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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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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司雨侬及时捂住嘴, 才没让前头的人听到声音回头。其实类似的话, 系统已经跟她解释过。只是乍然听到另一个跟龙头村一样的故事, 还是深感意外。    “当时也没人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是后头慢慢理顺的。所以这颗树后来有了一个名字,被称为巴氏神木。很多植物学家猜测,它可能有调节森林里湿度平衡一类的作用。”    “这么神奇?”司雨侬喃喃自语, 她当然知道,如果不是有这么神奇,系统也不会发布挽救任务。她只是没有想到, 现实会和系统有了这样的交集。    “不能完全肯定,这么多年, 很多人都想找到第二颗巴氏神木,可是……”夏慕桑苦笑着摇摇头,“再也没有找到过。”    全世界只有一颗被认定灭绝的神木, 如果……    可如果不是呢?没有鉴别清楚之前, 什么都不好说。司雨侬按下心里的激动,默默跟上前头的人。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司爱华带着火把照明,走到棚屋的时候还特意指了一下, “我们村刚搭的, 不过以后可能用不上了。”    龙湾树就在棚屋后头,司爱华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林英从包里摸出一支手电筒,打开之后,一道极亮的光束照到了树上。    “真的和照片一模一样。”林英难掩激动, 但对于科学来说,长的像还不能百分百保证,只是大晚上的,他没法展开他的测试。    “这里可以借给我睡吗?”一指司爱华给他介绍过的棚屋,不客气的开口求借。    “借啥,想用就用,不过山里头冷,这会儿天气可不算暖和。”他们经常干活的人熬得住,这个身体单薄的城里娃,怕是不行。司爱华想着远来是客,把客人扔在山上吹冷风,好像不太对劲啊。    “不怕,我什么都带了,今天晚上就住这里了。”林英并不是个娇气的,事实上,地质,农植等经常需要去野外的学科,都娇气不起来。他一拍自己背上的包,行李都带着呢,什么都有,随时随地可以扑到深山老林里生活半个月。    司爱华不太会劝人,加上夏慕桑保证他们经常干这样的事,野外生存能力很强,绝对不会出事,这才带着两个孩子下山。    “你晚上可不能单独回去,就在咱家住一晚。”司爱华这话是对夏慕桑说的。    “那就麻烦叔叔了。”夏慕桑也没打算晚上回去,明天是周日,不用去学校,而且他也不可能把林英一个人丢在这里。    “不麻烦不麻烦。”司爱华脸色微红,赶紧摆手。心想多好看的娃啊,还这么有礼貌。    司雨侬一觉睡到天亮,头天晚上大家都没睡好,今天略微迟了一点。但再迟,也是天蒙蒙亮就扛着农具下地。    没想到夏慕桑也起的极早,几乎就是司雨侬刚到院子里刷牙,他就推开了房门。    “你们赶紧吃,山上那头不用担心,小雨他爹把早饭给那个小伙子带上去了。”司大娘给客人煎了鸡蛋饼,熬了小米粥。    “真香。”鸡蛋饼是鲜艳艳的黄色,煎的微焦,再撒上一把葱花,明明是最简单的食物,却百吃不厌。    夏慕桑又喝了一口粥,用土灶和井水熬出来的小米粥又稠又滑,里头还有几颗红枣,带着丝丝甜意。这么一对比,早点摊子上的粥不知道掺了多少水。    虽然是简单的农家饭,但用心做出来的,吃饭的人是有共鸣的。    “香就多吃一点,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除了鸡蛋饼和小米粥,司大娘还蒸了一屉素包子。    夏慕桑吃得直点头,一口气消灭了一个鸡蛋饼四个素包子,再加干掉一大碗小米粥。放在后世这是不可想像的,但这个时候的人,肚子里普遍缺乏油水,具体表现就是能吃。    “奶,我带他上山。”    “去。”司大娘刚把他们送到院子门口,正要叮嘱两句,就看到有人飞快的跑了过来。    “司大娘,不好了,镇上的干部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带着人来砍树的。”    准备上山的两个小家伙,立刻停住了脚步。    司大娘眼睛微眯,“呵,这就来了啊。”    自己家里讨论过的斗不了,没法斗,不代表他们得装鹌鹑让人顺顺利利的把树砍走,那他们龙头村在十里八乡成了什么人,缩头乌龟吗?    