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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旧光(三)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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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说了,便是崔洋不把她当成疯子,只怕这未来的日子,也会更难消停。    梓烟闭眼,抿着唇艰难的开口:“公子……我,我可以不去么?”    这是她跟在崔洋身边以来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虽不知崔洋会不会答应,可无论如何,她都还是想问一问。    “不去?”    崔洋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待到觉得她的身体应该没出什么问题之后略有些狐疑的看着她道:“为何不去?给我个理由。”    梓烟面无表情的回答:“奴婢身子不适……想再府里多休息一……”    “哼!”    梓烟的话还没有说完,崔洋已然冷笑着打断她:“便是找借口,你也该找个高明一些的借口。若是这样就想糊弄我,是不是太简单了一些。”    梓烟被他这么一说,有些近乎绝望的神情从眼中流出。那里面满满都是对今日这一行的拒绝。    崔洋看着她的眼睛,那一丝倔强却无奈的感受让他的心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忍。    她不想去……是真的很不愿意。    崔洋在心里默默地问了自己一声,开口语气便有些松动:“给我个理由,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或许,我可以答应你。”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    那个答案在她这样无助绝望的眼神里慢慢得到了肯定。崔洋觉得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憋闷的十分难受。    他知道自己其实可以不这么去勉强她,亦或者说,今日她是否同他一道入宫其实根本也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选择。    可为什么,就是这么想要听到她的一句实话呢?    只要一句实话,他便可以放过她。    良久,梓烟一直都沉默不语。崔洋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着急了,他有些不耐烦的问她:“如何,想好了没有?”    梓烟垂头,再没了为自己这一丝残存的妄念争取的信心。    既然该面对的事情如何都躲不掉,那,便去面对。    “公子,奴婢回去收拾一下,定不会耽误时辰。”    入宫的马车一路跌跌撞撞中下了隐山,一如梓烟的心情,在沉沉浮浮间已然到了一个全新的境地。    作为北燕王室之中最受宠的女人,圣德王后的生辰成为了北燕上下都十分重大的庆典。    马车方到了街上,那一街的银花火树便晃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东风夜放千花树,更吹落,星如雨。王后娘娘这一场生辰宴办的,还真是普天同庆啊!”    崔洋一路上都没有和梓烟说一句话,到了山下,却好似心情大好一般,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吟起诗来。    他冷眼瞧着梓烟那张死气沉沉的脸,略有些不耐烦的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一路上便是这么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若是入了宫还这样,可是会惹出麻烦的。”    梓烟被他训完,很努力的从脸上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道:“奴婢知错。”    知错知错!一路上也不知道说了多少个知错!    崔洋自以为知道她为何是这般神情,不满的转过头:“要清静日子我便给你清静日子,可这到底能不能静下来,谁也没有你自己清楚。若是自己这一颗心……”    “公子!”    马车在一条巷子前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梓烟的身子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栽在了崔洋的身上。    这么恍惚间便是温香软玉抱满怀,更奇的是,颠簸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梓烟却在扑进了崔洋的怀里之后久久都没有出来。    这么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崔洋很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有想到梓烟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后耳在一刹那间竟便红了。    “你……你怎么了。”    崔洋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成了个结巴,怀里的人却好似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一直也没有言语,要不是那颤抖的身子让他清楚的感知到她的存在,崔洋几乎会以为这是他的幻觉。    此刻马车内只有一盏小小的灯,昏暗的烛火让崔洋看不清梓烟的脸。    若是他看清,他便会发现此刻梓烟的脸色是比先时听到要入宫那一刻还要苍白。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前世的回忆如潮水一般在经过这个小巷子时一起涌来。    那种感觉几乎就要将梓烟吞没,她到如今都还忘不了那时候撕心裂肺的呼喊,忘不了那一声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忘不了那种骨肉分离的疼痛,更忘不了,独自一人被扔在那种恶臭的环境中,慢慢等待死亡的绝望……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整个京都都在欢庆着,雀跃着。而她,却一个人被抛进了黑暗的深渊。    就在临死的前一刻,她甚至还在期待着尉迟宫会来救她。可那种卑微而虚无的愿景直到她最终断气的那一刻都没有实现。    重活一世,她不想,也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丫头……丫头……”    崔洋渐渐发觉了不对,他轻轻的拍着梓烟的背,想给她一点儿安抚。    梓烟慢慢从那一声声呼唤中寻回了神智,待到完全清醒过来,她有些尴尬的从崔洋的怀里起来,一张小脸微微有些发红。    “你怎么了?”    崔洋的声音很是温柔,他太清楚刚才梓烟那个状态是代表着什么。    那是她在害怕!    如果不是太深的恐惧,她决计不会是那样一副无助的模样。这样的恐惧,便是面对前次那杀手的屠刀时都不曾有过。    这绝不会是那个人能带来的!    难道,他猜错了?    “告诉我,你怎么了?”    第142回:反目成仇(三)(3更)    崔洋看着她,眼神坚定,一字一顿的又问了一遍。他伸出手想要去握住那无助的掌心,可就在即将碰到的那一瞬间,却被梓烟不着痕迹的回避给躲开了。    “奴婢没事,让公子挂心了。”    