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新兵不淡定了。 (21)
。 坐在宾客席的所有人，目光循着温年的身影往后看……茫然又迷惑。 此时的温家人已经彻彻底底的沉默了下来，作为温年的亲人，没有一个知道温年在搞什么名堂。 看着总统阁下大步流星的离开花房，他们只觉得如芒在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瞿宇已经明显感觉到宾客们的躁动…… 他深吸口气，知道再拖下去，形势只会越来越难。 于是，瞿宇走到了仪式台前， “咳咳！” “……” 这么一声轻咳，四十双如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瞿宇。 瞿宇也没缩，反倒是很轻松自然状态，他道，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午餐时间到了，你们的右手边，隔着这堵花墙就是午宴餐厅。” “……总统阁下呢？” 温良宇几乎是沉着声音问道，就看温年方才离开的架势，怎么都不像还会回来。 “温老先生，今天的婚礼已经结束了。” “……！？” 温良宇起身，拄杖往地上狠狠一敲，气势骇人。 386 因为他是温年总统 “温老先生，今天的婚礼已经结束了。” “……！？” 温良宇起身，拄杖往地上狠狠一敲，气势骇人。 卓庭眸子眯起，倒是不急不缓的开口问道， “想必瞿秘书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总统阁下方才一番肺腑，那样深情，如今连新娘都没到现场，婚礼就结束了……未免也太闹剧了。” “还是卓副总统了解总统阁下。” 瞿宇虽然没想到卓庭会在这个时候接话，不过这话接的算很给温年面子了。 “婚礼只是一个形式，阁下想借这个形势公开他的婚姻。让自己的家人还有G国的国民们都安心，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个形式就算结束了。与其花费更多的时间在这场婚礼上，不如把心思放在留在M国的G国侨民身上。” “……” 卓庭眸子眯了一下。 “就在刚才，总统阁下接到了最新的消息，昨晚遭受恐怖袭击的M国首都凯撒市，有我国的侨民。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但撤离我国侨民的事，却是争分夺秒，非总统阁下不可。” 瞿宇这两句话说完，在座的人都冷静了下来。 “我代表阁下，很感谢各位能够参加这场……很特殊的婚礼。至于我们的总统夫人，阁下暂时并不打算让她露面，我相信阁下会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带着总统夫人一起出现。” “真的是很特殊……”温畴喃喃的说了句。 瞿宇听到后也没忽视，而是接话道， “总统阁下，一直都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特立独行的人，从政期间，他带给国民们的惊喜不也从未停断过么？我相信也正因此，他才如此受国民爱戴。” “这么说，婚礼结束了，我们的任务也就结束了，是吗？” 说话的是白苍穹，他冷冷问道。 “白先生如果有急事，可以先离开。” “那瞿秘书，还有在座各位，我白某就不奉陪了。” 白苍穹说完，起身便往外走，他的夫人，他的儿子紧随其后。 白家的管家和司机早已在花房外等候， “什么婚礼，荒唐至极，堂堂总统都如此儿戏，这个国家岂能好？” 白苍穹冷声哼道，显然对温年今天的所作所为很是嗤之以鼻。 “可我却觉得温年总统真的是很有个性。” 白苍穹的儿子白擎天莞尔笑笑，如是说道。 “……” 白苍穹神情扭曲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您老瞪我也没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是您，不是温爷爷，温伯伯那样的时代了，您们觉得荒唐的，不合规矩的，在年轻的国民们看来，是大胆的，有意思的，真性情的。” “这么说来，你觉得这样子的婚礼流出去，还会赢来国民们的赞赏？” “当然会。” 白擎天说的很笃定，然白苍穹却是无法理解。 “因为他是温年总统，之前的四年已经足够证明他作为一个总统的能力，国泰民安，国民们还有什么可求的？这样的总统，又有谁不希望他能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要随波逐流？” 387 总统作为 白擎天为白苍穹拉开车门，让父亲上车。 而白苍穹却在上车前眯起眼睛看了眼白擎天，神情严肃，眼神里甚至带着些警告意味， “也许这是个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但永远别忘了，没有我们老一辈人，又何来你们现在的安稳矫情？” “父亲教训的是。” “擎天，我不管温年如何，我要你心里清楚，你生在白家，就应该担负起白家的一切荣辱，我绝对不允许你效仿温年，做这等荒唐事！” “……”白擎天深吸口气，抬起头冲父亲笑道，“父亲，您放心。” 只是羡慕而已，罢了罢了。 白苍穹上了车。 “母亲，上车。” 白夫人有些隐忧的看了白擎天一眼，也没说什么，便上了车。 白擎天自己开车来的，司机开车后，他便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有温年这个年轻总统的先例后，跃跃欲试的家族都已经开始培养起自己的儿子。 当温年连任两届总统，这些德高望重的名门家族就更加的迫不及待。 白擎天开着，手搭在车门上，浅棕色的墨镜架在他的鼻梁上…… “温年啊温年……优秀到这地步，真是害人不浅啊。” ———— 回到总统府的温年，立刻召集外交部，总统秘书处，以及国防部开会。 瞿宇所说的，G国侨民滞留在M国并不单指鹿小珥以及前去M国的宋离离和钟离无止，是真的还有一大批侨民并没有撤离M国。 “第一，让我国领事馆的大使负责通告所有在M的国民，侨民，让他们迅速回国。” “第二，联系M国外交部，先进行第一步沟通，允许我国派救援部队进入凯撒救援。” “阁下。” 外交部部长步生打断温年的话，提出自己的犹疑， “以现在M国的局势来看，允许我国派兵救援的可能性不大……现在M国政府已经被反叛军弄得坐立难安，任何他国的军队都不可能在这时候进入M国。” 步生已经花白胡子一把，算是内阁的老成员了。 “步部长，所以我才寄希望于你，哪怕只能派一个十人的小队，或者哪怕一个人，都得争取。凯撒市被毁的安格斯教堂底下，压埋着我国一个国际救援志愿者。” “阁下，恕我冒昧，这位身处险境的国际救援志愿者是您认识的人？” “不管是不是我认识的人，只要知道有我国国民在他国受难，政府就得有所作为。步部长应该了解我温年的脾性。” 