所谓的斗不过,只是一个预设的结果,但到达这个结果之前,不是还得有过程吗?    结果是肯定得吃亏了,那就尽量在过程当中找回点实惠。    “赶紧去叫村长回来。”司大娘一开口,报信的人又颠颠的往地里跑。    司大娘干脆也不走了,镇里来的人,也得先找村长不是,还能一句话不说就砍树啊,那不成土匪了。再下作的事情,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甚至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就是现在运行的社会规则。    果然,镇上的干部很快便到了,就一个人,踩着一辆半旧不新的二八式自行车,很有这个时代的特色。    “司大娘,你们村长在哪儿呢,我找他说说话。”镇上的干部到了跟前下了车,对司大娘说道。    “你等会儿,他一会儿就来了。到屋里坐,今天不是休息吗?有多重要的事,还不能等到明天?”司大娘看着眼前的干部,带着点审视的味道,肯在放假的时候出来办公事,难得,太难得了。    干部依言将自行车推进了司家的院子,从善如流的坐下,也接过了司大娘手里的碗,喝了一口放下道:“这不是有好事吗?等不及要跟你们村长商量。”    “啥好事要跟我商量?”腿快的人早跑到地里去通知司丰年,他们的地在山脚下,离村子不远,这不,这会儿功夫刚好赶到。    干部显然跟司丰年很熟,一见他进来,就摸出烟发给司丰年,“来来,我给你点上,咱们慢慢说。”    司丰年接了烟,却没让对方点上,直接给别到了耳朵后头,“啥事都等不到上班,非得今天过来。我可得好好听听,洪干事肯定有了不得的大事。”    “嘿嘿,好事,是大好事。”洪干事笑的一脸荡漾。    “我说老哥,有大老板给我们镇上捐了一笔钱,准备把学校门口那条烂泥路修一修。以后孩子们上学放学,也方便不是。”    “这可真是好事。”司丰年眼皮跳了跳,附近村里的孩子,都是在镇上的小学读书,这消息对他们来说的确是好事。    “所以说嘛,人家大老板在市里有投资,还知道回馈乡里,咱们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呢。”    洪干事的确跟司丰年很熟,也很了解他这个人。在十里八乡的村长里比一比,他算是讲道理,也听得进去道理的。    司丰年也嘿嘿的笑,还把别在耳朵上的香烟拿下来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这关咱啥事,总不能说,人家大老板在市里投资,在镇上修路,这个人情债得要我们龙头村来还。”    “怎么能这么说呢。”洪干事明白,司丰年这是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在玩看破不说破的把戏呢。    “得了,咱们这么多年的老熟人,也不卖官司了。你就说说,山上的龙湾树,你们要提个啥样的条件。”洪干事也不兜圈子了,直接交了底。    “要是不卖呢?”司丰年嗡声嗡气的说道。    “看你,这种事情上头有什么可倔的,留着几颗树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你觉得,给村里修条路到镇上咋样,水泥路。”洪干事没提钱的事,私人对私人可以现金交易,村民合伙把树卖了再平分,上头人知道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但现在成了公对公,那就不能做花钱买树这种容易落人把柄的事。    谁的心里都明白,这树肯定有点来历,不然人家一个港商,能为了几颗树花这么大的力气?但是谁敢说破,说破了这交易就干不成了不是。体制里的人,哪怕是镇上的这种小官小吏,也知道怎么规避政治风险。    港商回馈乡里做善事,村民自发的送点礼物,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事后再追究起来,树是村民送的,又是长在人家承包的山头上,怎么说都没毛病。    至于树是不是什么珍贵的种类,种地的农民怎么会知道,既然不知道,那也就是没责任。    听到修路,司丰年一下子怔住了。现在的路都不好,镇上都有不少烂泥路,乡下地方就不用说了。晴天一脚灰,雨天一脚泥,可不是说着玩的。真要是把路修好,村里人背点农产品到镇上去卖,可就好走多了。    他原本就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也想着过程中为村子争取最大的好处。修一条到镇上的路啊,那可是福泽后代的大好事。    司丰年眼里的神色骗不了人,洪干事一脸轻松道:“你放心,我们怎么会让农民兄弟吃亏呢。