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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旧光(三)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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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你以为,他还会对你这般温柔体贴么?”    穆青娴这一下彻底楞住。    姑母说的这个“他”,她心里明白,指的到底是谁。    那一日之后,这段日子看着梓烟,穆青娴便愈发觉得碍眼。    她开始为这小丫头的事情开始犯愁,一个丫头,究竟是杀还是留,竟然也成了一件十分难办的事情。    若是杀了,保不齐来日里宫郎会心生记恨。若是留着,却又实在是碍眼得很!    第132回:寒冬腊月(二)(8更)    思想前后,没成想崔洋这次竟然如此直截了当的将话给说了出来,倒是帮着她解决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二小姐,如何,可愿意割爱?若是这些东西还不够,二小姐想要什么,只管提出来,崔某必定是竭尽所能的去完成。”    穆青娴一人在那里想了许久,崔洋似乎是有点儿等的着急了,不由自主的便开口追问了一句。    穆青娴笑笑,十分爽快的开口:“哪里能不够呢?这些东西,只怕是买上一百个梓烟都使得了。”    穆青娴转头淡淡吩咐了一声:“去将梓烟找来,让她将包袱收拾了,只说是我说的,从今日起,她便是崔公子的人了。”    崔洋听她如此说,正想要道谢,穆青娴已然转过身来将那一大箱子的珠宝合上,只拿了那琉璃珠道:“老师既然有喜欢的东西,我这做弟子的便是送给老师又有何妨?何况梓烟不过区区一个奴婢,若是真收了先生这么多的宝贝,却是显得我小气了。青娴只留下这琉璃珠,剩下的,还请先生带回去。”    崔洋见状,也不多做客套,随手便将那箱子盖上,笑嘻嘻的同穆青娴拱拱手道:“如此,倒是要多些二小姐了。”    说话间梓烟便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来了。    她今日穿的很是单薄,明明是秋意正浓,可她却仍旧只穿了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衫,那上头并没过多的装饰。头上也只简简单单的插着一根素银簪子,这样看着,倒是觉得很有些萧条。    几日不见,这丫头着实是瘦了不少。一张小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被人这么一路领了过来,见着崔洋和穆青娴,也只行了个礼,淡淡的道了一声:“见过二小姐,崔公子。”便也再没说其他。    崔洋看她这副模样,眉头微不可查的一蹙,这丫头,又是谁招惹了她不成?    一直到出了府门,临上马车之前,梓烟都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直到崔洋在马车上朝她伸出手,她才抬头,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崔洋挑眉:“怎么,不明白?如今你已然是我的贴身侍女,自然就该贴身伺候。”    崔洋一句话说完,就这么直勾勾的将梓烟看着。也不去逼她,只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反应。    梓烟倒是没有犹豫多久,不过片刻功夫,她便将手伸了出去。    马车一路颠簸着上了隐山,及至到了木府,管家早早的便迎在了那里。    “公子回来了。”    崔洋刚一下了马车,木府的管家立马便上前将梓烟的包袱接了过去。    崔洋甚是满意的看了他一眼,随口道:“得了,你也不必在这里候着了。这是我的贴身侍女,以后便同我住在一块儿。剩下的,就由你去安排。”    一直到被管家带进那间华丽的有些过分的屋子里,沉默了一路的梓烟这才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    她指着这间屋子,有些呆呆的问:“是不是带错了?这里……真的是我一个下人住的屋子?”    管家的脸上有一种讳莫如深的表情,他笑意盈盈的看了梓烟一眼,正想开口说话,却见崔洋已然走了回来。    “这里自然是我的屋子。”    崔洋想是已经梳洗完毕,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袍,看着倒是和梓烟很是和谐。    “方才的话这么快便忘了么?”    崔洋打着扇子,笑的一脸温和:“如今你是我的贴身婢女,自然是我在哪里你便要在哪里的。以后你便住在外间,也方便我晚上随时唤你服侍。”    一语罢,崔洋已经不再去看梓烟脸上的表情,只同管家道:“有劳带着这丫头到处去熟悉熟悉,这将来的年月可还长远着,也好叫她明白如何去做一个贴身侍女。”    管家立即便露出一种会意的表情,弯着腰同梓烟道:“奴才明白,姑娘请。”    对于如何做好一个贴身丫鬟,在接下来的几天,梓烟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便做到了心领神会。    崔洋这么大个人,看着也不像是个什么都不会,连吃口饭都需要人喂的主儿。可这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梓烟总能听到他叫自己无数回。    比如“梓烟,过来伺候本公子用膳”。    比如“梓烟,过来给本公子研磨”。    比如“梓烟,过来给本公子擦汗”。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人前翩翩如玉的崔公子,人后一下子像是成了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低能儿。梓烟的日子一下变得忙碌起来。不过,时间一长,这么被叫着叫着,梓烟也便就习惯了。    可日子一长,那个麻烦的崔公子便发现,他不习惯了。    原先那丫头被惹急了,好歹还有些表情,如今却十足十成了一个木头人。    叫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除了“是”“好”“明白”,好像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了一般。    这一日崔洋沐浴,梓烟刚将他的衣服脱好,便一把被他反扣住了手腕。    “我说过让你走了么?”    他将她反抱在怀里,身上的衣服已然被脱了个干净,这样的姿势实在是暧昧的难以言喻。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身上的味道很香。”    他将自己的下巴抵着她的肩头,一下一下轻轻的摩挲着。少女发上淡淡的桂花香气在不经意之间就这么悄悄钻进了鼻间,不一会儿功夫,崔洋觉得心中有一种温温热热的感觉在身体的四周游走。    梓烟垂眸,亦不过片刻,已然开口:“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这一下倒是他觉得有些尴尬起来,强撑着一张笑脸放开她,闷声道:“去拿毛巾,给本公子擦背。”    梓烟只轻轻应了一声:“是。”便真的低头捡起了毛巾。    崔洋轻笑一声,重新将她拉进怀里,抬手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到一个可以和自己平视的角度,轻飘飘的道:“怎么了这是?一下变得这么听话,倒是叫我有些不习惯了。”    梓烟的下巴被他这么抬着,眼睛却始终都没有抬起来,一直努力的往下看着。    崔洋眉头微皱,再开口时连说话的声音都冷了三分:“你这丫头心里究竟还有什么鬼主意,怎么如今连正眼看我一眼都不敢了!”    梓烟这次终于开口,说话的调子却依旧没有半点起伏,像是一潭死水,掀不起丝毫的涟漪:“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自小就知道,主子说话的时候奴婢该如何去听。公子如今是奴婢的主子,自然是叫奴婢做什么,奴婢就该做什么。”    崔洋看着她那张花儿一般的小脸,明明是那样秀色可餐的佳人,自己刚刚甚至真的都动了那么一丝丝旖旎的念头,可如今却是被这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给将那所有的心思都打的烟消云散了。    “哼,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一把将梓烟扔在了床上,随手拿起那些被挂在一旁的衣服简简单单一披,又掐住了梓烟的脖子:“不过是你的尉迟公子没盼到,却把我给等来了。