梓烟的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她极力想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    崔洋愣住,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与她之间还有一道多么遥远的鸿沟。    他有些讪讪的收回手,平静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波澜:“既然没事,便收拾好精神。马上就要下车了,你这样不好。”    马车在转眼之间已然停在了宫门口,今夜的皇宫灯火辉煌,那连绵不绝的欢庆之声似乎将空气都沾染了喜庆。    “好了,别苦着一张脸。今夜咱们可是来吃这寿酒的,你这副表情,一会儿让人家寿星瞧见了,还以为你是来寻她晦气的呢!”    崔洋打着扇子,似笑非笑的在那里打趣梓烟。梓烟却没了一点想同他玩笑的心思。    今夜那个众星捧月的圣德王后,她真的能安然渡过这个生辰么?    “让开让开!没瞧见这是尉迟府和将军府府的车驾么?你们有几个胆子,竟然敢挡在这里?”    一阵喧闹声将崔洋和梓烟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原来是穆青娴和尉迟宫一道下来了。    穆青娴今日一身大红色宫裙,那嚣张的颜色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她。身为圣德王后的亲侄女儿,今夜的她简直比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公主郡主都要风光。而在一旁被她一直紧紧挽着的尉迟宫,那一张始终挂着浅浅笑容的脸庞却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几分僵硬。    身为崔洋的贴身侍女,梓烟一直都十分安静的站在崔洋的身后,仿佛只要没人叫她,她便可以是一个完全不引人注意的隐形人一般。    可饶是这样安静的她,穆青娴却也是没有半点要放过的意思。    穆青娴的眼睛很尖,看到木府的马车旁站着的人是崔洋和梓烟,笑吟吟的拉着尉迟宫的手便走了过去。    木府的马车夫还在和尉迟家的人理论,穆青娴却在这个时候走了上来,一声冷哼:“没眼色的东西!没看到这是先生的马车么?还不快给我滚开!”    那马车夫被他这么一训,连忙便退了下去。穆青娴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看着崔洋,十分热情的说:“先生勿怪,这起子家丁没见过世面,得罪了先生,青娴在此赔礼了。”    她这话一说完,崔洋倒是笑了起来,打着扇子慢悠悠的道:“二小姐实在是客气了。论理,二小姐今日可算得上是半个主人。有道是客随主便,原就是该我给二小姐让路才是。”    穆青娴倒也不矫情,听崔洋如此说,立即便挽着尉迟宫的手同崔洋道:“先生说的是,姑母原就让我早些入宫,只是宫郎今日有些琐事耽搁了,这方拖到了现在。既然先生不介意,那青娴可就先行了。”    崔洋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穆青娴身后的尉迟宫,大大方方的拉着梓烟的手让路:“二小姐请。”    穆青娴莞尔,正打算拉着尉迟宫过去,路过梓烟身边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用一种审视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梓烟一回,随即转头向尉迟宫道:“宫郎你瞧瞧,若不是这丫头是我府里出去的人,我还以为先生今日是带了哪家的小姐来赴宴呢!”    这话一说完,尉迟宫那张原本平静的脸上立即便有了一丝浮动。他的掌心被紧紧攥住,那种上前分开他们的冲动被极力遏制。    崔洋却是笑嘻嘻的将梓烟拉的离自己更进了一些,一派从容的回:“还不是全仰仗了二小姐的成人之美,在下和梓烟才有今日这般光景。”    梓烟明白穆青娴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今夜圣德王后的生辰,她这般春风得意,若说有哪里是让她不称心如意的,大抵也就只看到自己这一样了。    她很识趣的站的离崔洋又近了一步,从她那个角度,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尉迟宫那张寒气森森的脸。    可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尉迟宫便又挂上了笑容,柔情脉脉的看着穆青娴,温声道:“好了,进去,若是让王后娘娘久等,可就不好了。”    今日宫中宴请的门阀氏族相当齐全,一些平日里甚至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进宫的小门小户也都受到了邀请。那一份长长的礼单似乎要将这天下的奇珍异宝全都汇聚到了一处。    “英国公府南海明珠一斛,碧玉玲珑配一双;镇国侯府凌云蜀锦百匹,赤金福寿塔一尊,北乡侯府波斯红宝石冠一顶,百年醉仙酿一壶……”    念礼单的公公一声声将那琳琅满目的礼品报了上来,梓烟站在崔洋身边冷眼瞧去,坐在最上首的那个华服女子竟是半点都不为所动。    一直到北乡侯府那壶百年醉仙酿被报出来时,圣德王后的脸上这才微微展露出一种有兴趣的表情,继而道:“这酒倒是来的及时,将那壶酒呈上来,今夜定是要让陛下代臣妾醉上一回的。”    圣德王后笑着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北燕王,那原本高高在上的君主听到自己的爱妻如此说,倒是笑了起来,连连挥手:“好好好,将那酒呈上来,今夜便让孤替王后醉上这一回。”    北燕王这般的给面子,身为王后的穆锦年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    她的肚子已然隆起,怀着身孕过生辰本就是双喜临门的一件事,王上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表达了自己的宠爱,更是让她觉得有面子。    一时间坐在下首的亲贵们纷纷都将羡慕的眼光或投向了圣德王后,或投向了那进献了这壶美酒的北乡侯。    在场的有些亲贵对这北乡侯一门还是有些许了解的。那不过是个传了几代,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的穷门小户罢了。    一些人甚至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只用一壶酒便得了王后的欢心,想来这场寿宴之后北乡侯府一门大约是要咸鱼翻身了。    可这样艳羡的眼神还没有过去,下一瞬,一个“啪”的声响,却将在场所有人都给惊呆了。    那送酒的宫女端着那壶上好佳酿,不知怎么竟然便跌了一跤。    北乡侯的心意被糟蹋了,还是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北燕王那张脸也自然不会很好看。    第143回:王后薨逝(一)(4更)    他冷冷的看着那送酒的宫女,从鼻子里哼出气来:“这么笨手笨脚的,如何在宫里伺候主子?来人哪,给孤打上一百大板,逐出宫去!”    一百大板下来,莫说是个小宫女,便是个大男人也很难再活着出宫。    那小宫女听到自己的判决,离开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忙不迭的跪下来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王上饶了奴婢一条贱命!”    北燕王素来便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加之又是在王后的生辰出了这样事情,自然更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可他刚想再喊一声让人将那小宫女给拖走,人群中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一声更大的惊呼:“王上!这酒!这酒有毒!”    