不过人家这回改了口,要活的,移栽那种。”    “这事,咱们得商量商量。”司丰年也没一口应下来,但说话的语气却完全变了。    洪干事知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成了,村长舍得放弃一路水泥路,村民也不会舍得。更何况,放弃水泥路就能保住几颗树吗?明显,是不可能的,洪干事轻快的看着他,“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明天过来。”    至于全程围观的司雨侬和夏慕桑,人家洪干事根本没有将两个孩子放在眼里,乡下孩子嘛不懂规矩,听就听,还能听懂不成。    洪干事骑着自行车一走,司大娘便让司丰年顺带把两个孩子送上山。    至于修路这个条件,司大娘和司丰年是一样的想法,太诱人了。比单纯拿到多少钱大家一分,要诱人的多。    这么说,八三年别说乡下地方,卧龙镇都没有水泥路。横山县只有一条水泥路,就是政府大院门口那条。    偏远地方的基础建设,要到九十年代才开始启动,至于农村更是要到更久以后才会有村村通路的政策出台。    这样的条件,远不是农民可以抗拒的,可以这么说,让他们自己来提,狮子大开口的情况下,也不会开这么大的口。    骑着自行车的干部哼着小曲,也是一脸高兴。他是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就连新来的镇长都不知道。    他们也是上午接到市里的电话才知道,原来上龙头村砍树的,是市里家俱厂的人。因为价钱的事和村民没有谈好,这才报警被村民送到了派出所。    他们是偏远的内陆地区,难得来个外头的投资商,自然很得重视。    港商那边也派了人过来,开始是说明情况,先把人给捞了出来。然后就是破口大骂村民不讲信用,大意是答应过他们的事又反悔云云。这要是放在吴家村身上,倒是没人不相信,可要是放在龙头村,镇上的干部心里有数,只是不好当面说破而已。    代表是气的半死,扬言要给村民一个好看。宁愿把钱都砸给他们镇上,也不愿意给出尔反尔的村民一分钱。结果到了中午,市里又来了电话,代表接了很长时间,挂完电话态度就变了。    首先不要砍树了,要移栽,而且是保证成活的移栽。另一条,不许和村民起冲突,要用村民不能拒绝的条件,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办成。    怎么才是村民不能拒绝的条件,当然就问到了和龙头村最熟的洪干事头上。所以才有了这一回的来访,很显然,他提出的条件,正好敲中了司丰年的心坎。    想到这件事办成,除了能修两条水泥路,人家还拉来一大车的食品和油,就觉得脚下生风,蹬自行车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    而驻守在镇上的港商代表,接到洪干事的回话,也大大松了口气。满面笑容的递了烟,然后打电话回去报信。    “一定要快,我派人开去的大卡车,拉了树,直接开到火车站。我安排好了人接手,你千万不要出纰漏。”港商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吩咐这头的代表。    “我明白,老板,真给他们修路啊,阿虎他们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代表仍然有点愤愤不平。    “你懂什么?不要意气用事坏了我的事。”    代表自然是唯唯喏喏保证完成任务,挂完电话心里却十分不爽。    老板挂了电话,也是一脸不爽,他要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局面,他就不会派脾气最火爆的手下出去这一趟。    他早就听说兴州省出过一种叫做龙涎树的顶级木材,价值堪比黄金。但在民国以前,就已经灭绝,不复存在。但他还存着万一的想法,能找到一颗半颗岂不是发达了。反正现在国内的法律松懈的很,有些甚至根本没有。根本不会因为砍一颗树,而拿他怎么样。    虽然抱着这样的认知,他还是觉得这种事能私下进行就私下进行。毕竟村民不认得这种树是正常的,政府官员里头万一有水平高的,认出来怎么办。就算最后让他得手,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结果他的私下行动一点也不顺利,先是遇到油盐不进的司大娘,又遇到同样油盐不进的龙头村的村民。    最后用暴力也没能解决问题,这一瞬间让他怒气达到顶点,抱着教训一下村民的想法,派出了脾气最不好的一个下属。反正小镇上的干部在他眼里,也跟半文盲差不多,他不信他们能认得出来。    