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文律手背被烫了一下。 他以为宋煋被疼哭了,连忙按住少年的肩膀, 把人脸掰起来看。 意外看到宋煋满头是汗, 男人愣了愣问:“毛巾呢?” 宋煋用手背抹汗, 擦下一片水珠, 末了他还哆嗦着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是冷出来的还是热出来的。 总之脸很红。 宋文律放下药膏去了卫生间, 里面挂了块毛毛糙糙的毛巾,原先估计是白色,被用的时间一长就有种老旧黄色。 毛巾拿在手里不太不舒服,扎手,还硬,却散发着股用透明皂仔细搓洗过味道,是淡淡的柠檬香。 毛巾前面的镜子上还刻着些斑驳的划痕, 宋文律手指摸上去, 很糙。 外间,揉着手腕的宋煋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拧眉,抬眼看男人拿着毛巾从卫生间走出来,将毛巾搭在他头发上。 “擦擦。” 指针已经走到午夜两点,药擦好,两人又分别洗了脸, 简单用一块毛巾擦拭过四肢脖颈,就合衣躺在一块草草上了床。 宋煋的床是张一米六长的单人床, 屋里热, 床上就铺了层竹编凉席, 解暑。 原身还在的时候,睡姿不好,经常睡醒后脸上一侧就被凉席压上块印子,每次都好久才消下去,去工地上就老被人笑话。 宋煋跟路元不同,他睡觉很安稳,往往睡去的姿势跟醒来时没多大变化。 一张单人床睡宋煋一个很充裕,但再加上个高高大大的成年男人,显然就不是这样了。 床是贴近墙壁靠的,宋煋先上了床,蜷起腿睡里边。 宋文律躺他背后,睡外侧,结果一双长腿还露出截腿肚子留外面,晃晃悠悠像在荡秋千。 他说:“小路,你再往里点。” 宋煋抿嘴说:“宋先生,我已经贴着墙了。” 墙壁透凉,后背却是铺天盖地的闷热跟男人呼出的热气,冰火两重天下,宋煋已经有些后悔为什么没让男人去住附近江宁街对面的酒店。 宋文律后背有一块是悬空在床外,好像随时可能掉下去。 他们两人枕的一个枕头,身子中间却还空了一块。宋文律稍微往里挪挪,两人胳膊腿的就挤到一起,隔着条薄薄的西装裤,肉贴着肉。 宋煋被挤的又冷又热,不一会儿背上就冒出层汗。 怎么都睡不着。 而宋文律也没再怎么敢动。 他的难过处也不比宋煋差那里,都是一身的热气兼火气,屋里闷的慌,不透风,又有个热乎乎的人在面前,不论本人还是小兄弟都精神抖擞。 宋煋睡下之前T恤换成了件凉快点的工装背心,他白斩鸡似的手臂干干巴巴,连着整块被背心包覆的胸背,都能看到一根根分明的肋骨,唯一有点肉的或许就是屁股上那点儿,但还是太过磕碜了。 宋文律这会儿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初见少年时他到底为什么会误解对方是那种人了。 明明丁点儿吸引人资本都没有。 或许还是因为少年那手熟稔漂亮的熄烟手法? 漂亮的烟花在手边炸开又熄灭,转瞬即逝的颓唐靡丽。 盯着宋煋的后脑勺,男人有点下神。 少年微微有些胎黄的短发被擦到干爽,松散的落在颈间。 摸起来一定很软。 或许是太累,又或许凉凉的墙壁靠着很舒服,宋煋虽然难受了些,但很快还是睡了过去。 他睡着的时候很乖,呼吸均匀,身体会渐渐缩到一处,等快醒的时候才会重新舒展开。 听着耳边逐渐规律的呼吸声,宋文律也渐渐眯起眼。 半梦半醒间,他总觉得耳朵边有蚊子在飞,闭着眼挥了两下手,蚊子声消下去,裤脚却被叮了个包,木的,很痒。 男人想蜷腿抓,够不到。 可是太痒了,只能从床上坐起来抓。 手机就是在这时候震动了起来,来电是宋文衍。 宋文律拧起眉梢,眼底冷下几分,边抓痒边把电话接起来。 “大哥,今晚玩的爽不爽?”宋文衍吊儿郎当地在电话对面开口,他大概喝了酒,大着舌头吐字不清,语调里轻浮,“我这晚上刚给大哥你准备好的人,还没给你调教好了送到面前呢,大哥就这么快去当护花使者英雄救美了,快跟弟弟说说,大哥那小心上人有没有投怀送抱?干的爽不爽?” “宋文衍。”宋文律语气加重几分,没仔细力道就把蚊子包掐破了,声音冰冷低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文衍浑不在意男人的冷酷语气,打了个酒嗝笑笑说:“我肯定是不想干什么,主要是看大哥的。你有个男人做情人的事情,爷爷那边儿可还不知道?