那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听见这话,立刻便看了一眼地上那已然被砸碎的白玉瓶,这一看,小宫女仿佛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般,连连大声道:“王上,这酒有毒!这酒确然是有毒啊!”    地上被酒洒过的一块,那原是最坚硬无比的大理石竟然已经有一块微微的凹陷下去,一层细细密密的白色泡泡在不经意间繁衍生息,那样子着实有点恶心。    离那酒最近的是宫中的一个老太医,看到这场景,老太医连忙上前检查了一番,然后跪下十分震惊的说:“王上,以老臣所见,这酒里的确被下了剧毒千红散,若是被人饮下,只怕即刻就要肠穿肚烂而死的呀!”    这一下那打碎了酒壶的小宫女立马从犯错的变成了救驾有功的大功臣。小宫女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而上首的北燕王却是陷入了一阵惊骇之中。    好一会儿,当北燕王反应过来这壶酒若是被他或是王后喝下之后会是个什么结果之后,那平日里最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王者终于难掩了心中的怒气。    “好啊!这行刺的事情可都做到宫里来了!来人啊!给孤好好查查!这是谁干的好事!”    北燕王一声大喝,不过片刻,人群中已然有人回道:“大王,定是那北乡侯与穆大将军积怨太久,才出此毒计谋害王后啊!”    在场众人都面面相觑,这北乡侯是何人,竟有如此胆量?怕是背后定有靠山。    梓烟却是皱了皱眉,她跟随尉迟宫多年,对三大家族麾下的门阀了如指掌,这个北乡侯应该不算在内。    而此时此刻,北乡侯早就趁乱逃之夭夭了。北燕王大怒,连忙派御林军去追捕。    倒是穆锦年站了出来。方才的事情令她委实惊慌不定,但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本宫道是哪个,原来是她。”    “王后认得此人?”北燕王搀扶着她,怜惜的问道。    “呵,几年前曾与我兄弟穆将军在战场上有些过节,因着我那兄弟不大喜欢北乡侯的性子,没少打压他,但也没治他死地,谁知竟养虎为患!”穆锦年冷冷道。    很快便有人将查到的情况报上来。果然,这个北乡侯只是个小门阀,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会作此事也只是因为曾经和将军府有过节。    “王上,看来这宫内宫外对本宫亦或是本宫的家族有所不满者比比皆是,一个小小的北乡侯尚且敢在酒里下毒,更勿论那些权利颇大的世家子弟了。”    穆锦年说道此处,意味深长的朝木魁的方向看了一眼。木魁莞尔一笑,并未言语。    北燕王当然知道王后在担忧什么,他冷哼一声,“接下来的礼品必须好好彻查一番,再有差池,格杀勿论!”    宴会继续进行,众人心中各有想法,尤其是尉迟宫。    这北乡侯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突然来搅和呢?难道是木府?可木府出手,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众所周知,呈上给北燕王和王后的食物是肯定要由贴身太监检验过的。也就是说,即使没有这个小宫女,毒酒也肯定会被查出来。    那么北乡侯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蠢?    梓烟同样在纳闷这个道理,她看向崔洋,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难道北乡侯和隐山木氏有关?    正寻思间,却听礼官唱道,“清平官尉迟府献上碧海潮生樽九十九盏,鱼龙金锦鲤九十九条,《海棠醉春图》一卷!”    众人哗然,那碧海潮生樽和鱼龙金锦鲤都是世间稀有罕物,虽然早知道尉迟府和将军府关系密切,却不曾想出手如此大方。    可这《海棠醉春图》又是何物?并未曾听过哪位名家作此佳画。众人耳鬓厮磨悄声议论起来。    穆锦年同样很是好奇,便道,“快快将画呈上来,让本宫好生瞧瞧。”    礼官闻之,立刻吩咐下去。尉迟宫的双眸眯了眯,不经意间瞥了崔洋身旁服侍的梓烟一眼。    那一眼立刻让梓烟如坠寒冰,她浑身一颤,差点没仰后倒了下去,幸亏崔洋伸手在背后撑住她。    很快,宫门大开,两排宫人鱼贯而入,粲花穿着华丽的衣裳出现在大殿中央,面含笑容。    原来,她是今日尉迟宫命献画的婢子。梓烟徒然升起一阵惆怅——若她还待在尉迟宫身边,粲花这个位置怕是她来坐。    粲花并没有注意到那边传来的炙热眼神,她朝身后拍了拍手,四个小厮便抬着一个大屏风稳稳当当的走了进来。尉迟宫真是好手笔,竟想着将画装裱在长方的屏风内,一来更是磅礴大气,二来也不用担心穆锦年将画卷着收好了。    毕竟,“火树银花”可是要暴露在空气中才能发挥其最大的效果。    梓烟暗赞的同时,粲花等人已经走至大殿前,将画放置在中央的位置,随后一干人等尽数退下。    “王上,请允许臣妾下殿细细品鉴此画。”穆锦年起身行了一个福礼。    北燕王自然不会拒绝,心里却免不了一阵腹诽:好你个尉迟宫,送画就送画,弄这么鬼鬼怪怪的屏风干什么?!还得劳累我怀着身孕的王后下去品赏,差评!    尉迟宫当然不知道北燕王心中如何想,他淡然的仰头喝了一杯酒,手心浸出了汗水。    第144回:王后薨逝(二)(5更)    《海棠醉春图》不可能这么快起效用,但他还是免不了一阵担忧。刚才北乡侯搞出那么一档子破事,皇室自然更加警惕了。    不过尉迟府算是将军府的同盟,警惕之心应该会放松才是。    这些想着,穆锦年已经在月言和花影一左一右搀扶下走到了屏风前品鉴梓烟所作的《海棠醉春图》,越看越爱不释手。    高台上,尉迟尤雾却先发了话,“早知姐姐爱画,妹妹便为家族出了这么些主意。起先他们那些人还不同意,说一幅画哪有山珍海味金银珠宝来的贵重,妹妹却道,姐姐不比常人,那些个劳什骨子在姐姐眼里都是俗物,还得这画才配得上姐姐的高雅。”    这番话说得穆锦年很是顺心,她扭头笑道,“还是妹妹懂我。”    北燕王看到自家王后露出欣喜的笑容,心情大悦,夸赞尉迟尤雾道,“本王就知道,尉迟疆那个老东西肯定想不出这样的好主意,原来是爱妃啊,该赏!该赏!”    一番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穆锦年这么喜欢自己的画,梓烟的内疚感更深了——如果她知道这幅画是用来杀她的,她还会这么坦然自若嘛?    思及此,她于心有愧的垂下了脑袋,再抬头时,撞上了完颜誉一双犀利的眼神。    她猛地一惊,难不成被发现了?但很快,完颜誉的眼神就消失不见,好像她方才只是看错了一般。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默默祈祷着,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再看四周,却不见华阳王妃的身影,她心中疑惑,便问崔洋道,“华阳王妃今日怎么不来?”    崔洋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姑母的身体素来虚弱,像这般宴会都是不参加的。”    “可这是圣德王后的生辰,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也……”梓烟讶异。    “恩,”崔洋并不觉得奇怪,“往年皆是如此,即便是年夜饭也只是来坐一会儿,行了礼数便回去了。”    还真是任性的王妃啊。偏生她是从西晋来和亲的,代表的是西晋国的颜面,两国如今正处于交好阶段,北燕王就算再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    穆锦年又围着那个大屏风转了好几圈,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细细的研究了一通。    忽然,她脸色微变,继而整个身体就软了下去。因为方才她也有时而站起时而蹲下的动作,花影和月言都不觉得怎样,直到她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呻吟起来,众人才发觉不对劲。    “啊——啊——好痛啊——”穆锦年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大殿,众人均先是一惊,随后纷纷站起来,仓皇的看着大殿中央。    “来人呐,传太医——”北燕王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穆锦年捧着她的大孕肚在地上折腾翻滚着,表情狰狞,生不如死,周围的婢女都乱做一团,完颜誉立刻飞身下殿,冲到母后身边,紧张不已。    “啊——”花影忽然尖叫起来,众人齐齐往她那边看去,之间她满手都是鲜血,穆锦年的裙襦也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染红一大片。    明眼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如此一来,圣德王后孩子怕是不保了。    完颜誉双手攥成拳头,朝天怒吼了一声,狠戾的眼神扫过大殿四周的每一个人。的确,王后突然出事,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很快,他的眼神就凝聚在尉迟府刚刚呈上来的画上。    但这说不通。尉迟府和将军府是世交,没有理由害他们啊!    太医很快就到了,手忙脚乱的把王后抬了下去,完颜誉和穆锦年的贴身婢女自然紧随其后,只剩下大殿内一片狼藉,殿中央的鲜血触目惊心。    北燕王焦急的在高台上来回踱步,恨不得抛弃一切下去陪伴自己的王后,可这里做的都是他的朝臣已经羌城所有的贵族,他不能把他们晾在这里。    而且,他不懂医术,就算去了也只能给太医添乱。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查出谋害圣德王后的真凶。    北燕王来来回回走了几百步,晃得梓烟眼睛都花了,方才平复了心情。    “查——”他大吼一声,“你们都看到了,王后不可能突然出事,必然是有人陷害她!方才北乡侯就是一个例子!”    “莫不是又是北乡侯?”有人小声说道。    “不管是谁,都给我去查!查出真凶者重重有赏!”北燕王狠狠一掀,案几立刻被掀翻。    众人大气不敢出,尤其是尉迟家族的人,他们本来就心虚,纷纷低下了脑袋。    尉迟尤雾疑惑的看向尉迟疆,尉迟疆则瞪了尉迟宫一眼,尉迟宫更是纳闷。    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见效的啊。《海棠醉春图》的的确确是用了大量麝香,但根本不至于如此,它最大的优势就是如同慢性毒药一般,需要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的将毒素渗透进穆锦年的身体里,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这样根本就查不到他们身上。    可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穆锦年居然就这么出事了!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且不管真凶是谁,肯定很快就会有人查到那幅画上,到时候,他们尉迟家族就完蛋了!    与此同时,梓烟同样感觉一阵昏厥——作为制造那幅画的人,她很清楚,这根本不可能是画的效用。然而,只要北燕王去查,很快就能查出画有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在无形之中落入了圈套?!    梓烟心下一寒,忍不住看了崔洋一眼:莫不是他?那一夜……    她还来不及细想,太医已经把穆锦年所接触过的所有物件都盘查了个遍,当他们查到那幅《海棠醉春图》的时候,纷纷皱眉。    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敢道出实情,只是默默的待在原地。    北燕王看出了端倪,冷哼道,“查出了什么就说!如果查不出来,统统格杀勿论!”    这群太医在来之前就已经跟太医院其他的太医打过交道了,他们的同僚说,圣德王后多半是没得救了。闻之此况,他们都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有被安排去救治,不然必定死路一条。    如今,只是让他们查出有问题的东西而已,况且他们已然查出,没有理由不说明。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齐声道,“王上,此画有大问题!”    第145回:王后薨逝(三)(1更)    此言一出,尉迟家族极其麾下的幕僚、公侯、官吏均是心中一寒,尉迟宫更是紧张的坐都坐不住了。    北燕王冷冷的瞥了在座的尉迟氏一眼,问道,“噢?说来听听。”    其中一个太医上前道,“作此画的墨与寻常之墨不同,内部掺和了大量的麝香,同时又掺和了许多其他的香料作为遮掩,如果不细细查探,根本探不出虚实。”    他刚说完,另一个太医紧接着说道,“再加上方才王后正是在此处发病,臣等认为,必定是有人在此画中做了手脚。”    原本坐在后面担惊受怕的穆青娴一怔愣,微微看向身侧的尉迟宫,他面色发白,咬唇不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尉迟家族的人怎么会?”穆青娴心中暗道,看向兰香和蕙香,她们皆是一脸茫然。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穆青娴喃喃道,“宫郎一定是被陷害了!”    “尉迟疆,不知你作何解释啊?”北燕王冷眼一瞥尉迟疆,开口道。    尉迟疆浑身一冷,正要起身说话,谁知外殿匆匆忙忙进来一个太监,浑身哆哆嗦嗦的跪在殿外。    “王上,王后娘娘她、她……”    北燕王立刻冲下殿,“她怎么了?!”    众人也齐齐看向那个太监,太监顿时如芒刺在背。    “王后……薨了——”    大殿内如死一样的宁静,片刻后从角落里传来一声呜咽,紧接着是一个划破天际的尖叫。    “二小姐——”兰香和蕙香哭喊着,尽管她们知道此时喊“二小姐”有点不符合适宜,可那边穆青娴俨然翻了白眼晕眩过去,她们如何不急?    这声哭嚎似乎带动了整个大殿的气氛,众人均纷纷俯首于地,歇斯底里的哭喊着:“王后娘娘——”    北燕王大骇,“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任凭多少太监去搀也搀扶不起,脸色苍白的宛若死人一般。尉迟尤雾想要上前帮扶他,可一想到尉迟家尚未洗清嫌疑,如今王后已逝,他们原该想着如何能尽快脱罪才对。    梓烟万万没想到风华绝代的穆锦年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撒手人寰了,而她的《海棠醉春图》尚未起到一丁点的作用,却仍旧被安上了板上钉钉的罪过。    尉迟家族这次该如何脱罪?她该如何脱罪?    太医们自然簇拥上前去救治穆青娴,大殿内一片慌乱,很快,只听北燕王大吼道,“方才献画的那些婢女统统拉出去五马分尸!”    众人哗然,尤其是梓烟,差点没坐稳,直直的跌入崔洋的怀里。方才她还在羡慕粲花得此殊荣,可现在……    “宫少爷!宫少爷救我——奴婢是冤枉的!是冤枉的!”粲花哭天喊地的被侍卫们拖了出去,脸上满是泪痕,仓皇中她经过崔洋的位置,看到了梓烟,张牙舞爪的想要扑过去,崔洋紧紧的将梓烟护在身后。    粲花没有机会做多停留,侍卫把她和那些尉迟家族派来的婢女统统拖了下去,很快,梓烟仿佛听到殿外传来飞马扬蹄的声音,但她又觉得这应该是她的幻听,毕竟就算是行刑也不该在殿外才是。    可那声音是那么的真切,听得她浑身一颤一颤的,喘不过气来。    穆锦年,粲花,还有那些婢女们,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香消玉殒。梓烟真的很想冲出去解释,依照那幅画的原理,不可能这么快起效用的,真凶另有其人!    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举可笑至极,墨里的麝香是无可非议的,纵使此时并非尉迟家族所为,也不能否认尉迟家族没有谋害王后的心思。    