如今是不是心中委屈的恨不得杀了我才甘心呢?”    崔洋的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这样近的距离,他的眼神像是可以洞穿一切。    梓烟始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几日这样平平静静的过着,其实她觉得也挺好。    她不知道为什么崔洋非要提起尉迟宫,非要找她的麻烦才能开心。    她只就这么任由他掐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崔洋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里捏着一只不会飞了的小鸟,明明郁郁的就快死了,可就是不肯抱怨哪怕一句话。    一阵温热的感觉自手背划过,崔洋这才发现那张冰冷的不带一丝表情的脸上竟然已经挂上了两行眼泪。    “罢了!”    崔洋有些泄气的看她一眼,这丫头如今就是块棉花,一拳头打上去连个响儿都听不见,他又何必在此浪费这些力气。    “你退下。”    梓烟起身,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十分恭敬的同他行礼:“奴婢告退。”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退了下去。    崔洋很是颓废的望了望天,哼,有意思,如今他倒是叫一个小丫头给难着了    PS:这是一个加粗长的章节喔!    第133回:寒冬腊月(三)(9更)    倏忽之间便到了年下,因为年关将至,木府上上下下也霎时间变得热闹了许多。    时间好像在悄然改变着一切,比如这木府,从一来时的素净典雅,到了近几日的红灯高挂,锦烛长明,热闹喜庆的气氛好像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又比如,这木府的家丁下人和玉箬轩比起来,实在是不一样的太多太多。    这一日梓烟奉了崔洋的命去小厨房拿银耳羹,小厨房的林大娘早早的便在那里等着她了。    待到取了东西,梓烟正准备离去,却听见身后一个清丽爽朗的声音朗声道:“梓烟姑娘是何时来的木府?这上上下下竟是没一个人告诉我!”    木袅袅今日穿着一身大红的猩猩毡,在这大雪的天里倒是十分好看。    梓烟已然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如今这么乍然重逢,倒是有些讶异。    她这边正想开口,身后却已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告诉你做什么?成日里的不着家,便是有客人到了,难不成还指望着你出来招待么?”    崔洋披着一件墨色狐狸斗篷,包裹的很严实,一头的银发看着竟是比这雪还要白上三分。    梓烟一愣,崔洋已经拿着手上的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又不是多强壮的身子,这么冷的天儿,也不晓得给自己加两件衣裳,白叫人操心。”    他的嘴上虽说的是责怪的话,脸上的神色却是难以言说的温柔。连那披斗篷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小心,像是害怕力气一大,便伤着这弱不禁风的美人一样。    被他这一天一个样子弄的有些云里雾里的梓烟因为木袅袅还在眼前,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愣愣的由着他将斗篷盖到了自己的身上。    木袅袅却在一旁已经笑了起来:“我说公子怎么今日会在家里带着,原来是舍不得某人啊!梓烟姑娘,我可偷偷告诉你,从前公子可没对几个人这般上心过。今日这般殷勤,啧啧……”    木袅袅摇头晃脑的沉吟了一会儿,笑咪咪的指着崔洋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梓烟姑娘,你可要小心呢!”    崔洋一愣,伸手将木袅袅抓过来,阴恻恻的说:“几日不见,你这胆子还真真是肥了不少!莫不是皮痒了?也罢,让我替你父亲教训教训你也好。”    说话间抬手便要打她,可这手刚一提起来,管家却已然先走了过来。    他向崔洋先行了一礼,继而方同木袅袅道:“二小姐,老爷让您快些去前头,说是祭祖的典礼快要开始了,可千万别再乱跑了。”    木袅袅听了这话,像是遇见了救星似的,可怜巴巴的看了崔洋一眼道:“父亲找我呢,再不去我一会儿可真该挨打了。”    崔洋这才将她像是小鸡似的丢在一边,不阴不阳的哼一声:“这次就饶了你。”    他的话刚一说完,梓烟已经在原地一声呢喃,看着木袅袅的眼睛里多了一分莫名的意味。    “二小姐?你是……这木府的二小姐。”    木袅袅见梓烟问,心知再也瞒不下去,便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先时没有实话实说,还请梓烟姑娘勿怪。如今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木,闺名袅袅,是这木府的二小姐。”    木袅袅的脸上挂着笑容,倒是没有半点谎话被戳破的尴尬。    梓烟心中一时间却疑窦丛生,再看崔洋时便多了些许探寻之意思。    这人,能让木家上下都尊敬成这样,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梓烟看着崔洋,愣神了好一会儿,崔洋却上前在她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没好气道:“又在这里胡思乱想些什么!”    梓烟这才回过神来,是啊,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如今的她,不过是尉迟宫的一枚弃子罢了!便是想,又有什么用?    一时间心中有一种放下一切的超脱之感,梓烟一声轻叹,垂头道:“回公子的话,奴婢没有想什么。”    崔洋挑眉:“没想什么?没想什么便好,走,今日过节,咱们也只一同热闹去。”    说着,便将梓烟一同拉去了前院。    眨眼过了腊月,新年将至,初冬的几场大雪纷纷扬扬地覆盖了北燕的每一寸土地。    木府的新年过的十分热闹,梓烟就在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之中过了这个离开尉迟宫的第一个新年。    这一边木府上下喜庆洋洋的过着年,那一边,尉迟府的新年却要冷清了许多。    不过才吃过了年夜饭,尉迟宫便被尉迟疆给唤进了书房。    尉迟疆一整天都板着一张脸,森森的冷气好似比这腊月里的雪还要冷上三分。    尉迟宫自然知道今日这一唤是为了什么,可上首的人还没有开口,他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良久,像是看够了尉迟宫那副沉默不语的样子的尉迟疆冷哼一声,一字一顿道:“怎么,如今你可真是愈发本事了!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还等着为父亲自来问你。我不说话,你便打算这么一直瞒着我到何时?”    尉迟疆的声音陡然变大,尉迟宫心中一凛,心知大约是梓烟的事情已经被父亲知晓,略有些尴尬的回:“儿子有错,这件事情确实是儿子始料未及……只是……”    “只是什么?”    尉迟疆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听人解释的人。他伸手敲了敲桌子,继续道:“好好一枚棋子,却叫你生生下成了废子!这回我倒是要看看你该如何收场!”    尉迟疆这般生气的样子,尉迟宫近年来已然很少见到。看着他这一张老脸已然红了一半,尉迟宫知道他心中的火气只怕是一时半刻也消不下去,只垂着头,低声道:“是孩儿办事不力,让父亲挂心了。”    好半晌,尉迟疆的心绪才稍稍平复了一些,看着他,漠然道:“如今那丫头的身份已然暴露,若是再留着,将来只恐会成为我尉迟家的祸害。我的意思,你还是尽早将她料理了的好。    一句话说完,尉迟疆已经不等尉迟宫开口,迈出了书房。    寒冬腊月,落雪纷纷,尉迟宫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手心被紧紧的攥住。    “这一次……当真要留不住了么?”    第134回:火树银花(一)(10更)    时间像是一池平静的春水,随着新年的过去,大地开始冰雪消融,而梓烟也越来越习惯木府的生活。    也不知是不是过了个年的缘故,崔洋近日变得愈发好相处。