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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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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莎贝尔就看中了人群里一位极其出众的美少年,连自己新婚的丈夫甚至做为君主的威严,也忘得一干二净。    “天呐,他是谁?”伊莎贝尔赞叹,“那真是一位完美的天使,我衷心地恳求您告知他的姓名,我亲爱的陛下。”    乔治娜隐隐有所预感,顺着伊莎贝尔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道林.格雷勋爵那张不染尘埃的纯洁面孔,仿佛感应到她的视线,道林眼神一亮,露出一个仓促而略显卑微的笑容来。    身侧传来一阵夸张的抽气声,乔治娜听到伊莎贝尔以梦幻般的口吻呢喃:“上帝,他太漂亮了。”    乔治娜没有接话,只是收回目光,在卡尔唇边一成不变的微笑上多停留了一秒,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林确实是一个有趣的孩子。”    伊莎贝尔抿了抿唇,有些不舍地移开灼灼的视线。    毕竟,这位女王陛下也不是全然没有头脑的蠢物,之所以询问那名少年的姓名,一来是他实在生得过分俊美,二来也有试探卡尔在英女王心中地位如何的意图。    随即伊莎贝尔便装作会意一笑,暧昧地说:“看来您很喜欢他。”    乔治娜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不多时,广场上的人群陆续散去,展览会正式开放了。    由于今日各国显要汇聚于此的缘故,场地内的安保工作十分严格,本国除了上流社会的贵族之外,也只有《泰晤士报》的记者、常做慈善的富商以及皇家学会的学者等人,有幸获得了少量入场券。    狄更斯先生同达尔文先生相谈甚欢,尽管这两人的研究领域相差甚远;李斯特先生正在兴高采烈地演示一台电钢琴,那是法拉第爵士一名学生的得意作品,肖邦爵士偕同妻子含笑观望;托马斯.夏普阁下的挖掘机历经数年总算有了实用的成品,这栋建筑就少不得挖掘机的协助作业,不少人从中嗅到了商机。    巴贝奇先生和勒芙蕾丝伯爵夫人共同设计的差分机,这台高达两米的古怪机械以蒸汽机为动力、驱动大量的齿轮机构运转,可以自行计算较为复杂的数据,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小姐绕着它啧啧称奇。这位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贡献卓绝的护士对于统计学亦有研究,是皇家统计学会的第一个女成员。    但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已经可以进行少量生产的蒸汽四轮车了——也有人管它叫“汽车”——这次展览的概念产品显而易见更加具有科技感和未来感,流畅的线条配合加长的车身,一直被人诟病的蒸汽动力也被改进,可以想象乘着这样的汽车出现在重大场合,将会是一件非常体面的事。    各国皇室纷纷下单定制,没有受到地产风波影响的英国人也紧随其后,一时之间展览会实时显示的交易额飞速攀升。    乔治娜欣慰地望着眼前这一片盛世之景。    而当一名不显眼的侍者站在凡多姆海恩伯爵身侧耳语了几句之后,她原本就灿烂的心情更加地飞扬了起来。    夏尔上前一步,说:“陛下,羊进沟了。”    乔治娜颔首,冲着阳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噢,今天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好天气。    但愿特平亲自下场的这场大戏,会让那些蠢货们欢欣鼓舞地迎接断头台。    第 110 章    暴动的消息如同瘟疫蔓延。    会馆内参展的人们尚未因外面的骚动而, 但站在馆外的广场处已能清楚地看见那些反动分子与女王卫队激烈的推搡, 他们面目狰狞,嘴里还不停叫骂着, 仿佛遭受了天大的不公, 但其中有少数几人眼神警惕,似乎正在伺机而动。    “这邪恶的勾当将遭受上帝的惩罚!”    “榨取民脂民膏的昏君!”    “她将会毁灭我们的国家!”    “看在上帝的份上, 这个邪恶的建筑物迟早要被闪电击中!”    “看看这本小册子, 她根本不配为王!”    乔治娜在卫兵的拱卫下,远远望着那一群情绪激动的平民,听到这句话后饶有兴致地问:“什么小册子呀?”    迈克罗夫特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本名为《她用这些钱做了什么》的匿名小册子, 呈给女王陛下御览。    事实上这本书在出现于市面上的第一时间, 就被凡多姆海恩伯爵带人捣毁了老巢,并被列为□□, 可问题是□□两个字, 就好像是诱惑人们去看那样, 依然有人在聚会时不断提起,也正好满足了此书作者的恶毒居心,将乔治娜描绘成了一位奢靡无度的君主。    “这可不是我教给特平的法子。”乔治娜挑了挑眉,把小册子还给迈克罗夫特,目视前方, “左翼的裘利安.哈尼?看来这一次格罗夫纳也是下了血本,才请动了宪章派的大人物。”    “他们现在称呼自己为‘民主派兄弟协会’。”迈克罗夫特淡淡一笑, “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某些人手里无关紧要的小工具。”    乔治娜接口:“但不得不说的是, 有时候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小工具,偏能撬动意想不到的杠杆。”    迈克罗夫特侧眸看去,她那轮廓鲜明的侧脸仿佛旷野般宁静,而她的眼是旷野上高悬的孤星。    他不禁说:“您是我见过的最自负的赌徒,也是最勇敢的冒险家。”    “我以为你会说我是一个孤注一掷的疯子呢。”乔治娜转头一笑,这笑容冷冰冰的,依然精致而美丽,“然而这一切不过是逻辑思考的结果。人性非常复杂,利益却是永恒的,只要人心仍然贪婪,他们的行为就会被利益驱使,也可以被计算。”一边轻声低语,这位陛下一边回身看向了脚步匆匆的来人,“而一只猫爬得越高时,摔得才会越惨。”    弱肉强食,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迈克罗夫特微微欠身,站在乔治娜身后一步之遥。    