可没想到,刚把下属派出去,就接到越洋电话。有人愿意出大价钱,买这几颗树,但一定要是能移栽的,活的。如果之前说龙涎树堪比黄金的话,这一位给出的价码就是等值于黄金。    不管是电话那一头给出的金钱,还是那一位的身份,都不允许他拒绝。    于是,这才赶紧打电话过去,计划改变,要确保村民不闹事,高高兴兴的接受交换条件,带出龙湾树。至于条件是什么,他给下属的是六个字,不惜一切代价。    大老板虽然后悔派错了人,但自己的手下,还是压得住的。想到已经谈好,脸上不爽的表情也就慢慢淡下来,眯着眼睛露出了笑容。    而龙头村这边,司丰年把两个孩子送到山脚下,司雨侬便不让他送了,乡下孩子山上山下的跑,这都不叫事。又是大白天,更没什么好担心的,司丰年也就放心的看着他们上山。    “不知道林叔叔有没有结果。”夏慕桑抬头看山。    司雨侬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的夏慕桑,还学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她刚才还担心,他会不会在镇上的干部面前嚷出来。结果还好,他忍住了。    想到这里,司雨侬回了他一句,“不管是不是巴氏神木,我相信龙湾树肯定是很珍贵的树种,不然也不会引起港商的注意。”    “你就不想要一条路?”夏慕桑当然看得出来,司大娘和司丰年已经被一条路的许诺给震住了。但他观察过司雨侬,她始终愁眉深锁,看样子十分不乐意。    司雨侬摇头道:“路什么时候都可以有,树没了,就再也没有了。”    树没了,整片山脉都会慢慢被沙漠侵蚀,百姓也会陆续搬迁,到时候,再好的路又有什么用?可惜的是,虽然这是事实,但现在说出来,不会有一个人相信。    可惜这个时候还没有国家重点保护植物的概念,那是要到九九年才会颁发的文件。    她之前想过的对策,就是找到农林局,让他们来鉴定龙湾树,证明龙湾树的珍贵程度。这个时候也并不缺乏一身热血,一心只想干好本质工作的专业人士。只要她找对了人,由体制内的人去斡旋,要容易成功的多。    刚想到这一点,夏慕桑就带着专业人士来了,大学教授的身份,在八十年代初,比体制内更好用。    司雨侬抬起头,看着越走越近的林英,心想,真的有用才好啊。    “小师侄,你来的正好,我要赶紧回去给老师拍电报。”夏慕桑不来,林英也准备下山。    “我跟你一起回去,不过,这到底是不是巴氏神木。”夏慕桑好奇道。    “我还不能最终确定,需要做一个专业的鉴定,也有可能是另一种已经灭绝的树种。不过不管哪一种,都是好消息。”林英的兴奋就不用多说了,要不是有地心引力,他这会儿早就蹦的比龙湾树还高。    司雨侬看着他俩,凉凉道:“明天镇政府的人就要来挖树。”    林英当时就跳了起来,抱住离他最近的一颗树,“谁,谁来挖树,谁敢?”    一副马上就要拼命的状态,夏慕桑赶紧拉住他,回头对司雨侬道:“你放心,我会立刻回去告诉我爸,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这可不好说,今天来的这个人,按理应该是你爸的下属。”一个从上头派下来的镇长,能不能震得住下头这些四五十岁的老油条呢,司雨侬觉得不好说。    至少从今天的事来看,夏镇长离全面掌控还差的很远。镇上只有一条街,管着下头十来个乡村,本来也不是什么高官,管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于一个镇来说,来一位港商代表,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可这样的大事,镇长居然不知道。    夏慕桑脸色一红,“我马上回去问清楚。”    但林英却不肯走了,坚持要留在原地,高喊着人在树在,树亡人亡,一股中二之气,拔地而起。    司雨侬便让司爱华送夏慕桑回镇上,林英愿意留下来,当然更好。    “你等着我,我很快回来。”夏慕桑握拳道。    “好。”司雨侬没有多说什么,送走夏慕桑,再次回到山上。    “林大学生。”这个称呼有点搞笑,但在这个年代,是最正常不过的称呼。七七年才恢复高考,第一批毕业的大学生毕业不久,都是各个单位争抢的对象。喊一句某大学生,上千人的厂子里头,也不见得有一个能回头的,绝对混淆不了。    “你是叫司雨侬。”林英对司家是充满好感的,他见过太多愚昧的人,为了一点好处就把珍贵的动植物卖掉,像司家这样的可以说是一股清流。    他并不知道,司家不愿意卖树,是不想上当受骗,用一点小钱卖掉了日后可能生大钱的摇钱树。但现在的一条水泥路,很有可能让他们改变看法,不会再激烈反对这件事。    愚昧吗?