就是不清楚老爷子要是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对待你这个小情人呢。” “……他不是。”宋文律皱眉说。 听到现在才隐隐明白了宋文衍这通电话的目的在于威胁。 是以为自己养了个男情人?所以自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 宋文律思绪动的很快,他结合宋煋之前对宋文衍这个名字的陌生程度,跟宋文衍话里话外说少年是自己情人这件事,这下才反应过来少年今晚突然被绑架只怕是被他牵连到了一场无妄之灾中,并且倒霉而不自知。 宋文律还在思索,宋文衍又开口了。 “大哥,先别急着否认,毕竟大家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不是?男人在床上能干的那点事,咱们心里都有数。”宋文衍早料到男人不会承认,漫不经心地在电话里笑笑说,“不然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帮你跟你的小情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就把黄市长的女儿让给我。” “……不瞒你说,我跟黄珊珊上过床了。” “要是运气好,只怕黄珊珊现在就有咱们宋家的种了。” 宋文衍还醉醺醺地喋喋不休着:“大哥,我的好大哥,弟弟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抢不过你,可唯独这个女人,你让给我,让给我咱们还是好兄弟。” 宋文律冷眼听着,没说话。 他没成想黄珊珊最后会跟宋文衍凑到一块。 不过这并不关他的事,黄珊珊更是跟他没关系。 至于好兄弟? 天天脑子里只着想要分家产的好兄弟还是不要也罢。 宋文衍还在那头假情假意说了些话,宋文律听听也就过了。 他最后只要了宋文衍保证不会再碰宋煋的话,两人才终止了这场通话。 电话刚放下,宋文律下意识偏头去看有没有把人吵醒,身旁的人便陡然打了个轻颤。 宋煋只觉得背后的火炉灭了火,他一个人贴着冷冰冰的墙面,要冷死了。 宋文律躺回床上,少年很快就背靠着往后挪了挪,很快就挪进他怀里,差点把他猛地挤下床不说,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话。 仔细一听,好像是声“舒服”。 手臂上的肌肉僵硬了那么一两秒,宋文律反应过来,他反手扣住床沿,想到宋文衍方才的那些话,眼神微暗了些,就想把少年推开。 可到底是没有动作。 他心软了。 可为什么会心软? 那点不清不楚的感觉让宋文律在面对宋煋时应该保有的态度变得极为摇摆不定。 宋文衍跟他说,别否认。 宋文律闭上眼,心底有一团从未滋生过的情绪在悄无声息地不断壮大,直到撞开心脏,直冲脑海深处。 点上支烟慢慢抽完,宋文律透过烟雾看躺在床上的人,兄弟就有点蠢蠢欲动。 这下总不得不承认了,他对一个叫路元的大男孩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盘腿坐在床沿,宋文律无奈地盯着少年的后脑勺半晌,又叹口气。 他重新在床头躺下,到底没忍住用手指轻轻顺进宋煋蓬松的短发轻轻摩挲。 是跟想象中一样柔软。 顺完发,男人又伸手揽过对宋煋的腰。睡梦中的少年还在寻找着热源,他将人抱进怀里捂着,少年很快安稳下来,而直到后半夜,两人间紧密得连黏糊糊的汗都淌下来了,他也没再松开手。 楼底下有租客喂的公鸡打了个响鸣。 太阳出来,新的一天。 宋煋醒过来的时候,男人正靠在门前头抽烟。 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醒的,西装已经重新套在身上,头发也梳的齐整,虽然眼底下瞧着有些青黑色,但整体精神头还不错。 030挺高兴说:“今天的任务目标状态很棒呢!孤独值稳定在27左右,已经是这几天的最低数值了。” 宋煋心情也挺好,跟男人打了声招呼,起身去卫生间冲水上厕所。 从厕所出来,男人还站在门边,烟灰被张纸兜着,没弄脏地。 宋煋说:“宋先生要走了?” 宋文律说是。 他余光略过少年穿着短裤下露出的一大截小细腿,晃了晃眼,半晌才缓声跟宋煋说:“宋文衍最近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不用担心平常会再遇到昨天那样的事。” 