曾经他认为这位年轻女王最大的弱点或许会是做为女性天生的心慈手软,因为她不仅放过了她那位屡次要杀死她的兄长,更把汉诺威还给了他。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她比所有人想象得更加适应政治世界的规则,只不过属于女性的柔软外表,总是令人下意识地忽略这一点,一不小心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也只有棋盘上的黑子全线崩盘,数年布局即将成功之时,才会露出些许宣泄。    或许,就连这此刻的宣泄也不一定是真实。    首相罗伯特.皮尔爵士一路小跑过来,清明的目光牢牢锁定广场外已举起枪口、却连连后退的红衣卫队,几乎不需要思考,便对迈克罗夫特道:“福尔摩斯先生,女王陛下需要离开这里,你能护送她回宫吗?”    迈克罗夫特瞧出了罗伯特.皮尔爵士眼中的忧虑和焦灼,与后者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不需要。”乔治娜出声说,她转头冲这位老首相微微一笑,弧度像是丈量过的完美,“相信我,爵士,你应该站在这里,欣赏他们可贵的勇气以及不名一文的结局——那太可悲了。”    罗伯特.皮尔爵士心头一跳,忽然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年轻的女王。    很快朝中众臣闻讯赶来。    隔了老远,斯坦利勋爵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尽管他早就知悉了巴麦尊等人的计划,此刻望着乌泱泱的暴民,心里却已经有些犹豫不决的懊悔。    勋爵当即道:“女王陛下,这里不适合您留下,请允许我护送您离开。”    众人无论立场如何,在当下的情况中,自然是纷纷附和的。    乔治娜似笑非笑。    她明亮的目光扫视了面前这些神情不一的臣子们一眼,好像看清了每一个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斯坦利勋爵下意识地擦了擦前额的冷汗。    他是那个以土地贵族组成的小圈子中,官职最高的人,并没有完全被格罗夫纳等人所说服,但由于生性不够坚定、他的父亲又以死相逼的缘故,这位勋爵阁下不得不在某些范围内做出了妥协,并给予了那些人方便。    然而事到临头,斯坦利勋爵却又后悔做出了当初的选择。    “陛下,您应该离开。”斯坦利勋爵重复了一次,像是给自己鼓劲儿,“我会保证您的安全。”    一缕微笑从乔治娜温柔的唇角溢出,她轻轻地说:“抱歉,先生,这太迟了。”    话语好似情人之间的呢喃,又似来自地狱的耳语。    仿佛回应她的话那样,原本就吵杂无序的人群中先是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惊呼,什么“士兵杀人了”、“哈尼先生中弹了”、“女王下令开枪”……等等,只是不一会儿,情绪激动的□□队伍像是被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线,在愤怒的激励下冲破那些卫兵们以身体组成的防线,涌入女王陛下所在的广场。    那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开出第二枪,会馆中就快速而有序地冒出了一队全幅武装的卫兵,与女王护卫队的装束不同,但显而易见地更加强悍并且利落。    今日注定不是一个庆祝丰收的好时机。    大英政府无意遮掩,前来参展的各国显要通过《泰晤士报》,就弄清了“五朔之变”的前因后果:    万国博览会开幕式当天上午,在展览正式开始之后,爱德华.牛津、约翰.弗朗西斯等人纠集了一帮被解雇的工人和破产者示威□□,仗着卫兵们不敢与普通人动手的缘故,一路推搡到了巴特西公园的玫瑰广场。忙乱间中不知是谁开枪打死了爱德华.牛津,虽然与原定打死平民的计划有所出入,但约翰.弗朗西斯很快宣称是女王的卫队奉女王的命令对人们进行**,煽动了这群被恐慌和愤怒操控的人们沦落为真正的暴民。    约翰.弗朗西斯等人有恃无恐,认为年轻的女王受制于舆论压力,并不会采取什么激烈措施,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女王陛下出人意料地命令**作乱的人群,甚至丝毫不顾首相等人的恳求,令鲜血染红了当日的玫瑰广场。    一场演变成刺杀的□□戛然而止。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约翰.弗朗西斯等主犯活了下来,随后等待他们的就是监察处手段频出的拷问,凡多姆海恩伯爵以叛国罪羁押所有涉案人员至伦敦塔,由威灵顿公爵亲自监守。    次日一早,御座法庭提起紧急公审。    起先,约翰.弗朗西斯只得到了一个“无罪,但精神错乱”的裁决,因为根据英国□□,除非被证明有犯罪意图,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被判有罪。    法庭上旁观的一部分人重重松了一口气。    但**官特平勋爵却突然提出异议,称凡多姆海恩伯爵有新的证据提交。    果然在这之后,威斯敏斯特侯爵等人勾结汉诺威王格奥尔格五世、美方间谍爱德华.牛津,企图刺杀大英女王与各国显要,趁此制造恐慌并掀起战争的一些列证据,被呈上了法庭。    更重要的是,畏罪自杀的詹姆斯.莫里亚蒂所留下的遗书,成为压倒这一切的最后一颗稻草。    没有人知道这些资料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搜集的,所有人都从心底生出了深深的畏惧,女王陛下甚至没有出现在当日的法庭上,就已经轻轻松松地击溃了叛党连同朝中蠢蠢欲动者。    ——这,才是那个阴影中的机构,真正展露出来的獠牙。    赫赫威名的威斯敏斯特家族轰然倒塌,主要涉案人员以叛国罪被判处死刑,巴麦尊勋爵等人被判终生流放、公开鞭打,至于斯坦利勋爵等情节较轻的,则幸运至极地逃过一劫。    老泪纵横的威斯敏斯特侯爵再也维持不住礼仪,就连欠佳的病体也无法阻止他一边疯狂地乔治娜女王捏造证据陷害忠良,一边嘶吼着历史将洗清格罗夫纳的冤屈。    但特平勋爵只淡淡地吩咐卫兵将一干人犯堵上嘴压下去,冷冷地道:“历史必将善待于她。而你,连同你的家族,将化为历史的尘埃。”    第 111 章    经此一事, 伦敦城中风声鹤唳。    