梓烟已经习惯了被他这样呼来唤去的日子,可这几日每每梓烟打算帮他沐浴或是喂吃饭的时候,崔大公子总是笑笑将一切的事情都接过来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你这般惯着我。”    这话说的暧昧,梓烟不想去理他,便也就乐得清闲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如今她和这木府上上下下处的都不错,从大管家到小丫头,人人见了她都愿意唤上一声“梓烟姑娘”。    可平静的日子终究不会长远,这一日她刚刚服侍崔洋睡下,便听到了窗外一阵暗哨响动。    梓烟心下一凛,随即便悄然开门出去。及至到了廊上,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等着自己。    “粲花?”    梓烟试探着叫了一声,那人影动了一下。    梓烟上前,略有些埋怨的道:“你怎么来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随便想闯便能闯的么?”    她的脸上有难掩的关怀之色,随即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了粲花手臂上的一道血痕。    梓烟被吓了一跳,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你受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想伸手去抓粲花那只受伤的胳膊来看看到底伤的严不严重,可伸出去的那只手还没有碰到粲花的胳膊,已然被粲花冷哼一声避开。    “姑娘如今已经攀到了高枝儿,难为还记得我们这些粗贱的朋友。”    粲花的声音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上三分,梓烟心下一凉,眼前的人已经看着自己的伤口不阴不阳的道:“这点儿小伤实在不打紧,不过是我不自量力想在白日里闯这木府的门,姑娘手下那些人给的一点儿教训罢了。”    梓烟一向知道她的性格,如今这般模样,大抵是尉迟宫觉得自己已然不是尉迟家的人了,粲花自然也来同她划清界限。    罢了,罢了。    梓烟自嘲的摇摇头,随即道:“你素日里不是那等冒失的人,是什么事情让你这样急着要见我?”    粲花这回倒是露出了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看着梓烟,点头道:“公子没说错,你已经是那个把什么事情都看的通透的梓烟。只是,公子想问,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    她的主子是谁?    梓烟一愣,不一会儿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不是宫少爷要见我?”    “正是。明日午时,鹿鸣山行宫。公子让我告诉你,无论你来不来,他都会在那里等你。”    一句话说完,粲花便翻墙走了。    这一夜梓烟过的很漫长,这段时间已然日趋平静的心情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石子。    层层的涟漪荡起,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那个将自己放弃的男人。    一直到站在鹿鸣山行宫的宫门外,梓烟都不知道今天自己的这个选择是对是错。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半晌,轻叹一声:“罢了,无论如何都要有个了断。早处理了,也早点儿干净。”    鹿鸣山行宫今日一人都没有,梓烟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刚一踏进正殿的大门,尉迟宫便已然站在那里等着她了。    他今日一身宝蓝色长衫,显见得是特意经过了一番梳洗的,那股淡淡的龙涎香让梓烟都觉得有一瞬间的放松。    “你来了。”    尉迟宫今日的心情似乎分外的好,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比往常温柔了几分。    梓烟却是明白今日自己前来是为了什么,看到这样眼角眉梢都含着三分笑意的他,梓烟的脸上却没有过多的神情,只淡淡应了一声,随即跪下道:“奴婢办事不力,今日特来同公子请罪。”    她这样严肃认真的神情却是尉迟宫没有料到的。今日将她找来本就不是为了要兴师问罪。    尉迟宫抬手将她扶起来,柔声道:“这般拘束做什么?梓烟,我只是有些想你了,才想找你说说话。”    看着他的手,梓烟倒是没有反抗,很自然的便让他拉了起来。可那一句“想”字,如今再回想起来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梓烟不想让今日要说的话变得太难堪。她垂眸想了想,继续道:“奴婢办事不力,自当前来领罚。公子无论要如何罚奴婢,奴婢都是认了的。”    这话一出口,尉迟宫立刻便是一声轻笑,下一瞬,手上的力道蓦地变大,那柔软的身子随即便到了他的怀中。    “哦,我要如何罚你你都是认的?”    尉迟宫挑眉,将自己的脸贴的同她只有毫厘的距离:“梓烟,那你说说看,这次你闯了这么大的祸事,我该如何去罚你呢?”    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几乎是梓烟一抬头,就会和尉迟宫肌肤相贴。    梓烟有些不耐的在他怀中挣扎两下,发现尉迟宫似乎半点也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便也就没有再挣扎了。    她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一天迟早也是要来的。    良久,梓烟终于敢抬头对上那双好似含着脉脉柔情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认真道:“梓烟这次犯了大错,要杀要剐自然是都随宫少爷的意思。只是奴婢跟着少爷的时日已然不算太短,若是这一次少爷怜悯,愿意给奴婢一条活路,不知少爷可否答应奴婢一个小小的请求。”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的欺负。    尉迟宫不知为何,好像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梓烟接下来会提出一个什么样的请求。    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可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半分减少。好似只要梓烟还在他手中,一会儿无论梓烟提出一个什么样的要求,他都能够笑笑答应一样。    “你想要什么?”    尉迟宫的声音微不可查的冷了一分,梓烟却并不管这细微的变化,只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若是可以,奴婢希望宫少爷放奴婢自由。”    梓烟一句话说完,便就这么一瞬不瞬的将尉迟宫看着。    第135回:火树银花(二)(1更)    这个男人,这个自己从小便服从到大的男人,这个,自己甚至为他死过一次的男人。她着实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还有要离开他的这一天。    可如今这样一个她,根本不可能再如从前一般心无旁骛的为他做事。    梓烟觉得自己只是想在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之前抽身而出,至少这样,未来的某一天她再回忆起尉迟宫来也是美好的。    她的表情很认真,几乎不带有半点让人质疑的感觉。    尉迟宫就这样抱着她静静的看了许久,蓦地,笑了。    “我的梓烟长大了,想飞了,是吗?”    尉迟宫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好似来自天外的一声呢喃:“可是梓烟啊,你觉得我能舍得将你放开么?”    梓烟听他这样说,不觉便有些忐忑。可她也只是垂头,声音低沉却固执:“如今,《海棠醉春图》尚且还差一道工序,梓烟既然答应了少爷,自然会完成。只是等《海棠醉春图》完工后,梓烟对少爷来说便是一枚无用的废棋,还请少爷看在梓烟服侍多年的份儿上,成全梓烟。”    成全?成全!    哼,成全什么?成全她和崔洋么?    尉迟宫的心中冷笑一声,再开口时说话的调子都变了味儿:“我知道这些年你累了。若是累了,若是累了……”    尉迟宫犹豫一会儿,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口吻道:“若是累了,便回到我的身边来。