宋煋沉默片刻,点点头。 他没再仔细追问男人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多时候,刨根问底都不见得有什么好。 事情到了这,就算告一段落。 临走前,宋文律把自己电话给宋煋留了一个,是张名片。 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要跟少年怎么处,得先冷静冷静。 而就在他出筒子楼不久,宋煋的出租屋很快又有人敲上门。 路大刘一夜没睡好,天亮后就往工地上跑了一趟,碰见赵老二就直接摁着他脑袋一顿拳打脚踢。 他一身蛮力,找准了地方就往赵老二身上招呼,赵老二白天身边没人,被路大刘打了个鼻青脸肿还去了颗门牙,最后还是工地上的工人把路大刘拉开,才救下他一条命。 路大刘想过了,他还是咽不下赵老二的这口气,宋家人他是拿对方没办法,可赵老二呢? 一个建设工地的工头,就光棍点说他前几个月的工钱已经拿到手,往工地上投的钱走的也是明路,他不怕赵老二,打过人后大不了就是后头几个月在这里干不下去,得重新找活干。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揍完赵老二的路大刘没顾别人挽留,拿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出了工地。 其实比起赵老二的凄惨,他身上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全是被赵老二那个男人抓咬出的口子跟牙印,没出血,不过挺疼。 但就这么把人揍一顿还挺爽。 路大刘想着,就坐了公交一路到了宋煋之前给他说过的筒子楼外头。 他往楼上走,先是在二楼碰见个胖女人,脸上带着烫伤,表情疲惫郁郁,一眼看就是生活不如意,处处糟心。 开始路大刘也没想跟女人打听宋煋具体是在几楼,可等女人瞪眼问他是来找人还是来租房之后,路大刘才知道到女人原来是这里的房东。 既然是房东,那就好说了。 路大刘搓搓手,问道:“老妹,你晓不晓得你租客里有个小子,叫路元?我是他哥,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叫路大刘。他昨天出了点事,今天是想来看看他人怎么样。” 其实他挺不确定宋煋现在有事没事,昨晚的事情他想了一夜,稍微睡着的那会儿做梦都是小孩儿被人打得满脸血,直勾勾盯着自己为啥不救他的样子。 陈三翠上下打量路大刘一遍,没看出路大刘跟宋煋俩人有哪里像了,就说:“你找小路?” 路大刘笑两声:“对,对。” 陈三翠又斜眼看这憨憨厚厚的男人一眼,不像是坏的。 她说:“小路在四楼靠左边儿的那间屋子里住,你敲门的时候最好大点声,他平时下班晚,白天睡得沉。” 路大刘惊讶的挑挑眉:“老妹,你跟小路挺熟?” 陈三翠笑笑,把头发往耳朵后面拢,脸上的伤口看着狰狞,但声音还算平静:“小路是个挺好的孩子。不过你说他昨晚出了点事,他出什么事了?” 路大刘面色一遍,叹口气。 陈三翠没再问,跟路大刘说了句,“你等等。”就回屋拿了半塑料袋的奶出来,犹豫了下,陈三翠又从里面拿出两袋,才递给路大刘,“你给小路带上去,就说是谢谢他上回帮我了。要真是有难处,下月房租我这做姐的可以少收他点。” 路大刘受宠若惊地接过奶。 纯牛奶,还是挺有名的牌子。 超市卖两块六一袋,里面起码有十几袋子。 他提溜着一袋子奶上了楼,在出租屋前定定神,抬手拍下去。 宋煋很快把门打开,瞧见路大刘灰头土脸站在门外,衣兜上全是土,跟个睡大街的流浪汉似的。 “大刘哥,你怎么来了。” 宋煋把他带进屋,路大刘先前前后后把宋煋身上看了个遍,见宋煋活蹦乱跳的很,才放下一颗悬空的心,噼里啪啦一阵问:“小路你昨晚被带走后有没有被赵老二他们欺负?还有找你麻烦的宋家人是谁,你什么时候惹了这类人物?” 宋煋用纸杯给路大刘倒了水,路大刘一口气喝下去,目光灼灼盯着宋煋看。 宋煋揉揉手腕,上头的青紫被男人昨天一揉,今天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瞧着更可怖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宋煋提前找了件原主的长袖衣服穿上遮住那点儿痕迹,这会儿才没让眼前的跟着路大刘瞎操心。 