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和父亲通完电话, 姜棠沉默地看着前方，想要说的话最终还是化作无声的叹息。 顾寻凑近，搂住她的腰，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放好手机，准备要离开, “我爸有事要和我说, 让我马上回家。” 具体什么事，他电话里没有明说, 但她有预感, 这事应该适合顾寻有关的。 “那我送你回去。”他挑过她的头发, 发梢在指尖缠绕了几圈, 那张脸渐渐凑近, 抵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也该回去工作了。” 姜棠有些舍不得和他分开, 身体好像和凳子黏住了似得，以前读书的时候只沉迷学习，根本没机会谈恋爱, 偶尔在学校操场边散心看到一对对小情侣在这边顶风作案时，总是心怀幻想，要是以后有了男朋友, 也要和他坐在那儿，聊聊天, 看看风景，复习功课。只是，等初中, 高中读完了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没想到现在居然有机会有了这样的体验，对方还是自己的偶像。 这换做任何人都舍不得走啊。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她大衣的后摆，“才休息两天，这么惨哦，我可以休息大半年。” 顾寻无奈一笑，“没办法，不多赚点钱，怎么给我家小朋友买零食啊。”才说完，他便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牛奶糖，是粉色草莓味的包装，“拿去吃，在家要乖。” 等姜棠接过糖果那一瞬发现，这糖分量比普通的牛奶糖分量少要重了些，她没多在意，耸耸鼻子说道：“切，一条糖就想打发我啦？诚意呢！”想起来当时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他都是送一大袋一大袋的零食，果然女朋友得手了，送的糖都打折了。 “行，下次给你买一箱满意了？”他站起身，向她伸手。 “吃那么多糖不胖也要蛀牙了。”嘴上嫌弃，姜棠还是笑得甜滋滋的，她握上他的手，扑腾一下站起身，就这样被顾寻拉着走了。 车子开在路上，身为六朝古都，这座城市仍保留着别样的古典风景，苍郁的大树围绕着古城墙，夕阳缓缓西下，逆光而看，无数尘埃浮沉在空气中。 姜棠专注的看着旁边的男人，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笔直，骨节分明。夕阳透过车窗，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微勾的薄唇以及线条流畅的下颌。 她看的有些失神，十指捂着嘴唇，忍不住偷偷笑着。他居然来到她出生，长大的城市，他们还一起走过读了三年书的地方。 可真是奇妙而又美好啊。 顾寻似乎察觉到女孩一直盯着他看，马上转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他的眼神深情又专注。 他的又手松开方向盘，揉揉姜棠的头发，“傻笑什么？”最后又握上她的手，十指交扣。 只是简单一笑，姜棠着实被撩到了，脸红的不行，低头说：“没什么。”她调整了下安全带，见他单手脱离了方向盘，一本正经地说着，“单手脱离方向盘，考试要扣分的！” 还没回来之前老爸就给姜棠报了驾校，她现在正处于备考科目一的阶段，各大交规守则背得六六的。 顾寻：“……” ＊ 到家的时候夜已经黑了，姜棠让顾寻送到小区门口自己走了回去，小区里的路灯全都点亮，淡淡的橘色的灯光晕染出温柔的光圈，在沉沉黑夜里显得格外温馨。 进屋之后餐桌上已经摆好一桌饭菜，姜父坐在沙发上见女儿回来便站了起来，“回来啦，晚饭吃了没？”言罢，又仰头往后方看了看。 姜棠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还没吃呢，好像是有点饿了。” “饿了快洗手，我给你做了你喜欢的吃的藕夹和酸菜鱼。” 听到有喜欢的菜，姜棠速速去洗了手，回到餐桌上的时候，碗筷已经摆好，米饭是放了些紫米和黑米，这样对身体更有益。吃多了学校食堂的饭菜，见到老爸亲手做的菜自然激动不已。 她舀了一勺酸菜鱼的汤又夹了一些米饭放进去，津津有味地吃着。 姜父劝住：“汤和饭别放在一起吃，伤胃。” “哦，知道啦。”她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碗里，“爸爸，你刚才在电话里说有事和我说，有什么事么？” 终于归于正题。 姜父给女儿夹了一块藕夹，“你今天和男朋友在一起？” 