十大贵族分离崩析, 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波及,只有菲茨威廉、卡文迪许等屹立不倒;精神病脱罪论被正式移除英国法典, 叛国罪等于死刑, 没有任何转圜;军部已着手对汉诺威用兵,乔治亲王将有机会出征;苏格兰场的警察队伍再次扩充, 成立专门的扫黄缉毒部队, 城中风气蔚然一新;各国使团十分安静地离开伦敦,仿佛当日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但历史上的“铁血女皇”之名正是从这时开始, 悄悄传开。    不知不觉间, 原本坚决反对迁都的保守派,变成了反对迁都潘多拉贡, 而不是反对迁都埃德蒙顿。    因为金钱, 总是具有无穷无尽的魅力。    而这一次, 乔治娜罕见地做出了妥协,将潘多拉贡的规划范围往埃德蒙顿靠近了一些,令一部分人没有遭受到灾难性的损失,算作安抚。    事实上,迈克罗夫特却知道, 那是一开始他们所圈定的新都的规划区域,包括埃德蒙顿外围的一部分地皮, 而覆灭的威斯敏斯特家族由于偿还不了银行贷款,手中的地皮也只能低价被拍卖, 就连位于伦敦的那些地产,也在一夜之间更改了姓名。    可以说,每一个人都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曾经占据金字塔顶层的帝国富豪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就灰溜溜地举族流亡欧洲,指望着家主曾在巴黎等地置办的一部分海外资产过活,却几乎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而留在国内的贵族世家或是心惊胆战地逃过了叛乱的清算,或是在格罗夫纳等人身上拿足了好处,上议院竟出奇地和谐统一了起来,十分快速地通过了将伦敦的格罗夫纳街更名、威斯敏斯特侯爵府邸改造大学等一些列举措,决口不提甚至有意淡化乔治娜女王在此事中展现的铁血手腕。    但这样一面倒的情况也不免令人担忧,假使乔治娜女王或将通过操纵选举,将帝国的整体转化为封建专.制色彩更浓的二元制君主立宪制,是历史的倒退。    迈克罗夫特也曾就此单独与乔治娜谈话,显而易见的是,乔治娜没有他们所担忧的打算。    她告诉她政治生活最为亲密的盟友:“我无法保证我的继任者是否能够像我这样清醒,但我始终相信你的继任者不可能是一个蠢货。”    是的,大权在握的滋味固然美妙,但若在位的君主稍有不慎,对于帝国千千万万的子民而言,就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对于王室的统治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谁叫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来自于单薄血缘维持的王室使命感呢?    伟大的代价即是责任,但这责任并不因为是她继承了汉诺威王朝的王位,而是她成为帝国子民的君主,就必须对无数普通人的生命负责,所以对于乔治娜来说,奠定这个帝国的长治久安,才是她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    道林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朋友亨利.沃登勋爵如此狼狈的模样。    剧场中正上演着艾米丽.勃朗特小姐的伪英雄传奇《贡代尔》,扮演公主若西纳的女演员有着一头璀璨的金发,正与她目前的情人、今后的政敌,一位年轻而英俊的侯爵阁下,手持彩带围着柱子跳舞,若西纳在众人的簇拥下戴上花环加冕为“五月皇后”,笑容天真灿烂,丝毫没有日后手刃情人的冷漠威严。    这时她的人生尚未有哪怕一丝阴霾,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日天气晴朗、某条裙子更衬她,然而命运早已为她规划好了今后的道路:她将身陷地狱,却要独自前行。    沃登勋爵开始还在微笑,笑着笑着却从眼睛里流出了眼泪。    台上的民间小调轻松雀跃,台下的看戏人泪流满面。    但帷幕落下,沃登脸上的泪痕早已不知所踪,只有眼眶的微红证明道林那一眼并不是幻觉。    道林想,或许一个人真正停止哭泣的时候,并不是因为他的内心充满欢乐,而是他的内心一片荒芜。    他开始同那位扮演公主若西纳的女演员约会。    佳人在怀时,道林偶尔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他曾认为自己在亨利的引领下,如鱼得水地混迹于上流社会,不过是奢望于那位陛下片刻的垂青,实际上他却不肯承认,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第一眼钟于色相,第二眼卑于自身,第三眼畏而不前。    他所谓的爱情,不过是最肤浅不过的欲念。    那么亨利呢?    或许是一场权欲交加、通往自我毁灭的不归路。    五月底,城中的惶惶渐渐褪去,女王陛下的生日宴会,冲散了萦绕在城里的小心翼翼,皇家学会又有几位教授因为突出的学术贡献获封爵士,迪斯累利等人也获得了贵族称号,倒是迈克罗夫特依然没有接受女王的册封,坦言如今的地位已经足够。    白金汉宫中,乔治娜一边任由侍女替她梳妆,一边阅读沃登勋爵的来信。    这位勋爵阁下在信中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只求乔治娜赐其一死,却用大段大段的篇幅述说他对她的爱意,声称这日积月累的无法言说的爱情扭曲了他的心灵,令他生出了恶念。    “我爱您,我的女王陛下。我的身体、我的心灵、乃至我的灵魂,都是如此无法抗拒地爱着您,可这份感情在您的眼中恐怕卑微如蝼蚁、无趣如蜉蝣,您甚至不愿意在它上面停留哪怕一丝目光。所以无论怎样都好,哪怕只有这么一次,我希望您能够看到——只看到我,只是我……”    华丽又动人不是么?    但乔治娜只把这封信丢进了壁炉,甚至都没有打算回信。    并不是每一只吠叫的狗,都值得她停下脚步,更何况是这样一只既恶毒又懦弱的败犬。    一旁的丽蓓加夫人保持着安静,心中暗道沃登勋爵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丁点儿的在宫中的体面,那么日后他的信件就不必呈给女王陛下御览了,倒是沉默寡言的**官特平勋爵这一次的差事办得不错,值得注意。    她一面思考着之后如何应对全新洗牌的宫中局势,一面从侍女手中的托盘中取下那顶以重宝光之山为主体、点缀着变彩火欧泊的钻石冠冕——因光之山的缘故被命名为“柯伊诺尔之冠”——小心翼翼地固定在在乔治娜盘起的金发上。    