步生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阁下从上任以来，并没有真正接触过他国战事，这其中的度……如果弄不好，咱们会引火烧身。” “步部长，不如您直接告诉我，这件事，您能不能办，如果不能，我再找别人。” 步生深吸口气，“既然是阁下的吩咐，我自然会竭尽全力。” “那这就交给你了。”温年说罢，他对总统秘书处的副秘书长道，“接下来你们要统计一份数据，统计留在M国的侨民人数，要确保所有在记录人员都能收到祖国发去的忠告。除去一些自愿留在M国的人，其余人全部接回。” “阁下，这里有一份今早做的数据，约莫还有十几万人在M国，不过每天从M国各个地区飞回本国的航班基本都是满乘，不出半个月，留在M国百分之八十的侨民都能回国。” “半个月……不行，那太久了。” 温年笃定道，“必须要在七月一日之前撤回侨民。能更快就再快一些。” 如果他没有听错，离离的确说M国会在七月一日彻底封锁。 为什么离离能知道，能这么肯定，他无从得知，但……说好了要信任彼此的能力，他就得去做。 总统话说完，秘书们一个个神色凝重，并不是质疑温年的话，而是已经在思索可行的方案。 “总之，你们配合外交部一起，一边撤出侨民，一边救援部队进入，双向执行。等M国内战完全爆发以后再行动，就晚了。” “阁下如何知道……M国的内战会彻底爆发？我倒觉得……没有这么容易。” 步生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数年前，伊拉克战争爆发，是有他国介入，并且推动战争，而M国的内战，几乎没有外界推力，如果真的爆发，政府军和反叛军谁也讨不到好处，小规模动乱有可能，但此时爆发……据我所知，反叛军并没有足够的军火。” 步生说道。 温年点头，“我赞成你的说法，但我也有我的渠道，现在并不是我们俩就M国内战辩论的时候，先做，而后再看结果。” “是！阁下！” “此外，让警务部龙四阎部长过来见我。” 温年说罢，起身离开会议室，所有人收起文件，匆忙而迅速的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各司其职。 总统府的行政处比往常更加忙碌了。 温年回到办公室，查看邮箱，驻M国的政府人员给他发了详细的信函报告，他急忙点开，眉头拢起…… 信函里谈论的是M国眼下的局势。 显然M国的局势要比他们了解到的更加严峻，事态的发展紧急而迅速。 反叛军的军火装备，一直是大家衡量内战爆发的一个重要因素，之前就已经有反叛军进入G国勒索。 勒索未成，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别的手段获得金钱和军火。 从他们在凯撒发动的恐怖袭击来看，军火已经不再成为他们的问题。 温年磨着自己的下巴，他起身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头祥和安宁的景象…… 他磨着脖颈上挂着的戒指，那枚他一直贴身佩戴的素戒，带着他身体的温度。 一想到宋离离此时正高速前往M国那个是非之地，他这颗心就没法安定。 龙四阎敲门， “阁下，龙四阎报道。” “进来。” 龙四阎走到办公桌前，而温年双手撑着台子，他定睛看着他， “龙部长，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心里有数就好。” 龙四阎察觉得出气氛的凝重，“阁下，您说。” “M国凯撒市，鹿家千金鹿小珥被压在安格斯教堂的废墟下，钟离无止和我的夫人宋离离，正前往M国。” 388 救援，抵达M国 “M国凯撒市，鹿家千金鹿小珥被压在安格斯教堂的废墟下，钟离无止和我的夫人宋离离，正前往M国。” “您的……夫人？宋离离？” 龙四阎微微蹙眉，印象中这个人好像…… “她的另外一个名字叫唐小花，龙部长应该很熟悉。” “……” 龙四阎定睛看着温年，一张素来严肃煞人的“国”字脸上，倒是没看到什么表情变化，担心下绝对是惊涛拍上巨石！ “不用怀疑，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 龙四阎没吭声，一时间真的是被噎住了。 唐中尉竟然是……总统夫人？！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到底…… 温年也没着急，等龙四阎消化掉了这个事实后，他才继续道， “告诉你这件事，倒没别的什么任务，除了瞿宇，我，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是你。” “撤侨工作，外交部和秘书处的人会协力去办，如果他们对你有什么要求，希望你能尽力配合。” “阁下……这话什么意思？您……” “不要猜。” 温年知道龙四阎在想些什么，便忙制止他。 龙四阎抿紧了唇，话在嘴边又吞了下去。 “三天后，你再来一次，我有东西交给你。” 温年叮嘱道，这让龙四阎心里的不安又加深了一分。 “现在没事了，你去忙。” 温年说罢，人坐回椅子上。 龙四阎转了个身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顿了下来，他转过身又问了句，“阁下，夫人此时前往M国，是否太过莽撞？” “她一直都很莽撞。” “阁下怎么没有制止她？” “你们的总统夫人，从来都不走寻常路，我倒是想制止。” “如果阁下要派人进入M国参与救援，龙四阎自愿参与。” 温年双手交叉着，搭在办公桌，他认真的看向龙四阎，“龙部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不许你离开你的岗位。” “……” “警务部统筹调配，没有人会比你做的更好，总统府的安全离不开你，我也一样。” 温年这一番话，是很激励龙四阎的。 他仿佛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职责所在，重重点头，他应了一声，“是！阁下！” 龙四阎离开办公室以后，温年查询了一下电话簿，打了个电话直达海军总部，G国海军总司令接了电话， “喂？” 通常电话直接打到海军总部总司令办公室的，除了大将军之外就是总统。 “战司令，我是温年。” “总统阁下？您亲自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急事么？” “战司令，我想向你借人。” “阁下要向我借人？” 海军总司令战楚翎愣了一下，而后忙道， “阁下要借什么人，您尽管开口，我立刻调派他们去您那儿报道。” “不多，“鱼鹰”突击队所有成员。” 战楚翎眉头拢着，本来是想多问一句总统阁下借这些人要做什么，但想了一下还是没问，只道， “阁下放心，我立刻就下命令，让“鱼鹰”突击队前往总统府报到。” “就喜欢战司令的爽快。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最迟后天中午，我要见到“鱼鹰”突击队。” “是！阁下！” 战楚翎应的很是爽快。 温年命令下发下去后便挂了电话。 ———— 下午两点，宋离离和钟离无止乘坐的飞机降落在M国首都凯撒的国际机场。 