姜棠点头，心里咯噔一跳，“我们就去学校看了看没做别的事，很低调的，不会被人看到的。” “放心，既然已经答应你们交往我也不会反对的。只是，”姜父轻叹口气，“你这么男朋友这么大的家世背景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啊？” 筷子停在一半，姜棠抬头不解道：“什么意思？”老爸不会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了？可这也不怪她啊，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今天我们局里面来了几个Z省几个文化局的大领导谈项目合作，其中一位最大的姓顾，是顾寻的父亲。中午的时候他找我聊了几句，我当时还纳闷着呢。”姜父简单了说了下当时发生的经过，姜棠听得一脸懵逼，差点连碗都托不住了。 果然是大佬的儿子啊！粉丝们曾经猜测过他可能会有背景，可谁想到背景居然那么大。 姜棠如实说：“我也不知道他家里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以前没提他说过，网上也查不出什么八卦。” 而下一秒她忽然反应过来，双方的父亲在这样的场合见面相认，真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情况。而且顾寻的父亲身居高职，她又开始担心男方家人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啊！难道扔个500万让自己离开儿子的狗血桥段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么？ 姜棠脑补不断，姜父却笑得轻松。 “看来这孩子还挺低调的，不靠家里这精神也实在难得，这点很不错，现在哪个人出来混不是拼爹妈的。” 姜棠小心试探：“那……你和他爸爸有说些什么嘛？” “他说有机会我们几个家长正式碰个头。”姜父瞬间明白女儿的小心思，“你是怕人家家里人反对？放心，要是他们真敢看不起你，我们家也绝对不能忍，再怎样也不能让闺女受了委屈。” 话音刚落，姜父放下筷子，“这样一来，估计你妈知道了，她也不会再反对了。” 吃完晚饭，姜棠帮忙洗好碗，就走进了房间，打开卧室的灯，在柔软的床上躺了一会。 顿时千头万绪涌上心间，爸爸说的没错，按照妈妈的性格知道他们家的背景之后，的确不会再反对，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开心不起来。 很快，顾寻的微信发了过来，他汇报着自己即将去北京的行程，此刻他正去浦东机场的路上。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很快就接起。 姜棠开门见山，“我爸爸说他今碰到你的父亲了。” “所以……你都知道了？” “嗯，我没猜错，你果然是大佬的儿子。”姜棠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口袋里的牛奶糖恰好从里面滚了出来，她俯身把它捡了起来。 顾寻开始解释：“我其实一直想和你说，但一直找不到机会。你不会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呀，”她玩笑道，手里举着牛奶糖放到了灯光下，“我男朋友是隐形富二代我难道不应该开心么？你不说自然是有你的想法，作为粉丝我当然尊重你，支持你。作为女朋友，那我喜欢的是这个人，和你的背景，你的家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女孩认真地说着，语气中充盈着诚恳和真挚，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所以……你这是再告白？” “我只是在阐述一下事实而已。”姜棠等着牛奶糖看了许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起身走到书桌前，戴上耳机，又慢悠悠地准备拆开包装，“不过，你爸爸也知道我们的事了？” “他很早就知道你了，送药那次，其实是我爸助理。”那会儿正处于追求女孩子的阶段，看到小姑娘微信上哭着说自己感冒，他自然担心不过，却又碍于无法亲自现身，于是就找张助理帮忙。结果这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父亲大人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近年来他们父子关系缓和了不少，也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饭，聊天。