或许,但在不能满足基本吃穿住行的时候,几颗树如果能换来更好的生活,确实足以让人心动。    林英听到水泥路已经暗叫糟糕,这个时候的中国,钱其实不是万能的,一条水泥路和修一条水泥路的钱,能不能对等呢?    不能。    水泥是紧俏物资,没有批条买不到,施工车辆不是领导特批来不了,修路的工人不是有关系的人去城建单位说项,也绝对挪不了窝。    修一条水泥路的难度,远远大于出一条修水泥路的钱。    “那怎么办?”听司雨侬说完早上刚发生的事,林英眼睛瞪的圆圆的,不甘心道。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但也是人跑出来的,你说呢。”司雨侬看着他,笑的就象奴隶主逮到了一个帮她干活的奴工。    司雨侬回家的时候,家里的堂屋坐了不少人,老少爷们盘腿上炕,说的正是水泥路的事。    司大娘正在当中侃侃而谈,“不是光说了就算的,得把水泥沙子都摆到咱们村。除了水泥路,还得给咱们村拉一条电线。”    拉电线就是通电,这年月,不通电的农村比比皆是。电力局是不会为了一个村子过来拉电线的,除了打申请,还得出钱。即要关系又要钱,八十年代初找单位办事之难,绝对超出后世的想像。    一听拉电线,村里人顿时惊呼起来,有人觉得是不是开的口太大。    “宰大户这种事可不常有,这一回不下手,下回可没这种机会送上门。”司大娘心里已经清楚,龙湾树的价值一定极大,既然他们留不住,就多要些好处。    司雨侬早在干部过来说可以修水泥路的时候,就放弃了说服家里人。反正说服不了,还不如省省力气。    “那这事就交给村长了,一条水泥路再搭一条电线,底线是一条水泥路。”村里人很快统一了战线,并且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司丰年。    说清楚事情,村里人很快散去,司大娘招招手,叫孙女到跟前来,“他们都走了?”    “走了。”    司大娘点点头,“谁能掰赢手腕子,咱们就听谁的。镇上的干部可管不着电力局的人,能拖一时是一时。”    说完冲着孙女眨眨眼睛,司雨侬一下子全明白了,扑到司大娘怀里,“奶。”    司大娘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是小人物,已经无法左右这件事的走向。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这年头的电力局可是实权单位,而且是垂直领导,基本不受地方政府的管理,只接受一定的协调。所以镇上的干部想找电力局拉电线到村里,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容易就不会轻易答应,拖延的时间就是给林英他们准备的,至于他们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最后翻盘,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    “奶,我明天想请一天假。”不管事情怎么发展,她都不能让人把树带走,如果什么办法都不顶用,她也只能拼着花光积分,来一场雷电加豪雨,让他们寸步难行。    “好。”司大娘很轻松就答应下来。    司青青背负着给司雨侬请假的任务去了学校,等坐下来看到空空如也的课桌,一时傻了眼。一个人请假还不算明显,两个人一起请假,还是同桌,明显的简直不要不要的。别说周小丽,就是其他人都好奇的不得了。    “咋回事,他俩咋一起不来。”说话的是司青青的同桌。    “啥叫一起不来,这话我可不乐意听,我家小雨是病了,我伯娘让我请的假。”司青青赶紧撇清,看周小丽也把身子往后靠,偷听她说话,不由加了一句,“夏慕桑为啥请假,你们问班长啊,他俩不是还住一栋楼。”    自然有好事的人去问周小丽,周小丽含糊道:“我听说他爷爷从北京过来看他们。”    “哇,他爷爷在北京啊,那他们咋不留在北京。”大家很快将聊天的重点歪到了北京上头,再无人提及他们为什么一块请假这件小事。    龙头村的清晨,很快迎来一辆大卡车。从车上跳下来的正是洪干事,直接寻到司家。    “啥,还要搭电线,老司啊,你昨天可不是这么应的。”镇上的干部不高兴了。    司丰年也不管他高不高兴,“我昨天答应啥了,我只说跟村里人商量商量,这就是商量的结果。行不行,不行就让他们赶紧走。”    “行行行,怎么不行,不就是一根电线,我帮你们扯了。”港商代表过来,一口应下。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挖树,然后赶紧送上火车,别说一根电线,就是再多要求,他也会答应。