这边大殿的众人还没缓过神来,尉迟疆赶紧给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色。如果不抓紧时间解释,再被暗地里蠢蠢欲动的小人进谗言,那些婢女的下场就是尉迟家族的下场!    尉迟宫跌跌撞撞的冲到大殿中央,俯首扣地,“王上冤枉,尉迟府与将军府这么多年皆是同舟共济,相互扶持,众臣无不有目共睹,我们又如何会加害于王后呢?”    高台上的那人裹着一身龙袍,面若冰霜。不过,他没有发言驳斥,示意尉迟宫继续说下去。    “而且,若我们真的要动手,也不至于如此草率行事?我尉迟家族若没点能力手段,如何能鼎立于北燕国多年?另外,为何北乡侯会突然用这么拙劣手法去毒害王后?请王上明察!”    北燕王仍在犹豫,那边穆青娴却醒了过来,她的脸色仍旧是苍白的,在兰香蕙香二人的搀扶下走到尉迟宫身旁,颤颤的跪下。    穆锦年一倒,穆家算是倒了大半了,总算还有个完颜誉是北燕唯一的皇子,否则他们真的就无依无靠了。    穆青娴强撑着身子,匍匐于地,因着是姑侄关系,她的容貌和穆锦年有些相似,让北燕王看得触动情伤,他忍痛给贴身太监使了个眼色,老太监同样含着泪把穆青娴扶了起来。    “王上,臣女相信尉迟家不会做出背叛将军府的事情来,定是有小人居心叵测想要陷害他们,还请王上明察!”    北燕王嘴唇翕动,俶尔长叹,“青娴,你真的相信他们吗?”    穆青娴狠狠的颔首,“青娴相信,尉迟家族绝对不可能对我们不利的,一定是有小人,借此陷害他们,挑拨两家关系!”    说到“小人”的时候,穆青娴意味深长的朝隐山木府的位置看了一眼,崔洋淡淡的接受了她凌迟般的眼神,闷声不语。    穆青娴轻轻扫视的那一眼,大殿内所有人顿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尉迟宫方才说的话确实有一番道理,若尉迟家族真的想要害穆锦年,他们有很多近身的机会,何必在众目睽睽的宴会上动手呢。    而隐山木府的嫌疑似乎更大,本来就有仇怨,再来一个借刀杀人……    第146回:落入圈套(一)(2更)    大殿内,北燕王紧急散宴,同时给各寺各署加派人手处理圣德王后的腹中皇嗣的后事,而这一边,仍旧在审问着尉迟宫等人。    梓烟冷眼旁观局势,穆青娴的一席话显然起到了关键作用。毕竟穆家的人自己都站出来帮尉迟家族说话,再言尉迟氏为真凶似乎不大妥当了。    北燕王便将目光转向木魁,“木清平官怎么看?”    木魁早知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亦是准备充分,“老臣认为,与其在此处空口无凭的猜测怀疑,不若派人手细细去从查探。便从这北乡侯开始查起,再将宴会中经手此画的人一一都盘查过去。”    北燕王深谙其道,“木爱卿所言甚是,只是如今该派谁去查呢?”    他的眼眸扫了一遍大殿内的重臣。事关将军府,由将军府的人自己去查是最为妥当的,可将军府的男丁都远游在外,如今只剩下尉迟府和隐山木府。    尉迟府又是此案重大嫌疑犯,自然不可能交由他们查探,这个任务自然而然便落到了隐山木府身上。    “老臣愿意替王上分忧,为王后娘娘沉冤昭雪!”木魁朗声道,木氏家族的人齐齐下跪,皆喊道,“愿替王上分忧,为王后娘娘沉冤昭雪!”    尉迟疆的脸色越来越暗沉了。    “好!”北燕王拍案而起,脸色神经跳动,“木爱卿,本王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把凶手绳之以法!”    木魁叩首再叩首,尉迟宫那边却不服了,“王上,可是臣以为,隐山木府并非没有嫌疑……”    北燕王冷冷一瞥,“是,今日在座各位都有嫌疑,但是你们尉迟府的嫌疑最大!”    尉迟宫被这一瞥吓得瘫倒在地,浑身哆嗦,若不是跪在他身侧的穆青娴搀扶着,他可能要在大殿上吓得失禁。    梓烟站在崔洋的身旁,久久不能平静。没想到,短短半日的时间内,北燕王朝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所作的那幅《海棠醉春图》。    原本是热热闹闹的宴会,因为这场惨案草草收场。北燕王因为太过悲恸体力不支,已经在尉迟尤雾的陪伴下回宫休息了,各朝臣也纷纷散去,回至府中料理后事。    王后殡天乃一国大事,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五湖四海,西晋国和各个大小番邦都会知晓,且不提外面的影响,即便是北燕境内,也将迎来一场颇大的浩劫。    梓烟跟着崔洋回至隐山木府,一路上二人俱是无话。穆锦年的死没有给梓烟造成多大的创伤,一来本就是宿敌,二来早有心理准备。    反倒是粲花,实在让她提不起兴致。两人并不算是特别交心的姊妹,可往年的岁月依然历历在目,而且粲花自始至终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一滴滚烫的泪珠从梓烟的脸颊上缓缓滑下。    这一幕被崔洋尽收眼底,他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眸却越来越冷。脑海中渐渐浮现几日前的情景:    “真是万万没想到,尉迟家族竟想在生辰礼上动手脚!”木魁拊掌大笑,“还好我们掌握了先机!”    “只是……他们这么做,究竟有几成胜算?”木袅袅感到不可思议,只不过是一幅画而已,难道就能悄无声息的让圣德王后流产?    “尉迟家族既然已经决定了,显然做足了准备,”崔洋冷言道,“但我相信他们应该不会贸然宴会上出手,否则太引人注目了。既然要拆穿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做一出戏,让北燕王意识到生辰礼是有问题的,紧接着再派我们的人下手,栽赃嫁祸到那幅画上。反正那幅画本来就有问题,北燕王很快就能查出来。”    “妙计!”木魁赞叹,“袅袅,你有什么好点子嘛?”    木袅袅沉思片刻后道,“北乡侯是个小门阀,曾经跟穆家在战场上有些过节,当年闹得还很大,不少人都知道。只可惜北乡侯势力太薄弱,又没有依仗三大家族,实在报不了仇。便由他来做这个出头羊!届时,我们还需买通宫女和太医……”    “宫女和太医的事情就交给华阳王妃。”木魁顺了顺长胡子,招了密探来写书信给华阳王妃。    “不过公子是如何得知这些秘密的?”木袅袅疑惑,“难道是梓烟?”    ……    身体猛地向前倾,回忆渐渐消散。原来,马车已经停靠在隐山木府的大门口了。    几个主子一一下了马车,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方才宴会上的好戏太精彩,他们实在忍不住欢喜。    木袅袅更是直接翻身从车窗外跳了出来,轻巧落地后打了几个跟头,立刻又被木魁呵斥了,“王后新丧,王上交托的任务尚未完成,岂能由你放肆?况且,尉迟家族又怎么会任人宰割!路还长,尔等还需谨慎小心。”    众人唯唯诺诺的称道,崔洋跟在队伍的最后,一路径直走回自己的厢房,刚进去,就看到梓烟阴沉着脸。    就方才那情景,明眼人都能看出,今日宴会上的事情必然有隐山木府做了手脚。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一定知无不尽。”崔洋倚靠在椅子上,笑道。    “今日宴会上的一切,北乡侯,还有穆王后突然流产驾崩的事情,是不是都是你们木府设下的局?”梓烟抬起头,看着崔洋的眼神里露出些许绝望。    崔洋颔首,嘴角笑意未减。    梓烟心中堵塞的一块大石轰然碎裂,她仿佛听到了爆炸般的声音,一时险些站不稳。    “北乡侯是用来让王上对生辰礼有所忌惮的,那穆王后到底是怎么回事?”梓烟直言不讳道,“那幅画的效用不可能这么快!”    “穆王后身边有个婢女叫花影,是华阳王妃的人,是她长时间给穆王后下药,神不知鬼不觉的。本来按照我们的计划,穆锦年还要再过一阵子才会流产至死,是你们推动了计划的进行。有这么好的机会栽赃给别人,我们自然安排花影加大剂量了,”崔洋道,“不过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离开北燕国境了。”    梓烟嗤笑了一声,“这么说来,太医院应该也有你们的人。”    第147回:落入圈套(二)(3更)    “当然。”    