把昨晚的事情略过金姨那一段,宋煋把昨晚的事跟路大刘浅浅讲了一遍,最后说:“是宋先生救了我。” 路大刘松口气:“人没事就好,宋先生真是个好人。” 宋煋抿嘴,露出个笑:“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宋文律这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姓路的两人先后发了张好人卡。 不止如此,路大刘人虽说在社会上混了几年,但本性直爽为人实诚憨厚,他想那位宋先生这么厉害的大人物竟然会出面将路元救了下来,他们做小人物的就不能不知恩情,必须要感谢人家。 路大刘搓搓手算着手里那点钱,问宋煋:“小路,你有那位宋先生联系方式不?” 宋煋说:“有的。”早上男人走之前有给他留下张写着电话的名片。 名片烫着金色的边,高端大气,如同男人身上穿着的各种定制西装,精致得体。 只瞧一眼,就明白这跟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路大刘跟宋煋想的不一样:“人家帮了咱们那么大的忙,那咱说什么都得当面再谢谢人家。” 宋煋说:“大刘哥,我有跟宋先生道谢。” 路大刘嗤笑一句:“你个小孩懂什么,嘴上说句谢谢最没个屁用,你别管了,这次老哥替你谢人家,过会儿你去给宋先生打个电话,约时间,就说咱们请他吃饭,时间地点他定。” 宋煋无奈地看着路大刘。 汉子在这块是很倔,他是真想感谢宋文律。 要是没有这位好人宋先生,路元现在恐怕就不是现在活楞楞的人了。 “哎,对了。”路大刘突然想起他替陈三翠提的拿袋子牛奶,忙把袋子打开递给宋煋,“这是你楼下那个房东让我带给你的,说是你上次帮她什么事儿,特意谢你的。” 宋煋一愣:“是陈姐?” 路大刘点头:“好像就是这个姓,一个挺胖的女人,脸上有伤。” 宋煋拿出袋奶,上面日期还新鲜。 留了路大刘在筒子楼吃午饭,路大刘就催促着宋煋打电话。 宋煋捏着名片,手里拿的是路大刘的手机。 他那个二手机昨晚被混混摸走了,估摸是不能再找回来。 一串是一位的手机号码,宋煋认认真真按下去,很快响铃三声,被接起来。 宋文律那头刚开完个会,会议内容着重讨论的就是明日建设那块地段的进度。有几个董事以为那块地标给的资源过剩,想要拨回些资金挪到别处,被宋文律否决。 “资源给的充足,进度却慢了不止隔壁一个月的工,我想问题应该是出在明日建设本身的城建人身上,我记得这块是赵总参与负责,承包下去的工程队似乎是你的一个侄子?”男人手指扣着桌面,缓缓道。 被点名的赵总擦着汗站起来:“宋总,你可别乱说,那工程队的聘用可是走的正规流程,老赵我可没藏丁点儿私心。” 宋文律抬抬眼皮,“是吗?”随后让身后的秘书扔出一摞工程队工头私自将材料调换的资料,铺散开在桌子上,“那这位工程队的工头做的这些事也跟你没关系了?” 赵总眼里闪过道震惊,急忙把自己撇清了:“我又不认识这人,怎么会跟我有关系。” 宋文律嘴角微勾:“那好,这样的话,我们就公事公办。” 心情不错地开完会,宋文律松松领带扣子,正要往办公室走,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是个陌生的江城本地号码。 “喂。”他接起来,声音略微冷淡低沉。 另一头,宋煋看眼路大刘,刘大路使劲伸手给他比划着要做什么。 “喂。”宋煋说。 一个是扬声,一个是下抑。 宋文律敏锐地从充满电流杂音的通话里听出宋煋的声音:“小路?” “是我。”宋煋抿嘴:“宋先生,打扰了。” “不打扰。”宋文律眼底闪过丝笑,语气轻了不少,“找我做什么?” 宋煋说:“我跟我的朋友想请您吃顿饭。” 宋文律沉声说:“如果是想谢我,那大可不必,你昨晚已经谢过了。” 路大刘在那头听着就很急。 宋煋跟他摇摇头,又听男人说:“手腕好些没,昨晚的药膏我放在床头,今天最好是再找人给你揉一揉,好的会快点。” “什么手腕?”路大刘耳朵尖地听到,皱皱眉头,目光就落在宋煋包的严严实实的袖口上。 宋煋眼底露出点无奈:“宋先生,我很好。” 宋文律也听见路大刘的声音:“你朋友?” 路大刘没忍住拿过宋煋手里的电话,直接跟对面的男人说:“宋先生您好,我是路元他哥,想请您出来吃顿饭,算是感谢您昨天对小路的帮助。吃饭的时间地点您来定,我们请。” 