梓烟,你当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尉迟宫说着,一只手便往梓烟的腰带上摸索而去:“我好想你,想你身上的味道……梓烟难道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曾思念我么?”    这样亲昵的姿势,彼此之间呼吸可闻。尉迟宫一反手,梓烟已然被他按在了墙上。    坚硬的石块让梓烟觉得很是不舒服,更加难受的却是尉迟宫那双在她腰间揉捏的手。    “梓烟,我的梓烟……乖,丫头,今日,便给了我……”    尉迟宫将自己埋在梓烟的脖颈之间,那略带着几分迷离的话语里已然染上了丝丝**。    梓烟察觉到脖子上被他落下的炽热的吻,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的身子一下颤栗起来。    “少爷……宫少爷……不要……”    她下意识的去反抗,却不知因为被尉迟宫吻的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是那样软软糯糯,没有半分说服力的。    尉迟宫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在她耳边柔声道:“乖,不要怕,虽是有那么一点疼,可不会太久的。”    这话刚一说完,梓烟便觉得自己肩头被一阵森冷的寒意袭来。    那冰凉彻骨的感觉让梓烟彻底清醒过来,她奋力将身上的人一推,拉起自己被撕扯的有些不成样子的衣服,警惕万分的看着眼前人。    这还是尉迟宫生平第一次同一个女人求欢却还被拒绝。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梓烟,好一会儿功夫,方带着些许不满的语气问:“你知不知道你今日是在做什么?”    梓烟这时已然勉力将自己那一身已经不成样子的衣裳穿好,听尉迟宫如此问,梓烟有一瞬间的愣神。    是啊,她在做什么呢?    这一刻曾经是她心中无比希望的。但她想要的却不是这样没名没份的成为他的女人。    即便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许最后终究成不了他的妻子,可红烛喜幛,锦绣良缘,她并不是不想要。    “奴婢知道。”    梓烟将自己收拾好,终于将那句话说出口:“奴婢只是……不愿意将自己交给少爷。”    不愿意!    尉迟宫在听到梓烟将这三个字说出口的一刹那眼睛蓦地变大。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真的很想让梓烟将刚才的那句话重复一遍。    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倒是梓烟先开口了:“如今梓烟已经无法继续为少爷办事,梓烟只想好好儿的在木府平平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还请少爷成全,还梓烟一个平静。”    平静!哈哈,好一个平静?    这平静究竟是在木府,还是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尉迟宫冷笑一声,已然不愿意在去看这个女人一眼。    “果然,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心头那一股欲火如今已经被梓烟的冷淡完全熄灭,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再也无法浇熄的蓬勃怒气。    他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等状况,也从不知道自己对梓烟存着怎样的心思。那或许是因为她还待在他的身边,或者说,他认为她永远会待在自己身边。    然而时事过迁,很多事情都不复当年。    “罢了罢了,既然你这颗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我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    尉迟宫将自己收拾好,背过身去不再看她:“滚,别在本公子这里添堵了。”    梓烟一听,知道现在大约是不会被阻拦了。    心中的一颗大石头落地,梓烟一个福身,最后同这个主子行了一个礼:“公子保重,梓烟就此别过。”    “滚!”    尉迟宫已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沉着声音又低喝了一声。    可谁知道,梓烟刚一转身准备要走,却听见尉迟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回来!”    尉迟宫有些气恼的喊了一声,梓烟的脚步停下,轻声问:“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尉迟宫冷冷哼了一声,随即道:“既然是想要自由,那最后一件事情可要记清楚!《海棠春醉图》我很快会派人送过来,你知道该如何去做。”    梓烟心中那一丝最后的光在此刻终于消失的无隐无踪,好一会儿,方回道:“公子放心,梓烟明白。”    初春时节,山上的空气里还带着些许的冷凝。    尉迟宫独自一人站在行宫的最高处,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瘦弱身躯,双手被紧紧的攥成了血红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单薄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视线之中。鹿鸣山上纷纷扬扬的飘起了一阵小雪,雪落掌心化开,变成了一滴无足轻重的雪水。    “大抵,还是留不住!”    第136回:火树银花(三)(2更)    尉迟宫一声长叹,看着天上慢慢开始变多的雪花,有些无力的呢喃:“留不住,便是我真的将一颗心掏出来也还是留不住。既然如此……梓烟,这是你逼我的……黄泉路上,可千万别怨我。”    梓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鹿鸣山,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被这山道上的树枝给划破了衣服,划伤了手臂。    心里那种被硬生生割掉一半的感觉让她几乎就要痛的晕死过去,她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走下去,走下去!这条道儿走到头了,大概她也就不觉得痛了。    “啊!”    一块石头将她绊了一跤,梓烟一声惊呼,不自觉的便闭上了眼睛。    等了好一会儿,预计的疼痛感觉却并没有传来。    再抬眼时看到的便是那双古水无波的眸子。    崔洋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看着梓烟一身狼狈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闷声道:“我怎么挑了你这么笨的一个丫头?”    梓烟早没了同他争辩的意思,从他怀里挣扎着起来,一个人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了。    “倒是会在我这里发脾气!”    崔洋无奈的笑笑,转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鹿鸣山行宫,也随着梓烟的步子就此离去。    天空像是被浓墨染透,夜色已深,甚至连崔洋都已经睡下。梓烟独自一人站在廊上呆呆的望着天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身后一阵响动。梓烟低头,一个无声的叹息过后,同那多出来的一人道:“你来了。”    屏风后面闪出一个人影,正是尉迟宫身边的暗卫,鸠七。    鸠七今夜奉命而来,他知道梓烟如今已然不再是尉迟府的人,便也没了和她过多交流的心思。    听见梓烟问,他只淡淡道:“公子吩咐我将画带来,你打算在哪里完成?”    梓烟转身,从鸠七手上接过那幅图,像是抚摸一位自己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细细的抚摸过一遍后低声道:“同我来。”    拜她如今这个了不得的主子所赐,梓烟在这木府简直自由的没边儿。    梓烟将鸠七带到了崔洋平日里常用的一间书房,将那幅图打开。    已是一幅被完成好的绝世佳作,梓烟细细的抚摸上这个耗费了自己很长一段功夫的作品,上面的海棠花仍旧妖艳欲滴的绽放着,一如几个月前刚刚落笔时那样。    