俩人都没有带行李，下了飞机办了落地签就直接往出口去。 宋离离对M国的语言还算是精通，日常出行交流都没有问题。 钟离无止英语流利，但对M国的语言并不感兴趣，一路就跟在宋离离后头的。 “来接我们的人是我一个同学的部下，我那个同学叫乔克，一个少将。他的部下会接我们去见他。” “他人在凯撒？” “恐怖袭击后，他负责凯撒的安全。” “少将……那权力应该是很大的。” 钟离无止自己心下做着评判。 “职责范围内的权力很大，但超出这个范围……总归都是有局限的。” “见到人以后，你听我的。” 钟离无止看了宋离离一眼，“你让我听你的？” “不然呢？” 宋离离瞥了他一眼。 “……” “你别心里不服，你不是说你在M国也有朋友，但是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的朋友来接应我们？” 宋离离这么一说，钟离无止觉得面子都没了。 “那些人……都跑到别的国家避难了……” 他嘀咕了一句。 他认识的大多数也都是M国的权贵，从商的较多。 战争开始，稍微有一点远见的可能都会逃走暂避风头，最可怜的就是最普通的平民，逃没地儿逃，只能寄希望于交战双方的那一点怜悯之心。 宋离离招手，她看到了站在出口处举个牌子，穿着一身军装的士兵。 上前打了个招呼，士兵便领着他们出去，坐上军车便往市中心赶。 “我们现在去见你那位乔克少将，那什么时候去教堂？” 钟离无止只关心这个。 宋离离当然不会浪费这个时间特地绕远往乔克那走， “乔克人就在那附近。” 钟离无止这才松一口气，他拿出手机，一下飞机他就给小珥发了讯息，也不知道小珥收到了没有。 她那头的信号不好，又要省电用，只怕小珥不会一直开着手机网络。 “小珥回信息了么?” 宋离离问道。 “还没有。”钟离无止说道，语气里都透着他的消沉。 “没事的，我相信小珥能坚持住。” 钟离无止轻轻笑了一下， “我也相信她，一定能坚持住。你不知道东恒地震时，她在灾区救援，那一张巧嘴有多能说……救了不知多少绝望的人。” 宋离离心牵着鹿小珥，同时也没忘记温年，一下飞机就给温年发了语音：阿年，我们已经到了凯撒。 而温年可以算是秒回：机场那边安全么？有没有人接你们？ 宋离离：有，我以前在德国的一个同学，他的部下正接我们往安格斯教堂赶。 温年心提着，话语里也透着一丝想藏却没藏住的紧张：手机保持可联系状态，我和外交部已经在和M国的政府交涉，交涉成功，我就会立刻派人前去M国，加入救援，保护你们。 宋离离勾起唇：好，你放心，你不派人来，也会有人保护我。 温年：救出小珥以后就立刻回来，我已经给你们安排了航班，最早的是今天晚上十点。 宋离离没想到温年已经安排的这么详细。 她应了声：好，我知道。这边快到了，我了解完具体的情况，再和你说。 温年抿了抿唇：万事小心，不要逞强，你记住，如果你舍命救了小珥，那小珥是过不好这一生的。 宋离离：……我明白。 她不是要舍命救她，是要尽她所能救她。 只要小珥还有一口气，她就不会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这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 车子停在凯撒市中心，距离安格斯教堂近几百米的地方。 从他们下车的这个方向看过去，那一片废墟触目惊心，远比新闻上刊登的照片更具冲击力。 钟离无止站着，两条长腿却有些不受控制的僵硬…… 小耳朵就在那片废墟之下……那样庞大的，疮痍的废墟…… 她就那么一只小小的，瘦瘦的……到底被埋在哪里？ 宋离离此时的感受不比钟离好一星半点儿…… 看着那个安格斯教堂的废墟，她仿佛看到了绝望。 她咽了一口口水…… 就在此时，名叫乔克的少将跑了过来，“唐!” “乔克……” 宋离离回过神，和乔克握手拥抱，没有多余的时间寒暄，她是开门见山，直言道， “救援工作如何了？有进展吗？” 乔克叹了一口气，“目前一共挖出来了二十六具尸体。没有活人。” “……” 这个数字真的很可怕。 尤其后面“没有活人”那四个字，让钟离无止心颤到停不下来。 整个身体都在发冷。 “那一块儿已经被封锁，我们的消防以及救援队伍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六个多小时……” “能带我们去么？” “来，唐。” 乔克开了一辆车载着她和钟离无止开了过去，就两分钟，乔克带着他们穿过封锁带，站在安格斯教堂的废墟边。 宋离离整个人都怔住了，钟离无止看着这一片感觉看不到尽头的废墟，眼圈都红了…… 安格斯教堂，M国最大的天主教堂，每个周五晚上都会有几千人来这里祷告。 恐怖分子的袭击就在周五晚上…… 这种恶魔般的行径……令人发指。 “小珥还没有回讯息吗？” 宋离离问钟离无止，这一声问的字字轻颤。 钟离无止一直盯着手机，却迟迟等不来鹿小珥的讯息…… “宋离离，你说……她不会已经晕过去了？” “不会的。” 宋离离深吸口气，拿过钟离无止的手机，直接给鹿小珥发去视频请求…… 上午结束通讯的时候，小珥说手机还有百分之四十的电量。 如果她有谨记自己说的话，电量应该不会消耗这么快，所以手机应该是可通讯状态。 “小珥，快接……” 宋离离急的直跺脚，她必须要问清楚鹿小珥在爆炸发生前处于什么位置，再去判断她现在的位置。 救援部队现在做的事是挖人，可这么大的面积，要挖多久才能把整个安格斯教堂的废墟给挖空？ 难度堪比愚公移山！ 389 这一次，你是想在这里创造奇迹吗？（三千字） 在宋离离重复着尝试与鹿小珥视频通话的过程中，正在安格斯教堂实施救援的人员不断的从废墟中抬出尸体…… 有些直接从他们身边经过，白布没有罩住的躯体部分，黑色的血和隐隐透出的白骨，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宋离离闭了一下眼，她真不知道该说鹿小珥命大还是命薄！ 到现在为止，真的没有挖出一个活人。 “反叛军的袭击残忍暴虐，数发导弹，这个冲击可想而知。”乔克说道。 每一具尸体被抬出，靠近封锁线的地方就有一个家庭破碎的嚎啕哭声。 此起彼伏，让人无法不动容。 钟离无止看着眼前的惨状，绝对不比东恒地震好多少，环绕着人的全是愤怒，悲痛和绝望！ 他真的不明白，那鹿小珥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就那么乐意往各种各样受灾受难的地区跑！现在好了，她这尊活菩萨终于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如果她真的死在这里，钟离无止发誓，绝对不会去她的墓碑前看她一次！ “怎么还不接！” 他看着视频通话一次次发出请求，可是一次次都因为超时没有人接听而被挂断，失了耐心，低吼了一声！ “嘟”一声，在宋离离第十一次拨出视频请求时，视频电话通了。 就这么轻轻的一声，钟离无止立刻屏住了呼吸，就差把整张脸都塞进屏幕里， “小，小耳朵！” “啊……钟离啊……” 鹿小珥的声音比上午还要虚弱，说话时的那一丝气息，仿佛随时都能断，听的人，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你怎么样？