口,他不奇怪。只是这些人里竟还有他的亲生儿子,他无法释怀。 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他现在认为,若他只会生不会教,养出一个个不肖子孙,则是更大的不孝。 重活一次,他也没想过当一个好父亲,他知道自己不会去为他不爱的女人生的孩子花费精力,除非今后他和玉荣能有一个孩子,能让他愿意去用心做一个好父亲,否则他是不会再想了。 不过年玉润和纳兰氏的担忧不无道理,他也开始怀疑自个儿被憋出毛病了…… 这般想着,他从自己枕头下面拿出玉荣留下的那件兜衣。 藕粉色的真丝料子贴在他手掌里,柔软得要化了似的。 他用手指轻轻地捻了那布料两下,尤其是最可能贴着她柔软处的区域,慢慢地来回摩挲。过了一会儿,他发觉自己身下有了反应,才将这私密的物件压回了枕下。 那夜将四福晋她们送走之后,他回来独自一人孤枕难眠,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枕头下面还有件玉荣的小衣,一时头热脑胀,想将它丢远点,又舍不得。只好不去想,不去看,不去碰,怕自己起了邪念做出什么亵渎她的事儿。 虽然他有每个周目的九阿哥的记忆,可那也并不算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他知道其他世界的自己跟玉荣做过夫妻、有过床笫之欢,但他也不愿去回味那些记忆。 在真正属于他的记忆里,玉荣就是那个他初见时看起来纤尘不染又不谙世事的少女。他第一回见她时,看到她一身宫装打扮,站在盛开的梨花树下拿着他的荷包发怔,那时他就觉得她很美,美得还胜过年贵妃三分。第二回见她时是在西宁城里,她为了激怒年羹尧而故意算计他,那时他更觉得她美,美得令他感到惊心动魄。 那时候,他就在暗恨他们相遇得太晚。 他已经在政治斗争的泥沼中深陷,满身肮脏,污秽不堪。且彼时大势已定,他迟早会被埋葬在那糜烂的泥潭中,堕落地死去。 所以一向在风月场无往不利的他根本不敢向她出手,可能这就是报应,让他在人生最为麻木的末端遇见了不曾想象过的珍宝。 因此之前在第四周目时,他始终没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现在也是一样,面对她的挑逗,他总是可耻地手足无措。 何况她现在还这么小。 胤禟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现在就算把她娶回来,也只是折磨自己罢了。 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已等不及次日就要见她。 于是,次日玉荣便被玉雀的人请走了。她前脚才出了圆明园,后脚就上了胤禟的贼船,被他掳进车里又抱又亲。 距离选秀只剩不到几个月的时间了,可明显胤禟已经忍不住了。 他总受隔三差五地借玉雀的手将玉荣带出来,或是趁她出门逛街的机会将人掳了去幽会,弄得玉荣每次进出圆明园都跟做贼一样。 又是一日她从胤禟的庄子上回来,临分别时又被他搂着亲了半天,进园时脸还热着,不过空中适时飘起了雪,一簌一簌落在她身上。 “今年的雪下得真早。”玉荣看了看天,讷讷道。 片片雪花落在枯枝上,不一会儿就积了几处白点,远远看去,真如千树万树梨花开。 “小姐,天冷,还是快回。”茴香见她看雪景看得出神,心中焦急。 玉荣一时没应,而是指着梨花树旁边的空地边上的几个人问道:“那是干吗呢?” 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园子,园中只种了梨花树。远远的还有一幢二层高的小楼,朱甍碧瓦,眺望着远处的一片人工湖。 “下个月年侧福晋生辰,您都忘啦?”茴香看了一眼,忍笑道:“王爷特地吩咐了那日给年侧福晋放烟火庆生,所以奴才们正准备着呢。” 玉荣闻言又向园中看了一眼,白雪仍簌簌下落着,缀在梨花树的枝头,真的像梨花一样。 她闭上眼睛,仿佛感到有漫天的雪花呼啦呼啦地从耳畔飞过,夜幕中的烟火一束一束炸开,将天空都变成白色。 她一头雾水地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说:“走罢,回去想想给姐姐什么寿礼好。” 方才的情景好像第四周目时胤禟带她看烟花的场景,可又不是。 年玉润倒是早就想好了跟玉荣要什么贺礼,所以玉荣一回去,就被叫了过去。 “霓裳舞?”玉荣蹙了蹙眉。 这不也是她第四周目学过的东西吗? “二嫂说你跳这个最好看,是在我出嫁之后学的?过几日宴席上你就跳这个给我看看,也在福晋面前替我长长脸。”年玉润这几日身子调理好了许多,喜盈盈的:“当然啦,最重要的还是选秀献艺,咱们都是参加过选秀的人了,也帮你看看选秀时跳这个好不好。” 玉荣又蹙起了眉头,她本就不愿当着这么些人跳舞,何况年玉润过生日摆宴席,在场的可不光后院的女人们。 “姐姐,王爷那天也会来?”她问。 年玉润凤目一瞪:“那当然了。” 玉荣低着头,陷入了沉默。 “你不愿意?”年玉润见状,细长的眉毛也皱了起来,看出她是猜到了自己的用意,于是干脆摊开来说:“这是个在爷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况且是我过生辰,你怕什么?” 面对她的半逼半劝,玉荣脑中嗡嗡直响。 她方才一直没说话,也是因为这闹人的声音,让她的眼睛也跟着昏花起来。 眼前年玉润的脸似乎在来回变幻,一会儿是她现在十六七岁的模样,一会儿是她二十多岁的模样,珠环翠绕,五官更加美而凌厉。 玉荣使劲摇摇头,试图甩开这些模糊的幻象:“我不愿意,我不想嫁给四爷。” “嫁给四爷有什么不好?有我照顾你,也不需你跟其他人争宠,爷肯定会喜欢你的。”年玉润拉住她的手拍了拍,柔声劝道。 然而玉荣还是摇着头,年玉润的话到了她耳边,不知怎的就变了声:“这是我拿命给你换来的捷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我不会答应的。”玉荣的脸“唰”地白下来,双眼渐渐失去焦距,不知怎么突然讷讷地脱口而出:“你们之前已经逼过我一次了,这一次也不会成功的!” 这一瞬间,她似乎将很久以前的事都记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发糖,发禟发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