这顶珍贵的钻石冠冕是女王陛下去年新制的,由于她钟爱的乔治四世王冠过于沉重的缘故,柯伊诺尔之冠被雕琢得格外轻巧精致,但正中那颗玫瑰型的巨大钻石又令它显得十分华美和庄重,又因为那则流传甚广的诅咒,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然而此刻“光之山”的拥有者乔治娜却知道,哪有那么多的不详诅咒,不过是兄弟会与圣殿骑士数个世纪以来围绕圣器产生的争端罢了。    ——更何况,这枚钻石形状的伊甸碎片中所蕴含的力量已经被她所剥夺。    丽蓓加近前道:“陛下,福尔摩斯先生来了。”    乔治娜戴上一只欧泊耳环,点头:“请他进来。”    迈克罗夫特是来向乔治娜汇报五朔节善后工作的,其中一项是她坚决取缔的关于精神异常者特殊量刑的法案,她认为有三种行为必须处以死刑,即叛国、谋杀、海盗,但帝国的法.典有不少漏洞,即使是刺杀行为也能在事后以无法表明犯罪意图、精神异常等进行脱罪,这是乔治娜所不允许的。    原本议会还准备通过一个改叛国罪的死刑为流放的法案,因为那些贵族老爷们认为死刑太不优雅了,并且十分残忍,但在这一次的五朔节过后,再没有人胆敢提起了。    乔治娜并不认为这样做违背所谓的人权,以命抵命,难道不是最公平不过的么?    至于胆敢挑衅王权的,既然为成功后的高官厚禄所引诱,那么就该为失败时的代价做好了准备。    而刺杀事件的后续,迈克罗夫特已用破坏门罗宣言的借口,向各国表达了对于美国当局的强烈谴责,但因潜逃的爱德华多.柯伊尔留下了充足的证据,忙着内战的美国不仅暂时无暇做出有力的辩护,更从此失去了美洲事务的内部处理权。    随后,迈克罗夫特见缝插针地与乔治娜拟定了下一轮议会的议题,并没有提及任何私人生活,就公事公办地离开了,直到随后刚刚回宫的格温带来另一位福尔摩斯先生的消息,乔治娜才知道被支使去查案的歇洛克上午才从德比郡回转伦敦,可能赶不上今晚的晚宴了。    比起歇洛克的到来与否,显然乔治娜更在意歇洛克的安全,在得知一切如她预料的那样,没有丝毫波及到对方后,这才放下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光明之山:光明之山是一颗名贵钻石的名字,英文名称koh-i-noor diamond。印度教经文中有这样一段文字:“谁拥有它,谁就拥有整个世界。谁拥有它,谁就得承受它所带来的灾难。惟有上帝或一位女人拥有它,才不会承受任何惩罚。”    门罗宣言:美国总统詹姆斯·门罗向国会提出了由约翰·昆西·亚当斯拟定的国情咨文,咨文中有关外交方面的主要内容被称为“门罗宣言”。其内容大致可归纳为三个基本原则:即“反对欧洲国家再在美洲夺取殖民地”原则、“不干涉”原则和“美洲体系”原则。    以上来自百度。    ——————————————————————————————————    打一波广告,新文古言求预收:《阮姑娘总是嫁不出去》 文/八煲粥    第 112 章    “艾德的状况怎么样了?”其余人退下后, 乔治娜向格温问。    “医生说柯伊尔先生只要撑过了最后的戒断反应, 他的身体就能很快完全恢复了。”格温据实回答,“先生的意志很坚定, 对于他来说, 这并不算是什么难题,所以他们将会按照约定的时间返回美国。”    乔治娜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却又在心底最深处升起一丝别的隐忧。    由于曾经受伊甸苹果所制的缘故, 一开始她对于爱德华多是否能够摆脱烟瘾存有疑虑,但值得庆幸的是,后者的成瘾程度并不重, 自身的意志力也超过乔治娜的预计, 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    她又问格温是否见过里斯以及巴比伦巷的那几个小家伙,格温虽然对于女王陛下将与她本人差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们称作“小家伙”, 感到有些好笑, 还是事无巨细地禀告了伊莎等人的去处, 有些动作快的,甚至都已经不在伦敦了。    当然,这一次获得国外留学资格的并不只是巴比伦巷的那些少年人,明面上有更多的学者和传教士得到了官方的资助,分别前往欧洲乃至远东交流和学习, 将属于大英帝国的文化种子传播出去,也把对方具有优势的科技带回国内。    乔治娜想了想说:“里斯这一次离开之后,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姐弟才能重聚,那么最近你就放个假, 格温,我这里的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    “是,陛下。”格温说。    今晚可以说是五月份以来伦敦城里最为热闹的一场舞会。    由于五朔节事件的缘故,就连最爱社交的那些贵妇人们在收起了她们往日停不下来的喉舌,十分淑女地打开了她们精美的随身小扇掩住下半张脸,只用唇形交流着最近城中的新鲜事。    至于那些最爱高谈阔论的老爷们,既不敢谈论政治也不敢谈论产业,仿佛是一夜之间都爱上了田园风光,一个个说起了伦敦附近乡下的好去处,倒也气氛融洽。    等到女王陛下在宫廷女侍臣们的簇拥中进入大厅,这一片勉力维持的祥和不可避免地有了片刻的凝滞,直到现场的乐队演奏起了弗雷德里克.肖邦爵士的新作品,那些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纷纷进了舞池,今晚的舞会才生出该有的欢笑和快乐。    乔治娜高高地坐在属于她一个人的王座之上,面容因独立于外的阴影以及远处璀璨的枝形吊灯而显得有些朦胧,背脊挺得很直,姿势却有几分放松的意味,从容优雅,但没有任何年轻女性该有的温柔可爱,反而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一道阴影,令人不敢直视。    开场领舞是乔治亲王与他未婚妻的事儿。    这位亲王殿下几日前获得了乔治娜的允许,如他的某位伯父那样准备娶一名女演员做为自己的妻子,但与可怜的乔丹夫人不同是的,这个幸运女孩儿的婚姻得到了王室的承认——尽管这桩婚事,是以宣布他们的孩子放弃王位继承权为前提的,根据《王室婚姻法》,她也无法享有王妃头衔。    可以说,乔治亲王也间接地为了他的王妃放弃了属于自己的王位继承权,因为贵贱通婚是贵族大忌,欧洲各国王室的婚姻更以血统纯正能够追溯到十六世纪以上为荣,君不见巴伐利亚的国王路德维希一世仅仅因为其祖母的血统略有瑕疵,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卢德维卡公主就在欧洲宫廷颇受奚落,最终只嫁给了巴伐利亚的一位公爵。    