我和宋离离已经到这了，就在安格斯教堂边上！”钟离无止连忙说道。 “哇，你们好快啊……” 鹿小珥还有心思感叹，可见这心也足够大了…… 宋离离正想开口问重点，钟离无止又急着开口道，“小珥，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坚持住，知道么！” “钟离，说重点！” 宋离离忍不住提醒道! 时间紧急，对于现在的鹿小珥来说，每一分钟都是关键！ 六七立方米的空气够她正常呼吸十五六个小时，显然，这个时间已经过去了，密闭空间的氧气含量越来越低，鹿小珥又受着伤。 勿用宋离离再多说，钟离无止忙把话题调转回来，“小珥，你现在告诉我，在恐怖袭击发生之前，你人是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先要估计出你的大概位置，然后展开行动，整个安格斯教堂都被毁了，盲目的找你就跟大海捞针似得。” “我想想啊……” 鹿小珥喘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就这一呼气一吸气间，能明显的让人感觉到她的艰难。 宋离离听得心都沉到了谷底。 “当时在一楼的会堂里听讲课，然后我去了洗手间，从洗手间回来……进了相邻的一个会堂……从那个会堂的窗口看出去，夜晚的景色特别好，繁星……点点……院子里也有一粒粒黄色的灯光，特别好看……” 真的是小珥的风格，想到哪儿是哪儿。 不过也真是多亏了透过那个窗口的美好景色，救了她一命。 据乔克所说，他们用了勘测仪和高科技的射线扫描，每周五例行的讲课活动都在同一间会堂里开展，那一间会堂，射线扫描出来的结果，整个天花板直接碎下，所有碎石堆砌在上面，高科技仪器没有探测出一丝生命迹象。 “乔克！我知道在哪里呢！能给我安格斯教堂的平面图么！” 宋离离忙问道。 只要确定了大概位置，用高科技仪器是可以扫出内部大致的结构和线条影像的！ 乔克让人拿来平面图，宋离离和乔克交流了几句，很快就锁定了位置！乔克很是愿意帮助宋离离，二话不说便让人拿来仪器进行扫描，确定鹿小珥的具体的位置！ 宋离离焦急的等着结果，钟离无止抱着手机怎么都不舍得挂断通讯。 “我们现在在确定你的位置，等扫描图像出来，我们就可以制定出救你的方案，小珥，会很快的，你相信我……” “是……” 鹿小珥喃喃着，很模糊的应了一声。 “小耳朵，清醒一点！” “……恩。” “我听你的声音，觉得你一点儿都不清醒……乖，小耳朵。” 扫描的结果出来了，宋离离看着屏幕上所成的影像，黑白灰三色大致可以区分出砖石和人。 “看到了，在这里！” 宋离离对乔克道，“就这个位置，你看，一个长直角三角形的空间，看着很稳定。有没有办法？” 乔克眯起眼看着这个影像，他拧起眉，有人活着自然是一件好事，但……他看向这一片被炸毁的教堂废墟，只觉得救援的实际操作不那么好办。 其实这一点，宋离离在确定了鹿小珥位置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小珥所在的位置是靠近废墟最近的一条边缘的三分之一处，以此时这个废墟现场的规模来算，少说也有十几米，而从高度来看，小珥的上方正是砖石堆砌的最高点，约莫有二十来米，教堂顶部的那个尖塔半倾斜的躺在上面。 一点点挖……就是用一个大型挖土机也得挖上数小时，这还得完全忽略挖土机带来的撞击会不会影响到最底下一层那个看似牢固的直角三角形空间。 很难…… 宋离离的神情很严峻，乔克也在给她想办法，但这么高难度的救援，乔克和宋离离都没有经历过。 天知道这鹿小珥是走了多大的运能被正好卡在这一方小小的直角三角形空间里！ 整座安格斯教堂除了她，估计就没有活人了。 如果不是宋离离上午得到消息后就立刻联系了正在现场领导救援的乔克，在没有勘察到鹿小珥的生命气息后，乔克便会让人用挖土机和推土机加快灾难现场的处理。 那时，就算鹿小珥还活着，最后也会因为救援行动的不当而没了命。 这是宋离离坚持要到现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她参与过灾害救援，知道不当的救援方式会造成遇难者的二次伤害，而这些，是所有灾害救援中都不可避免的。 对于现在的M国来说，最重要的真的不是把所有的救援行动都做到位，而是做好国防工作，尤其是凯撒这个首都！ “从上面推土，倒是可以很快削减高度，但，砖石重量太大，万一压块了支撑空间的石头，那你的朋友可能……” “我知道。” 宋离离摸着下巴，“我过去实地看一下。” “那一块儿要小心一下，万一石头塌下来……” “我知道。” 宋离离说罢就往最靠近鹿小珥位置的边缘走去，她大致目测了一下距离，深吸口气，又走了回去，正要和乔克说自己的盘算，乔克的手机响了，他示意宋离离稍等，而后便背过身接起电话。 宋离离并不是有意要听乔克接电话，但M国的语言她听得懂，加上乔克离她又不远，就算不想听，声音也已经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现在？好的，我明白，首长您放心，我这就带兵去火车站，绝不会让反叛军让凯撒任他们作为！好！保证完成任务！” 乔克这边挂掉电话，转过身看向宋离离， “唐，这里我可能帮不了你了，我有别的紧急任务要执行。所以……” 宋离离心口一缩，没有乔克的帮助和指挥，她真的很难办。 温年的救援不知道谈妥了没，等国内的救援部队不知要等到何时，她转头看了眼一直在和小珥说话的钟离…… 显然，小珥的情况越来越差，照这个状态下去，很难等到国内的救援部队赶到，即便赶到，救援操作也还是个难题。 宋离离摇头，现在不能寄希望于国内救援部队。 “乔克，我担心你离开之后，你的部下们，还有这些消防救援，会不在乎我朋友的性命……” “唐，我会和他们说明白，不会乱来，只要你朋友还活着，一定会给你足够的时间。” “光靠我和我这位朋友两个人……” “这些救援人员都有自己的任务，不见得都会过来帮你，唐……我想给你提个醒。” 乔克双手扶着宋离离的肩，“生死有命，尽力就好。” “能不能借我工具？” 宋离离径自问道，不在意他那满是晦气的话！ “你要什么工具？” “挖土机，地钻，最大型的那一种，长绳，大型石锤，给我三个人。” “……” “拜托了，乔克，我只要三个人，我一定可以在天黑前救出我的朋友！” 宋离离笃定道。 乔克看着宋离离，良久，他感叹道，“唐，你还是这么神奇。你的朋友在这里遇难，您竟以这么快的速度就赶到现场……” “……” “这一次，你是想在这里创造奇迹么？” “不可以吗？”宋离离反问道，而后很笃实的说道，“我们G国人都是如此，不会轻易放弃任何的希望。不会放弃自己的朋友。” “我给你六个人，你要的工具我会给你备齐。祝你好运。唐！” 390 3.5个小时以后，她的命得靠你！ 乔克离开以后，她们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不管怎样，宋离离还是很庆幸自己做了果断而正确的决定，来到了安格斯教堂。 