果然,木府在宫里宫外都安插了不少内应。    “那幅画是我作的,我相信那天晚上你一定看到了全部,对么?”梓烟想起那一夜,崔洋面上不露声色,却早已知晓了全部。此时只觉得此人真的深不可测。    崔洋淡淡的说,“从一开始就怀疑,只不过到那一夜才得以证实。”    梓烟听了这话,仿佛五雷轰顶一般,久久难以平静。    从一开始,是指什么时候?在秋野原?在将军府?在洞窟内?还是……    没想到,崔洋的话让她如锥心般的疼痛,一时竟喘不过气来。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宛若天塌了一般。    “那一夜,在洛水旁救下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身份不凡。”    “呵,原来从那是起,就已经落了你的圈套,”她哽咽着,胸口涌上来一股热血,口腔内一阵腥甜,“崔公子好手段!”    崔洋却是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神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不是我手段高明,是你们太掉以轻心。”    的确,作为一个婢女,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梓烟太招摇,太引人注目了。    “其实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个官宦小姐,你却说自己是将军府的婢女。因此我便以教书先生的身份进入将军府,发现你地位低下,但众人却很忌惮,府内更有你和尉迟宫的谣言,再结合你的谈吐才华,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呵,到头来竟是棋差一招!枉费了我如此信你!”梓烟咬牙切齿道。    “信我?那不过是因为我屡屡帮你而已。”崔洋毫不留情的说道。    梓烟怅然,是啊,若不是崔洋屡次三番的出手相帮,她哪里能走到今天。    “那我倒要谢你咯?崔公子?”梓烟自嘲的笑笑,随后却道,“不,你应该不姓崔,或者……崔洋整个都不是你的本名。你曾说木袅袅是你的远房堂妹,可她分明是木家的二小姐,我很好奇你的真实身份。”    这回轮到崔洋默然了,片刻后,他莞尔一笑。    “你这么聪慧,心里应该有所猜测了?”崔洋抬起眼眸,眼底闪烁着星光,“年初的时候,你们尉迟府得到了我们的一封密函,是木魁老头儿交给华阳王妃的。”    梓烟的大脑飞速运转,立刻想起那封久远的梅纹素笺来。里面曾提到木二小姐学成归来,并且有一师兄陪伴。    再联想木袅袅和崔洋的关系,梓烟心内一个咯噔。    莫非,崔洋就是……    “苏翎辰,我的名字。”一个低沉而又带有磁性的声音在梓烟的头顶响起。    西晋国三皇子苏翎辰,那个传说中从不对外显露真容的神秘皇子!竟一直以来都在她的身边!    梓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忽而觉得有些胸闷气短,继而眼前一黑,一股血涌上心头,晕了过去。    这一次,梓烟又晕了足足三日。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间华丽的厢房内。    她一眼认出这是崔洋的厢房。    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苏翎辰。    她呆呆的坐在床榻上,柔暖的软烟罗用熏香过了一遍,空气中弥漫着熟悉又陌生的香味。    不一会儿,似乎门外守着的嬷嬷注意到她醒了,径直而入。    “梓烟姑娘,我们殿下已经等候您多日了。”    现在都已经开始明目张胆的称呼“殿下”了么?梓烟忍不住抽抽嘴角,看来,苏翎辰在北燕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很快便会离开。况且自己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也不必在隐瞒了。    “你,也是陪着你们殿下从西晋国来的?”梓烟鬼使神差来了一句。    嬷嬷一愣,随后笑道,“老奴不过是这个府宅的嬷嬷罢了。殿下从西晋国来的时候,身边除了一干暗卫,什么也婢子也没带。”    暗卫……梓烟想起隐山洞窟时发生的事情,是啊,她竟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纵使再多钱财,怎么可能有这么庞大的势力,这么高强的能力,这么惊为天人的气势呢?    细细思索,关于苏翎辰的身份,疑点实在太多了。可自己却一味的相信他。也许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三番四次的帮助自己。    正想着,苏翎辰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梓烟只觉得一阵烦闷和失落。    无论如何,苏翎辰骗了她。    “你怎么还不把我交出去?”梓烟冷笑道,“既然你是西晋人,又知道我是尉迟府的细作,为什么不把我供出去,这样就能治尉迟氏于死地了!”    苏翎辰微微摇了摇头,“如果想要陷害你,我有一百种方法。”    “是啊,你可是西晋皇后嫡出的三殿下,尊贵至极!”梓烟笑道,可那笑里满是悲凉,“那么快点制裁我!”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的阵营,我可以救你。”苏翎辰一本正经的说道。    “呵。”梓烟歪过头,不再吭声。    她怎么可能答应他,做叛国贼?    “你走,”她冷漠的说,“我们之间一刀两断了。”    苏翎辰看着她疏离的目光,情不自禁泛起一丝忧郁。    这三日,太常寺已经把一切事项都准备妥当了,皇宫大肆操办圣德王后的葬礼,北燕国境内三年不得歌舞笙歌,不得出现红色,人人需得为王后披麻戴孝。    与此同时,案件仍然在持续进展着。王后一死,北燕恍若变了天,三大家族蠢蠢欲动,各有各的心思。    某日清晨,木魁持着白木板一路庄严肃穆的来到皇宫内,大殿上,他将所查到的事情始末全盘托出。    北燕王全程紧攥着拳头,恨不得当即将尉迟府的人撕碎。    “你们确定嘛!”毕竟尉迟府和将军府关系一向密切,不排除隐山木氏在挑拨离间,北燕王还是多疑。    木魁不急不缓,“我们已经在木府搜罗到梓烟作画用的工具,更是抓到了曾经跟她有联络的尉迟府影卫鸠七,他已经全盘招供。如果王上不信,可请尉迟家族前来对峙。”    北燕王气急败坏,当即传令宣尉迟宫上殿询问。    第148回:落入圈套(三)    此时,尉迟府邸。    杨素卑躬屈膝的站立在尉迟宫的身旁。刚逃了一个鸠七,又走了一个梓烟,现在还死了一个粲花,尉迟府这次可算是折兵损将。    如果当日在宴会上,穆青娴没有出面帮他们说话,此时此刻他们怕是早已被抓入大狱内。    然而,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王上派遣隐山木府来调查案件,明显是要跟他们过不去!隐山木府可是他们的宿敌,且别说他们本就有动手脚,即便是没有动手脚,也会被强行贴上谋害王后的标签。    而且,这三日他独处书房内,不吃不喝,不息不寝,算是彻底想清楚了宴会上的种种出奇意外的事情。    从北乡侯开始,他们就已经落入了隐山木府早已设好的圈套里。    而尉迟宫坚信,这一切都是因为梓烟早早的被暴露了。    父亲说的对,从尉迟府安插在隐山的眼线被拔除的那一刻起,梓烟就已经不能留了。之前实在是因为他太妇人之仁,这才酿成了大祸!    如今,父亲气急败坏。将军府失了一个王后,男丁又通通在外,尉迟家族自然要从旁帮衬。    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让北燕王对两府之间的情感起疑。    因此,这几日木魁把相当大一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处理圣德王后葬礼上。这其实也算是尉迟家族的机会,葬礼操办的妥当,北燕王心情好,他们家族的罪过就能少一点。    