她又看到海棠树旁恣意妄为的几十朵飘飞的海棠花瓣,嘴角渐渐弯起。    这是当日重生时无意间一个失误导致的,非但没有糟蹋了这幅画,反而平添色彩。    那时,她的小绛还在身边,小荔也在世。如今,却是物是人非。谁能料到,仅仅几个月而已,她们的人生就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还在犹豫什么?”鸠七不耐烦地说道。他不会理解,这幅画对于梓烟来说象征着什么。    那是一条满怀着希望重新开始的生命,跟随着这幅画华丽地舒展着舞姿。    梓烟下等决心似的,轻声道:“最后一次了,便做个了断。”    她缓缓站起身,双腿好像灌了铅似的千斤重。她走到床榻旁边,拖出一个厚重的箱子。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叠干净的衣物,梓烟将它们悉数放置在床榻上,露出光秃秃的箱子底部。    她将手伸进去,摸到箱子里头的开关轻轻一按,箱子内格局发生了千般变化,最终露出一个暗槽。    里面放的都是梓烟的宝贝,曾经放置在将军府那间屋子的暗槽内,如今只能放在这里。    梓烟的手轻轻拂过那些瓶瓶罐罐,最终停在一个半大的金葫芦上,她捏起葫芦,走到小桌边。    “火树银花”是依照炼金术的原理调配的,无色无味,堪称无形。而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样无形的东西还能让有形之物一同转化为无形。    燃,而不留灰。    正因如此,梓烟才将它命名为“火树银花”。如同烟火般璀璨华丽,却又转瞬即逝的美好。    就像……她的生命。这幅画彻底完成的那一刻,也是她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思及此,梓烟的神情不禁黯淡下来。    只是,“火树银花”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使用,这个时辰具体是多久她也不得而知。悄无声息的自燃倒还妙,若是在人前露出此象,那就完蛋了。    她不是没有研究过,可是这东西太过诡异,每次测算的时辰都不尽相同,只能估摸出大概。这或许是“火树银花”唯一的缺陷了。    算算现在的时辰,离穆锦年的生辰是如此近了,也是时候了。    至于结果如何,还得看天意。    他们曾经使用过几次,不过对象多是敌对势力的下属官员或是敌对江湖草莽,完全没必要兴师动众,只不过想要试试此物的威力而已。    而那几次豪赌,他们都赌赢了。因此,梓烟对“火树银花”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么想着,她便细细地将“火树银花”覆盖在整幅画上。    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梓烟不过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待到一切全部准备就绪,梓烟将画卷放进画轴里,交到鸠七的手上,鸠七却是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事情已经全部做完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梓烟抬眼,冷冷的问他。    鸠七看着梓烟,十分淡然的开口:“你应当知道,背叛公子是个什么下场。公子今日派我前来,原就不止一个任务。”    呵呵,该来的总是会来。    梓烟一声冷笑,闭上眼睛继续道:“这第二个任务,便是要你取了我的性命,对不对?”    鸠七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只是这般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随即冷冷的回了一句:“正是。”    梓烟心中所有的希望全部破灭,她笑的凄厉,却也美的惊心动魄:“那,你还等什么呢?”    罢了,罢了!原本她的这条命便是被尉迟宫给救回来的。便是如今那施恩的要收回自己给的恩惠,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只是……这一次,便是真的两不相欠了!    梓烟不在说话,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宿命,静静的等待命运的来临。    第137回:生死一瞬(一)(3更)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鸠七手起刀落,却被一片从窗外飞来的叶子给硬生生打了回去。    “啊!”的一声惨叫,鸠七被那片叶子给伤了手筋。崔洋冷冷的看了一眼那意图不诡的人,没有说什么,只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番站在自己眼前双目紧闭的梓烟。    “还真是个傻丫头,人家这屠刀都快要到你头上来了,你竟然还在这里傻呆呆的!难不成是等着立地成佛么?”    崔洋略带着几分埋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梓烟难以置信的看着方才已然在自己眼前睡下的人此刻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    崔洋却是没打算和她多说什么,只将她轻轻放在一旁,随即转头看着鸠七道:“我倒还真是不知道,如今的小毛贼竟然也有了这包天的胆子!”    崔洋的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他这样的人,要么是不动手,要么便是必定会取了那人的性命方才罢休。    崔洋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指着鸠七轻飘飘的道:“说说,若是有遗言,便是真的做不到,说出来有人听一听也是好的。”    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崔洋不过是扔了一片叶子进来便能轻易的将自己给伤着。    鸠七心中明白,自己必定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虽说完成任务很要紧,可这命是自己的,若是没了可不是一件好玩儿的事情。    鸠七抱着手上的《海棠醉春图》看着梓烟一声冷笑:“便是今日我杀不了你,来日里公子会如何对付你,想来你自己的心里也应该是明白的。”    梓烟还没来得及说话,崔洋却像是不耐烦了似的,随手拿了桌上的一只毛笔朝鸠七的肩头扔去。    “啊!”的一声惨叫过后,鸠七的肩膀上立刻便多了一个黄豆大小的血窟窿。鲜血不停的流着,那样子看上去十分恐怖。    造成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相似没有看到那鲜血淋漓的画面,只冷哼一声道:“哼,看来我如今还真是太好性儿了,由得你说那么几句遗言,你竟然有心思拿来威胁我的人!”    崔洋打着扇子,颇为赞善的点头:“小兄弟,你这胆子还真是大的很呐!”    鸠七被他这样一招洞穿了肩头,早已痛的不能再说什么,崔洋却好像也没有想要听他说话的意思,只是低头寻思着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砸过去,一下要了这小子的命。    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他这才选定了桌上那一把银光闪闪的裁纸刀,拿在手里一边掂量一边道:“大抵还是不怎么疼的,小兄弟这般胆量,自然能再受一个。”    说着,手上的飞刀就要脱手而出。    “不要啊!”    就在这生死一瞬间的时刻,沉默了许久的梓烟终于开口:“公子,他是我旧时的朋友。还请公子给奴婢一个面子,将我这不懂事的朋友放了。”    崔洋问此声,迅速停止了动作,就在那一瞬间,鸠七抓住机会破窗而出。    鸠七回府的时候,尉迟宫正在书房里自己和自己下棋。    “回来了?”    人都还在屋外,尉迟宫心下烦乱,也没有等他进屋,便已然冷冷开口。    鸠七不晓得尉迟宫此刻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只好拿着画在门外恭声道:“回公子,属下已将画带回,特前来复命。”    这一声说完,屋子里许久都没有再出声。    尉迟宫的手上正拿着一枚黑子踌躇着该往哪里放,听到鸠七的最后一个字,手上的力道一时控制不住,那枚棋子在顷刻之间便成了一小搓黑色的粉末。