钟离无止见乔克带着他自己的部下开车离开了，不由蹙眉走到宋离离跟前， “他怎么走了？” “剩下的事情得靠我们自己了。” “就……我们俩个人？” 钟离无止很是错愕，宋离离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往距离小珥最近的那块区域走去，钟离无止跟在她后面，还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只听宋离离道， “钟离，你现在露出的表情挺孬的。” “……” 钟离无止愣了一下，这一米八几的身形就那么僵了一下。 宋离离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里是刚打印出来的内部影像图，她目测了一下空间距离，找到和鹿小珥位置大概垂直的点，蹲了下来， “他们连自己的国民都来不及救，又怎么可能愿意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救其他国家的人？” 宋离离从兜里拿了一支笔在图纸上圈画着，同时在一侧打着算术草稿。 “能帮我们到这里已经很好了。” 宋离离很是知足。 她说钟离无止表情很孬，钟离无止却没法反驳，和小珥的视频通话一直在继续…… 小珥受伤被埋，没来之前他就已经清楚这个势态，可真正到了这地儿，才发现，势态比他之前想的还要严峻。 人在这，好像却派不上什么用场……这种绝望无力感，让他孬了起来。 “小离说你孬……把摄像头摆正，我看看你孬种的样子……嘿嘿……” 鹿小珥轻笑的打趣声传了进来，声音很闷，可能是空间太过狭窄所致。 小珥那头没有光，但钟离无止这边光源是很充足的，只是他们来来回回走，摄像头也跟着一直晃，怎么都没有一个清晰的影像。 钟离无止低头看着摄像头以及那黑黑的屏幕。 “真不公平……” 他嘟囔了一句。 “钟离……你真的很像个孩子……” “这个比喻是贬义？” “哈哈……不笨嘛……” 钟离无止摇了摇头，“你别再说话，省着点力气。” “……昂。” “等我一会儿，千万别睡啊！” 钟离无止硬声叮嘱了她一句。 “……恩，不睡。” 鹿小珥应他的声音，真的很让钟离无止心碎。 他见宋离离蹲在地上，伏着腰在那张图纸上画来画去，没打扰，只是站在一边看，很快就知道宋离离在干什么了。 “你要……从地下钻？ 可是在明白宋离离的意图后，钟离无止却更觉不可思议。 “不是我要，而是只能如此，你抬头看，这二十来米的教堂废墟，你能在几个小时内把这整座教堂移走？” “……” “就算能移走，也没法保证移动的过程中会不会导致下方变形，异动。” “可是从地底钻……要多久？” “六个人，钻出一个一人位，十五米的一个地下通道，少说……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 钟离无止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眼前都发黑。 “钟离，你这什么表情哦……” 鹿小珥一直都看着他，他和宋离离的对话，她也一直都听的很清楚。 他那惊愕后，夹着一丝绝望的表情，真不该他这么一个出身富贵的豪门公子该露出的表情。 “可我刚才好想听你和乔克说什么……天黑之前能救出小珥？” “如果我不这么说，估计他不会借多余的人给我，天黑前似乎还有希望，可真的五六个小时一过……” 宋离离看着钟离无止手里的手机……她站了起来，从钟离无止手里把手机接了过来， “小珥……” 宋离离冲鹿小珥勾起唇，笑了笑，“给我五个小时，好不好？” 鹿小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举着手机的手随意的搭在一块微微凸出来的砖石上，虚弱的仰着头，眼睛微微下瞄，看到宋离离温柔期待的浅笑…… “五个小时……好久……小离……我怕我坚持不住……” “你手机电还有多少？” “二十……左右……” “好，那就三个半小时，给我三个半小时，这三个半小时，无论如何你都给我保持清醒，再难再困都得睁着眼睛，能不能做到！” “……我试试。” “好，我现在把视频挂掉，三个半小时后，你打给我。” “好……” 鹿小珥那头刚应完，宋离离就兀自结束了视频通话，动作利落的不得了。 钟离无止又是一脸错愕，“我还没有跟她说……” “你想跟她说什么？” 宋离离拧紧着眉，质问他。 钟离无止心口一窒，明白宋离离的意思。 “这三个半小时，我们做我们的事，而她，只能靠她自己，三个半小时后，她得靠你。” “……” 宋离离话说到这，便没再和钟离无止继续废话。 乔克给她安排的六个人，此时已经拿着她要的工具过来了。 “你们可以叫我唐，我和乔克是同学，我的朋友跟着国际救援组织来到你们的国家，无私帮助你们受伤受难的同胞，现在，她被埋在这座教堂的废墟之下，我很确定她还活着，我真的很需要你们的帮助。” 宋离离一口流利的M国语言，真的很让钟离无止吃惊。 “唐，乔克少将吩咐我们帮助你，更何况你的朋友帮助我们，却在我们国家遇难，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谢谢。” 多余的寒暄话，宋离离不再说，她把手里的图像展开， “从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到我朋友所处的位置是十一点五米。我们需要挖出一个至少一米五深的地道通向她所在的位置。我测算了一下，总长约十五米，我们必须在五个小时内把这条通道打通。” “……” 几人面面相觑。 “三个人同时打钻，至少先打出一条窄道，能让空气流进去。” 钟离无止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挖土机我会操作，一组人打钻，我清除大部分砖石，另一组人清石。隔一个小时轮换一次。” “好。” “位置我已经圈出来了，就从这里开始。” 任务派完，宋离离便往挖土机那走，钟离无止拧眉，“宋离离，那我呢？” 391 以前你没有钟离无止，以后，有了 钟离无止拧眉，“宋离离，那我呢？” “你爬上来站在这，我先操作给你看，之后我们俩轮换。”她会尽全力救鹿小珥，但她也答应了温年，会量力而行。 在宋离离坐进驾驶舱后，钟离无止人也已经爬了上去，稳稳的站在一个平面铁皮板上。 时间走的很快。 争分夺秒，片刻都不得停歇的救援时间就更是如此。 通道的挖掘速度要比宋离离预料的更慢，这些人到底不是专业的挖掘工人…… 三个半小时过去，最快的那一条细长通道也只有八米不到一些。 钟离无止人坐在挖掘机上，他早晨穿的那套精致西装，上身已经脱得只剩下一个工字背心，汗水顺着他的额头，脸颊往下淌，工字背心都已经湿透了，精壮的手臂操作着方向盘和操纵杆。 宋离离一边指挥一边清除着碎裂的砖石，状态并不比钟离无止好到哪儿去。 脸颊边的头发湿漉漉的贴着脸，她的唇有些泛白。 钟离无止无意瞥了她一眼， “宋离离，你休息一会儿！” 宋离离仰头，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晚风带来了一丝凉意。 