丽蓓加夫人从来是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的,因此并没有出言提醒乔治娜在开场时的不恰当之处,或是她随身携带的小册子是否写好了舞伴的名字;至于迈克罗夫特则对于此类约定俗成的礼仪不置可否,而他也并不认为乔治娜需要用平常年轻女性的行为去衡量,所以连今晚乔治娜的舞伴是谁也不曾过问。    毕竟在这个敏感的时机,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乔治娜放下身段去应付了。    没有人胆敢质疑她的礼仪,因为礼仪不过是上位者用来约束他人的工具;更没有人胆敢造成她的不快,因为她的喜怒足以影响一个家族的兴衰。    当然——    当然,却有更多的人觊觎着女王陛下身旁的位置。    王夫也好,情人也罢,她的权势早已比她的容貌和灵魂更加吸引人。    来自欧洲小国的王子们成群结队地来到英国的宫廷,穿上他们最体面的衣服,展现他们最迷人的风度,即使其中的一部分人的家族早已没落,连祖宅每逢雨天就要漏水的屋顶都没有钱去修;至于英国国内上流社会的狂蜂浪蝶就更多了,未婚的、已婚的、成熟的、俊秀的……甚至还有一些野心勃勃的年轻小姐们,如果对象是年轻又美丽的女王陛下的话,轻舔丝绒似乎亦是一桩妙事。    虽然乔治娜表面上欣赏他们漂亮的容貌或者有趣的谈吐,也偶尔会从中取得一些微不足道的乐趣,但实际上依然丝毫不为所动,堪称铁石心肠。    只除了那位风靡伦敦的美少年,道林.格雷阁下。    因西班牙女王的逸事流传了出去,道林这段日子以来颇受关注,甚至有人把他当作了女王的情人而上门求助,相请他在女王陛下面前说上几句好话,谁知道这位勋爵正与城里的一位女演员打得火热,眼看着就要步乔治亲王的后尘了。    内阁众位大臣不免忧心忡忡,毕竟以女王陛下如今的年纪,在各国王室里都可以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也只有这位强势的大英女王才会让她的臣子们不得不有王位继承人空悬的隐忧。    罗伯特.皮尔爵士静悄悄走进迈克罗夫特伫立的那片阴影中,一边顺着后者的目光望向王座上的女王陛下,一边沉声说:“我想和你谈谈陛下的婚事。”    迈克罗夫特的神情不变,淡声道:“是这样的么,爵士。”    “我认为你必须承认,陛下必须尽快嫁给一个稳妥之人。”罗伯特.皮尔爵士说,他一连使用了两个“必须”,是下意识的强调,“丈夫和孩子,能够稳定她的性情,使她更加明智并且理智,我实在无法想象五朔节上的事情再有下一次的情景。”    迈克罗夫特把眉梢轻轻一抬,背着手说:“是的,我们都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但我希望您首先清楚,那并不是陛下的错误,该感到羞愧的是别的人才对。以及,我确信对于女王陛下本人而言,那也同样是一桩令她伤心和遗憾的事,她为此难过了许久,这才艰难地做出了利国利民的决定。”    罗伯特.皮尔爵士无奈地听着迈克罗夫特睁眼说瞎话,确信后者没有哪怕一丁点儿地认为女王陛下缺乏同情和慈悲有什么错处,只好干巴巴地继续说:“我们的国家需要一名健康的继承人,这能令王室的统治更加稳定。”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相信,您能够说服她的。”    迈克罗夫特却已然笑道:“您太高估鄙人的影响力了,爵士。”也太低估王室家族遗传的固执了。    罗伯特.皮尔爵士心中暗想,如果可以,他真不愿意同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打交道,因为对方实在狡猾透顶。    于是他只好清了清嗓子,直言道:“你我都清楚,她对于‘福尔摩斯’的感情,但你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一桩不可能的婚事,而我们亲爱的女王陛下也不是乔治亲王那样的人。”    “对于您的观点,我个人表示部分赞同。”迈克罗夫特看似赞同地稍微点了点头,然而罗伯特.皮尔爵士还来不及高兴,他又继续说:“但令人遗憾的是,几年前我就曾当面提醒过陛下这一点,显然她对此表示虚心听取,且绝不接受。”    迈克罗夫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副拿乔治娜没有办法的样子,两位同样被女王陛下支使得十分顺手的政府官员交换了一个眼神,竟然生出了几分感同身受。    罗伯特.皮尔爵士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只觉得发际线也跟着后移了一公分。    迈克罗夫特却是隐蔽地露出一丝微笑。    他话锋一转,接着说:“况且与其考虑女王陛下的婚事,目前汉诺威的事务或许更要紧一些,无论是荷尔斯泰、普鲁士或者奥地利,没有一个不对汉诺威虎视眈眈。”    罗伯特.皮尔爵士果然被转移了话题,皱眉道:“是的,尤其是普鲁士这个原本只是偏安于东北一隅的小邦,近年来它的发展非常令人惊叹,又与西班牙王室联了姻,反而是奥地利受到了关税同盟的影响,显而易见地被孤立了起来……女王陛下的意思是?”    迈克罗夫特缓缓地说:“陛下并不希望看到一个统一的德意志。”    这自然也是大英政府一直以来对于德意志问题乃至世界问题的处理方式,平衡比起统一更符合大英帝国的利益,只是乔治娜女王的“新大陆计划”一经确定,位于旧大陆的欧洲难免让人有些鞭长莫及之感,无论是死对头法国、新兴的普鲁士、还是野心勃勃的俄国,都不可能不趁机谋利的。    乔治娜同样也在因此感到烦恼。    早前的舞会已经散去,最后一辆承载着宾客的马车也离开了,白金汉宫的大门轰然合上,在凌晨前归于一片宁静,只有花园中偶尔传来的蝉鸣,陪伴着她窗台前的一盏孤灯。    第 113 章    那是在白金汉宫二楼的卧室, 乔治娜正靠在窗边沉思, 她的手里拿着一份来自普鲁士的被查封的《莱茵报》,是早年的卡尔.马克思先生所主编的报纸, 但她目光却没有停留在手上, 而是没有焦点地望着月光下的树影婆娑。    普鲁士那位既提倡民主和自由又反对立宪与议会的国王威廉三世去世不久,他的继任者腓特烈.威廉四世同他那位来自巴伐利亚的王后结婚近二十年却没有子女, 王位很有可能将会落到威廉四世的兄弟威廉.路德维希身上, 但他们继承权相当靠近的侄儿一家由于接连有了大英女王和西班牙女王两门显赫亲戚的缘故,在普鲁士宫廷的话语权一时大增。    