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出现的是那个熟悉的脸庞,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还近在眼前。可是很快的,那个微笑就变得模糊。像是被装进了皂荚吹出来的泡泡里一样,容颜依旧,却一触即碎。    “画回来了,她便也不在了。”    尉迟宫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呢喃了一声,下一瞬,整张脸都变得有些阴冷。他转头淡淡的说了一声:“进来。”鸠七这才忐忑的带着画推门进来。    “公子,《海棠春醉图》在此,还请公子查验。”    因为被崔洋一笔洞穿了肩膀,鸠七哪怕用了药,此刻身上的剧痛还是无法忽视。    可他还是勉力将画高高举过头顶,希望能掩盖住自己脸上的憔悴。    尉迟宫却并没有伸手去接那画,他只冷冷的瞧着,半晌,方问道:“她……走的可好?”    尉迟宫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半分喜怒,鸠七却是记得晚上他出门办事之前,尉迟宫曾经犹豫再三的交代了一句:“让她走的舒服些……起码,别那么痛苦。”    听到尉迟宫这样问,鸠七立刻回答:“得了公子的吩咐,梓烟姑娘走的很安详。”    尉迟宫转头看他,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安详?那丫头竟然能一点儿都不反抗好好的便由着别人来杀她?    她变了,真的变了。    “罢了,把画放下,你且退下。”    尉迟宫闭眼,一声无力的叹息。鸠七却如释重负一般,小心翼翼的将画放在一边,然后说:“那属下便告退了。”    “慢着!”    谁知鸠七这才刚一转身,尉迟宫却突然叫住他,鸠七的心一颤,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不稳。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难道是受伤之后呼吸不稳被察觉出来了?    鸠七心中一凛,所幸这屋子里的光线实在太差,他低着头,极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尉迟宫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除却脸色苍白了一些,手上那不可忽视的伤口也让人不得不感到奇怪。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子里蹦出来,尉迟宫觉得自己的心都多跳了好几下。    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浮躁:“你受伤了,梓烟没那本事伤你,这伤怎么来的?”    鸠七心下一惊,尉迟宫这表情,他究竟该如何作答呢?    心中思虑再三,鸠七终究是觉得尉迟宫此人只怕是对办事不利的手下不会留半分情面。哪怕这次的事情他确实已经尽力,可若是被尉迟宫或是尉迟家的任何一人知道梓烟还活在这世上,只怕他这条命就真的是保不住了。    第138回:生死一瞬(二)(4更)    犹豫了一会儿,鸠七低头慢慢回道:“不瞒公子,属下办完事惊动了木府的人。这伤……这伤便是被他们伤的。”    到底是第一次在尉迟宫跟前说谎,鸠七的嘴巴虽动的快,脑子却有些跟不上。话到这里,他打量了一下尉迟宫脸上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还请公子放心,属下是确定了梓烟已然没了气息方才离去,断断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这话说完,鸠七便再没胆子抬头看他。只借着这微弱的灯光偷偷向上瞟着,打量尉迟宫脸上的神情。    紧接着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尉迟宫的脸色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略有些憔悴。    从下午回来的时候开始,尉迟宫就做好了接到梓烟死讯的准备。除却那最初的一小会儿功夫,这会儿他甚至都已经慢慢的接受了这一切成为既定的事实。    尉迟宫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有一块什么东西缺了一样。    那个自小便跟在他身边的小丫头,那个让他意乱情迷的小丫头,如今,真的不在了。    良久,尉迟宫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已然将心里那一分柔软彻底埋葬。    “知道了,你下去。”    鸠七看他这样的神色,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处。听他这样说,连忙道了一声“属下告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一盏微弱的青灯。尉迟宫看着跳跃的灯火,蓦地,笑了。    “哈哈哈!到底是走了!走了好,走了好啊!”    呵,前一刻他到底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呢?盼着她没死,盼着她好好儿的?    就算如此,她还能如从前一般回到自己的身边么。    “奴婢只是……不愿意将自己交给公子。”    她不会回来的!    白日里她脸上那副坚毅决绝的神情,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尉迟宫颓废的靠在椅子上,良久,是一声无力的叹息:“梓烟,你莫要怪我。你不是我的,那……便只有被毁掉!”    这一夜,尉迟宫亲手将他和梓烟的一切全部都埋进了回忆之中。尘封的一切将不会再被打开,从此他将再无挂碍。    而另一边,将鸠七给打发走之后,原本现在应该熟睡到大天亮的崔洋便饶有兴致的一直盯着梓烟看。    他这么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将自己一直盯着。梓烟心绪烦乱,根本没有什么精力应付他。    被他这样看了一会儿,梓烟觉得不自在,干脆便冷着一张脸,同崔洋道:“天色不早了,若是公子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便告退了。”    她这边刚打算走,那边崔洋似笑非笑的声音便传到了耳中:“这便打算走了?我以为,你至少该给我解释解释那加了满满一大包蒙汗药的燕窝粥是个怎么回事呢!”    梓烟一愣,随即转过身看崔洋:“你……你都看到了?”    崔洋看她这么一副好似受了天大的惊吓的模样,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将扇子在手上敲了敲,慢悠悠走到梓烟跟前:“是啊,看到了。”    梓烟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开始沁出一层层的汗珠。如今她这身份,能好好待在木府已然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可现在崔洋似乎什么都知道了……那是不是代表,她连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呵,看你这紧张的模样。下次还敢在我粥里放那么多的蒙汗药,看再遇上采花贼还有几人能来救你。”    看她这么一副纠结的无法开口的样子,崔洋终究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他用扇子敲了一下梓烟的脑袋,带着点遗憾的味道说:“可惜了那一碗好端端的燕窝粥,被你放了太多蒙汗药可都成了什么味儿啊!下一回可不能再这么胡闹了。”    啊?    梓烟这下更愣了!    所以,他到底算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公子,你……”    梓烟不晓得他如今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将话说出口。    崔洋却好似也根本就不打算将今日的事情说明白,他看着梓烟这么一副愣愣的样子,比之前一阵子那种如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不知可爱了多少倍。    想了一会儿,他只轻轻拍了拍梓烟的肩膀道:“我今日什么也没看到,我只知道有一个胆大包天的采花贼竟然敢采到我这里来了。”    崔洋的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手往上一把捏住梓烟的脸,戏谑的说:“瞧瞧这朵花儿多好看啊,我能轻易让人家采了去么?”    