她没固执，走到一块稍平的地方休息。 也就在这时，她和鹿小珥约定的三个半小时已经到了。 小珥只是发来语音请求，宋离离接下， “小珥，你怎么样？” “呼……离离……呼……” 鹿小珥人紧紧的缩着，她觉得很冷，现在是热天，这么冷……是不对劲的。 更何况她自己是个医生，身体是什么情况，她也大体清楚，失血过多，脑部又供氧不足，不说坚持不坚持的下去，单是这样长时间的处在供氧不足的境况下，脑组织也会受到损失。 “小珥？” “还有多久啊……” 鹿小珥干涩的唇碰了碰，喃喃的问了句。 “快了，快了！” “外面的天都黑了？” “还没有。” 宋离离赶忙说道。 鹿小珥轻轻笑笑，“谢谢啊……离离……” “……”宋离离心口一窒，她这说的什么话！ “从事发到现在，二十一个小时，我一个人……也想了挺多，都说人死前都会不由自主的去回溯自己这一生……” “别说话了，小珥……” “如果我现在不说话，我怕我真的就这么睡过去了。” “……” 宋离离缩着身体，手紧紧的握着手机，低着头。 “你说，如果……如果我不这么叛逆，而是乖乖听我父亲的话，会不会就不会遇上这事？” “……我假设了一下，却发现，与其走他们给我铺好的路，庸庸碌碌，寻常无奇的过完漫长一生，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起码在离开人世之前，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由心而发……” “虽然短了一点，但没有遗憾，没有后悔。” “小珥！我不想听你这些临死箴言，你给我听好了，用力呼吸，不管多难，在我打通救援通道以前，你不可以放弃。” 宋离离激动道，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活下来，你会有很好，很幸福的人生！以后的日子绝对会比你过去的人生更精彩无数倍！” “……呵呵……离离，谢谢啊。” “什么？” “谢谢你不顾一切的来到我身边，我鹿小珥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上天最大的馈赠。” “你不会死的。” 宋离离笃定道！ 鹿小珥不管怎么样，也会比她活的长！ 但如果她自己放弃了…… “钟离，你来！” “……” 钟离无止从挖土机上下来，宋离离把手机给他， “这边交给我，鹿小珥交给你，和她说话，讲故事，唱歌都好！不能让她睡，不能让她放弃！” 宋离离厉声说完，就往正前方跑了过去，她的身影在废墟中穿梭！ 钟离无止看着她跑向了一辆正要撤离的消防车！ 他不知道宋离离又做了什么打算，钟离无止拿着手机重新上了挖土机。 地下通道里面的部分，挖土机的作用不大，还是人力更方便。 他做的就是出口处的土石挪走。 那六个人此时也已经累的嘴唇发白。 “小耳朵，你还醒着么？” “嗯啊……” 鹿小珥的眼睛在黑暗里睁的只剩下一条缝了，眼皮似有千金重，压得她累死了。 “你知道我现在在干嘛么？” 钟离无止把手机放在操作盘上，一边操纵着挖土机一边和鹿小珥聊天。 “咚咚咚……好吵啊……” “我在用挖土机。” “挖土机……” 鹿小珥喃喃着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蓦地笑了一下，“你还会用挖土机啊……” “现学的！为你学的。” “谢谢……谢谢你……钟离。” “我要你当着我的面感谢我……像你这样恹恹的语气，态度一点都不端正。” “呵呵……” “小耳朵，你记不记得我们在东恒的时候，好几次余震都差点把我吓跑了，我拽着你要离开那地方，你死活不肯……你说你是医生，救死扶伤是天职。” “呵呵……是啊，救死扶伤是天职……” 鹿小珥仰起头，那眯成缝的眼睛睁开了，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来，她咬紧自己的唇，不想露出一丝哭音。 “你记不记得，地震后的第二十天，也有一个女人被埋在塌方的房子里，地震发生的时候她人在厨房，被埋住以后，手边有几个番茄，有一条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她的双脚被压住，人一直趴着，就靠着那些东西活了二十天……我们到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支撑不住了，是你鼓励她，一直一直……为救援工作争取了整整六个小时。” “小耳朵，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浑身灰土的你在我心里有多高大，有多神圣。” “……这时候，你还要奉承我啊？” “我是要你像那个女人一样，坚持下来，一秒一秒的坚持下去……那个女人有信念，她还惦记着自己的孩子，你呢?” “完了，至今……我还真没什么信念……” 鹿小珥喃喃道。 “那是因为以前你没有钟离无止，以后，有了。” 钟离无止攥紧了拳，鹿小珥虚弱的气息轻拂在他心尖上，狭长的狐狸眼眼眶红通通。 392 她说，钟离无止是没心的 不能怪他这个大老爷们，泛出孬种的泪水，实在情难自禁。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他哪里还会介意她是不是同性恋，就算是，他也要把她给掰直了！ “钟离……无止……” 鹿小珥上下唇碰了碰，用气声念出他完整的名字，而后轻轻的就笑了一下， “都说……钟离家大少爷玩世不恭，莺燕无数……” “看人是不能用眼睛看，也不能只用耳朵去听的，我和你说过很多遍，我想让你用心看我，用心来听我……” “两年前，有一个叫翁晴好的女模特，算是走在时尚最前沿的顶尖模特了……我说起这个人的名字，你应该有印象的……” 鹿小珥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她一句话都断断续续，多半都是气音…… 钟离无止停下手里的工作，鹿小珥那些模糊的音节，他却听得很明白。 翁晴好，是他过去交往过的一个女人。 他承认，在遇到鹿小珥以前，他没有那么……洁身自好，也不觉得身边有那么几个女人，有什么不好的。 他是钟离家的大少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翁晴好算是他过去那么些女伴里比较聪明乖巧，也是陪伴他时间较长的。 他把她捧到模特界第一超模的位置，她则知恩明事理，都是成年人，各取所需，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鹿小珥怎么会……突然提到翁晴好？ “那会儿……你身边至少有四五个女人？可钟离大少爷却还不满足，又把你那双狐狸眼盯上了我……” 钟离无止心口缩了一下， “我对你……和对她们不一样……” 他很是无力的解释道。 年少轻狂时，他们这些富家子弟，似乎都会下意识的把女人当成足以炫耀和自得的资本。 谁的女人多，谁的女人美，仿佛谁的脸上就更有面子。 