这或许就是能够利用的地方了……    当然,目前为止德意志邦国的实力从表面上看, 依然以奥地利为首, 尽管奥地利的首相梅特涅在历史上毁誉参半,但在他下台之前却是保守主义最后的辉煌。    但奥地利在梅特涅极力维护君主专.制的高压统治下, 保守势力最终抵抗不了历史的浪潮, 已经有了衰落的趋势;普鲁士却恰恰相反, 越发保守的腓特烈.威廉三世已于柏林去世,洪堡的教育改革却已经为迟到的工业化飞速发展奠定了雄厚的科学技术人才基础,只要新国王不是过分愚昧,崛起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大英政府出于欧陆平衡的考虑,却不再支持奥地利。    事实上, 她无法对人直言德国崛起、美国强大,就像她不可能凭空将电子算机甚至航空母舰这种超越时代的技术交给皇家学会的那群科学家去研究, 而且即使是那样他们也很难获得有价值的研究成果,因为目前的技术水平正是桎梏着乔治娜脑袋里那些高科技产物的罪魁祸首, 就好比你没有办法教会一个不会取火的原始人去烹调一顿精致的法式大餐那样。    她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根据现有的科技水平,最大限度地启发那些大多数在历史上已有过人之处的科学家们,给予他们最优厚的科研环境和人才待遇,并且努力普及和发展教育,为十年甚至百年之后做准备。    乔治娜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路走来,她曾面对太多艰难的抉择,而她也清楚地明白,未来的路将充斥着更多的荆棘和残忍,但她必须坚持下去,也必须足够坚强。    在暖色调的光影中,春末夏初的微风拂动淡色的窗帘,侧坐在窗台边的一张沙发椅上的金发女子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身体微微向后靠去,抬头仰视星空。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里。    金色的眼睫在她碧色的眼睛里投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令她的神情看上去有几分浪漫的忧郁,而她卷曲的长发安静地披散在白色的纯棉睡裙上,漂亮得没有任何攻击性。    远远看去,正像一只美丽的、娇弱的小鸟。    然而事实上,她却是一只狮子之类的猛兽,她的智慧和勇气足以征服世界。    ——这正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走进房间时所看到的景象。    而正如那些强大的猛兽该有的警觉性那样,门扉翕动的轻响显而易见地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乔治娜,她的神态倏地一边,右手下意识地去寻找距离最近的武器,但在看到来人之后,她绷紧的神经又很快地放松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染上了几分柔软的意味。    “晚上好,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乔治娜微微一笑,“但愿这一次的旅行让你感到愉快。”    “正相反,它有那么一点儿令人失望。”歇洛克回答道。    他穿着一件深色外套,深得几乎跟今晚的夜一般,显得他在月光下的身影更加瘦削和修长,而随着他走近窗台边亮着屋子里唯一一盏明灯,那淡黄色的灯光照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种韦尔内笔下油画般的静谧和优美,使得今晚的月色都仿佛带上了莫名的缱绻和慵懒。    他总是那样的静。    黑发男人的眼睛里似乎还残留着理性的观察,微微抿起的唇线却已经无声地透露出疏离背后的真诚倾慕,一个淡淡的微笑在他脸上转瞬即逝,他俯身亲吻乔治娜的手背:“夜安,我亲爱的女王陛下。”    还没有等乔治娜回答,他又紧接着抬起头,一双明亮而专注的眼睛极为大胆地凝视着大英女王的容颜,仿佛叹息般地道:“你无法想象我有多么地思念你,乔治娜。”    上帝知道当他获悉五朔节事变之后,他有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生出一双翅膀,就这样飞回伦敦城里陪伴着她,然而他的逻辑思考告诉他,那是她一个人的战场,她并不需要多余的陪伴,只需要他远远地离开城里,令她没有后顾之忧。    理智上,他知道那是正确的;情感上,他的思想正与他的判断背道而驰。    但他只能竭力用意志去抑制自己真实的情感,而这显然比他原本认为的,要痛苦得多。    他从没有比那一刻更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然而来自于肾上腺素的干扰作用随后消退,他又十分庆幸自己并不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屋子里的灯光并不明亮,但歇洛克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乔治娜低头吻了吻他的侧脸,这才发现对方的双颊被夜风吹得冰凉,还有几丝新鲜玫瑰和青草的气息,也不知道在外边的花园中站了多久,又是如何说服迈克罗夫特在这个时间点放他进入女王的寝宫的。    “我可以,因为我也是这样的思念着你。”乔治娜的笑容更加甜蜜了一些,两人对视一眼,由她抢先说:“而我发誓,这将会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次,我指的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中这件事。”    【福尔摩斯的缺点之一,如果你能把它叫做缺点的话,就是在自己的计划实现之前,绝不愿把它告诉任何人。】    ——显而易见,亲爱的女王陛下深得两位福尔摩斯的精髓,叫歇洛克无法责怪。    他并没有被安慰到,但一颗无处安放的心总算安稳了下来,随后转移话题道:“好。虽然有些迟了,但你不妨猜一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亲爱的。”    歇洛克说着摸了摸乔治娜柔顺的金发,目光和语气中都透露着毫不掩饰的纵容。    无法改变的是,除了女性的身份之外,她是一位帝国的女王,世界从来不会对她温柔,政治更加不会对她温柔,即使在他眼里,女王就是一个女人,而不附加其他意义。    