至于办不办得到,呵呵,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洪干事一脸难色,就这么应了,让他们以后怎么开展工作。再说电力局又不归他们管,还得去求人,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司丰年冲着他们嘿嘿一笑,“那敢情好,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修路的水泥沙子先押在村子里,机械进场,电力局的人抬着电线杆子进来,你们就去挖树。少一条,那就对不住了。”    “你这是讹诈。”港商代表一下子跳了起来,声色俱厉。    “这说明你们根本没有诚意,咱们老农民是没你们城里人精明,不过傻人也有傻办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司丰年才不管港商代表跳的多厉害,直接对洪干事说道。    被人说中了心思的干部,半点没有恼怒,反而笑嘻嘻道:“老司啊,谈事情不是这么谈的嘛,像你这样,一下子就崩了,还谈什么。”    “崩了就崩了,咱们不在乎。”司丰年根本无意跟他们磨叽,去院子里摸出了锄头。    港商代表吓得往后一跳,“你想干什么?”    司丰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把锄头往肩上一扛,“下地去,咱们哪有时间跟你们慢慢磨。”    地里的活多着呢,大嫂早说过,不要跟他们谈判,这是拿自己的短处跟人家的长处比,比不了。    “就这么走了?”港商代表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洪干事。    洪干事回报他一个苦笑,“没文化的老农民,糙的很,您别见怪。”    “那咱们直接挖。”代表可不管这些,说着就要招呼人上山。    “不行不行。”洪干事赶紧上前拉住港商代表,要是打起来,伤了谁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今天只派了他一个人过来,不就是大家只想拿好处,不想担责任吗?谁叫他是个小啰啰,谁都支使得动呢。    “有啥不行的,我告诉你,今天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港商代表憋了一天,以为一切顺利,自然是压住了性子,但现在希望落空,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他的暴脾气。    一把扯开拉住自己的干部,冲着卡车上的人吼道:“赶紧下来,上山。”    卡车是开不到山脚下的,只能步行。他带着人往上爬,干部在后头追。有这个功夫,足以让村民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扛锄头的,扛钉钯的,都朝着山脚下聚集。    司丰年和村里的年轻人站到了上山的必经之路上,一排十几个人,朝着港商代表怒目而视。    “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给我让开。”代表的脾气再也压制不住,一把从手下的手上夺过挖树的铁锹,指向司丰年。    司爱华举起手里的铁锄头,昂头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要是在自己村子里,还能被外人给欺负了,那他们岂不是早被隔壁左右的村子蚕食的渣都不剩。保卫自己的土地,是人的本能。    数十个小伙子,一起举起手里的铁锄头,眼看冲突一触即发,洪干事急的跳起来拦到他们中间,“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不是我们不想好好说,是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港商代表虽然脾气大,但是看到这么多人真的敢拿着东西跟他们干仗,心里也一样发虚,再怎么说,他带的人也不可能有当地的人多。    看到洪干事跳出来,他赶紧开口,就是想顺着台阶下。    司丰年也开了口,“昨天洪干事来了,是咋说的,什么叫有商有量,讨价还价,摆上桌面才叫有商有量。你们开个口,啥也不肯摆上来,就想把树拿走,这叫抢。”    “看看,这不是误会了吗?人家不是不想给,不管修路还是搭电线,那都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别人不知道,老司总该知道,这中间的手续是一天半天能跑下来的?”