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装睡的人。    梓烟就这么任由他捏着,也没有反抗。她知道,只要崔洋没有开口,自己就不会被赶出去。只要能有一个安身的地方,那便也就够了。    可是,真的可以一直这么瞒下去么?    梓烟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的想给自己今后的未来找到一条出路。    “好了,若是乏了,便回去休息。”    崔洋像是蹂躏够了梓烟的脸,一副淡然的样子,转身不再去看梓烟,只轻声的吩咐道。    可这话说了半天,身后的人竟是半点也没有动静。    崔洋纳闷儿,正想转过身来问她究竟还想做什么。却听见那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今日竟然主动的开口了。    “公子,若是还不太累,可有兴趣听听奴婢的故事?”    崔洋愕然,眼前人好像一下变了一个样子,一张原本雷打不动的脸上此刻竟然有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    那笑容很浅,在她的脸上却不显得冰凉,倒是多了几分莫名的温柔。    从认识到现在,崔洋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她。    “哦?听故事?”    崔洋微微挑眉,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他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了一眼梓烟,随即一声轻笑:“也好,你想说,便说。”    得了首肯,梓烟想了想,便开口道:“我同尉迟公子,打小便是一起长大的。人们都说我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可他却待我极好。”    回忆起那段往事,那个让她曾经心甘情愿丢了性命的人,梓烟的脸上有一瞬间是无比的温柔与恬静。    第139回:生死一瞬(三)(5更)    她的声音一下变得有些悠远,仿佛是推开了一扇重重的大门。    “我的身子不好,从来都是他照顾我。为了我的病,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思。若没有他给我的药,我都不知能不能活到今日。”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轻生的人,因为没有父母,身上这病又让她一直活的艰难,很多时候,梓烟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好好儿的活着。    这一切全部都算是快乐的回忆,她在说的时候自然也便一直带着那副快乐的表情。    可世事无常,她从没想过再世为人,她竟和他走不到最后。    回忆已经说的差不多,接下来的内容便是一些连崔洋也一起经历的。梓烟将那些话隐匿了关键的部分慢慢说出来,说着说着,她脸上的温柔与恬静慢慢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望而无助的感觉。像是一个人走上了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漫漫长路,前方没有一丝的光亮,回首又看不见了来时的路。    “其实那时候,我是真的将自己的心交出去了。可是……”    梓烟的话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已然完全变成了崔洋原先认识时那个无论什么都无法影响哪怕一星半点儿的神情。    崔洋一边听着,一边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等到梓烟的话全部说完,他却是许久都没有开口接话。    好半晌,当梓烟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崔洋却已然先道:“故事也听完了,你既然身子不好,便早点儿回去休息着。”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刚才只是听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话本子一样。    梓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良久,终于道:“公子,梓烟今日同您说这些,实在没有别的意思。梓烟只是想告诉公子……”    她握紧手心,让自己有力气将接下来的话说完:“昨日种种,于梓烟而言,便如那昨日死。梓烟与尉迟公子如今已然没了那男女之情,梓烟……梓烟只想平平静静的将自己这下半辈子走完。”    一句话说完,她抬眼对上了崔洋的眸子。    虽然没有将全部的实话都说出来,但梓烟自问,她已经在双方都不伤害的基础上尽力做到了最好。    无论是尉迟宫还是崔洋,亦或是这北燕任何一个世家大族的争斗,从今往后她都不想再参与。    她要的,不过是一份平静的生活而已。    只是,这份平静,崔洋能给么?她不确定自己这些话说出来有没有什么用,她只是想让崔洋知道,从此她不会再是一个可能给他或是木府带来危险的人罢了。    “呵!”    等了好一会儿,崔洋终于稍稍笑了一声。梓烟以为他想说什么,没料到的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好了,回去休息。”    梓烟说想要平静,于是那一日之后她的日子便过的愈发平静。    崔洋是个挺好伺候的主子,梓烟的日子便也就过的愈发清闲。便是偶尔有那么一点两点的波澜,如今的她也已经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就比如,这一日梓烟同木袅袅的贴身侍婢一同上街,路上竟好巧不巧的又遇到了上回为尉迟宫传话的粲花。    初初看到粲花的时候,梓烟承认自己的心是稍稍有了一丝的波动。可很快,她便放平了自己的一颗心,只自顾自的拿着一条手绢同身边一道出来的人道:“这颜色更配你,那个太素净了,不好。”    粲花站在原地愣愣的看了好半天,始终都没有上前说话。    梓烟知道,粲花的性子,若不是在这样的大街上,只怕看到她的第一件事便是直截了当的取了她的性命。还好这地方人多,梓烟便也就没有多担心,只将粲花当成了一个街上再寻常不过的路人,等同伴买好了东西,便和她一起就这么直直的走了过去。    可梓烟这般心如止水,粲花却是做不到的。    她想起前日里尉迟宫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一路带着这种自我怀疑的感觉回到府里,一直到尉迟宫用完午膳,粲花这才有些忐忑的开口:“公子……公子前日说梓烟已死,奴婢斗胆问一句,公子可曾看到了梓烟的尸体?”    粲花问这句话的时候,尉迟宫正拿了笔在书桌上练字。闻言,尉迟宫的笔顿了顿,一副即将完成的书法就这么被毁了。    可尉迟宫却好似浑然不觉,只将眼风瞟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样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粲花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继续面无表情的回答:“奴婢今日,在集市上看到了一个同梓烟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奴婢原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可她身上的味道,竟也和梓烟是一般无二的。”    粲花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像是在犹豫接下来这句话该不该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继续道:“而且,奴婢后来在街上打听了一下,和梓烟一起的那些人……都是木府丫头。”    几乎是与粲花的最后一个字同时,尉迟宫手上那把白玉紫毫也在那一刻生生断成了两截儿。尉迟宫的脸上有一层厚厚的寒霜,好像任何人只要稍微靠近一点点都能轻而易举的被冻成冰碴子。    “公子……”    粲花试探着唤了一声,她跟在尉迟宫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尉迟宫这般模样。