尤其是那些妆容精致，婀娜多姿的女明星，常常成为他们的抢手货。 他觉得自己与旁人在本质上不同，可意气风发，年轻男人的虚荣心是一样的…… 如今看来，当初炫耀和得意的资本，成了现在想要狠狠擦去的污点。 以前的高人一等，到了鹿小珥面前，却抬不起头来。 “恩，不一样……翁晴好和你分手后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钟离无止抬眼，眉头不自觉的皱成了个“川”字。 “但是翁晴好还说了……就算现在不一样，以后也会是一样的。围绕在钟离大少爷身边的女人，哪个不优秀，哪个不漂亮，你有这个自信拴住他的心一辈子么……可就算你有自信，钟离无止却是没心的。” “……鹿小珥，你就是因为翁晴好和你说的这些话，才……” “不是……” “……” “有一部分原因，她说你没心，我观察了，的确如此。不过直到东恒地震，你跑到灾区，似乎是去寻我，却被救援队从这里拖到那里，很是茫然却又坚定的参与救援时……我就觉得……可能我对钟离无止有本质上的误解。” “也是从那才确定……你并非没有心……” “那你还骗我……说你是同性恋？” “呵呵呵……可你竟然信了……你好傻……” 鹿小珥看着这漆黑的空间。 呼吸都成了艰难的事，但她却愣是没有露出一点点哭声，只有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你好傻，离离也好傻……我觉得上天已经对我够好的了，这样轰炸坍塌，却还能辟出这么一个空间，让我能和你们好好的说一声再见……” “别说这种话……求你了，别说这种话……” “我隐约是可以听到外面的是声音的，你们打地下通道，但好慢……我清楚安格斯教堂有多宏伟，所以也知道救援行动有多难……” “钟离，我想要你答应我……带着离离离开这里……凯撒真的不安全，反叛军已经把这里当成了首当其冲的靶子。” “我有预感，这远远没有结束，甚至连中场休息都不算……” “你知道宋离离有多固执，哪怕是一具尸体，她也一定会把你救出来才离开。” “她固执，但她也理智。” “理智？一个孕妇往战场上跑，这也叫理智？” 钟离无止对此嗤之以鼻。 可他这么说完，那一头却没了声。 一时间，他心慌意乱，连着叫了好多声鹿小珥…… “你说……谁是……孕妇？” 鹿小珥声音都在颤…… 钟离无止愣住了，“你不知道……她怀孕了么？” “不知道！” 鹿小珥突然低声吼了出来，“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告诉她我在哪儿，甚至不会和她联系！” “……” 钟离无止没想到鹿小珥会这么激动。 “她疯了么！温年呢！温年也跟着疯了么，他怎么会，怎么能允许离离，离离……” 鹿小珥低头捂住自己的脸，心下悔恨无数！ 而钟离无止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你一个人，我是一尸两命，所以鹿小珥，你如果不坚持下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钟离无止怔楞之际，不知何时，宋离离已经爬到了驾驶室外，听到了鹿小珥情绪激动的怒斥。 “离离……” “你不会死！钟离，你下来！” “……” “六个人不够，就十六个人！” 钟离无止仿佛听到耳边一阵攒动，和七嘴八舌的M国语言。 他听不懂，但循声望去，就见十来个消防官兵手里抡着各种各样的工具，两人一组跳下地道。 地钻的声音很整齐，砖石泥土被挖出来的速度越来越快…… 消防兵的救援行动力要比乔克手底下的士兵要强悍的多。 “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宋离离眼睛很毒，当时和鹿小珥语音通话时，远远就看到那辆救援的消防车。 消防官兵收着工具，不是撤离就是轮班。 但不管是撤离还是轮班，她都不能让他们走！ “M国人，G国人，又有什么分别……邻国的百姓不就是兄弟姐妹么……小珥参加国际救援组织，为他们而来，他们又怎么会袖手旁观？是我把身处乱世的他们想的狭隘了……” 宋离离喃喃，说罢她接替钟离无止坐在挖土机的操作位上。 393 凯撒的夜晚，拉开了恐怖幕布 晚上七点，凯撒市市中心的街道亮起了路灯，唯有遭受恐怖袭击的几处地方没有灯火。 安格斯教堂的废墟也是一样。 几股救援小队以及前来轮班的消防官兵带来了临时灯源。 而被埋在废墟之下的鹿小珥，是目前这场灾难下唯一一个确定知晓的生存者。 一传十，十传百…… 宋离离坐在挖土机上，一边操纵着挖土机，一边清晰的看到，越来越多的救援者和志愿者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涌。 “我知道她！前天她和她的同伴们一起去给孤儿院里生病的孩子看病，还去了贫困区，给穷困的病患治疗！大家都叫她小耳朵医生！” 这位M国的市民，似乎与小珥所在的国际救援组织有渊源，当听到被埋的是一个姓鹿的G国女医生时，立刻便喊了出来！ 帮手越来越多，资源越来越多…… 宋离离微微沉下眼。 谁都知道战争可怕，却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人心是暖的。 小珥，我的境界不如你，估计这一生也不可能爬到你那样高的境界，但……真的很谢谢你，总是让我看到这世间的温暖和美好。 残破的安格斯教堂废墟之下，还有无数冤魂。 在这个本该和平的年代，发动战争，甚至把战场搬到平民生活区的人，心里是不是住了恶魔！ 她从未妄想过自己的重生能改变世界格局，能化解战争，她别无所求，只求能把鹿小珥平安的带回家。 在她的印象里，M国的内战持续了整整七年，从国家内战慢慢演变成小规模战争，再而后…… 宋离离被指控叛国罪的时候，参与战争的国家已经有七个……G国是其中一个。 她不知道在自己死后，七国间的战争有没有发展成世界第三次大战。 她觉得不可能，核武器时代，如果再发生世界性大战，几乎预示着……全人类的灭亡。 钟离无止也压根没有想到M国的人民会这样热心，他们其中，还有人的亲人也被埋在底下，但他们却一丝线索都没有。 鹿小珥此时并不只是鹿小珥，而是这些亲属们的希望…… 救出一个鹿小珥，也许就会有更多。 信仰的力量是强大的，整条通道以非常可观的速度在往内部打通！ 钟离无止坐在一块石头上， “小珥，你有没有听到……大家在帮你的声音？” “……恩……” “小珥！” “钟离……我觉得……喘不……过气了……好难受……”鹿小珥吐着气声。 “小珥，放轻松，放轻松，很快了……” 钟离无止把手机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他缩着身体，强忍住这一时的恐惧，他一直在和小珥交流…… 所以他能感觉到小珥真的快到极限了…… “求你了……小耳朵……我钟离无止这辈子没求过谁，我求你……坚持下来……” 他浑身狼狈，头发上全是灰土，手上有搬过砖石划破撞淤的痕迹。 “钟离……头很难受……” 眼前是一切漆黑，但她好像出现了幻觉似的，星星点点刺眼的画面让她睁不开眼…… “你想着我，小耳朵，你想着我好吗？