她必须坚不可摧,那么他就不能成为她的弱点,而是要为她举起剑。    “礼物?”乔治娜饶有兴致,轻轻挑了挑眉。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歇洛克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后者十分配合地转了一个圈,手工定制的套装妥帖地穿在他的身上,十分合身。    乔治娜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杖上,一把很有些年头,考究而又典雅的手杖,“里面装了什么?一把小提琴?还是手风琴?”她问,“老实说,我真想不出比这些更猎奇的了,或许你可以。”    歇洛克闻言大笑了起来。    他罕见地没有再卖关子,修长的手指按动转动手柄上的按钮,这把象牙珐琅的黑木手杖很快拆分成了一杆充满机械美感的燧发枪和一柄锋利的匕首,用来防身再好不过了。    “下一次我会考虑在里面装上一套东方茶具。”歇洛克玩笑着说,他把手杖复原,随手甩了一个漂亮的棍花,然后递给了乔治娜,“但愿你没有真正使用它的机会。”    “这是祝福?”乔治娜掂了掂手杖,是她适合的长度和重量。    “我更倾向于,这是我的愿望。”    乔治娜微笑不语。    夜已深了。    蝉鸣配合着微风,那盏朦胧的灯火也终于灭了。    白金汉宫前的一俩马车内,迈克罗夫特双手交叠抵着下巴,一丝冷淡的微笑在唇边转瞬即逝。    “走。”他用手杖敲了敲车壁。    王室,或者贵族的婚姻,大抵上是与所谓爱情无关的,即使是自认为嫁给了爱情的那位亚历山德丽娜公主,也不过是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和大英的强大,方才有幸获得了诚心如意的婚姻。    可做为大英女王,乔治娜却没有同样任性的资格。    ——而她显然并不愿意就此妥协。    迈克罗夫特曾问:“陛下,您为什么不考虑挑选一名合适的丈夫?”    乔治娜却回答:“不需要。因为欧洲终将匍匐在我脚下。”    狂妄么?    或许如此。    但这样绝对的坚定和自信,不正是他们这些人追随她的理由之一?    第 114 章    米迦勒节过后, 大英女王乔治娜正式发兵讨伐汉诺威, 拉开了历史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序幕。    意法普奥等国率先对于英国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谴责,并随后组建起了一支欧陆联军以抵抗英军对于汉诺威的野蛮行径, 然而在英国人强大的武器装备和完善的后勤补给之下, 欧陆联军并没有能够真正阻挡英军的铁蹄,而是使得德意志联邦地区被迫撕开了一个口子, 这片区域或大或小的国家陷入了一场噩梦般的胶着混战, 就连所谓的联军也溃败得不成样子。    而另一边,美国的南北战争激战正酣,墨西哥边境时有骚扰, 加拿大趁势而起, 蚕食了北方的小块区域,最终远离主战场的美国国内落了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南北双方正式对峙。    远东地区, 一场席卷华夏的反清复明运动如同秋风吹起了号角, 给了疲于应付太平天国的鞑清政府沉重一击,国内形形色色的人民起义不断爆发,国外一支所谓的侵华联军也正试图以炮火轰开这古老的国门。    但幸运的是,欧陆战场牵扯了这些面和心不和的杂牌联军太多的心力,又有起义军领袖郑永生等人对外发表演说, 称“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是本国民族之战争, 反对欧洲国家的殖民侵略,标志着亚洲体系的正式诞生。    至于曾经世界霸主的有力争夺者, 盘踞于亚欧的俄国,却由于此前克里米亚战争的失败一蹶不振,国内高涨的反对派使得病重的尼古拉一世终于没有能够熬过冬天,匆匆将皇位传给了亚历山大二世便溘然长逝。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新的君主上位并没有能够改变俄国国内危机四伏的现状,反而由于鲁莽地动了极为敏感的农奴制改革,国内的矛盾更加激化,刺杀,叛乱,暴动,层出不穷。    在这样的情况下,俄国却没有忘记家门口的两块肥肉,西进欧洲门户,围绕着巴尔干半岛的争夺,挑起了第二次克里米亚战争,与奥斯曼打得不可开交;南据辽东以北,从鞑清与残明的混战中分得一杯羹,却惊讶地发现占据西安、大同等地的残明势力强韧惊人,只能节节败退。    俄国的双线作战没能淘到好处,英国的多线出击却似乎也没有什么存在感,除了汉诺威之战一举击溃了欧陆联军,在之后的战场上,英军出场次数不少,存在感却着实不强。    它的存在更像是一支关键时刻才会出现的灭火小队,奥斯曼不行了就帮忙打打俄国,普鲁士太强了就转头支持奥地利,一点儿做为老大哥的强国气势都没有。    等到各国的混战打得差不多了,英国人居然兴高采烈地宣布:我们要迁都了!    这下子,加拿大人也懒得和美国人磨蹭了,就连驻扎在边境线的士兵也对迁都与有荣焉,只等迎接女王陛下驾临。    帝国元年春,一代女皇乔治娜.温莎正式迁都北美潘多拉贡,“大英帝国”改称“神圣不列颠尼亚帝国”,所辖之地横跨欧亚非,几乎是后人所计算的月球面积的十分之九,号称在她的领地之上,太阳从不落下,是真正的“日不落帝国”。    同年,美国北方以纽约州为首的,正式与不列颠尼亚开启谈判,随后谈判破裂,欧陆的战火蔓延至美洲,第二次英美战争正式爆发,纽约州、缅因州等地尽数沦陷。    次年,乔治娜女皇修改王室婚姻法,允许王室与平民通婚,并享有头衔,但令人遗憾的是,据史料记载,女皇陛下本人终身未婚。    而后,英美以密西西比河为线,双方进行和谈,标志着第一次世界大战进入尾声。    经此一役,欧陆各国元气大伤,德意志一盘散沙,俄美龟缩一地,休养生息,只有看似战争发起者的不列颠尼亚早早地打了一场胜战,又早早地远离欧陆主战场,反而将原本有可能捡到便宜的美国逼到了死角,苟延残喘。    残明势力推翻鞑清统治,上位称帝后仿造英制,实行君主立宪,百年来飞速发展,成为神圣不列颠尼亚最大的对手。    不列颠尼亚牢牢掌控日本、印度等地,依然占有着世界上最广袤的控制范围,美其名曰:帝国联邦。    战后十五年,不列颠尼亚至高女皇乔治娜一世崩,举世哀痛。    乔治娜女皇在位期间,大力发展教育科研,令整个十九世纪的科教文艺群星璀璨,涌现了数不清的文明瑰宝,也令不列颠尼亚的文化和制度深入人心;鼓励工商业,促进自由贸易,使得不列颠尼亚的经济发展始终占据世界首位;推行以法治国,废除冗余法案,编撰帝国首部宪.