可她这一声却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尉迟宫就在那儿站着,却是如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似的,连哪怕一点儿回音都没有。    好一会儿功夫过去,尉迟宫终于冷笑出声:“好!好!如今这一个两个的可全都本事了!去,去把鸠七给我找来!”    尉迟宫这一声吩咐下去,粲花立刻便去让杨素寻人。可又过了一会儿,杨素带回来的答案却是,鸠七好几日前便已然不在府上了。    杨素回禀完,还十分无辜的摸了摸脑袋,一脸诚恳的说:“奴婢原以为鸠七是被公子派出去执行其他任务了,如今看来,竟不是么?”    第140回:反目成仇(一)(1更)    尉迟宫一下有了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心底的那股无名业火在一瞬间便愈发旺盛,直有野火燎原之势。    “碰!”的一声巨响,眼前的书案全被掀翻。尉迟宫指着杨素的鼻子大声道:“你这脑子究竟是不是个摆设!由着别人拿我当猴耍?”    愤怒一时间淹没了所有的理智,他这么多年何曾被什么人这样愚弄过?尤其是,当想到如今梓烟还好好儿的活着,却是生活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之时,他觉得现在自己几乎要被那种疯狂的嫉妒所吞噬。    粲花看到他这个样子,连忙跪了下来,大声道:“公子息怒,奴婢愿意为公子分忧,再上一回隐山。奴婢保证,此次必定取了梓烟的性命。”    粲花一句话说完,尉迟宫还没有说些什么,杨素便已经忍不住便朝着她那里看去。    方才她说什么?梓烟?    难道梓烟还没死?    那前些日子,鸠七带回来的便是假消息了?    怪不得鸠七要逃,想来是任务没有完成怕自己的性命不保。    梓烟没有死!梓烟没有死!    杨素的脑子里一瞬间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句话,不知不觉间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心中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梓烟离世而有的那些感伤一下便烟消云散了。    这个惊人的消息让杨素一下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还正自发呆之间,而那边尉迟宫却已然在思考让粲花去结果了梓烟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尉迟宫负手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下,终于开口:“好,你速去速回,这一次……”    “慢着!”    尉迟宫的话还没说完,杨素已然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打断他:“公子,奴婢以为,此时只怕还不能杀梓烟。”    杨素这句话一说完,尉迟宫便眯了眼睛,慢条斯理的将她打量一圈,凉凉道:“你这是……要替梓烟求情?”    “奴婢不敢!”    杨素连忙低头,在心里思考一遍之后又开口道:“公子,奴婢只是觉得,如今梓烟已然在了木府,而这圣德王后的生辰将近,若是再闹出点什么响动来,轻则让木府拿住了由头寻我们的晦气;重则,只怕是会节外生枝,影响了大事啊!    杨素的话说完,略有些忐忑的继续垂下了头。    她不知道自己的建议会否被采纳,她只在心里默默地说:梓烟啊梓烟,若是能活着,便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趁着这段时间,赶快找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    良久,尉迟宫终于出声:“也罢,便先放过她!”    从尉迟宫的书房里出来,杨素的心情变得愈发的好。一张脸上写着满满的笑意。    这样的笑容看着刺眼,粲花冷冷的看着她那张笑脸,阴恻恻的问:“这一下你可满意了?”    她这样冰凉的语气,让杨素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半笑不笑的表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能满意什么?”    粲花没有兴致和她开玩笑,面无表情的将一切戳破:“你方才如此说,是为了保住梓烟的命?让公子暂时不要动手,明着说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可暗地里,一路到了圣德王后的生辰,这段时间可足够你去把事情做完了。”    粲花一声冷笑,伸手抚了一下腰间的软剑:“你这般心思,就不怕公子知道了要你的命么?”    她这句话说完,杨素倒是没有太意外,只是笑了笑道:“难为你看的这般通透,那我便要问问你了,今日若换了你,当真就忍心看着公子这么杀了梓烟么?”    杨素脸上的笑容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深沉与凝重:“你与梓烟姐妹多年,这样好的感情,你摸着自己的心问问自己,你真的舍得?”    杨素的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句却是出了奇的肯定。她仿佛不是在问粲花,而是在逼着她给一个答案。    粲花被她这么一问,有一瞬间的失神。可是很快,她便将思绪收了回来,眼前是一片的空洞,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一般,用一种冰冷的语调回答:“朋友?姐妹?哼,从我进尉迟府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此生,我没有朋友!”    长剑出鞘,一片落叶在顷刻之间变成了两半,那凌厉的冷锋让人胆寒。    “我只有战友,同我一样,忠于公子的战友。”    这句话说完,她再没有看眼前人的表情,更不愿再听她的回答,漠然的转身,只留一个清绝的身影。    望着那个看着略显清冷的身影,杨素站在原地呢喃自语:“梓烟……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守住你!”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尉迟宫等待日子,终于在这不经意间来了。    梓烟这段日子和崔洋的关系变得愈发微妙,那一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崔洋却依旧将她贴身带在身边,甚至,她与他好似还变得更加亲密。梓烟有时候都在奇怪,这人的心思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提防自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还会出卖他么?    这样的疑虑在心里存的久了,她便也就有些表露出来。每每这时候,崔洋便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怎么,安生的日子过久了,这么快就不耐烦了?”    梓烟愣住,半晌,笑笑回他:“谢公子,奴婢不是个没足厌的。”    这一日崔洋带着她正在书房写信,梓烟心知这时候自己当是要回避的,便准备要走。    没成想崔洋却突然将她叫住:“你不研磨,我怎么写。”    梓烟晓得大抵是崔大少爷那老毛病又犯了,也不打算理他,只继续朝外走去。崔洋心中苦笑一声,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把这丫头都给惯坏了。    他想了想依旧这样问了她,问完了之后,梓烟却好似已经没了回答的心情,继续头也不回的准备离去。    崔洋无法,终于开口道:“好丫头,别偷懒了。若是不想在跟前服侍着也无妨,去收拾收拾,晚间咱们还得入宫一趟。”    “入宫……”    第141回:反目成仇(二)(2更)    梓烟的脸色在听到崔洋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这段时日过的实在太安逸,安逸到完全忘了今日是个什么日子。    崔洋看着她那张骤然变白的脸,眉头微蹙,带着些疑虑的问:“为何是这般神情?怎么了?”    怎么了?    梓烟有些无力的抬头,那些事情,她也能坦白么?    这个念头只在心里闪过一下,下一刻她便十分肯定的告诉自己,不能说!    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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