洪干事拦在他们中间,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冲淡着现场一触即发的温度。    “树在这里又不会跑,啥时候见东西,啥时候来挖树。”司丰年倒是真知道手续有多难跑,但也因为真知道,所以不肯相信他们的口头承诺。    今天把树挖走,明天他就是抱着洪干事不撒手,也绝摇不出水泥路和电线。    “你们这是啥意思,你们知道港岛不,人家港岛的大老板一口唾沫一口钉,还能骗你们不成。”港商代表一听没得谈,眉毛都恨不得跳了起来。    司丰年冲他呵呵一笑,“什么港岛的大老板,我可没见着,也用不着见。空口答应的事,咱见得多了,不作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然没得谈。”    咬死了,见着东西才能挖树,不然免谈。    洪干事眼看在中间拦不住了,急的嗓子眼直冒火。心道早知道这样,怎么也得再叫几个人同事一起出来,出了事大家一起扛也能分担一二。现在好了,事后追责一碗都是他的。    眼看他们就要打起来,站在人群里的司雨侬,更是眼皮子直跳。    “不能让他们打起来。”人人手里拿着家伙,一旦动手便无法控制。    “一会儿还不来人,你就再来一道惊雷。”司雨侬心里涌起失望,自己的办法失效了吗?还是林英没有按她所说的去做呢。    系统“嗯”了一声,懒洋洋的,可见他也是有情绪的。    “乒”的一声,不知是谁的铁锹和谁的铁锄头撞到一起,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个声音听在双方的耳朵里,如同冲锋的号角一般,瞬间让人红了眼睛。    “准备……”    司雨侬话还没说完,耳朵一麻,只见有人拿着大喇叭,还没走到跟前就开始喊话,“都住手,放下武器。”    还不等港商代表反应过来,就见龙头村这边的村民,顺势往地上一躺,手里的农具被围在旁边的女人用最快的速度拿走。    港商代表哈哈大笑,鄙视道:“还以为你们是有点血性的汉子,原来只会耍无赖。”    要是农民真敢动手,他心里多少有点担心,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人数够多。没想到是一群怂货,那他还怕什么,今天不把树拖走,他就跟龙头村的人姓。    “把他们都给我拿下。”拿着大喇叭喊话的人,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露出一身警察的制服。    港商代表昨天才和派出所的人吃过饭,闻言赶紧回头,“李所长,是我,咱们昨天才见过的。”    “呵呵。”李所长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轻笑一声。    就在港商代表心中一松,伸出手想和他相握的时候,“哒”一声,一副冰凉的手铐准确无误的铐到了他的手上。    “李所长,这是什么意思?”港商代表心中一慌,但还装着镇定的模样,虎着一张脸质问道。    “持械行凶,打伤村民,强抢村民财产,符不符合严打标准。”李所长的身后,一群人喘着粗气赶过来,而走的前头发话的,正是夏慕桑的父亲,夏镇长。    李所长一嘴苦涩,却不得不点头,“完全符合。”    “带走。”李所长一声招呼,一群警察扑上去,把港商代表带过来的人,全数铐上手铐拉走。    洪干事顿时傻了眼,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上前对夏镇长强调道:“镇长,他们是港岛投资商的人。”    夏镇长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直直朝着司丰年走去。夏镇长身后一长串的人走出来,个个都是洪干事的熟人,但现在个个都目不斜视,同样不看他一眼,追在夏镇长的身后。    “哗”的一下,冷汗从洪干事的额头冒出来,从头顶凉到脚底板。他太知道这种默默隔离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代表他无药可救,代表人人都不想惹上麻烦。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洪干事就这么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大家如同躲避瘟疫一般,在遇到他的时候,自动分为两路,安然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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