顺利的是，老爸对小姑娘印象不错，他居于那个位置，想从电视台打听到一个实习生的情况和表现自然不是难事，当然调查到她的家庭背景更是易如反掌。 姜棠：“……”感觉从一开始就被套路了。 奶糖终于拆开，姜棠拉出来一看，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一粒粒锡纸包装的糖果，而是一支口红。 透明的盖子，黑色的管子，还带着沁甜的果香。 娇兰小黑裙甜漾唇膏，她有过一支其他色号的。 他居然也玩起了在零食里面塞口红的把戏了！！简直太犯规了！ “我把糖拆了，也看到里面的东西了，不过为什么偏偏是娇兰？”别人家男朋友都是送一卡车的YSL和TF的，怎么到了这边居然送了个这么与众不同的。 毕竟这并不是一个盛产口红的品牌。 电话那边，他勾唇一笑，“我喜欢这支口红的味道。” * * * 一月底，对顾寻的粉丝来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发生，由他主演，著名导演江黎的作品，历史古装正剧《项羽》于星空卫视，白完卫视同步上星，除此之外电视剧还于超讯视频独家首播。 这是他因电视剧《那年青春》爆火之后，时隔大半年，首部上星的大男主作品。9月的时候他有一部网剧上着，口碑不错，也挺热血，只不过播出平台受限，自然没有造成现象级的影响。但这次可不同了，两大卫视和播放量最大的视频网站播出，又加上这是寒假档，自然引起一些关注。 顾寻离开江宁市的第二天变现身北京某五星级酒店，参加电视剧《项羽》的新片发布会。 粉丝们都很期待这部剧，一来他有非常强大的制作班底，导演是最擅长拍历史剧的江黎，早年间凭借电视剧《大唐盛世》《成吉思汗》等作品被众人所熟知，而其编剧之一则是F大专攻三国史的教授，给力的团队注定了电视剧的精良品质。 二来这是一部典型的大男主电视剧，现如今影视ip剧成了上星剧和网剧的主流，而这些ip又都是以女主为一番的一旦双生戏。因为影视剧盛行这种形式，所以导致缺乏优良精致的原创国产影视作品。《项羽》的出现自然成了那些ip改编剧中的一股清流。 不过期待的同时，粉丝们也开始担忧起来，看惯了轻松甜宠的小言剧以及那些霸道总裁或者校草爱上我的故事，他们会不会对严肃历史剧没了兴趣。从而导致收视率惨淡的局面。 首播当天，扣扣群里讨论不断。 冰糖西瓜：“我现在好紧张！我一直在担心很多人看电视剧消遣娱乐，就不太care这种历史剧了，去年不就扑了一部抗战剧了。” 绿唧唧：“只要是那部抗战剧不扑街是因为剧情实在太雷了！！有当年手撕日本鬼子的风范。” 跳跳糖：“我觉得只要电视剧节奏好，剧情好，画面好就应该不会有问题？去年不是活了一部反腐大剧，那可是基本无言情的主旋律剧，人家照样创下20年来的收视率最高。” 老白姑娘：“对对对对，跳跳糖说的有道理，我们相信电视剧团队呗，我觉得还是很给力的。” 浅水许久的姜棠也突然跳出说了一句。 急支糖姜：“前段时间b站有片花，反应还是不错哒，我男票简直超级帅！超级燃！只可惜因为造型关系泪痣没了哭唧唧。” 说到泪痣，这是众粉丝心中所痛啊！不过大家似乎把关注点放到了其他地方。 跳跳糖：“小姜姜，小饼饼。你变了！你以为跟着我们叫哥哥的，可现在怎么也叫起了男票了！快说，这段时间你经历了什么。” 能经历什么呀，当然和男神谈恋爱啦，自从在公众场合穿了情侣装，姜棠也打算放飞自我了，反正没人信，那干脆这个广大迷妹一起叫老公男票算了！ 急支糖姜：“同一个粉圈，同一个男票。从现在起，我就是顾太太了:）” 冰糖西瓜觉得感同身受，“苟富贵，别忘了叫上大家一起睡。” 说笑之余，大家也迎来了《项羽》的首播。 电视剧播出第二天，便在网上引起了一阵热议。 很显然，这剧红了。 强大的制作团队，清一色的实力型演员，制作精良，剧情跌宕起伏，强烈的节奏感。没有辣眼睛的色调，没有狗血不堪的剧情，更没有把萨摩亚充当狐狸，把哈士奇充当狼群这样智障的元素，即便没有过多洗脑式宣传，也在开播第一天收视率就破了1。 寒假档流量大，但是竞争也相对激烈，可《项羽》仍在一拨儿剧中脱颖而出，成了开年好剧。 “安利大家去看，整部剧节奏感很强，前两集就交代了很多东西，比黏糊糊的70多集的电视剧不要好太多。” “这才是国产良心剧啊，已入坑。” “突然被顾寻的演技惊艳了，本来以为他也是走流量挂的，没想到我真的错了。” “对顾寻路转粉了！现在这年头鲜少有不卖脸，踏踏实实演戏，努力让自己成为一名演员而不是明星的当红小生了。” 剧红了，剧组的演员是最受益的，顾寻因为这部剧稳固了因《那年青春》打下的基础，地位甚至爬得更高了，还因此收获了更多一批粉丝，同时也洗去了很多路人眼里卖脸小鲜肉的看法。 当时那些遭人陷害所导致的□□也早就消失无影无踪，如今的局面也验证了粉丝说过的一句话，“希望你作死的红下去，走的更高更远，狠狠地打那些和你的人的脸。” 