法,进一步保障财产私有制,同时逐步削弱贵族特权,让人权和平权这两个概念,在帝国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有人认为她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军事家,一手缔造了欧陆的三年大乱斗,将帝国的对手扼杀于摇篮;有人认为她是一位超越时代的改革家,她所颁布的一系列法案和新大陆计划,硬生生将帝国的辉煌延续了百年;也有人认为,她是一位十分出色的音乐家,创作并流传于世的乐曲近十首,其中又以《寂静之夜》这首协奏曲最为著名。    但更多的人认为,她是一位前所未有的平权斗士,在她统治的年代,无数女性走上了曾经男人专属的舞台,女科学家、女议员、女财政大臣……层出不穷。女性,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庸。    可以说,乔治娜女皇是继伊丽莎白一世之后,最为伟大的君主。    在整个十九世纪,无论是她的祖父、伯父,还是让欧洲颤抖的拿破仑大帝,都没有能够遮挡属于她的光辉和功勋。    之后,乔治娜女皇之侄阿米莉亚公主继承王位,史称阿米莉亚女王,并未加冕印度皇位。    与她的先辈一样,阿米莉亚女王终身未婚,“平权”和“平等”成为了这一时期的主流思想,教育的普及和人口的增长让社会生产力得到了质的飞跃。    然而自由主义的泛滥敲响了封建贵族制度最后的丧钟,乔治娜女皇所奠定的帝国辉煌始终没有能够延续下去,美洲分崩离析,印度趁机独立,帝国主义在阿米莉亚女王统治的晚期走向了末路。    但不可否认的是,阿米莉亚女王是一位合格的守成之君。    正是由于她的存在,乔治娜一世的种种改革得以延续,女性的地位得到了保障,潘多拉贡也成为了当时的“世界之都”,是全球的经济文化中心。    “但我必须得说,从皇家博物馆展出的画像来看,女皇陛下才是真女神。”二十一世纪的一所大学校园中,一位红发女孩儿正对她的同伴说,“肤白貌美大长腿,还是唯一一位帝国女皇,年轻时的气场就强大要掰弯我……哦天,我的网飞爸爸大手笔投拍新剧真是棒极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女孩儿接口,“更重要的是女皇陛下的感情生活扑朔迷离,无论是和沙皇的相爱相杀,还是对第一美少年的宠爱有加,想想剧情就很刺激!”    红发女孩点了点头,“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凯特,但我还是更加喜欢女皇陛下与那位凡多姆海恩海恩伯爵的故事,听说伦敦的夏宫就是伯爵为女皇陛下设计的。”    “醒醒!艾米丽!那时候的伯爵阁下还是一个孩子!我更倾向于那是女皇陛下为她的美少年们建造的爱巢!”凯特抓着好友的肩膀大力摇晃了一下,又笑嘻嘻地说,“不得不说,野史里的英俊侍卫睿智大臣禁欲法官美貌侍女可太多了,甚至昨天我在网上翻到的一篇世界第一CP也是有趣极了,让我眼前一亮!”    “什么CP?”凯特好奇。    艾米丽冲她眨了眨眼:“世界第一的女皇陛下vs世界第一的侦探先生。”    凯特夸张地叫道:“Woooooo——这可真是,太令人惊奇了!你知道的,他们虽然同样处于‘辉煌年代’,但福尔摩斯,我所知道的那个福尔摩斯?”    虽然两个人在官方记录上,都没有正式的伴侣被记载,但是以存世的画像和照片来看,这一对的颜值真是出乎意料的能打。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有那么违和?    艾米丽怂了怂肩,一边解锁手机把地址分享给凯特,一边语速极快说:“好,亲爱的,一开始我也是你这样的反应,但那篇同人文的作者有理有据,甚至把福尔摩斯与让.贝乔的最后一战,和女皇陛下之后改穿黑色丧服联系在了一起,还给了英年早逝的女皇陛下一个假死后晚年和福尔摩斯一起去乡下养蜜蜂的HE,我已经完全被洗脑了。”    “但网飞可不会让福尔摩斯当男主角。”凯特看了一眼小说封面,“你知道的,邪教虽好,我还是宁愿相信我的女皇陛下与乔治娜时代第一美男子道林.格雷勋爵有一腿。”    艾米丽笑得甜蜜,“但愿你看完它还能这么想,我亲爱的朋友。”    “但不得不说的是,无论那位传说中的情人是谁,女皇陛下一定把他或她保护得很好,要知道当时帝国正处于改革的浪潮中,直到五朔节事件之前,国内的反对派就一直处于激进的状态,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嘿,停下,停下!”艾米丽不由地抬手敲了敲好友的脑门,提醒道,“我知道你这学期选修了布兰登教授的《帝国史:辉煌时代》,但请记住你可怜的朋友只不过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学渣,我更关心网飞的新剧会让谁成为女皇的正宫,或者哪位女星将会出演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女皇!”    “好,好……”    少女轻快的笑声伴随着嬉闹声盘旋在校园中,而历史的真相最终掩埋在光阴的尘埃中,不再为人们所了解。    欢笑不长久,**不长久,生命本身,也总会走到尽头。    这个世界上从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    但感谢上帝,不管在哪里,我都在你的身边。    ——直到最后。    作者有话要说:    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欢笑不长久,**不长久,生命本身,也总会走到尽头。这真是至理名言。所以,人生在世,最要紧的就是及时行乐,活在当下,把手中的东西紧紧抓住。——纸牌屋    ————————————————————————————————    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这本书一直写得磕磕绊绊的,中间断更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还是给了乔治娜一个我心目中的结局,算是圆满了。    没有结婚,也没有包子,唔,也没有番外了,这本就到这里,有缘下本再见~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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