宋文律眉头微皱,微微思索了下,答应下来。 “好。” 时间就定在晚上,地点也熟,在本色娱乐会所。 到底宋煋手腕上的伤没瞒住,路大刘又按着他的人抹上药给他狠狠揉上一顿。乡下汉子常年做活,手心满是老茧,糙的很,把宋煋搓的手差点没断掉,最后红的像两个大萝卜。 下午路大刘回去拿钱,宋煋只好给甜品店请了假。 他顺道去市区医院走一趟,听说苏杭很快就会醒,就把之前陈三翠给他的牛奶放了两袋给护工,让她拿回家给小孩儿喝。 护工笑眯眯收下,伺候苏杭的时候显然更尽心了些。 030也要喝牛奶,他最近安静不少,不知道在偷偷看什么东西,一出现就跟个戏精俯身一样:“煋煋,你不疼我了是不是?以前咱们相依为命的时候,你有五块钱,两块我都是分给我花。可现在你有了别人,不仅没了棒棒糖,连牛奶都不给030喝了,真是偏心,太偏心了。” 于是宋煋喝了两袋奶,又咬碎了一颗棒棒糖,好歹把030这个小戏精给哄安分了。 030高兴了给宋煋唱歌,哼的调子是昨晚在男人车子里听到的那个女声。 调子很美,阳光也好。 宋煋走在路上突然笑了下,突然感觉现在就挺好。 夜晚来的很快,路大刘带上银行卡跟宋煋到了约定好的地方,两人转了几次车到本色门口,宋文律到的比他们还早点,正靠着车门抽烟。 宋煋总能在男人身边问到股烟丝味,不呛鼻,但绝对说不上好闻。 但的确又是男人的味道。 他跟路大刘走过去,男人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眼底的冷淡与漠然还有他浑然天成的气势让路大刘不大自在,很放不开。 “宋先生。”宋煋熟稔地喊着男人。 路大刘也跟着局促说一句:“宋先生好。” 宋文律的目光先是落在宋煋身上。 宋煋今天换了身衣服,依旧是很廉价的地摊货,版型肥大宽松的运动服,但总不至于像是短袖短裤那样穿出来失礼。 倒是宋文律认真以为宋煋这么穿挺好看,看着小,年轻,还有活力。 “上去。” 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早在中午就打电话在本色定了包间,在三楼。 路大刘混了这么多年江城,多是跟底层的大老爷们儿打交道,他真正见过的大人物没几个,宋文律手下的那个宋恩充其量算是路大刘能接触到的交际圈里最厉害的人,在往上他想不出,也想象不到是个什么样子。 宋煋也不了解像是宋文律这种从豪门大宅里走出来的男人平时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对从乡下里进城讨生活的他们来说,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每日都在担忧下月的房租,一日三餐,每月肉可以吃几顿,过年回家的时候要给老婆孩子带几件衣服,跟往家里寄多少钱种种情况。 一顿小烤城的啤酒跟烧烤炒菜或许就是他们最奢侈的享受。 可在今天,路大刘却眼睁睁地见识到了一道前菜卖出388,一份饭前开胃汤199,几盘硬菜被男人慢条斯理地点下来,就是不消五位数。 “这……”路大刘脸色通红,他手里有张卡,里面也有差不多五位数,却是他的全部家当。 宋煋早早皱起眉头:“宋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文律眼神瞥一眼路大刘,将菜单递给宋煋,说:“还记得我欠你顿饭,今天一起算。” 宋煋说:“宋先生,这不一样,太贵了。” “什么是贵?”宋文律笑了笑,他看着宋煋说,“对你来请我吃顿小摊是你力所能及内能带我吃到最好的东西,那现在轮到我请你,公平起见,也该如此。” 宋煋说:“宋先生,账不是那么算。” 宋文律摇头,告诉宋煋:“小路,你忘了我是一位商人,最会精打细算。” 宋煋静静看着他,无声反驳。 宋文律眼底平静,同样很沉得住气。 于是还剩路大刘一个糙汉子很茫然。 原本说请客的是他,可现在却被宋文律三言两语换成了他请,这会儿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本色的一桌菜他确实请不起,路大刘也不爱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会儿桌上安静下来,路大刘就突然说:“这样,宋先生,这桌菜算是你请的小路,那我们加一个添头,再开瓶酒,算我们的。” 宋文律略微惊讶的看路大刘一眼,点头同意。