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放了什么在这里面?” “哈?”饶束被他的问话拉回神, “什么放了什么?你说汤吗?” “我说汤里的番茄。” “哦!这个啊,”她故作神秘,“我好像不太想告诉你哎。” “……”张修放下餐叉,静静看着她。 “你这样看我看到地老天荒,我也不会告诉你呀。”饶束边说边笑着给自己盛罗宋汤,她避开了番茄。 等她盛好汤, 一抬头,对面的某人还在盯着她。 “行啦, 你不知道你这样看着别人的时候很吓人吗?我又没欠你钱……” 张修笑得骄矜,“我像个讨债的?” “何止!简直像是我欠了你一个亿一样。” 他收回目光, 重申自己的问题:“放了什么?” 饶束喝了口汤, 眉开眼笑,“是不是很好吃?是不是觉得我的厨艺突飞猛进?是不是产生了支持我进军美食界的冲动?你快说是, 然后我就会告诉你啦。” “……” 真他妈…张修真想拍晕这棵竹笋。 他垂下眼睑,慢悠悠地搅动着那碗没有番茄的罗宋汤, 语气淡定地说:“是。” “哎呀真是!”饶束立刻接话, “居然得到了我们张修的认可哎,这是不是说明, 以后我可以在厨房大展手脚了?张修可是从来不轻易夸人的啊,那看来一定是这个番茄太好吃了,我……” “收敛一下得意之情并不会死。”他强压着拍她脑袋的冲动, 说话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而饶束笑得腹疼, “谁让你平时总是那么吝于赞美别人呀。” 他嗤笑一声, “我还没从你身上看见任何值得赞美的地方。” 她捂住耳朵, 耍赖道:“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只是口是心非,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口是心非!” “……” 张修又盯着她看了几秒。 每一次他都给她主动逃跑的机会,但每一次她都不逃。 “也行。”他说了这么一句,尔后从餐椅里站起身,朝她那边走过去。 饶束只看见他的薄唇动了动,她仍捂着双耳,弯着眼睛笑,“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的我跟你说。” 张修抿唇。笨,这话本来就不是说给你听的。他在心里说。 他走到她的位置旁边,随意在餐桌一角坐下,长腿倾斜,鞋尖蹭地,轻轻支撑着身体。 “你坐这里干什么?”饶束终于放下了双手,仰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没说话,他抬起左手,白皙长指搭在她脸颊。 “喂,你……”饶束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手里拿着的汤勺都掉下去了。 张修依然没说话,只是屈起长指,在她脸颊侧边轻刮。 亲昵,暧昧,升温。 他低下头,凑过去,眉目清晰又清冷。 他用手指撩开她耳侧的短发,再缓慢描摹她的眉眼周围。 饶束感觉呼吸有点不畅,一直往后仰,背贴在餐椅椅背上。 偏偏他就是不说话,桃花眼倒映出她的脸蛋。 沉默对视,他凑近再凑近。 “我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吗?”他含着笑,指尖轻点她鼻尖,低声问,“你喜欢口是心非的人吗?” “……” 他把鼻尖贴在她的鼻尖,两人的呼吸相互交织,又热又紧张。 他捧着她的脸颊,微微眯眼,“口是心非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想跟口是心非的人做朋友吗?” 饶束来不及转动脑筋,小声说:“想……” 张修笑了,放开她,坐直身。 “饶竹笋,你的弱点真的很容易被攻破。”他说。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呼气,“我有什么弱点啊?” 他笑,“此时不表。” “那是因为你刚刚是在瞎掰,”饶束哼了一声,“说话不能说一半,这个道理是谁强调过的呀?” “是我。”他坦然,挑眉说:“但我并没必要去遵循它。” “……”她选择默默吐血。 “告诉我,番茄的秘密。” 对于自己的初衷,张修向来十分执着。 不管话题被扯到哪个方向,他都能用一句话使自己和众人回到起点。 饶束被他的气场所迫,正打算乖乖跟他说出这道罗宋汤的特殊之处,但门铃突然在这时响了起来。 “哎,这大中午的……”她望着他,欲言又止。 在饶束的认知范围内,张修所处的环境相当于十面埋伏,好像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他所信任之人。所以这个门铃声来得让她心慌。 而张修只是拿餐巾擦着手,站起身往外走。 “我来。”他说。 从今往后,人生中所有令人棘手的事情,所有未可确定的危险,所有进退两难的境况,都让我来面对。 因为张修的身上,不存在饶束的弱点。 那致命的弱点,同时也是他与人类世界接轨的东西。 2016年7月11日,正午时分。 路痴小孩走去开门的时候,背对着光脚小孩,越走越远,越走越接近门外的怪兽。 他用餐巾擦手指,他笑得连自己都猜不透。 缺爱的家伙,别怕。他无声说。 跟我一起行走世间,请你负责善良和柔软。只负责善良和柔软就够了。 我有满腔的狠戾和阴冷,帮你对抗整个世界的恶意。 在他跟门外的人讲话期间,饶束收拾好了餐桌,连胃口都没了。 看到他一关上门,她就跑过去问:“刚刚那是你的什么人呀?” “嗯?”张修把手里的餐巾扔给她,“不重要的人。” “哦……那……” “明天飞一趟纽约,可能会在那边待一段时间。”他边说边走去台。 就在饶束以为他没有下一句之后,又听到他补充了一句:“你要征询一下你家里人的意见吗?” “我、我家里人?”她跟在他身后,皱眉纠结,“我为什么要征询我家里人的意见呀?……哎!不对!我懂了!” 张修站在台前倒水,也没理她,直到她自己反应过来。 “你要带我一起去啊?”饶束终于听明白了。 “你是不是对‘私人保姆’这一职业有什么不理解?”他转身问,手里握着五角透明玻璃杯,“连随行这个要求都不知道,合同没看完?” “看完啦,我还可以当面给你背出来。”她笑着说。 她眉飞色舞,“但是,二十多分钟之前,是谁说,我是他家竹笋来着?那话都那么说了,怎么还停留在保姆这个层面?” 张修笑,唇角有晶亮的水泽,“家养竹笋是不会离开怪物主人的。这不是更浅显的道理吗?而你居然用了接近一分钟的时间去反应。” 饶束看着他,眨了眨眼,脸上洋溢笑意,心里却慢慢被某种阴郁侵蚀。 可是张修,你或许不知道,你也会是那个,注定离开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