等我带你回家……” “……” “你想当医生，我会做你最坚强的后盾，支持你，你家老爷子反对，那我就护着你！” “……” “小珥？” “……” “小珥！” 钟离无止急的直接大叫，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宋离离侧目，冲他大声问道，“怎么了？” “小珥！小珥！” “小，小声点……” 鹿小珥皱了皱眉，只觉得钟离无止的那几声大喊实在太刺耳了。 钟离无止听到她的声音，鼻子都酸了。 他一时间几乎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冲宋离离摆手，示意……没事。 钟离无止的腿都软了，只能撑着膝盖慢慢蹲下来，重新坐下。 “钟离……” 鹿小珥闭着眼睛，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气， “我想喝奶茶。” “……” “等我出来……你请我喝……” 钟离无止唇抿到发白，没有一点血色，他捂着自己的嘴，良久才平复完情绪，重重应了声，“好！” “你怎么了……？” 钟离无止吸了一下鼻子…… “你……哭了？” “没有！” 钟离无止连忙反驳道！ 鹿小珥轻轻笑……昏昏沉沉的…… “钟离……我们鹿家，很奇怪的……” “什么？” “我们鹿家的人，从来就没有好姻缘。不是离婚就是丧偶，不是反目成仇，就是互相利用……呵……我爸看着人敦厚，却无情的很……” “……” 对于鹿家的家事，钟离无止不关心，但也有所耳闻，整个家族像是被诅咒了一样，从太老爷一辈到曾孙，四代人，所有的婚姻都以失败告终。 可能这也是鹿家愈发衰败的原因。 家不齐，就更别说兴旺发展了。 “我是个独身主义者，没想过结婚，也没想过有孩子……” 鹿小珥淡淡道…… 所以不是钟离无止的魅力有问题，而是她自己，真的有问题。 钟离无止听不得她这样丧气的话，鼓足气，他冲她道， “鹿小珥，如果你是同性恋，我掰也要把你掰直，你说独身主义，我偏偏要让你尝到婚姻的甜头，如果今天你没死，我发誓我钟离无止一定要娶你！” 他信誓旦旦。 手机那一头静默了良久，而后就听鹿小珥道， “……那我还是死一死……” 愣如钟离无止脸皮再厚也经不得她这样说，开玩笑也不行！脸面和自信都被说没了…… “钟离无止……” “恩？” “手机……要没电了……” “……” 钟离无止心脏“咯噔”一下。 “……我等你。”“嘟”一声，屏幕黑掉，语音通话结束。 钟离无止怔楞的坐在那，全身发冷，只觉得胸口被人掏走了什么似得，空洞洞的疼…… “通了！” 就在这是，地下通道里传来了声音。 钟离无止听不明白，但宋离离却听得很清楚， “通了！通了！” “通了？！” 地道还在挖，要挖出一个人的宽度。 多余的人慢慢从里面爬了出来，一个个脸上都很激动，欣喜。 钟离无止和宋离离毫不例外，宋离离的眼泪屏到现在终于忍不住掉了两滴。 “咻——轰隆——砰！” 而就在这时，一枚导弹从他们头顶飞过落在与他们相隔两条街的位置。 巨大的爆炸声后，凯撒的这个夜晚……拉开了恐怖幕布。 394 这一刻，他的内心是震撼的！ “怎么回事？” 钟离无止被这巨大的爆炸声惊到了，隔着整整两条街道，抬头看过去，空中升起伴着火光的黑灰色烟团。 “又来了……” “Oh……No！那是我家附近！” 宋离离神情无比凝重，她忙对钟离无止道， “速度快！把小珥救出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钟离无止心一沉，M国的救援人员已经撤出了地下通道，最前面开路的志愿者已经拖着地钻出来了！ “只是通了，还不够大。” 宋离离应了声，“谢谢，你们去安全的地方避难，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她很感谢所有帮助了她和钟离无止的人，但现在真不是浪费时间说感谢的时候。 她把大石锤递给钟离无止，“你进去还是我进去？” 钟离无止一把拿过大石锤子，用行动说了句“废话”。 他很是利落的跳了下去，地下一米，除了安格斯教堂的建筑地基比较坚硬之外，地土还是比较容易挖掘开来。 通了就不怕了！ 两名大汗淋漓的消防官兵，呆呆的站在这座废墟边，面向着爆炸的地点，就那么站着，看着…… 脸上已经没了表情…… 他们心里无比清楚，再不是恐怖袭击，再不是什么小规模动乱，就从这枚导弹落入凯撒市的市中心起，战争爆发了。 又不知有多少人死去，不知多少家庭破灭…… “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的朋友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宋离离起身，走到那两名消防官兵的身边，视线有些悠远。 与离离相邻的消防兵淡淡道， “呵……可是这……已经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 “唐，我的国家……要完了……希望你们能安全返回G国，好好的待在你们的国家，好好享受和平。” 消防兵一头银白色的头发，M国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天生是这个发色。 “谢谢，纳瑞，我会把这里的所见所闻带回国，警醒我的国民，警醒我们的政府。” 宋离离认真道。 即便与爆炸点相隔两条街道不止，那爆炸推过来的气流，弥漫着硝烟的空气，站在这里的他们都能清晰感受。 巨大那一阵爆炸后，便是四处逃窜的人们的惊叫声。 纳瑞身上别着的对讲机传来通讯声，他接起，“消防一队，纳瑞，请讲。” “你们现在在哪儿！不是早该归队了么！快点回来！事态紧急！” “是！” 纳瑞这边应完，刚要转头和宋离离解释，宋离离摆了摆手， “你们去。” 纳瑞话到嘴边咽了下去，“祝你们好运。” “也祝你们……好运。” 宋离离看着纳瑞和他的同事往那头停的消防车走去，纳瑞所带的这一队消防官兵，全数撤离这一片区域，只留下几个大号电筒给她们照明用。 “钟离！怎么样？还能听到我的声音么？” 宋离离冲着通道里面喊道。 隔了一会儿，“听到，我看到小珥了！” 宋离离心才算稍稍放下来一些，人蹲在一边把照明对着通道口， 而就在这是，她自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这一震，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忙打开手机，温年发来的通讯信息堪比轰炸。 她忙接起视频—— “阿年，对不起，我忘了。” 她懊恼的锤了一下头。 而那头的温年真的整个人都很不好，“我是不是说了再忙再乱也要和我保持联系！” “对不起……这边的救援工作真的是争分夺秒，我忘了……” “手机呢？手机没响么？” “震动的声音太小，所以……” “你现在人在哪儿？鹿小珥有没有救出来？凯撒已经不安全了，你们必须立刻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