案子的事情彻底落在了尉迟宫肩上。他想来想去,这件事既然是梓烟出了问题,不如就由梓烟来解决。    心生一计,尉迟宫盛装打扮,前往皇宫。杨素隐隐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可这个时候凭借她的能力已经没办法阻止尉迟宫了。    如果梓烟不除,尉迟家族会彻底被颠覆,他们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梓烟,你自求多福。杨素长叹一声,只求隐山木府的人能帮助她。    虽然目前来看,机率很小。    走入大殿时,尽管尉迟宫早已做好了准备,可看到北燕王那张狠戾的脸时,仍然止不住升起惧怕的情绪。    他咽了咽唾沫,默默的听北燕王质问完,随后,在木魁凌冽的目光下,微微弯起嘴角,眼神里满是惊讶。    “梓烟?倒是有些印象,她原是青娴房里的婢女,见过几面,因着长相貌美,微臣却是记得此人。只是,她不是早在几月前就被隐山木府的一位公子买走了嘛?”    北燕王深深的看了木魁一眼,他点头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得以发现梓烟的秘密。”    “微臣承认,那幅画确实是梓烟所作。因为微臣偶然发觉这个丫头的天赋,不忍其被埋没,便想出来这个主意。青娴当然并不知道此事,她平时很少管理那些底层的婢女。”尉迟宫煞有其事的说道,“只是,微臣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在画作里动手脚,企图陷害王后!”    北燕王双眸一眯,“你的意思是,她这么做并非受到你的指示?”    “微臣还是那番话,尉迟府和将军府多年世交,我们怎么会做出对王后不利的事情?”尉迟宫沉吟道。    “那你的暗卫鸠七,又作何解释?”木魁接话。    “鸠七?”尉迟宫诧异,继而嗟叹,“他不是早在几月前,将画转交给微臣后就逃之夭夭了?也不知是早投靠了谁,竟做出这等背叛的事情!”    一番话,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尉迟宫,你的意思是你虽然是送画人,但下毒的却是那个婢女?”木魁冷笑,“她跟王后有什么仇怨,至于杀害她?!”    尉迟宫一怔,正欲开口,木魁又道,“你是不是想说,这一切都是老夫的指示?!”    “我——”    尉迟宫忽然语塞,这确实是他本来想说的话,谁知竟被木魁抢了先。如今他已经开口,自己再说就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感觉了。    这时,大殿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竟是完颜誉。经历了母丧之后,他身上的邪气更重了。    “他来做什么?”尉迟宫心一寒,瞬间摸不透这个人的想法。    “誉儿,你……”北燕王亦是惊讶。    “父王,我知道梓烟为什么要害母后!”完颜誉突然说道,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完颜誉认识梓烟?连尉迟宫都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誉儿,你快说!”北燕王拍案而起。    完颜誉干咳几声,“几月前,京郊秋狩,在秋野原我曾救过那个女人一命,而当时要杀她的,就是母后的人。”    “王后要杀那个婢女?”北燕王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又是为何?”    “当时儿臣也不明白,不过一个婢女,何必大动干戈,所以儿臣才会出手救了她。”完颜誉说道此处,脸上布满了悔恨。如果当初没有多管闲事,梓烟早就死在母后的刀下,又何来今天的惨状?    看来,母后未卜先知,料到了此女将来会对她下杀手。    “不过现在儿臣明白了。那个梓烟,长着一副西晋民族的模样,分明是西晋国派来的奸细!”完颜誉铿锵有力的说道,“王上,母后一定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暗中派人刺杀她,她也正因为如此,要至母后于死地啊!”    北燕王听了这番话,如五雷轰顶般,片刻后大喊道,“来人,把梓烟拿下——”    他的声音在大殿内久久回荡。    而另一边,将军府早已陷入混乱当中。    这几年来,他们家的男丁在外为北燕王寻觅长生不老的灵药,因为迟迟没有结果,早就被那个喜怒无常的王上厌弃。如果不是穆锦年努力维持着皇家和将军府的关系,王上早就想办法做掉他们了。    眼下,这根顶梁大柱倒了,他们怎能不慌乱?    穆氏族长们一日一夜未合眼,三番五次的去皇宫里请完颜誉来主持大事。眼下只能期望这个外甥能争气点了。    但完颜誉沉溺在丧母之痛中,宛若死了的人一般,根本不愿见任何人。    穆氏只得打消这个念头,仍旧倚靠着尉迟府的援助。尽管对方尚且还是最大的嫌疑人。    这就是家族,逝者已去,何必纠结过往,眼下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第149回:锒铛入狱(一)    官兵到达隐山的时候,引起了一阵骚动。    尽管梓烟死活不认,但因为她的容貌本就是西晋民族的容貌,出生也不可考据,只知道是玉门关的弃婴,而玉门关又是两国交接处。    这样一来,更显得她身份可疑。    被狱吏五花大绑的扛下去时,梓烟匆匆回头看了一样,想在围观人群中寻觅崔洋的身影,却没有找到。    她自嘲的笑了笑,便是这个人害得自己到如此地步,自己竟然还期望着他还能出来送自己。    坐在囚车里,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加上沉重的镣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从隐山到京都的下狱还需要经过繁华的集市,一路上引来众多人围观。    孩子们围着囚车嬉笑吵闹着,提着菜篮的妇女朝囚车里扔鸡蛋和烂菜叶,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议论着,他们已经知晓眼前的人就是杀害圣德王后的西晋奸细。    “打死她!打死她!”    “她是西晋国派来的奸细——”    且不说穆锦年如何有心机城府,但她至少关爱人民,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好王后,深受百姓的爱戴。    人群中全是叫骂的声音,梓烟痛苦的闭上了双目。她还记得,几个月前的某一夜,她经过琛默坊,看到御林军押送难民。    那时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押送的一天。    下狱是安置死囚的地方。这里守卫森严,条件极为差,关在这里的犯人要么是杀人狂魔,要么就是和国家政事扯上关系的秘密要犯,刚巧,梓烟两者都占。    “进去——”狱吏没好气的推着她的背,强行把她关押在水牢里。那个水牢十分昏暗,周边陈列着各色刑具。    梓烟扫视了一眼,顿时毛骨悚然。冰冷的水淹没至她的胸部,麻木的疼痛感一点点的向上蔓延,仿佛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可是天寒地冻的腊月!梓烟心寒的想,若是能平安出去,怕是也会落下病根。    只是,平安出去的机率真的少之又少。    渐渐的,她疼痛的失去了知觉,只让人恨不得立刻死掉才好。大脑时而一片空白,时而显现出过往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送饭的狱吏进来,冷冷的将饭菜放在她的面前,又当着她的面踹翻饭碗,把本就馊了的饭菜踩在脚底下。    刚开始梓烟还会愤恨的瞪那个狱吏一眼,几日后也就没了那力气。从狱吏的口中得知,北燕王还忙着圣德王后的丧事,关于她的判决尚未下来,也就是说,梓烟还需要在牢房里待几日。    可眼前的情况,她连饭菜都吃不上,说不定不等判决下来,她就饿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了。