电视剧播出期间，姜棠的爸爸也凑热闹的陪着女儿一起看，姜父宛如欣赏自己的女婿一般，边看边夸。 “女儿啊，爸爸不得不承认，你的眼光真是好，年轻人真是不错啊。” 姜棠：“……” 6天之后，姜母出差回来。 此时姜棠正在房间里做视频，准备出门倒水时便看到了在玄关处换鞋的妈妈。 “本来两天前就要回来的，可后来又要去香港开了个会。”姜母把手提包和行李箱放在一边，看到女儿就递给她一套SK2和一套化妆品，“你在谈恋爱也应该好好打扮打扮。” 姜棠接过两个袋子，“谢谢妈妈。” 她爸爸站在餐桌前，抬手向她们招呼，“快来吃饭，今天做了汤年糕，乘热吃。” 姜母已经闻到了菜香味，应了一句，“真香，我已经好久没吃了。” 三人围桌在餐桌前，母亲喝了几口汤，忽然开口道，“棠棠，你和你那个年轻人谈恋爱，妈妈也不反对了，但是你要记住千万别越了界，知道没？” 显然，妈妈应该是知道了顾寻的家庭背景。 “为什么？”姜棠放下筷子，看着妈妈。 好不容易得到妈妈的支持，可她真的完全没有想象中高兴，反而是更深的失落和愧疚。 姜母说：“我之前反对你们，主要是不放心你和一个背景不明，工作环境混乱的男孩子交往，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对方的背景，也觉得这种背景下的孩子应该不会乱来，所以我才放心你们交往的。 “你好好和他相处，你考研想选什么学校都可以，以他爸爸的身份，你以后电视台的工作完全不用担心了。” 那些话宛如当头一棒，击中了姜棠的心脏，她想要的完全不是这样的结果。 就像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穷小子交往，却遭到家人的极力反对，并不给男孩好脸色，可后来发现穷小子则是体验生活的富二代，而与此同时家人赞同了两人的交往，再次对待男孩是却又是另一副脸孔。 所以女孩父母到底看上的事男孩的人，还是他的家庭条件。 “所以，妈妈，你到底是看中他家的家庭地位，还是他这个人？如果说换成是一个花花公子有这样的背景您是不是也会同意？或者说，如果他只是个家庭条件一般的普通人，您是不是依然会反对下去。”姜棠深吸了一口气，“这到底是我在谈恋爱，还是您在选女婿？” 话音刚落，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妈妈很势力眼？所以觉得委屈了不成？”母亲端起了玻璃杯，看不清他严重的情绪，“妈妈这样做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你，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我只希望你可以过上好日子，希望你能够嫁给对的人。” 姜棠攥紧了拳头，努力说：“可是我是成年人了啊，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是非观，我也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我也请你们相信我的选择。” 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脑中回想的是，他和她说过的话，“而且我现在是成年人了，理应当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所以就算这过程有多艰难，我也会自己面对和承担。 “而且，他对我很好，我相信就算没有那些背景，我们也会很幸福的。” 然而这番话，并没有打动母亲。 “你这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爸妈的话也不听了？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姜母的目光投来，让人觉得像是泼了一盆冷水。 姜棠瞬间站起身，那些话如刺扎的她心疼，“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从未敢顶撞半分。您说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所谓的为我好，到底有没有真正切切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是你们的女儿，还是只是你们理想中的孩子的标准？” 说完，她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闷倒在床上忍不住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