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路大刘很快发现饭桌上一直对自己有些攻击性的男人突然就收敛了自己的气势,不由心底松了口气,气氛也渐渐被他炒热起来。 路大刘很会划酒拳,宋文律第一次见,路大刘就跟宋煋演示给男人看。 宋煋第一把输了,喝掉半杯白酒。 第二把又输,又是半杯。 很快宋文律就有点看不下去,他拦住下宋煋的酒杯给他倒扣过去,又让服务员给宋煋盛了热汤,就说自己也想跟路大刘比划比划。 路大刘咧咧嘴,笑了。 宋煋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路大刘同人划酒拳鲜少有输,就默默抱着汤碗,坐在旁边看男人按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喝到最后,宋文律拧起眉头,不动了。 路大刘说:“宋先生,再来再来!” “不了。”宋文律的声音还是平稳的,眼底也清醒的很,说出的话却大不相同,“我醉了。” 路大刘哈哈大笑,拍着男人的肩膀说:“宋先生不要找理由了,哪里有人醉了主动喊醉的?大刘我见识这么多年,谁不是嚷嚷自己没醉没醉还能喝。” 他说的这个倒也是常态,但显然宋文律跟一般人不大像。 宋煋了解男人这点,便上前按住路大刘倒酒的手,摇头说:“大刘哥,宋先生应该是真醉了,酒就喝到这里。” 路大刘愣了下,左看看宋煋,再右瞧瞧正襟危坐的宋文律,也不太执着喝酒,就笑说:“那就吃菜吃菜,这么多也不晓得吃不吃的完。”毕竟都好几大百一盘的菜呢,浪费了多可惜。 宋煋说:“吃不掉可以打包。” 旁边,给路大刘转盘的服务员嘴角抽抽,眼里闪过道轻蔑。 “我在本色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会打包剩菜带走的。” “或许是拿回家喂狗。” 等这服务员出门跟临屋的服务员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临屋服务员笑嘻嘻地回答。 他俩在外面,包间里的客人暂时不需要他们的服务,就能暂时歇歇。 走廊上的电梯叮的一响,拿着方包的女人铁青着脸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面熟的公子哥。 “珊珊,你别走,你听我说,我爸已经愿意了,爷爷那头肯定会答应我们的婚事。”宋文衍边说,拉住黄珊珊的手腕。 黄珊珊被他扯的生疼,眼里含着眼泪,拿包用力砸宋文衍:“呸!谁要嫁给你!宋文衍我告诉你,我喜欢的是你哥,从头到尾都是他,你别再纠缠我了!我是不会嫁给你了!” 宋文衍面色一变,冷笑说:“果然你还惦记着我哥,可你现在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我的种,你哪里来的脸还想嫁给我哥?” 黄珊珊瞪起通红的眼睛:“你别乱说话!” “我是不是乱说,等过一个月,你去医院查查就知道。”宋文衍把黄珊珊拉到身前,凑近了他耳边低声道,“别想了,我哥现在有了小情人,说什么都不会娶你的,你要么现在跟了我,要么等一个月后验孕,要是有了我的种,咱们直接领证,要是没有……” “没有怎么样?”黄珊珊望进宋文衍眼睛里,猛地打了个哆嗦。 “没有,就把你操到怀上我的种为止。” 黄珊珊一听头皮发麻,几乎就要大喊大叫出来。 好在这是在本色,宋文衍不敢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黄珊珊已经后悔了,她怎么会答应朋友去酒玩,竟然还跟宋文衍上了床。 就像狗屎黏到脚上,这下蹭也蹭不掉了。 两人还在走廊上拉拉扯扯,过道上的服务生垂头竖耳朵地听着八卦,另一头的屋里,路大刘也起了席,开始找袋子装菜。 宋煋帮他收拾,没动过筷子的硬菜都往袋子里装。 两人速度很快,轮到最后剩下的一个盘子,宋煋手刚伸过去,就被人轻轻夺走。 “我来。”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低沉冷静,似乎很可靠。 宋煋愣了下,抬眸说:“宋先生?” “恩。”男人淡淡颔首。 下一秒,他便端着盘子,无视路大刘递来的袋子,直接往旁边垃圾桶里一扔,贼准。 路大刘瞪直了眼:“……”浪费了、浪费了。