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狱吏不敢擅自对她用刑,也没把她和其他穷凶恶极的犯人关在一起,因此她的生命暂时是无虞的。    这几日,梓烟一直呆在水牢当中,目光所及只是昏暗的氛围和恐怖的刑具,似乎现在对一切都已经麻木,丝毫不再去理会狱卒的恶劣态度和饭菜的冰冷难咽。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心脏似乎还在没有意义地跳动着,昏天黑地的日子已经让梓烟忘记了白天是什么样子的。索性把眼睛闭上,体会相似的黑暗。    “喂,你,饭放这了。”早上,狱卒来送饭,说完便马上关门走了。    梓烟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是自己听错了吗?这狱卒今天早上怎么这么客气?不应该是嘲讽着把饭碗扔在自己的面前吗?不应该是再蹂躏一下本就变馊了的冰冷的饭菜吗?    梓烟疲惫的睁开双眼,蓦得发现门边竟然摆放着几箪饭菜,看样子还有些许热气。    这是?    低人一等的阶下囚生活教会了梓烟抛弃那份倔强。    梓烟收敛下眼皮,扶着墙边缓慢的站起身,看不出一丝表情的慢慢走过去。    是热菜热饭。    梓烟有一瞬间的愣神,但是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似乎以前的日子已经消除掉了她的情绪表达。管他怎么回事,能吃就好,这总比那些变馊了的根本不是给人吃的饭菜要好。    可是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顿饭都是换着花样的热菜热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梓烟越来越疑惑。    一次狱卒来送饭的时候,梓烟冷冷地喊住他,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狱卒有一些扭捏,但还是带有一丝嘲讽地说:“有贵人承包了你的伙食。”    贵人?    呵,原来自己的生命当中还有贵人。在世间兜兜转转了多少圈,懵懂无知被太多人欺骗甚至背叛,在这样的“贵人”面前,梓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梓烟正一点一点吃着饭,考虑狱卒口中的贵人是谁的时候,懿九来了。    自己之前和懿九见过,知道她的身份,只是有些疑惑,自己现在可是重要看管囚犯,为什么她能进来?她来见自己做什么?    “你还好吗?饭菜还合你的胃口吗?你现在的样子真让人心疼,这几天你受苦了……”懿九轻轻的关上门,急忙走过来,喋喋不休的嘘寒问暖。    看懿九的样子,她应该知道这饭菜是怎么回事。这让梓烟的疑惑更大了。    “这伙食,怎么回事?”梓烟也不啰嗦,直接打断了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哦,这个啊,是华夫人吩咐的。华夫人知道这牢狱里的饭菜呀,都不是给人吃的,狱卒的态度更是欺软怕硬,所以才吩咐下面给你准备好的饭菜,好让你在这里面过的不是那么的难受。”    懿九的声音很温柔,顺手摆了摆饭碗,简单的拨弄了一下梓烟的碎发。    “干娘?”    自己认过华夫人做干娘,以她的身份,能吩咐到这样的事情吗?她不就是一个商贩的夫人,她的权利恐怕还没有这么大。    难道说……    “我知道你疑惑着呢,我这不就来跟你说说。你口中的这个华夫人呀,根本不是什么商贩的夫人,而是华阳王妃。”    懿九说到最后有些小心翼翼,华阳王妃嘱咐过,一定要照顾到梓烟的情绪,梓烟最痛恨欺骗了,虽然之前告诉她假身份是迫不得已,但是还是希望她能够理解自己。    第150回:锒铛入狱(二)    华阳王妃?    果不其然,懿九在梓烟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的神情。    又是欺骗。    梓烟很快的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突然想到,这也许就是他们西晋人的一个阴谋。    呵,编造出一个完美的谎言,用一个假身份一步不步让自己落入他们的套路,为了他们的好处跟利益,最后把自己作为牺牲品。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很认真的去对待每一个人和每一份感情,收获到的往往都是欺骗和背叛?以致要使自己落到最后这般境地,让所有的人都在看笑话。    所以现在华阳王妃让懿九来的目的是什么?她改善自己的伙食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自己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他们还没有达到想要的利益效果?    懿九毕竟也是个聪明的人,能读懂几分梓烟的想法,也生怕梓烟想歪了。    “华阳王妃并不知道你的事情,之前她是真心想要认你为干女儿的,她很喜欢你的性子,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是诚心诚意的想要认你为干女儿。不要觉得她一直是在欺骗你,她也有一些难言之隐。现在听说你在水牢里面受尽磨难,王妃的心里也很是着急。要不是现在身怀六甲,身子有一点虚弱,否则会亲自来解释真相的。你可千万不要觉得她是在心怀不轨地欺骗你。你相信我,相信王妃,她总归会把你救出来的。”    懿九安抚着梓烟的情绪,轻轻的拉扯着梓烟的囚服,有一种让人觉得很温暖的声音解释着。    听到她的解释,梓烟也有一些将信将疑。    梓烟抬起头来,盯住懿九的眼睛,顿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份真诚。    是啊,在之前和华夫人的相处当中,确实能够感受到她真的是一个善良的人。就像母亲一样,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自己。眼前的懿九又是如此的真诚,自己应该相信她,相信华阳王妃吗?    梓烟垂下眼帘,没有说话,让懿九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时间到了,狱卒来喊人。毕竟梓烟现在是重要看管的囚犯,探视也有时间的限制。    “好了,我这就要走了。该解释的我也都跟你说了,一定要相信我,相信王妃。还有,要坚持下去,等我们救你出来。”    梓烟慢慢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懿九的背影,该相信她吗?    突然的,梓烟觉得很是心累。自己已经踏过了太多相信的陷阱,最后只是落的遍体鳞伤。可是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干娘是真心对自己的,可是还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都是一场骗局,不要被他们所迷惑。    到底该怎么办?    梓烟盯着眼前已经冷下来的饭菜,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是否该相信华阳王妃,梓烟索性继续过着昏暗的日子。不是说会救自己出去吗?只要自己死不了,那就等着。恐怕自己现在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那还怕什么呢?    像是有点自暴自弃,但也没有办法主动出击,那只能被动地等着,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正吃着饭的梓烟突然感觉到身体的不适,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该死。”    间歇性的疼痛愈演愈烈,如同海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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